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節下課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真地說,“可是中午的時候我潑了她一身湯也沒見她生氣。”
紀凡聞言幹笑了兩聲,一邊翻着參考書一邊嘲笑他:“你還總說我情商低,現在看看是誰情商低。”
“啊?”
紀凡不打算和他繼續這個問題了,反正以前談到的時候他也是一副隐晦的樣子,沒意思。紀凡看了看坐在第二排背挺的直直的唐唐,指着她說:“你好像和她關系越來越好了。”
“有嗎?”
“有。”紀凡點頭,“唐唐的做人原則一向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和她切身利益無關的事,她連擡個手都不願意,可是她這次願意頂着個大太陽幫你去總務處求老師拿迷彩服。”
紀凡說到這裏忽然停住了,搞得周宸一很不爽,他開始有點煩躁了。
“你到底想說什麽?”
“唐唐喜歡你。”紀凡笑了笑,看着周宸一面無表情的樣子,繼續說,“其實喜歡你的女生從以前到現在都挺多的,以後,等到其他班的女生知道你之後,還會有更多。不過唐唐一向心比太高,又有嚴重的公主病。你要是不喜歡她,還是和她保持距離為好。”
其實“事不關己高高挂起”也是紀凡的行事作風,他能大費口舌來和周宸一說這些話,周宸一已經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了,不過,要說唐唐喜歡自己,周宸一還是有些不太相信的。
這個時候,坐在前排埋頭做題的鄒廣突然轉過頭來,和周宸一說:“問你道題。”
周宸一看了看紀凡,然後拿過鄒廣手裏的卷子,問:“哪裏?”
今天放學後他們預招班的大部分學生都要留下來,關于上次競賽的事情開一個小會,周宸一早就和徐素說了,所以徐素今天一個人回去。
徐素放學的時候才想到這件事,心裏忽然覺得松了口氣。
不知道為什麽,到了這個學校才三天,可和周宸一靠近一點,她就覺得不自在。
他在預招班,一樓,她在重點班,三樓,兩層樓的距離,其實不遠,可是徐素覺得,很遠很遠。周宸一早在一年前就建起了他自己的交友圈,有了像唐唐那樣關系很好的同學,好到……都能幫他去拿新的軍訓服。
Advertisement
她又想到今天軍訓的時候唐唐拉着周宸一的樣子,周宸一不耐煩地沖唐唐嚷,還有唐唐甜膩的娃娃音……徐素覺得有點失落。
她最近總是患得患失的。其實也不是最近,好像自從佟佳顏和穆雅倩那件事後,她整個人就有些不正常,包括對很多事情的看法,都變得消極而怠慢。她在慢慢認清自己是怎樣的人,而那和她想象中的,差別很大。
可是周宸一的面孔卻逐漸的清晰。徐素能夠想象他現在坐在教室裏聽老師講話的樣子,背靠着椅背,桌子底下不安分地伸展着腿,樣子有些懶散,可是穿着迷彩服,還是比別人清俊一百倍。
他的每一步都是踏踏實實,努力而上進的。不管是在學業,還是在生活、為人處世的各個方面,都沒有犯過任何錯誤。
徐素踏着晚霞,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陽的餘晖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很落寞。
☆、軍訓(四)
第四天早上,徐素醒過來已經過了鬧鐘時間半小時,她坐起身來,感覺頭很沉很痛。徐天昨天晚上就出差了不在家,徐素自己走到客廳裏,給周宸一打電話。電話是陳楓接的,徐素和她說,自己起晚了,讓周宸一別等自己了。
陳楓想了想,說:“那等會送完宸宸我來送你去吧,反正都晚了,我回來的路上給你買個早飯?”
“行。陳阿姨,你讓周宸一幫我和我們班主任說一聲我會晚點到吧,我們班主任還沒給我們他的電話號碼。”
“好的,沒問題。”陳楓答應了,讓徐素三十分鐘後在家樓下等。
徐素慢吞吞地起床,洗漱,換衣服,塗防曬霜,整理好書包下樓,看了看手表,才過了20多分鐘。一大早太陽就很烈,她望了望耀眼的日光,感覺頭暈目眩的,腿裏有一瞬間的發軟,她扶着旁邊的牆站定,又這樣過了一刻鐘,陳楓才開着車過來。
徐素坐進車的副駕駛,和車後座上的周毓雙打了個招呼,小姑娘甜甜地笑,然後繼續舔着手裏的棉花糖。
到達班級的時候,裏面自然是空無一人的,徐素走到操場,發現操場也是空空如也,她頓時感到疑惑,就又跑去龔老師辦公室。
龔老師看到她很驚訝,問:“我正想打電話到你家去呢,今天怎麽這麽晚來啊?”
