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空心泡芙（三）
這兩天簡宓的心情都很好，和這秋高氣爽的天氣相得益彰。
簡沉安帶着簡铎安回來把寧冬茜的事情解釋清楚了，并且押着簡铎安去投案自首，這麽多年，他終于從對弟弟的溺愛縱容中醒悟過來，這比什麽都讓簡宓高興。
不過簡沉安還是懇求秦蘊同意，把家裏的錢拿出去賠償酒店損失，以求在法庭上能減輕罪責，少判幾年。
家裏的氣氛雖然沒有像從前一樣溫馨甜蜜，可是，只要大家都在，都健健康康的，所有的矛盾總會有解決的那一天。
一大早她就信心滿滿地出門上班了，到了公司才八點四十五，她居然是第一個到的。坐在前臺，她笑意盈然地看着公司裏的同事一個個地走進來，不停地點頭打招呼。
“哎，一進公司就有美女看，我從此對老板忠心耿耿。”說話的是程序部的老大費禹遠，這家夥專業非常牛，據說一路從大學拿獎拿到手軟，是範蘩崇拜的男神。
趙華亮跟在後面進來，不屑地說：“你們做程序的就是注重外在美，能理解，沒有發現內在美的藝術細胞。”
費禹遠瞟了他一眼：“合着你整天把眼睛都黏在小宓身上發現內在美？”
趙華亮面不改色：“你不服氣你也來黏着，咱們有地理位置的優勢。”
程序部在公司的最裏面，而美工部則和前臺隔了個走道。
費禹遠氣勢逼人地一揮手：“今天就去找老大要求換個辦公室！”
“做夢去吧。”趙華亮慢條斯理地朝裏走去。
各自的部門下屬都一溜兒地跟着各自的老大打卡走了，範蘩在程序部的部隊中沖着簡宓擠了擠眼，簡宓回了一個鬼臉，兩個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沒辦法，有手段的女人就是不一樣。”苗于蘭跟在最後面進來了，不陰不陽地刺了簡宓一句。
簡宓沖着她笑了笑，指了指她的臉。
苗于蘭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從包裏掏出了小鏡子仔細地打量了起來：“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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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宓沒說話，再次指了指她的眼睛。
“有話快說，到底怎麽了？”苗于蘭不耐煩地撩了一下劉海。
簡宓眯起眼睛湊了過去，忽然驚訝地叫了起來：“哎呀，原來你畫了內眼線啊，這也畫得太粗了，我還以為你眼睛裏面進了一根頭發，想讓你取出來呢。”
苗于蘭氣壞了：“少見多怪，這是最流行的眼妝，不懂少說話。”
她擡手去指紋機前考勤，卻聽到“咔噠”一聲，上面的電子數字剛好從九點跳到了九點零一，她遲到了，全勤獎三百塊泡湯了。
苗于蘭風中淩亂地走了，簡宓沖着她的背影吐了吐舌頭：兩個人可能就是八字不合，每天聽她夾槍帶棒地诋毀自己，今天能讓她吃點小虧心裏舒坦多了。
這兩天公司其實挺忙的，除了大量正常運營的游戲，本年度最重要的游戲開發已經到了關鍵時刻，美工部這個雙休日都在加班。
早上的時候，公司一些經理部長開了一個冗長的會議，一直快到十二點才出來，一個個都臉色沉重，連帶着全公司上下都氣氛凝肅了起來，連出去吃午餐時慣有的嬉鬧說笑都沒了。
簡宓的午餐時間和大部隊是岔開的，她坐在前臺打完了手頭上的文件，按下了發送鍵，這才起來伸了個懶腰走動了兩下。
美工部裏傳來一陣“窸窣”聲，她好奇地探頭一看，趙華亮沒出去吃飯，而是坐在電腦前盯着屏幕上的一幅畫像發呆。
“怎麽了？”簡宓趴在隔欄上問，“連飯都不吃了嗎？”
趙華亮頭也沒擡，朝着她招了招手：“過來看看，我們這幾天一直鑽在裏面，都想不出什麽新鮮的東西，你不是鄭老師的高足嘛，說不定有靈感。”
簡宓走了進去，只見趙華亮的桌面除了電腦屏幕，兩邊還一左一右放了兩個手機，手機上是一個手游的頁面，看畫面是主打日漫風的，制作精美，形象新奇。
“這是南北科技前個月正式上線的手游，本月各大平臺下載量都是第一，評分4.8，可以說是一炮而紅，我們以前的産品全都被打趴下了，”趙華亮撓了撓頭發，顯然十分煩躁，“老總把我們策劃部和美工部全都批了一頓，說新開發的游戲策劃老套、形象僵硬，這樣就算推出去也不會有起色，讓我們全部推翻重來。”
簡宓仔細看着屏幕上的少女畫像，和時下很多游戲一樣，少女美麗而豐滿，服飾華麗而清涼，手臂上是一筆筆勾勒出來的臂钏，從指尖一直到了肩膀，帶着點冷光的金屬和□□的手臂交融在一起，有種反差的美感。
單從形象來說，這個少女無論從細節還是形态，都可以打五分的滿分，然而的确太沒有新意了。
再看手機上的形象，有蘿莉有妖怪，就連各種武器都透着一股清新的日漫風，讓人耳目一新。
“既然他們走日漫風，我們不如試試其他畫風？”簡宓建議道，“我以前試過把水墨和油畫結合起來的畫風，并不比日漫的差，而且我們古代也有很多神話和傳說，很多形象有相當的發揮空間，我曾經做過一個關于上古神獸的研究，可以把資料給你做個參考。”
趙華亮的眼睛一亮：“上古神獸？這個建議不錯。有稿子嗎？”
