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如果日子就這麽過下去的話, 雲錦時還是覺得蠻快樂的, 她甚至覺得自己曾經經歷的一切, 都已經宛如過眼雲煙, 甚至像是上輩子發生的事情了。
就這樣就很好, 生活很充實, 很快樂, 有家人, 有朋友, 有工作,有事業,不能再完美了。
直到這天下午,雲錦時和糖糖兩個人去了一趟超市,買了許多的東西回來, 過兩天就要開始挑選新的劇本了, 這應該算是假期最後的狂歡吧。
因為想吃的東西比較多,所以她們決定今天晚上吃火鍋,不過買回來的不只是食材,還有一些零食之類的東西。
雲錦時已經開始考慮買輛車了,畢竟需要出門的時候還挺多的,尤其是帶這麽多東西回家的時候,坐公交車什麽的不方便,出租又不劃算。
要買車也不需要買很貴的,買一輛那種普通的車,上下班也方便一些, 尤其是出門買個東西,或者是去哪兒玩兒,就可以自己開車出門了。
兩個人說說笑笑的到了樓下,雲錦時手裏拿了大部分的東西,糖糖想要幫忙,可是雲錦時不給,只将一些比較輕的分配給了她,讓糖糖哼哧哼哧的提着往上走。
等轉過樓梯口快到門口的時候,雲錦時突然停下了腳步,不為別的,她們門口蹲了一個人,是個中年女人,穿的衣服舊舊的,猛的一看好像很可憐的樣子。
她一看到雲錦時就驚喜的站了起來,眼眶甚至有些濕潤:“錦錦……”
在這一瞬間,雲錦時甚至有些懷疑自己從未脫離過地獄,但很快她就冷靜下來,只是看向那個女人的眼神愈發的冰冷:“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錦錦……”女人瑟縮了一下,小聲的道:“我想你了……你從來沒有回來看我,我只能打聽了你住在哪裏,然後過來看你。”
她帶着一點埋怨,卻又把聲音放得小小的,說一句就擡頭看一眼雲錦時,雲錦時早已恨透了她,能保持理智還是因為旁邊跟着一個糖糖:“你最好趁我騰不開手,先從我的面前離開,因為你如果現在不走的話,接下來我就會對你不客氣了。”
“錦錦!”女人的聲音提高了一些:“你怎麽能夠這樣對我我可是你的親媽呀!我過來看看自己的親女兒而已,犯了什麽罪嗎”
“誰給你的臉面讓你說出這種話!”雲錦時恨不得撲上去撕了她的臉,她全天底下唯一沒有資格說這句話的人!
雲錦時努力的控制自己,起碼不能在糖糖面前大打出手:“你滾。”
雲錦時指着樓梯:“別讓我再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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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錦時!你真的要這麽絕情嗎!”女人尖叫着道:“我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窮困潦倒連件新衣服都買不起,他喝醉了還會打我,你呢你是我女兒,再怎麽樣也是我一手把你拉扯大的,你現在出名了,做了明星有錢了,寧願養一個外人也不管我”
“你再過來我就報警了。”雲錦時往後退了一步,躲開那個女人,然後道:“不錯,你養大了我,然後呢我不欠你的,在你為了安逸的生活放棄我的時候,在你哀求我看在你的份上不要報警的時候,在你關上那扇門的時候,我就什麽都不欠你的了!”
“我再說最後一遍,你給我滾,再不滾我真的報警了!”雲錦時一點也不想跟她多糾纏,她惡心透了那如同爛泥的一家人,不想跟他們再有半分的接觸。
“你報警啊!你報警啊!”女人宛如一個潑婦一樣的上前糾纏:“就算警察來了又怎麽樣,家事他們會管嗎我是你媽,女兒養媽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哎呦!”
糖糖突然像是一只發怒的小牛犢子一樣,一頭撞在了女人的肚子上:“不許你欺負阿時!”
