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午後的陽光穿過密密層層的枝葉，碎金般地灑下來，鋪滿了眼前這條又長又直的馬路。馬路兩旁那些蒼勁的老樹後面，一排接一排的古樸建築物不時閃現于眼前，帶着歲月遺留下來的滄桑感。他漫不經心地望着眼前略顯單調的風景，不由輕輕地蹙起了眉頭，腦海裏則在無休無止地上演着很多很多年以前，發生在這裏的種種……
不久之後，他的眼前終于出現了一座破破爛爛的學校。他将車緩緩地靠邊停了下來，而後擡起眼睛望着不遠處那道漆面斑駁的木板上幾個顏色發白的大字，心髒部位不由驟然一沉，而後，便有鈍鈍的痛感慢慢湧上來，一寸一寸地切割着他的身體，他忍不住再次內疚地皺起了眉頭，深眸裏随之頓時落滿了一層無法消散的負疚。
“對不起，原諒我現在才回來看你——”他一邊在心中默默地念着，一邊伸出手去，想要打開車門；就在這時，正前方那座古舊的高樓裏傳來一陣低沉緩慢的鈴聲。
随着鈴聲的響起，幾個教室破舊的木門從裏面被打開，接着，便有教師模樣的人相繼走出了教室。
與其他那些學校不同的是，放學鈴聲響過之後，裏面并沒有傳出來孩子們歡快的叫喊聲；相反，他們一個接一個地安安靜靜地跟在老師身後走出來，幾乎沒有弄出任何聲響。
就在這時，他的視線裏突然出現了一抹翠綠的顏色，而後，一張白皙美好的笑臉便映入了眼簾：只見那位身着棉布長裙的年輕女孩一邊微笑着和自己的學生揮手告別，一邊向校門的方向走了過來……
望着那張無數次出現在夢裏的臉，他的心情瞬間變得無比地複雜；欣喜，或許是有一些吧：自己終于再次見到了這個女孩——她幾乎和記憶中的樣子一樣，還是那樣的白淨美麗，只是高了許多，也更漂亮而已；難過，也許也有一些吧：他不敢去想象，在自己離開之後，她是如何熬過那段辛苦不堪的日子的；失落，可能也有吧：沒有他的日子裏，她依舊還是如昔日一般地快樂……
就在他思緒紛亂的時候，女孩已經來到了校門外，而後向一位一直站在樹蔭底下耐心地等着她的另一個年輕的女孩子走了過去。
他看着她們兩人站在離自己僅僅十幾米遠的地方，指指劃劃地用手語交談着……
內疚瞬間遞增，短短一剎那間呈爆發态勢噴發，他的心髒如灌了鉛一般沉重，于是，那只就要打開車門的手也一下子停滞在了半空中，他再也沒有勇氣推開車門走下去，沒有勇氣面對此時的她……
不知過了多久，兩個女孩終于轉過身來，而後肩并着肩向他所處的方向走來……
他那麽那麽想走出車門，站在她的面前對她親口說出一聲“對不起”，然而最終，他卻只是安安靜靜地坐在車裏，眼睜睜地看着她從自己的旁邊走過，漸行漸遠，直至從自己的觀後鏡裏徹底消失……
直到這時，他才将目光從她的背影上收回來，而後視線再次落在了那幾個斑駁的大字上，眼神再次變得凝重……
只見在午後的夕陽下，“第一聾啞兒童學校”幾個大字愈發顯得凄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