第69章
見到舒樂終于回來了, 牛喜松了一口氣, 他快步朝着舒樂走了過來，将手裏面的鐵鍁塞進了舒樂的手裏面。
“你說你是咋回事兒？去上個廁所怎麽去了這麽長時間？剛剛張哥還來問你來着, 是我幫你扯由子遮掩過去的，我跟你說，我也就是看你人還不錯, 才會這麽幫你的, 若是換了別人, 誰會這麽幫你……”
牛喜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 見舒樂一直都沒有開口，牛喜皺了皺眉頭, 說道：“你這人是咋回事兒？跟你說話你沒有聽到嗎？不管咋說，我也幫了你一把，你就算只給我吱一聲也好啊, 你這麽悶不吭聲地不開口，弄得我好像個傻子似的。”
舒樂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牛喜, 極為認真地開口說道：“牛喜, 謝謝你。”
見舒樂向自己道謝, 剛剛還在喋喋不休說着話的牛喜噎了一下，他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聲，然後說道：“所以你剛剛究竟是去哪兒了？”
牛喜倒是沒有懷疑舒樂去做什麽事情，畢竟這地方到處都是垃圾, 有用的那些東西還在城市垃圾桶裏面的時候, 就被清潔工和拾荒者給撿走了, 送到這裏的都是沒用的東西，誰想不開去偷臭烘烘的垃圾？
其他人都覺得舒樂剛剛說去上廁所是她找的借口，她就是找地方去偷懶好不幹活兒的，還是先前一直跟着舒樂幹活兒的牛喜幫她辯解了幾句，那些人才沒有越說越難聽。
舒樂眨了眨眼睛，解釋道：“我剛剛去找衛生間的時候迷路了，找了很久才找找回來。”
舒樂并沒有撒謊，因此模樣看起來極為真誠。
牛喜信了舒樂的話，見又一輛垃圾車駛了過來，牛喜沒有在這裏和舒樂繼續耽擱下去，他朝着舒樂招了招手，說道：“舒樂，你該去幹活兒了，你跟我說的話我相信，別人可不一定相信，要是張哥覺得你這人幹活兒不麻利，喜歡偷懶的話，說不定就不要你了。”
停頓了一下後，他又湊到舒樂的跟前，小聲開口說道：“你一定很需要這份工作的吧？如果不是沒有其他辦法的話，怎麽會到這樣子的地方來工作？”
舒樂微微一愣，擡頭看向了牛喜，似乎不太理解他話中的意思，然而牛喜也沒有跟舒樂多說些什麽的意思，他指着不遠處停着的車子，示意舒樂上去幹活兒，而他則去了稍遠一些的那輛垃圾車上面。
牛喜的身材消瘦，不過卻很靈活，抓着垃圾車旁邊的鐵欄杆，很快便翻身進了車鬥裏面。
而舒樂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後，也沒有繼續待下去，拿着剛才牛喜給她的鐵鍁進了垃圾車裏面。
接下來的幾輛垃圾車都和舒樂最開始清理的一樣，她沒有在遇見先前裝有醫療垃圾的車子，如果不是她相信自己的判斷，舒樂怕是以為自己先前遇到的只是巧合而已。
一下午的時間就在忙碌之中過去了，很快天便黑了下來，張三将他們這批工人聚集在了一起，開了一個小短會。
“我知道大家夥兒今天是累狠了，本來咱們是該到了下班的時候，不過剛剛李頭給我下達了一個命令，所以還要麻煩大家多辛苦一會兒。”
聽到張三的話後，衆人的精神瞬間萎靡了下去，因為張三這話的意思很明顯，他們今天又得要加班兒了。
大家忙了一整天，現在到了下班時間，張三卻又整出這一出來了，大家夥兒都不願意，抗拒的情緒十分明顯，有個膽子大的朝着張三大喊了一聲：“張哥，咱們都忙一天了，該下班兒回去了，雖然咱們能幹，但是你們也不能把咱們當老牛使喚吧？會給人累死的。”