“我起晚了。”徐素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讓周宸一幫我請假了啊。”
“預招班的周宸一啊……”龔老師叫了叫後面的老師,“張老師,周宸一今天有和你說我們班徐素的事嗎?”
後面那個年紀稍大的老太太搖頭:“沒有啊。”
“那他可能忘了吧。我們是鄰居。”
龔老師倒沒有因為遲到的事多說什麽,只說下次注意點,然後告訴她,今天有一節軍事理論指導課,全體高一學生都在學校的大報告廳上。
徐素走出空調打的很足的辦公室,跑到底樓,鼓起勇氣走到了太陽底下,感覺活活走進了一個蒸籠。
大報告廳在學校的西南方,離教學樓有段距離,徐素頭越來越暈,步子也越來越小,好不容易摸到了報告廳後門,那門居然還關着。徐素無奈,只好又繞了一大圈到前門。
報告廳只有臺上的光很亮,下面的觀衆席都黑漆漆的,徐素在前門打開了一條縫,立馬有白色的光線射入,很多人本就聽得昏昏欲睡,此時都把目光聚焦在打開門貓着腰進來的徐素身上。
徐素就這樣在衆目睽睽之下溜進了報告廳,在右側狹窄的走道裏張望,想找到自己的班,這時,有人拉了她一把,徐素差點摔跤,轉過頭看,發現那人是周宸一。
徐素壓低身子,低聲問周宸一:“你看到我們班在哪沒?”
“沒有。算了,你別瞎找了,坐我們班這邊吧,正好有空位,等會和你們教官說一聲,你不是說他人挺好的嗎?要不然走來走去被教官罵,這裏很嚴,連廁所都不讓上。”
徐素想了想,周宸一說的也有道理,就聽他的話,坐在了他身後的那個空位置上。
她的旁邊坐着的是唐唐,唐唐見旁邊坐了一個陌生人,倒也沒有什麽反應,目光還是專注地望向臺上的軍官,凝神聽着,和周圍時而竊竊私語交談,時而偷偷玩着手機的學生天壤之別。
報告廳的空調有點冷,徐素覺得渾身有點發寒,縮了縮身子,打了兩個寒顫,感覺全身沒有力氣,也坐不直。當她第N次調整坐姿的時候,旁邊的唐唐終于轉過頭來,輕聲問她:“是不是冷?”
徐素點點頭。
唐唐看了看手表,說:“還有半個小時了,再忍下吧。”
“嗯。”徐素擠出一個笑容。
徐素本來打算就按唐唐說的,敖半個小時,誰知道中途丁寧突然走到她這邊來,問她:“徐素,你在這裏幹嗎?怎麽不回自己班?陳教官今天還提到你怎麽沒來。”
丁寧的聲音不大不小,站得筆直,一點都不怕被別人發現,周宸一和周圍的幾個人都轉過頭來看,周宸一皺了皺眉,沉着聲說:“丁寧,我讓徐素坐過來的,馬上就結束了,你別管了。”
丁寧被周宸一一句話堵住,有些氣結,看着他,又不知道要說什麽。
“算了,丁寧,我跟你去班裏吧,我剛才找不到班。”徐素出來打圓場,然後站了起來。
可能是坐了太久,再加上她今天本來身體就不好,走了兩步腳下不穩,被臺階絆了絆,整個人往前沖。
眼看着就要摔倒了,周宸一眼疾手快,伸出手臂攬了她一把,徐素跪倒在地上,雙手用力撐住地。“呲……”徐素咬着牙發出疼痛的□□,一邊的唐唐猛地站起來,“啊”的叫了一聲,“她的腿……流血了……”
周宸一這才發現,徐素跪倒的時候,被旁邊椅子腿上脫落的一塊鐵皮割到了,那鐵皮非常銳利,直接劃破褲子,割到了皮肉,血很快流了出來,一會就浸透了布料。
周宸一接過唐唐遞過來的餐巾紙,幫徐素按住傷口,一邊讓旁邊愣着的丁寧去叫教官。
幾個教官和老師馬上過來了,讓周宸一和他們班的班長送徐素去醫務室,徐素剛被扶起來,就感覺頭暈眼花,忽然又聞到了濃烈的血腥味,倏忽間就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十二點了,徐素昏睡了整整兩個小時,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直到看見坐在一邊的周宸一和一個陌生的女生,才慢慢想起來。
周宸一扶她坐了起來:“你腿別亂動。割傷你的那塊鐵皮鏽跡斑斑的,徐叔叔出差回來了,等會來接你去醫院,可能要打破傷風針。”說完他又問,“很痛吧?”
