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那天傍晚，夕陽如血，一寸寸侵吞着當日的最後一絲光芒，也染紅了他的所有記憶。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樣驚慌失措地離開出事地點的；他只知道，他很擔心，擔心自己心愛的女孩子會出什麽事；然而，他畢竟是幼小的，所以，他也注定在那一刻選擇了怯懦地逃離——對于一個小孩子來說，“責任”兩個字還是顯得太過沉重，即使他也為自己當時的所作所為感到自責和羞赧，但是相對于要承擔起來的罪責，他更願意背負起更沉重卻更隐秘的東西——內心的內疚和一生的虧負……
所以，當他毫無道理地讓保姆收拾好東西帶自己離開的那一刻，他的心中便埋下了一粒黑色的種子：那是被迫埋藏的感情，也是被逼逃離的無奈……
然而，這粒種子并沒有因為他的離開而忘記了萌芽；相反，很快地，它便在異國他鄉的土壤裏生根發芽，并且每時每刻汲取着他內心深處的陰暗汁液，又迅速地開枝散葉，直至終于伸展出了鬼魅尖硬的利刺，直穿他的心髒，令他在以後的日子裏分分秒秒地痛不欲生着……
終于，在十二年之後，他再也忍受不了這種夾雜着愧疚和愛戀的感情折磨，于是，他鼓起勇氣讓自己勇敢了一次——他要回到中國，回到當年那個讓他歡喜又讓他心疼的地方，找到那個在夢裏無數次出現過的女孩子，告訴她他對她的歉意，還有無盡的愛意……
只是這一切，蘇貝樂并不知道，她知道的，只是從他口中說出的簡單的故事經過，所以，她不由皺起了眉頭：“哦……原來，推我的那個人是你呀……我一直以為是表哥呢……”
“表哥？！”歐允世聽她這樣一說，不由有些啼笑皆非了，“原來，當年那個小男孩，只是你的表哥而已？”
“嗯。”蘇貝樂點了點頭，似乎根本不在意他曾經對自己的傷害，“我只是隐隐約約地記得是表哥将我扶了起來，然後……然後就沒什麽其他的印象了。”
他沒有想到，曾經壓在他心頭長達十幾年之久的陰霾竟然就這樣被她輕描淡寫地一帶而過，不知為何，心中竟然有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你知道嗎？當年外婆終于同意去歐洲和我們一起生活的時候，我問過她你的情況，外婆說你當時不僅失憶，而且還失語了，我內心深處對你有多愧疚多擔心？可是為什麽，你自己卻這樣地不在乎這件事情呢？”
“有什麽值得計較的呢？”蘇貝樂笑得很真誠，“你當時畢竟還只是一個小男孩，什麽也不懂，我又怎麽會責怪你呢？再說了，你看我現在恢複得多好，一點兒問題也沒有呢！”
“可是，我說過，我一定要對你負責的！”他還是十分地堅決。
蘇貝樂忍不住笑了：“有什麽要你負責的啊？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我離開的時候就對自己說過，只要你能醒過來，總有一天，當我擁有勇氣重新站在你面前的時候，我一定會為你負責，用我的下半輩子時間來彌補自己對你所犯下的錯誤……”
“你太誇張了吧？”蘇貝樂又笑了，“那好啊，我倒想知道，你想怎樣彌補自己的失誤？給我賠償一大筆錢？還是……”
“我要娶你！”歐允世打斷了她的玩笑，繼而望着她的雙眼，十分認真地對她說道。
蘇貝樂聽到他這樣一說，一時之間有些錯愕，不由瞪大了眼睛，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