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沖霄·七
沖霄·七
見過沈仲元之後兩人便開始着手準備進王府救人。王府地形自是爛熟于心,期間更是幾次夜探王府,将襄陽王府上下摸得通透。事後沈仲元言道:論膽大妄為,這一貓一鼠二人當為世間翹楚。對此白玉堂頗為不屑,直道展昭初出江湖還曾一人只身挑了一個山寨,将沈仲元駁得啞口無言,然此為後話,沈仲元眼下對二人的行為是全然不知的。
過不幾天,便是朔日,新月黯淡,夜色如墨,二人便定在此夜前往襄陽王府。而沈仲元作為內應,早已暗中和殷寶生大略說過。
一路避開城中巡夜軍士,悄無聲息地來到襄陽王府,二人算準了時辰,在王府後院兵分兩路往兩個方向去了。
展昭輕功略勝一籌,輕而易舉地混進了看守森嚴的香精寶舍。此處不過三五間屋宇,修建得極為精致,其中一間窗戶敞着,展昭翻身躍進,就地一滾,來到床前,擡手輕叩三下,低聲道:“殷先生,展昭來帶你走。”
“展大人?”随着這一聲确認,床上的人翻身坐起,身上衣衫利落整齊,彎腰穿上鞋子站了起來。
“殷先生可知沖霄樓的樓圖在何處?”展昭低聲問道。窗外巡邏的兵卒路過,火光來回閃動。
“展大人不必擔心,沖霄樓的樓圖是在下所繪,也收在下這裏,稍待。”殷寶生說着低伏了身子,在床柱附近摸索了一會兒,彈出一個暗格來,從裏面拿出一塊疊好的長絹。他将長絹鋪開送到展昭面前。
展昭借着外間的火光,大致看了一下,依稀可辨是沖霄樓的大致樣子,心下雖不十分确定,但也将長絹仔細收進了懷裏。低聲耳語道:“殷先生身體可好?稍後展昭帶先生離開的動作恐怕很是粗魯,不知先生能否受得住?”
殷寶生點頭:“無妨。沈仲元沈大俠同在下說,殷枕月,就是殷夫人跟你們在一起?她,她怎麽樣?”
展昭道:“這幾日我等确實和殷夫人在一起,她很好,只是擔心先生。先生莫急,再過一會兒時機一到我們就走。”
殷寶生沉默不語,等着展昭說的時機。
他們等得時間并不長。一炷香的時間後,外面忽然鬧了起來。殷寶生一下子就意識到這就是展昭說的時機,他猛地站了一來,晦暗不明中一雙眼睛晶亮,迫不及待地看着展昭。
展昭示意對方跟上自己緩緩靠到門邊,外面的喧嘩聲大了起來。
“走水了,走水了!”“銀鞍殿走水了!”“寝殿走水了!”“快來人救火啊!”“王爺,王爺還在寝殿,快來人救王爺啊!”……
展昭眼角一跳:耗子放火上瘾了嗎?怎麽連寝殿也一塊燒了?門被輕輕敲了三下,展昭打開門,穿了一身王府侍衛服色的白玉堂側身溜進來,手上還拖了一個人。展昭不解:“澤琰,這人是?”
白玉堂道:“這小子五爺認得,貓兒你也熟悉。花蝴蝶花沖,這人是死不足惜吧?”邊說邊把人丢到床上:“這人運氣不好被五爺見着,讓爺弄暈了,沒有一兩個時辰醒不過來。”
展昭眨眨眼,瞬間就明白了白玉堂打的是什麽主意:“澤琰,此地不宜久留,現在就走。”推開門,示意白玉堂先走。
白玉堂和展昭護着殷寶生出了門,門外沒有人,不遠處也是一片混亂,沒有人有餘裕注意到這裏的角落。“殷先生,小心了。”話音方落,兩人架着殷寶生躍上屋頂毫不停留直奔出十餘丈。
“貓兒,等會兒。”
展昭扶着殷寶生在屋頂上站定,注意到殷寶生臉色發白,顯然是不習慣被兩個人拉扯着飛上竄下。展昭略一猶豫道:“殷先生想想殷夫人吧。還請殷先生忍耐,盡量不要發出聲音。”
殷寶生艱難地點頭,沒有說話,他怕自己一開口就忍不住吐出來。
另一邊,白玉堂摸出個雷火彈來,點着了引線,朝着殷寶生所住的屋舍擲去,回身又拉住了人,和展昭一起帶着殷寶生從最近路逃出了襄陽王府。三人躲進小巷,白、展二人尚好,呼吸綿長,不疾不徐,殷寶生卻受不了似的大口喘氣,在靜谧的夜裏聽得十分清楚。殷寶生只覺得胃部翻騰不休,欲嘔而無物可吐,只得急促地喘息才能平複那種感覺。他喘得幾乎恍惚,迷蒙地覺得于世間活了百餘年的自己雖然還是少年模樣,但內裏卻早已腐爛,不過行屍走肉一具。