徐素搖搖頭:“有點刺痛,還好。就是頭痛的比較厲害,還昏,想吐。”
“你在發燒。”周宸一給徐素倒了杯水,遞給她,一邊念叨,“我也算是服了你,都過了39度了,自己一點察覺都沒有。三歲小孩都不如。”
周宸一的話裏雖有抱怨責備的成分,但是很容易能聽出裏面的關心,那種關心來自于長久以來的朝夕相處和彼此間的熟稔,因而顯得分外親密。徐素看旁邊那個女生有點尴尬的樣子,自己也紅了紅臉。
周宸一順着徐素的目光看去,笑了笑,介紹:“這是我們班班長大人,蔣頤月。”
蔣頤月長相具有古典美,鵝蛋臉,杏仁眼,皮膚白皙細膩,像極了古時候的大家閨秀,她的美又不像苑聲聲那麽驚豔,而是典雅莊重的,讓人一看就覺得很溫婉大方。
“謝謝你啊。”
蔣頤月聞言自然地笑笑:“不要謝我。我是奉命行事啊,要謝就謝我們班教官吧,他把你背過來的。徐素,你可把教官和老師急壞了。”
徐素不好意思地笑笑:“讓大家擔心了。你們倆先回去吧,現在也不早了,快去吃午飯吧。”
“我們吃過了。”周宸一說着,拿過旁邊的保溫壺,說,“借了班主任的保溫壺,鄒廣幫你去食堂買了粥。”
“我沒胃口。”
“沒胃口也要吃東西。”周宸一瞟了徐素一眼,繼續把粥舀到碗裏,不過有點笨手笨腳,撒了點出來,蔣頤月在旁邊看得無奈,站起來接過他手裏的碗和勺子,說,“我來吧。”
徐素說了聲“謝謝”,然後問周宸一:“你剛才說鄒廣啊。我都好久沒有看到他了,怎麽樣,他在你們班還不錯?”
“坐在我前面,人挺好的。”周宸一頓了頓,然後問,“冷不冷?要不要我把空調調高點?”
徐素搖頭,一邊接過蔣頤月遞過來的粥,一勺一勺慢慢喝着。蔣頤月和周宸一還在看着她,周宸一在一邊她沒什麽感覺,蔣頤月之前都沒見過,讓個陌生人來照看自己,徐素心裏始終覺得怪怪的。
“你們回去好了,我沒事的。”
“徐素,你這麽着急趕我們走啊?我和周宸一本來還想趁機偷個懶呢,畢竟外面這麽曬。”
聽了蔣頤月的話,徐素呆住,不知道怎麽回答,還好蔣頤月馬上就笑出來:“不逗你了,我剛才開玩笑的呢。”然後轉向周宸一,“我們也該走了,再不回去教官該有意見了。”蔣頤月和周宸一是一班的排頭兵,這幾天已經開始練隊列了,每個班都想在彙報演出的時候拿到好成績,預招班更是。
周宸一其實并不想走,無奈之下,只好和徐素說:“我晚上到你家來。到家了記得給我打電話,如果在醫院……也給我打一個吧。我手機號碼你知道的。”
其實周宸一一直很不解徐素始終堅持不用手機這一點,要知道,她對電子産品的迷戀程度在同齡人中可是數一數二的。而她不用手機也帶來了很多不方便,第一點就是周宸一難以方便的聯系到她。
徐素點點頭:“你放心好啦,我又不是小孩子。”
醫務室的老師剛才有事出去了會,這會兒已經回來了,和徐素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會天,徐天沒過多久就出現了。
出乎徐素意料的是,徐天其實是特地趕回來的,坐了最近的一班大巴,近兩個小時的車程,他好像是急壞了,到醫務室的時候,臉上都是汗水,襯衫也濕了大半,徐素被驚着了,說:“爸!我沒什麽大事啊。”
然而徐天看樣子并不能被說服,從學校到醫院的路上,整個人看上去有點心緒不寧,還一直和徐素說“是爸爸不好,把你一個人扔在家裏”、“一定很痛”之類的話,到了醫院,直接挂了急診,醫生說醫院床鋪不夠,情況并不嚴重,應該不會留疤,燒也退了些,建議可以回家休息。
徐天不答應,平時的溫文爾雅的學者風範幾乎消失殆盡,和主治醫生理論了半天,又打電話給醫院工作的熟人,變着法子讓徐素得到了個病房的床位。
晚上徐天在病房陪徐素過夜,徐素閉上眼睛很久都睡不着,聽到徐天頻繁的翻身,終于忍不住問了一句:“爸,你睡着了嗎?”