人都是有從衆心理的，沒人開口也就算了，當利益相同，有人出頭的時候，其他的人也都順勢跟着一起開口。
“就是就是，怎麽加班呢？咱們都幹了一天了，太累了，不想幹。”
“是啊，這個月三天兩頭加班，就算是工資給的高，也不是這麽使喚人的。”
衆人嚷嚷的聲音越來越大，顯然大部分的人都是不同意加班這件事情的。
大家都在開口嚷嚷着不想加班，不開口的人在這其中倒是顯得有些另類了。
舒樂掃了一眼周圍叫嚷個不停的人，注意力并沒有在他們的身上停留多久，她将注意力放在了一直都沒有開口說話的牛喜身上。
牛喜站在人群的最後面，在他們嚷嚷着不加班的時候，他一聲不吭，好像對加不加班并沒有太大感覺似的。
舒樂略微思考了一下，湊到了牛喜的身邊。
察覺到有人靠近，牛喜的身體緊繃了起來，然而當看到靠近自己的人是舒樂的時候，牛喜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他朝着舒樂笑了笑，露出了滿嘴的大白牙。
“你怎麽不說話？難道你願意加班嗎？”
這也沒有什麽好隐瞞的，牛喜點了點頭，開口說道：“加班也沒有什麽不好的，雖然加班費給的不多，不過好歹也是一筆錢，夠幾天的飯錢了。”
說到這裏，牛喜停頓了一下，緊接着他狀似不經意地開口問道：“那你呢？你怎麽不反對加班？”
舒樂笑了笑，說道：“這是第一天來上班，我還沒有弄清楚情況呢。”
見舒樂如此說，牛喜朝着舒樂聳了聳肩，由于其他人說話的聲音太大，這裏鬧哄哄的，兩人說話也不太方便，牛喜和舒樂便沒有再開口了。
眼見着這些人越說越不像話，張三的臉色也冷了下去，他将手中的鐵鍁狠狠地掼在地上，緊接着便扯着嗓子喊了起來。
“你們都給我閉嘴！鬧夠了沒有？我給你們臉了是不是！！”
張三顯然是動了氣了，他的聲音極大，将其他人的聲音全都蓋了下去。
見張三真動氣了，原本還吵鬧不休的人全都安靜了下來，不敢在吭聲了。
張三的目光在這群人的身上掃了一圈，緊接着便是一連串兒不重樣的國罵，直把這些人都罵的臉皮發脹。
“我看你們一個個都長出息了，以為自己是什麽東西？不想在這裏幹活兒的你們都趁早給我滾蛋，這裏不留你們這些家夥，真以為這裏開善堂的？離了你們就轉不動了？拿着這麽多的錢，讓你們加點班兒你們一個兩個唧唧歪歪，七個三八個四的，怎麽？不想加班兒？累了？你們也不看看你們一天幹多久歇多久，要我說你們一天歇的可比幹的多！”
氣頭上的張三說話毫不留情面，直把這些人給數落的擡不起頭來，一個個都老實的跟鹌鹑似的。
其實他們自己也都清楚，在這兒幹活真不是什麽技術活兒，随便找個人來，分分鐘替代了他們，而他們離開了這裏，也不知道該去什麽地方找這樣子高收入的活兒。
“張哥，我們錯了，你別跟我們一般計較。”
“是啊張哥，不就是加班嗎？我們加班就是了，反正也不用好長時間。”
“張哥，剛剛我們是跟你開玩笑的，你也別跟我們計較，要是真把自己氣出毛病了，你說你也犯不着，是不是？”
衆人的氣焰就這麽被張三給壓了下去，他們一個個老實地不得了，你一言我一語地勸說着張三，希望他別生氣。
這事情反轉的也太快了一些，舒樂眨了眨眼睛，下意識地扭頭朝着牛喜看了過去。
牛喜仍舊站在人群的最後面，他好像早已經預料到事情的發展會變成這樣子似的，臉上的表情并沒什麽變化。