簡宓的眼神一滞，遲疑了片刻終于開口：“稿子都沒了，不過，我當時畫過一些線稿……拍了照存在了手提裏……”
“馬上回家去拿，”趙華亮興奮地道，“我準你假，快去快回，我和策劃部先碰個頭，拿來了到辦公室找我！”
自從無法作畫以來，這是簡宓最忙碌的一天，也是最快樂的一天。
簡宓的畢業論文和畢業作品相關，題目就是《論浪漫幻想主義對國內古代美術史的影響》，在創作畢業作品時，她研究過上古神話和傳說，并對當時一些古代美術的殘本做了大量的閱讀和臨摹。而當時在畫線稿的時候，她創作了近百張作品，最後才在其中選擇了孟極等五個上古神獸。
當時為了給論文留資料，她把所有的線稿都拍了照片，雄心勃勃地想要畢業後繼續深入，現在居然派上了用場。
會議室裏讨論得熱火朝天，策劃部順着簡宓的這個思路勾畫了一個粗略的游戲腳本，以古代神凡魔三界着手，加入RPG的元素，大家都為這個興奮起來，嗷嗷直叫着今天晚上要通宵細化。
而趙華亮和原畫組的組長小秦在一起仔細看了線稿，選了一個“夔”抓着簡宓開始研究畫風，畢竟都是幹這行的，很多事情很容易溝通，而趙華亮他們又是CG高手，幾個小時下來，電腦上已經粗略地勾勒出了夔的形象。
畫風看上去很精美舒适，獨腳夔威猛中透着可愛，讓人想要抱一個回家。
趙華亮緊皺着的眉頭終于舒展了開來：“就這樣，照這個路子走，小秦，這兩天細化幾個形象，周末例會時讓他們評估。”
“得令！”小秦也很滿意，笑着問簡宓，“你畫的很好啊，怎麽跑去做前臺，趕緊到我們老大手下來幹活吧。”
簡宓有些尴尬，搖了搖頭。
“就是，”趙華亮大大咧咧地說，“鄭老師說你因為一些事情沒法提筆，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不會是手受過傷吧？”
範蘩從會議室外探出頭來，嚷嚷着道：“趙老大你太過分了啊，這都幾點了，這樣奴役小宓，請客吃飯。”
“一句話，”趙華亮大手一揮，“要是這個方案通過了，我替小宓向老總請功，走，咱們先去搓一頓，燒烤還是炸雞？”
“見者有份？”範蘩斜睨着他。
“見者有份。”趙華亮慷慨着說。
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了，幾乎全程序部的人都湧了進來，費禹遠笑得春風拂面：“鐵公雞拔毛了，多謝了，中午沒吃飯專門等着這一頓呢。”
趙華亮傻眼了。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趙華亮再肉疼也不能在美女面前被費禹遠落了面子。于是一行人約莫有二十來號，浩浩蕩蕩進了電梯，準備去對面的美食城撸麻辣燙。
除了三位部長将近三十，剩餘的這二十來人都是二十多歲的年輕小夥，唯有簡宓和範蘩兩個女性，被衆星捧月一樣圍在中間，一路說說笑笑出了辦公樓。
剛走到馬路人行道上，街邊停着的一輛酷路澤的門開了，霍南邶從車上走了下來，擋在了人群前，雙眼直勾勾地盯着簡宓，他的臉帶着宿醉後的青白，胡子沒刮，看上去有些潦倒。
“讓讓，”趙華亮吆喝了一聲，“這麽大馬路你擋在這裏算啥意思？”
簡宓的臉色頓時一變，範蘩好像護崽的母雞似的擋在她面前，毫不客氣地道：“哎呦，這不是煤老板嘛，天太黑了，都看不清楚哪是人哪是煤渣了，借過借過。”
霍南邶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好半天懇求道：“我有話和你說，我們談談好嗎？”
簡宓挽着範蘩的手，目不斜視地朝前走去。大夥兒都有點明白了，簇擁在簡宓身旁，一大群人好像移動的蜂巢，把霍南邶擠到了旁邊。
霍南邶不敢再叫“宓宓”，也不能來硬的，只好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眼看着簡宓一行人就要走進美食城了，他終于忍不住，奮力朝人群中擠了進去：“我真的有話要和你說，不耽誤你太多時間，半個小時，就半個小時。”
然而兩個男人毫不客氣地擋在了他面前，趙華亮個頭雖然比他矮，但身材魁梧，而費禹遠雖然戴着眼鏡一臉斯文，嘴巴卻很毒：“這位大哥，有病趕緊去醫院，這大庭廣衆之下就別對着這麽可愛的女孩子狂吠啦。”
趙華亮頭一次覺得身旁這位冤家對頭說話這麽中聽：“沒錯，小宓不想和你說話，是男人就痛快點趕緊走。”
霍南邶哪裏會理他們倆，沉聲道：“不關你們的事，讓開。”
“哎呦嗬，有膽色。”趙華亮撸了把袖子氣樂了，這人真是膽肥了，自己這邊二十來號人，他一個光杆司令這是打算被他們群毆嗎？
“為什麽不關他們的事？”簡宓清亮的聲音在他身後響了起來，“他們都是我的朋友、我的同事，他們和我的聯系比你要親密的多得多，你要和我說什麽才是不關我的事情，你回去對着你情人說，對着你朋友說，甚至對着你姐姐說都可以，唯獨沒有可能讓我再給你半個小時的時間。他們都是我的現在時，而你，霍南邶，你已經是我的過去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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