“沒有。”徐天坐了起來,開了床頭燈,摸了摸她的額頭問,“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頭昏想吐還是傷口那邊癢?”
徐素看着徐天一臉緊張的樣子就笑了出來:“爸,跟你說了,我這不是什麽大病,瞧把你緊張的。”
徐天呆愣愣地看着徐素,一個大男人,居然就這樣慢慢紅了眼眶:“素素,爸爸這輩子沒什麽大的期望,也不求你有大出息,不會望女成鳳,就只希望你能健康快樂的長大,能好好的。你媽已經不在了,要是你又有了個好歹,我這輩子就真的……”
徐天說不下去了,徐素握了握他的手,看着徐天眼角的皺紋和眼底的憔悴,一陣心疼:“爸,你別這麽說。”徐素的眼眶有點紅。
“好,爸爸不說。”徐天看到女兒委屈的表情,笑了出來,摸了摸她的腦袋。
“爸爸,你再給我講一次安徒生童話好不好?我好久沒聽了。”
于是這晚,徐素雖發着燒,傷着腿,仍然是聽着徐天講着故事的低沉嗓音入睡的,她做了很長很長的夢,雖然,在那個夢裏,沒有周宸一,沒有王子,但也沒有唐唐和丁寧,她是童話城堡裏唯一的公主。
☆、軍訓(五)
徐素的病來得突然,去的也快,晚上出了一身汗,第二天就退燒了,如果不是因為腿傷,她都想直接去學校軍訓了。
徐素的傷口有點發炎,醫生讓她過會再去打一針,重新包紮消毒,因而中午才能出院。等到事情都辦妥收拾東西的時候,周宸一突然來了,身上穿着迷彩服,戴着迷彩帽,身後跟着個黑黑的鄒廣,讓徐素着實吃了一驚。
“你們怎麽過來了?”
周宸一和鄒廣等上午的軍訓一結束就跑過來的,醫院離學校很近,然而天熱,他們的臉上還是有很明顯的汗跡。徐天剛出去辦出院手續了,徐素站起來想給他們拿礦泉水喝。
“你別忙了。”周宸一以為她要喝水,拿起一瓶礦泉水擰開遞給她。
徐素愣了愣,然後喝了一口。
一邊的鄒廣靜靜的站着,表情有點不自然。
“鄒廣,你長高了好多啊。”徐素喝完水對着鄒廣微笑着說,用手比劃了下,“以前你比我高沒多少,現在都和周宸一差不多高了。”
鄒廣依舊是很腼腆地笑笑,說:“本來是蔣頤月要過來的,老師有事找她,我就過來了。”
“解釋個屁啊,明明是你想見見你的老同桌了好不好?”周宸一又拿起一瓶水,扔給鄒廣,一臉好笑地看着他,“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鄒廣的臉“唰”地變紅了,徐素沖着周宸一翻白眼,意思是,“鄒廣臉皮薄,你就不要開他玩笑了”,周宸一很好地理解了徐素白眼的意思,撇了撇嘴,不再說什麽。
其實鄒廣确實是想見見徐素,徐素受傷的時候他在不遠處,當時心裏也很擔心,今天早上想問問周宸一徐素的病情,又不好意思開口。他平時和周宸一、紀凡之類的交流并不多,頂多就是問問周宸一題目。紀凡這個人有點不好相處,心情好的時候會給你講題,沒了那個興致只會回一句“這種都不會自個兒切腹去吧”。而周宸一不一樣,他人緣好,學習好,也玩得開,誰有不會做的題問他,他都會不厭其煩地講解。
今天軍訓休息的時候,班主任過來看他們,說龔老師他們班還沒選班委呢,還是讓周宸一和蔣頤月去看看徐素吧,畢竟是在他們班那塊摔的,預招班的學生畢竟早上高中一年,得表現的像學長學姐一樣。