這個牛喜所表現出來的模樣，和先前好像有些不太一樣，舒樂的眼光微暗，她往牛喜的身邊湊了湊，低聲開口問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會變成這個樣子？”
牛喜掀起眼皮掃了舒樂一眼，賴洋洋地開口說道：“是啊，其實這也沒有什麽好奇怪的，這樣子的事情沒隔個兩三天都會上演一次，每次的過程和結果都差不多，偏偏大家夥兒還學不乖，每次都要鬧上這麽一出，誰知道他們在想些什麽，這或許是他們之間的情/趣，誰知道呢。”
舒樂：“……”
這家夥開始說話的時候還挺正常的，怎麽說着說着，話題就好像開始往奇奇怪怪的方向走了？
舒樂沒有在多說什麽，她不問，牛喜也就沒有再說什麽了。
加班的事情就這麽定下來了，舒樂原本以為自己也會是留下加班的一員，她甚至都想好了晚上該如何趁着夜幕更好地探索這個垃圾場，将這裏隐藏着的秘密給找出來。
然而計劃永遠都是趕不上變化的，舒樂将一切都計算的很好，然而她唯一沒有計算到的是，張三并沒有讓她留下加班的打算。
交代完該說的事情之後，張三解散了衆人，讓大家去吃東西，等稍晚一些在過來工作。
舒樂原本是準備跟着牛喜一起去吃飯的，結果剛剛跟着牛喜走了兩步遠，身後便傳來了張三的聲音。
“舒樂，你等一下。”
舒樂停下腳步，扭頭朝着張三看了過去，臉上露出了不解的神情來：“張哥，有什麽事情嗎？”
牛喜是和舒樂一起的，張三叫住了舒樂後，牛喜也跟着一起停了下來，他在距離舒樂一米遠的地方站着，跟她一起看向了朝着他們走過來的張三。
張三很快便到了舒樂的面前，見牛喜還在旁邊站着，張三朝着牛喜揮了揮手，開口說道：“牛喜，你也甭在這裏站着了，抓緊去吃飯，吃完還要回來幹活兒呢。”
聽到張三的話後，牛喜猶豫了一會兒後，方才開口問道：“那張哥，你把舒樂叫住做什麽？她其實挺勤快的，之前不見了也是因為她不熟悉這裏，迷路的緣故，之後她一直在這裏幹活兒，沒有離開過這裏，你不要跟她一般計較好不好？”
見牛喜為自己求情，舒樂感激地看了牛喜一眼。
雖然牛喜有時候說話奇奇怪怪的，不過他确實是個很好的人。
然而聽到牛喜的話後，張三有些無奈地看了他一眼，笑罵了一句：“你小子想什麽呢？我找舒樂是有別的事兒要說，跟先前的事情沒關系，我又不是沒眼睛，知道她偷沒偷懶，還用得着你來教我？”
見張三不是因為舒樂偷懶的事情找她麻煩，牛喜嘿嘿傻笑了起來，他朝着舒樂揮了揮手，轉身離開了這個地方。
等到牛喜走了後，這裏就只剩下舒樂和張三兩個人，張三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舒樂，你現在可以走了，等明天早上九點再過來上班。”
張三這麽一開口，卻把舒樂給弄愣了，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張三，不解地開口問道：“不是說晚上要加班的嗎？怎麽現在就讓我下班了？其實我可以留下來加班的。”
如果自己現在就走了，晚上還怎麽來探聽消息，查探這裏的秘密？
舒樂自然是不願意離開的，然而張三給的理由也是合情合理，讓人挑不出一點兒的毛病來。
“你今天才剛來上班，幹一天已經很不錯，好好休息休息，等明天過來繼續上班兒就好。”
其實不讓舒樂加班兒的事兒并不是張三的意思，而是李奇揚下的命令。
