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安撫好了糖糖,三個人才在桌子前坐下,雖然都是簡單的家常小炒,但不管是周森還是糖糖,都吃的很認真很開心。
吃飯的時候三個人都沒有說話,吃完飯周森擦了擦嘴角,笑眯眯的道:“謝謝你的招待,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吃到這麽家常還帶着溫馨味道的飯菜了。”
“你真的很擅長讓人的心情變好。”雲錦時嘆息道:“我的招待不周在你的嘴裏都好像變了一種意思。”
“就像我們兩個之前在廚房裏聊的一樣,得不到的才是最想要的,而你給我的正好是我最想要的,所以對我來說不算招待不周,不對嗎?”周森俏皮的眨了眨眼睛:“請我去吃大餐的話,我或許還沒有現在這麽開心呢。”
“你總有你的道理。”雲錦無奈的道。
“好了好了,我也該走了。”周森遺憾的站起了身:“本來想今天跟你好好對對戲的,但現在時間太晚了,那麽改天吧。”
他走到門口然後回過頭:“不用送了,我想跟你做朋友,朋友之間可不需要這麽客套,尤其是跟我做朋友,我想現在有更需要你的人。”
他指的是誰不言而喻,雲錦時還是把他送到了門口,周森本來就在笑,這下子反而笑意更濃了:“我突然有一件事情想要向你求證。”
“請講。”
“直接告訴我,你已經知道我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了,但直覺同時也告訴我,你不是那種喜歡走捷徑的人,那麽為什麽不拒絕我的接近呢?我知道我的名聲,在不喜歡花花公子的那些人裏是很差的那種。”周森忍不住露出了一點小小的委屈:“可是你沒有拒絕我的接近,這很容易讓我産生錯覺。”
“大概是我的直覺告訴我,你是很适合做朋友的人選,同樣我也會很明确的告訴你,我們只适合做朋友。”雲錦時不是那種喜歡吊着男人的女人,她照顧了一下周森的自尊心,委婉的拒絕了周森。
哪怕因此而做不成朋友也沒有關系,她習慣獨來獨往,也不需要過多的羁絆,有更好沒有也沒關系,人只有不奢求太多,才會在得到的時候更加滿足和感激。
雲錦時已經做好了和周森變成比陌生人稍微強一點的熟人關系上,青年站在門口,良久,他眼裏有明顯的挫敗,最後什麽也沒說,揮揮手下樓了。
雲錦時關上門,并未失落,她朋友少的驚人,從幼時到現在積攢下來,也沒有超過一個巴掌。
大概是因為她這個人很奇怪,雖然性格略顯清冷,但并不離群,能跟所有人和睦相處的同時,又跟所有人在無形之中保持了一定距離。
這個距離讓她和那些人可以成為熟人或者是普通的朋友,卻不會再進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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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這種生物在某種意義上來講,的确是存在直覺的,有時候明明他們沒有發現,但卻會因為那無形的隔閡,下意識的和雲錦時拉開了那一點點的距離。
所以對于雲錦時來說,真正能夠稱得上是朋友的人,真的是極少極少了。
她就像之前有人形容的那樣,是奇怪又矛盾的生物,柔軟與強硬并存,冷漠與溫柔同在,難以琢磨,更難以接近。
能讓她徹底接納的只有兩種人,一種像周森,一眼可以看透的天性裏包含着無法被任何複雜個性覆蓋的誠懇和義氣,是那種做他的朋友就不用擔心被背叛的人,準确的說,是和雲錦時在某些方面驚人的相似。
一種是像糖糖那樣,幹淨純粹到可怕,像是一汪清泉,站在岸上就可以看到底下的砂石,還有偶爾游過的魚蝦。
除此之外只有一個特例,那個人是靠死纏爛打成為她的朋友的。
雲錦時某些方面的直覺堪稱可怕,比如她進了這個劇組,接觸過每個人之後,就知道哪些人會對她帶有善意,哪些人最好少接近。
對她帶有善意的典範大概就是李姐,周森,以及最重要的一個:他們導演。
雲錦時會跟那些對她帶有善意的人進行更多的接觸,包括在認識沒多久的情況下,帶周森回來,雖然當時這個情況有點特殊……
送走周森的雲錦時心中難免有一點遺憾,但是那點遺憾在看到了自家小可憐·糖的時候,就已經消失的差不多了:“明天我會盡量早一點回來的。”