軍訓結束蔣頤月和周宸一剛準備趕去醫院,班主任又突然急匆匆把蔣頤月叫走了,鄒廣正好在旁邊,想開口又不知什麽立場開口,畢竟他不是班委。周宸一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笑呵呵地一把攬過鄒廣的肩膀,和老師說:“沒事,我和鄒廣兩個男生去也一樣,他和徐素當過兩年同桌呢。”
說實話,鄒廣覺得周宸一這個人是真的厲害,察言觀色的本領早已超過了這個年紀該有的,或許這才是他那麽受人歡迎的原因吧,不管是以前在初中,還是現在在預招班,也難怪男生女生都喜歡他。
他們聊了會天,徐天就過來了,徐天說徐素昨天晚上就在說想吃冰,待會帶她去吃,讓鄒廣和周宸一一起去。
“爸,你別叫他們了,午休時間很短的,他們等會要遲到了被教官罰跑的。”
周宸一一臉“呵呵”的表情看着徐素:“徐素,這麽多年了,你還是這麽摳。”
徐素:“……”
最後周宸一和鄒廣還是跟着徐天徐素一起去了甜品店吃冰,徐素對冰的東西有特殊的喜好,徐天問他們要吃什麽的時候,徐素說要芒果冰,還特別強調是超大的那種。
“你還是拿小份的吧,剛退燒就那麽重口味。”周宸一毫不留情地說,徐天點頭贊同,“對啊素素,等身體好了老爸再帶你來。這店又不會自己長腳跑掉。”
徐天去買單,他們三個坐在位置上,徐素對着周宸一不滿地嘀咕:“婆婆媽媽的……”
周宸一聞言拿起桌上的塑料勺子敲了下她的腦袋,笑着揶揄她:“不知道誰有一次來姨媽還偷吃了一大桶冰激淩半夜痛的在床上直打滾,到陽臺上拿小石子扔我的窗戶把我叫出來問我萬一死了怎麽辦啊……”
徐素:“……”
旁邊的鄒廣的臉上,有很尴尬的笑容,他只是靜靜地聽着他們說話,注視着他們每一次互動,每一個微小的表情。甜品店有很多人,很吵鬧,鄒廣覺得自己處在和那些外人,和徐素周宸一完全隔離的另外一個世界。
徐素這個朋友是他初中收獲的最好的禮物,她教會了他很多東西,可是他們的關系只能是比同學更好一點,永遠到不了她和周宸一那一層。
周宸一對周圍人都很好,但不是沒有原則的老好人,他說話做事其實非常有分寸,細心觀察的發現,就能發現他對着同學始終帶着冷漠的書裏,只有在對着徐素和紀凡的時候,才會顯示出這樣毫無戒心的一面。
徐素,也是一樣的。
他看着他們,思緒回到了兩年多年,那個考完最後一門考試的冬天。徐素第一個交卷沖出教室看雪,鄒廣看到她的身影在窗戶外一閃而過,他突然想看看她去了哪裏,一向喜歡謹慎檢查試卷的他鬼使神差地跟了出去。
他看見她一個人坐在主席臺邊,伸出手接着一片片的雪花,臉上帶着純純的淡笑,很美很美。那個時候,時間好像停住了,整個世界似乎只有他們兩個,他剛想去叫她,卻聽到紀凡的聲音,後來周宸一也來了。
然後鄒廣的夢就醒了。
那頓冰鄒廣吃得興致索然,吃完後和周宸一一起回去的路上也沒聊什麽,應該說,他們本來就沒什麽好聊的,鄒廣不愛交朋友,也沒什麽朋友,當初和徐素聊開,是個意外。
周宸一一回到教室裏,就有趴在桌子上午睡的人轉過頭來問他,重點班那個女的怎麽樣了,還有人來八卦說聽說是你鄰居啊吧啦吧啦的廢話,周宸一砸了疊卷子過去,一個都沒理。鄒廣輕咳了一聲,說“她沒事”。
周宸一剛也要趴下睡覺,前面的唐唐突然走過來,低聲問他:“徐素還好吧?”