“晚上咱們這裏的工作比白天還繁重些，她一個新人可能适應不了，今天她才剛來，可不能就這麽把人給吓跑了，還是等兩天她習慣了這裏的工作強度，再說加班的事兒。”
張三見李奇揚跟自己說過的話給舒樂重複了一遍，末了他又加了一句：“舒樂啊，其實咱們這裏除了活兒髒點累點兒，環境差了點兒外，跟其他地方相比較起來，其實好多了，你在這裏上班，只要不犯大錯，都不會有什麽處罰的，領導什麽的都挺好的，你幹的時間長了，這些好處你就全都知道了。”
張三的意思已經非常明顯了，加班兒是不可能加班兒的了，她繼續留在這裏已經沒有了什麽意義，時間長的話，反而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舒樂沒有在說什麽，轉身準備離開這裏。
然而見她要走，張三又攔住了她。
見舒樂臉上露出的疑惑之色，張三笑了笑，解釋道：“下班兒後工作服要留在這裏的，這些衣服放在更衣室那邊兒，你來上班在穿上，下班兒要脫下來的。”
舒樂：“……”
發下來的工作服居然還不能穿出去……
不過這個垃圾填埋場裏面怪異的地放多了去了，跟那些事情相比較起來，這還真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舒樂将衣服脫下來放在了更衣室，更衣室裏面有不少的櫃子，張三挑了一個空櫃子給舒樂，并且給了她一把鎖，這櫃子就是她專用的了。
先前在幹活兒的時候，舒樂很注意，在加上那工作服的隔離效果不錯，她身上穿着的衣服倒是沒有染上什麽髒污。
張三将舒樂的被包遞給她，看着她身上幹幹淨淨的衣服，張三笑了笑，誇了一句：“舒樂，你幹活兒可真仔細，活像個娘們兒似的，我可沒見哪個大老爺們幹過活兒後的衣服像你這樣子的。”
舒樂朝着張三點了點頭，并沒有接茬，她準備離開了。
然而從更衣室裏面出來的時候，張三卻亦步亦趨地跟在舒樂的身邊，看架勢，像是要将她一路送出去似的。
舒樂的眼神閃了閃，臉上的神情并沒有太多變化。
原本她還想趁着出去的功夫多聽聽看看的，結果因為張三在身邊的緣故，她的這些打算全部都夭折了，為了防止張三懷疑，舒樂出去的時候一路上規規矩矩，沒有做任何引起懷疑的事情。
将舒樂一路送到大門口後，張三臉上的笑容多了幾分真誠，他朝着舒樂揮了揮手，笑着開口說道：“舒樂，明天見。”
“明天見。”
舒樂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通往垃圾場這裏只有一條水泥路，水泥路的兩邊并沒有安裝路燈，舒樂的身影很快便不見了蹤跡。
看到舒樂走遠後，張三臉上的那些笑容收斂了不少，人高馬大的賴盛從門衛室裏面出來，見張三還在看着舒樂離開的方向，賴盛撇了撇嘴，開口說道：“張三，你看什麽呢？我還真看不出來，你居然好這一口。”
賴盛說的話實在欠揍，張三的臉黑了下去，他轉頭看着賴盛，沒好氣地開口說道：“老賴，你胡咧咧些什麽？不知道別瞎說，沒人當你是啞巴。”
見張三似乎是生氣了，賴盛卻不以為意，繼續拿話刺張三：“啧啧啧，被我說中了心思，現在惱羞成怒了？張三，不是我說你，你就算是愛好與衆不同，找也應該找好看的吧？剛剛那樣子的你也看得上，你說你的眼珠子是不是長着來出氣兒的？”
張三臉上的神情陰郁了下去，他死死地盯着賴盛，聲音像是淬了毒似的。
“賴盛，你再說一句，信不信我把你的頭擰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