她雙眼紅彤彤的,不知道哪裏來的如此大力氣,竟然把那個女人撞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女人顯然是個不要臉的角色,坐在地上之後就開始哎喲哎喲的叫喚,顯然是想要碰瓷兒。
但她碰瓷的詞兒還沒說出口呢,一擡頭,雲錦時已經迅速的打開了房門,趁機拉着糖糖進去,然後把門關得嚴嚴實實的了。
任女人在門口如何的敲門,她都假裝沒聽到。
把東西随意的放在地上,雲錦時在女人敲門的聲音裏閉上了眼睛,人是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出身的,如果可以的話,她寧願自己從小父母雙亡,在外面流浪也好,被送去孤兒院也罷,都好過跟着這樣的母親。
雲錦時永遠無法忘記,那個時候她才十三四歲,母親再嫁,繼父帶着一個剛滿十八歲的兒子,重新組成了家庭。
繼父有點錢,因為早些年帶着一幫人打油井,攢下了不少的家底,因此他們的生活質量一下子就上去了。
可是雲錦時很不喜歡自己的繼父,那個男人總是用一種很油膩很猥亵的眼光看她,讓她很害怕。
直到一個夏日的夜晚,雲錦時擺脫了有賊心沒賊膽的繼父的糾纏,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然後就發現繼兄在她的房間裏。
十八歲的青年力氣很大,他上來就壓倒了她,撕扯她的衣服,還罵她勾引他的父親,是表子生的小賤人。
雲錦時大聲的呼救,沒一會兒繼父也進來了,中年男人一如既往的油膩又惡心,假意勸說,其實幫着自己的兒子鉗制雲錦時。
雲錦時奮力的掙紮着,不肯就範,擊碎她最後希望的,是站在門口的母親,母親只是看了一眼房間裏,然後默默的鎖上了門。
後來
後來她掙紮當中摸索到了掉在地上的削鉛筆小刀,狠狠的紮進了繼父的脖子,趁着兩個人因此而慌亂的時候,無路可逃的雲錦時從窗口一躍而下。
他們家在五樓。
慶幸的是樓底下是花壇,雲錦時跳下去只是摔斷了一條腿,她拖着斷腿敲響了樓下鄰居的門,被送去了醫院。
母親第一時間來醫院裏看了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求她不要報警。
因為一旦報警的話,她安逸的闊太太生活就結束了。
那一刻雲錦時就告訴自己,生恩養恩,她一并還上了,從此她再也沒了母親。
繼父脖子上受了傷,可是因為沒有傷到大動脈,也沒有傷到骨頭,所以并無大礙,甚至因為心虛的緣故,提都沒有再提。
他甚至想要用錢堵雲錦時的嘴,讓她忘記那天夜裏的事,就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而傷好以後,十幾歲的少女就離開了那個‘家’,她不肯再用他們一分錢,不願意再跟他們有任何的聯系,拼盡全力,掙紮着在這險惡的世間活下去,可那件事仍舊成了她心中最深的陰影,最可怕的回憶。
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她都在做噩夢,畢竟雲錦時意識到了,從此她在這世上是孤身一人,無依無靠,無親無故。
雲錦時用了很長的時間去擺脫陰影,努力的讓自己活得更好,讓自己變得更好,而現在那個女人又想将她拖回爛泥裏。
憑什麽
憑什麽!
急切的敲門聲和女人的謾罵聲在她腦海裏交織着,甚至激起了她內心最深處的戾氣,那從十幾年前的夏夜裏,一直積攢至今的痛苦,憤怒,絕望,又重新發酵,讓她想要沖進廚房裏拿起菜刀,剖開門外那個女人的胸口,看看她的心髒是什麽顏色的。
當然,那對父子也不能放過,她曾經無數次的在午夜夢回裏殺死他們,就好像這樣就解決掉了內心深處最深的陰影。
同歸于盡,似乎成了這一刻她心裏最好的選擇。
她想殺人,心裏都是毀滅,毀了那幾個畜生,也毀滅自己。
沒人能夠拉着她的腿,把她重新拉進泥沼裏,她只想看着那幾個畜生在臭泥裏腐爛。
就在雲錦時因為痛苦和絕望雙眼通紅的時候,糖糖跪坐在沙發旁,悄悄握住了她的手,然後慢慢的把自己的臉頰貼在了雲錦時的掌心。
“阿時很難過,阿時很生氣,對嗎”
“我也很難過,特別特別難過。”
“我有沒有講過我是因為什麽才離家出走的嗎她打我,罵我,欺負我,我都可以忍耐,因為她不是我的媽媽,她對我來說只是一個陌生人,我無法忍耐的是爸爸也不在乎我,不管我,任由我被欺負。”
“那天晚上我偷偷收拾了行李,其實只有兩顆玻璃珠和一包小餅幹,然後就離開了家,因為我想我媽媽,我平時跟別人說,想我媽媽的時候,他們只會笑我,說你從樓上跳下去,就可以見到你媽媽了。”
“可就算是傻,我也知道他們是騙我的,我找不到我的媽媽,也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只想離那個家越遠越好。”
“沒有阿時的話,可能我真的要去見我的媽媽了,阿時,你不要難過,你如果不開心了,我要怎麽辦才好呢我什麽都不會做,只能着急,害怕,跟着你難過。”糖糖柔軟的臉頰在她手掌裏蹭啊蹭:“我們都是沒人要的孩子嗎可是這樣也很好,你是我的唯一,我也是你的唯一。”
雲錦時心裏那些憤怒,那些痛苦,突然就散去了大半,理智回籠之後,她又變得冷靜下來,殺人很簡單,但不必為了幾個畜生,賠上自己的後半輩子。
如果她真的那麽做了,才是真正的被拖回了泥沼裏。
雲錦時緊緊的抱住了糖糖,懷裏抱着軟軟的小少女,勇氣似乎就一層又一層的疊加起來,大概是糖糖讓她成為了保護者。
“我不難過。”
因為還有你。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出殡了,到墓地那邊的時候還下了雨,感覺自己有點發燒,額頭熱熱的,還有點頭疼。
沒那麽難過啦,九十多歲,也算壽終正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