“你煩不煩啊?鄒廣不是都說了沒事嗎?有什麽好問的!”周宸一突然擡頭,不耐煩地沖唐唐喊,眉頭緊鎖,唐唐被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他,大大的眼睛睜得更圓了,兩秒後,眼圈就紅了,再兩秒後,就哭了出來。
“有什麽了不起的!你兇個屁啊!”唐唐吼完這句,沖出了教室。
班裏的人本來就一大半沒睡着,這下真的全醒了,都轉過頭來用驚異的目光看着周宸一,周宸一一臉的愕然,一邊埋頭看小說的紀凡擡頭看着他,詭異地笑了笑,沖他搖了搖鉛筆。
唐唐到軍訓開始前都沒回來,班主任張老師倒是一臉嚴肅地把周宸一叫到了辦公室去,紀凡拍了拍周宸一的肩膀,假惺惺地說:“自求多福。”
其實原因不用想就知道了,唐唐哭鼻子的時候被張老師看到了。唐唐雖然長相蘿莉,倒也不是那種愛打小報告的女孩子,可惜有一條黃金定律誰都打不破,那就是人哭的時候,別人不問還好,別人一問,保準哭的更大聲,什麽都撂出來。
唐唐成績好、性格好、模樣乖巧,張老師這個年紀的老太太就喜歡這種學生,當場就把周宸一罵了一頓,問他:“知不知錯了?”
“嗯。”
“下次敢不敢了?”
“不。”
“和唐唐道個歉吧。”
“對不起。”
“你道歉不看着人家道個屁啊!”
周宸一無奈地擡起頭,轉向唐唐,唐唐的鼻子和眼睛都哭紅了,長睫毛上還沾着淚水,周宸一感覺有點不好意思了,說:“對不起啊唐唐,剛從外面回來,天氣熱,心情有點煩躁。”
“沒關系。”唐唐低下頭,沒有看他,聲音低低的,像小蜜蜂在嗡嗡叫。
張老師看着這幅場景,頓時喜笑顏開,她也喜歡周宸一這個男孩子,聰明陽光上進,所以也不是真的想罵他,畢竟這是件小事。可惜唐唐是有名的玻璃心,家裏保護的太好,典型的小兔子性格,受不得委屈。
後來唐唐先出辦公室,張老師把周宸一留下又說了幾句,讓他凡事讓着點人家女孩子。“我看你對你那個鄰居妹妹就很上心嘛。對唐唐總是那個态度。那天林老師還和我說呢,平時數學課代表的工作,你去打籃球的時候,唐唐幫你承擔掉很多。你心裏也要有點數。”
周宸一點頭答應。
剛走出辦公室幾步,唐唐又突然竄出來,吓了周宸一一跳。
他沖着她疑惑地揚揚眉:“嗯?”
然後周宸一眼見着剛才在辦公室裏眼角帶淚的女孩在他面前“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圓圓的娃娃臉泛起兩個深深的酒窩:“你有沒有被張老師罵?”
“我剛才在辦公室被當着你的面罵成那樣了。”周宸一不懂她的意思。
“你有沒有知錯了?”
周宸一這下更不懂了:“我和你道個歉了。”
唐唐無語地看着他,吐了吐舌頭:“算了算了,你和紀凡混久了,情商也被他拉低了。”她說完這句,走過去,拉了拉他的衣服,“那我們算和好了?”
周宸一其實平時最煩別人和他肢體接觸,唐唐還總愛和他拉拉扯扯,剛想發作,又想起這是在辦公室,這位玻璃心大小姐保不準又哭,只好無奈地點頭,然後不着痕跡地加快步伐。
唐唐臉上的笑容愈發明媚,邁着小短腿吃力地跟在他身後,不停地說話:“周宸一,我不是故意告訴老師的哦,你也別放在心上。我以後不會胡亂煩你,你也別嫌我煩……”
周宸一越聽越煩躁,前天紀凡說過的某句話忽然又在他腦中響起。紀凡說,唐唐喜歡他。
其實周宸一是很難去相信的,因為他自己從來就沒有這麽想過。他其實很清楚自身的很多優勢,也知道這些優勢會吸引很多認識的不認識的女孩,有人給他寫過小紙條,有人在走過他身邊的時候故意大聲說話引起他的注意,還有同班女生故意對他表現出極其冷淡的态度……但是,他從未把唐唐歸于那一類。
唐唐是很開朗明媚的女孩,好像永遠都充滿活力,對誰都是那麽熱情,她曾經說過,她活到現在,從來沒有遇到過什麽挫折,她的人生一直是順風順水,她也說過,她不能接受一點點挫折。
唐唐覺得自己是世界的公主,然而,周宸一的世界裏,卻永遠不可能有一個叫唐唐的公主。
☆、軍訓(六)
徐素本來是陳教官選定的排頭兵,由于受傷,只好另外找人接替。薛藝庭這個人做什麽事都很認真,她理所應當地成為了他們班新的排頭兵,和樂天揚一起。樂天揚是個樂天派話唠,對誰都笑臉相迎,沒多久就能混熟,可是偏偏遇上了僵屍臉的薛藝庭,對着他那張無公害的帥哥臉和超燦爛笑容一點都不感冒,兩個人單獨訓練休息的時候也不和他說話,樂天揚感覺自己快憋出病來了。也因為這個原因,他更懷念徐素。
中午在食堂吃飯,前面排着個周宸一,因為那天的事,樂天揚認出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問了句:“嘿,你知道我們班徐素什麽時候回來軍訓嗎?”