“殷先生,我們走吧,殷夫人還在等着。”展昭低聲道。攙扶着腿軟的殷寶生沿着小路慢慢向前走。白玉堂警惕地跟在後面,時刻準備應對意外情況。
殷寶生聽見了展昭的話,想到那個等着自己的人,強自振作精神,借着展昭一扶之力盡量快地向前走。
一路小心謹慎,終是到了暫居之所,門虛掩着并未上鎖,展昭推開門扶着殷寶生進去,白玉堂随後,并且将門鎖上。到了此時,三人才是真正放下心來。
殷寶生掙開了展昭的手,腳步輕浮地走進了廳堂,那裏亮着燈火,殷夫人眯着眼在燈下繡着什麽。仿佛是冥冥中的感應,殷夫人擡起頭對上了殷寶生的視線,生了皺紋的面龐驀然亮了起來,皺起的眉也随之舒展,她放下了手中的針線,撐着桌子站了起來:“你回來了。”
無悲無喜,仿佛根本不曾分開過,而殷寶生只不過是出去逛了一圈回來。又仿佛歲月如梭,他們已經這樣走到了地老天荒,再沒有什麽遺憾。
白玉堂和展昭默默看着眼前的一切,然後相視一笑:沒有羨慕,原是尋常。
展昭擡手撫上白玉堂的臉:“別動。”
白玉堂心情激蕩:貓要主動了?要知道除了最初的一次,他就再沒見過這貓主動了。
可惜,猜錯了。展昭用衣袖給白玉堂擦臉:“放火放得一臉灰,你是第一次燒火的小丫頭麽?這下錦毛鼠可變成灰老鼠了。”
白玉堂笑道:“要知道五爺是不是小丫頭,貓兒,你來驗明正身呗?”
展昭臉一僵,皮笑肉不笑:“姑娘家要是你這個模樣性子,怕是只有青燈古佛作最後歸宿了。”
白玉堂不以為然:“那有什麽,五爺本就不是姑娘家,這麽個性子,反正你是要的嘛,這性子有什麽不好?”
展昭轉身就走:跟這不按計劃行事的耗子還有賬沒算,他可不要在這外邊同老鼠算賬。打發老鼠去準備沐浴要用的物什,自己到廚下去燒水。
提着熱水回轉到房中時,展昭就看見白玉堂已經将香胰子、巾帕備好了,還有一只大浴桶。人則只穿着亵褲,赤着上身,兩眼發亮地看着自己。展昭又是控制不住地眼角一跳,這簡直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展昭将水倒進浴桶:“洗吧。”說着轉身在桌邊坐下,道:“你洗着,我問你些事。”
“貓兒,別呀!你這麽看着,五爺怎麽洗,還問話,你是成心的吧,這樣洗澡怎麽放松?貓兒,你聽我的,我們一塊兒洗,邊洗邊說,怎麽樣?”白玉堂打一起洗澡的主意有些日子了,難得有機會又怎麽會放過。再說,展昭要問什麽,他心裏有數,他可不覺得那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展昭聽了,不動如山,只是勾起一邊嘴角盯着白玉堂看。
白玉堂整個人都是一凜,随即咬牙猱身撲過去,并指如刀,目标就是展昭的腰帶。展昭焉能讓他得逞?連人帶凳子滴溜溜一轉就避了開去。白玉堂并不甘心,随即變招勾住展昭的衣領,借着展昭轉身的動作往後一拉,肩膀就露了出來。展昭回頭瞪了白玉堂一眼,随即翻身躍到白玉堂身後,揮掌擊在對方背上,力道用得極巧,将人往浴桶處推去。白玉堂随即以左足為軸,原地轉了幾圈,搖搖晃晃立足不定。展昭擔心白玉堂摔倒,猶豫着上前一步,跟着白玉堂就好似真的沒站穩一頭栽過來,展昭立刻扶住,下一刻腰間一松,腰帶被扯了下來,本就散亂的衣襟直接亂了個徹底。
“白玉堂,你使詐!”展昭怒道。
白玉堂晃蕩着手裏一扯兩半的腰帶道:“貓兒,你該換腰帶了,一扯就斷,這麽不結實呢!”接着又道:“貓兒,你看你衣服也散了,幹脆一塊兒洗吧!一會兒該水冷了。”
展昭是被白玉堂氣到無話可說了,破罐子破摔地脫了衣服,竟是比白玉堂還快地進了浴桶。微燙的水刺激着肌膚,展昭發出一聲惬意的喟嘆。
白玉堂揉揉發癢的鼻子,笑得見牙不見眼,心滿意足地跨進浴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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