她摸着糖糖的頭,主要是準備帶着糖糖去補辦身份證,身份證這個東西太重要了,雲錦時以後要繼續做演員,并且準備把糖糖帶在身邊的話,就遲早是要到處飛的,沒有身份證可上不了飛機。
糖糖肉眼可見的乖巧,她揪着雲錦時的衣角,雲錦時并沒有發現她今天手指格外的用力,如果不是因為本身力道過小,可能會直接抓破她的衣襟。
糖糖不太懂什麽是嫉妒,她只知道雲錦時和周森聊天的時候,她聽不懂也插不進嘴,只能看着他們面對着對方笑,心裏就會很難受。
糖糖被很多人叫過小傻子,智障,蠢蛋,比如她的繼母,就會刻薄的說她是個智障,是他們家的恥辱,再比如家裏的保姆,背地裏也會偷偷的講,說她是個運氣很好的小傻子,要不是生在這麽富貴的家庭裏,早被丢了。
她并不會因為這個而太過難過,尤其是在習慣了之後,一開始還會下意識的反駁:我不是小傻子。
後來只有偶爾的時候會突然覺得自己跟別人不一樣,僅此而已。
可是在這一刻,她突然因為自己是個傻子,而感覺到了一種痛苦,那種痛苦并不是凜冽的刀鋒一瞬間将她整個人都刺穿了,或者反複淩虐她的肉、體,更像是某種沒有太多棱角的物體,一點一點刺入她的心髒,緩慢而又決絕,所産生的痛苦,漫長卻又并非無法忍耐。
糖糖僅僅十幾年的人生,在這一刻第一次産生了一種質疑感,她緊緊只是和普通人不一樣嗎?
她一無所有,一無所知,和阿時像是處在兩個世界,她們之間好像只是隔着一層玻璃,能看得見阿時,但也僅此而已。
她想要……撞碎那層玻璃,真正的進入到阿時的世界裏。
“發什麽呆?”雲錦時揉了揉她的短發:“是覺得無聊了嗎?的确是沒有什麽娛樂設施……”
“沒有。”糖糖小聲的道:“跟阿時在一起,就不無聊。”
雲錦時認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後做了一個決定,她帶着糖糖打游戲去了,雖然說劇本很重要,但是她的糖糖今天剛剛受了驚吓,而且她平時也不會怎麽陪糖糖玩,是時候放下劇本,和糖糖兩個人一起好好的放松一下了。
綜合考慮了很多方面之後,雲錦時選擇的游戲是植物大戰僵屍,這是一款老少皆宜的游戲,尤其是對于小孩子來說,應該會蠻有樂趣。
雲錦時先帶糖糖去洗漱了,值得一提的是,洗澡的時候是她們兩個一起洗的,大人帶小孩子洗澡是很正常的事情,更何況她們兩個人都是女孩子。
不過之前因為很多原因,雲錦時一直都沒有跟糖糖一塊洗澡過,今天算是她們兩個第一次共浴。
脫掉身上的衣服之後,雲錦時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她之前就知道糖糖又瘦又小,以前還受到過一些虐待,但那些僅僅存在于她的想象中,并沒有親眼的目睹,直到現在,少女無遮無掩的出現在她的面前,那具身體清瘦到了可憐的地步,傷痕累累。
雲錦時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糖糖的腰腹,然後才确定并不是錯覺,她的确在薄薄的一層皮底下,摸到了突出的肋骨,一個根又一根,那個曾經無數次見到過,但并不能在腦海當中具現出來的詞語,在此時恰好應景。
瘦骨嶙峋。
糖糖的腰,背,大腿,甚至因為營養不良而未曾發育的某個部位,都布滿了淺淺的傷痕,那些傷痕看起來都已經很老舊了,因為時光流逝而變成了凸起的明疤,雖然每一道傷痕都很淺,可從過了這麽久還留在她的身邊,就能夠知道這些疤一開始是深刻的。
那個女人很聰明,傷痕大多在一些比較隐秘的位置,胳膊小腿上面只有一些淺淺的,很新的疤痕,應該是少女在外面流浪的時候所受的傷。
一個男人,就算是作為父親,也不會去檢查自己的女兒胸口、大腿等等地方,有沒有留下什麽傷痕,有沒有被繼母虐待。
而糖糖顯然又是一個傻乎乎的小家夥,又或許被恐吓過,所以根本就不敢和自己的父親告狀。
一條一條累積下來,讓糖糖經受了長年累月的虐待,最後變成了現在的樣子,像是縫縫補補,又縫縫補補之後,破舊的娃娃。
雲錦時沒有控制住的罵了人:“那個畜生。”
她本來以為,糖糖經受得最多的是語言等等方面的暴力,沒有多少身體上的虐待,現在看來那個女人比她想象的更惡心。
她該死。
作者有話要說: 嘴上長滿了泡,一只手捂着寫完了這章,更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