周宸一正在和紀凡說話,莫名其妙被打斷很奇怪地回頭,看了看樂天揚,表情有點意外,頓了頓說:“她還在休息,我不清楚。”
“聽她說你是她鄰居,以前還是一個初中的啊,我是徐素班的樂天揚,你能告訴我一下她的手機號碼嗎?”
“嗯?”周宸一顯然沒料到樂天揚突然提出這個來,旁邊的紀凡憋着笑看着他們,周宸一冷冷地掃了他一眼,語氣淡漠地對樂天揚說,“她沒有手機。”
“噢,那好吧。”樂天揚雖然覺得很奇怪,畢竟徐素看上去不像薛藝庭那種食古不化的老古董,不過也沒有追問下去,和周宸一說了句“謝謝”,就和排在後面的同班同學聊天了。
紀凡斜眼睥睨周宸一,搖搖頭,壓低聲音說:“你實在是太壞了。”
周宸一揚起嘴角,笑笑:“我哪裏壞了?我有說錯嗎?徐素确實沒有手機。”
“但是你完全可以告訴他徐素家裏的電話號碼。”
“他又沒問。”周宸一很是淡定坦然。
紀凡忍不住反常的哈哈大笑起來,周宸一無語,推了他一把,想讓他跟上隊伍,哪知力沒用對方向,紀凡身子往旁邊一歪,差點摔倒,還撞上了一個剛買好午飯的女生,女生餐盤裏小一半的菜都撒到了地上。
紀凡和周宸一趕緊道歉,那個女生嘴裏說着“沒事沒事”,急匆匆蹲下來,拿餐巾紙把地上的菜撿起來包好,就低着頭急急地跑開了。
紀凡看了看那個女神的背影,然後用胳膊肘撞了周宸一一下:“這事賴你,沒事推什麽推。”
周宸一自知理虧,說不出話來反駁。
萬萬沒想到的是,下午軍訓的時候,徐素居然出現了,周宸一老遠就望到了徐天和徐素一起出現,徐素穿着深綠色的棉麻長裙,衣服的顏色和迷彩服很相近,所以并不顯眼。徐素班裏的教官、班主任正和他們說着什麽,後來徐素坐到了樹蔭下抱着膝蓋看同學們軍訓,老師和徐天一起離開了,離開的時候好像聊得甚是開心。
周宸一的目光一直往那邊看,很想去問徐素怎麽已經過來了,憑她那種什麽事都做的出來的性格,說不定明天就又開始訓練了。
同樣是排頭兵的蔣頤月和周宸一一起單獨訓練踏步,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也猜到了為什麽:“诶周宸一,反正我們是自己訓練的,去找徐素聊聊?”
周宸一求之不得。
徐素看到他們兩個過來也很驚訝,把屁股挪過去一點,讓他們坐下。“你們怎麽過來了啊?”
“我還沒問你呢。你搞什麽鬼?”周宸一皺了皺眉,指了指裙子,“你穿着條裙子來顯示自己有女金剛精神?你們班同學只會覺得你裝X。”
“周宸一……”旁邊的蔣頤月覺得周宸一的話說的有點重了,徐素的臉色煞白煞白的。蔣頤月沖徐素微笑,說,“徐素,周宸一開玩笑的呢。”
“我沒開玩笑。”周宸一聞言當即反駁道,“你不知道,她就喜歡逞能。”
徐素別過臉,繼續不說話,也不看他。
“總是這種态度。死不認錯。”周宸一冷冷地笑了笑,然後站了起來,對蔣頤月說,“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