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有趣
太子呂今日趕在天黑城門關閉之前,回到了楚國境內。時機抓的正好,半刻不遲半刻也不早。伍韬跟着太子呂回到楚國的領地上,心頭上的石頭才落下來。楚人性情彪悍,伍韬自然也不是怕了中原人還是怎麽樣,只不過太子呂身份特殊,貿貿然出現在中原,身邊也沒有幾個人保護,他總是覺得責任重大。
要是什麽大事,伍韬倒也認了,可是太子呂就是出來胡鬧的。而且胡鬧都還不準他勸說,一說就立刻不高興,弄得伍韬也不敢對太子呂多說什麽。
一行人回到傳舍之中,傳舍中的胥吏也不認識太子呂,只當他是郢都哪家大夫家中的兒子,對他不冷不熱,飲食衣服都有照應,但是要說服侍周到,那是絕對沒有的。
胥吏見着太子呂和伍韬兩人回來,寒暄幾句,就讓傳舍中的奴隸将準備好的飯食給太子呂和伍韬兩人送去。
伍韬和太子呂就住在一起,反正傳舍之內房屋并不多,有時候楚王出征路過此地,除了楚王之外,就算是卿大夫也得擠在一塊。
奴隸們将食盒拿上來,裏頭的膳食一一擺上。今晚的膳食都是很普通的菜色,炙肉還有幾樣時令的菜蔬,另外還有粟羹。
伍韬看到這種飯食不禁皺了皺眉頭,這飯菜比起庶人的自然是要好不上,可是在郢都比起來那就遜色很多了。
“怎麽,不合口味?”太子呂伸手抓起匕首将大塊的炙肉切下來,沾點醬料塞到口裏。他是無所謂吃什麽,只要能吃到就行了。吃到半路看到伍韬沒有動,不禁有些奇怪。
“這裏的胥吏辦事也太過敷衍了。”伍韬看着自己和太子呂面前的吃食,有些嫌棄的皺起了眉頭,“連炙肉都是幹巴巴的,叫人如何下口。”
他後面才說完,太子呂就從幹巴巴的炙肉上割下一塊,在陶豆裏頭的醬料沾了沾,塞進口裏,一份吃的很香甜的模樣。
“太、太子……”伍韬見着太子呂如此适應,不由得目瞪口呆。其實一路上來,太子呂都不怎麽挑剔衣食住行,對他來說只要能有吃的就行,晚上有栖身的地方便可以了,至于要耍什麽威風半點都沒有。
伍韬跟着他從郢都內一路出來,就沒為這些事發愁過。
“無事,這些吃不慣,到時候回到郢都,你想要吃多少都成。”太子呂正好是長身體的時候,十五歲的少年胃口大的很,只覺得肚子吃不飽,不會很挑剔食材。何況這地方也沒有多少好挑剔的。
“我聽君父說,在軍中的時候,有時若是遇上軍糧運輸不及時,就算是主将,也得吃兵士們從河裏撈上來的魚,所以能講究就講究。”
“太子所言甚是。”伍韬垂首道。
伍韬的父親也是楚國的卿大夫,作為卿大夫自然是會跟着楚王一同征戰在外,征戰時候,主将們自然是有酒有肉,但也不一定。有時候遇上不好,還真的難說。
渚宮中用膳,美味珍馐自然不用說,還會有樂工奏樂。不過在傳舍內自然是什麽都沒有了。
太子呂一餐将膳食是吃的幹幹淨淨,陶豆和敦中肉食和菜蔬是半點都沒剩下,他拍拍手讓外頭的奴隸進來,奴隸手裏捧着銅匜伺候他盥洗雙手。
不管是諸夏還是楚人,用膳的時候,基本上都是用手抓,只有夾取菜蔬的時候才會用到木箸,所以用膳完後,都必須得淨手,不然一雙手油膩膩的,很是不便。
太子呂用完膳食,不急着坐下,他示意伍韬繼續吃,自己走到外頭去。
這地方是楚國和鄭國的交界處,來往的人不少。所以傳舍之中來來去去的人很多,傳舍中的胥吏見多了卿大夫,所以大夫之子在他們看來都算不上新鮮了,自然也沒有多少讨好的必要。
太子呂在傳舍外頭走了一圈,這會夜色快要降臨,城門也已經落下,衆人早早的歸去回家了,不在外頭晃蕩,畢竟燎火也不是每個人都用的起的。
太子呂沒多久就回來了,外頭實在是無聊的很,除了做事的奴隸和女奴之外,基本上就見不到多少人。
他從外頭回來之後就回到自己房內,尋出一個陶壺自己玩投壺。伍韬進來的時候已經見到陶壺周圍散落的箭矢,壺口裏頭也是滿滿的。
太子呂靠在憑幾上,從胸口摸出那串撿到的料珠,料珠看上去都是非常不錯的成色,平常人就算能從商人手中買來,恐怕也沒有那個身份去戴。
“太子還在想今日那個女子?”伍韬瞧着太子呂把玩了一把那串料珠,輕聲問道。
“那個女子挺有趣的。”太子呂說到這裏面色就有些奇怪,伍韬也想到了什麽,兩個人面色統統都詭異了起來。今日遇到的那個女子和平常的貴女那是真不一樣,就算是渚宮裏,也找不出一個來,嬌羞在她身上完全沒有,一言不合擡腳直接踹。
如果追逐起來,她就更開心了。
太子呂十五年來,還是頭一回在一個女子身後跑,而且那個女子還跑的很快,回想起當時的場景,太子呂都忍不住咬牙,那個女子跑的優哉游哉的,根本就沒見着她慌亂過!進了庶人裏頭,竟然還有力氣把那些庶人女子推到他的身上來。
伍韬想的可是鄭媛的那一膝蓋。想到太子呂那地方要是被頂實了的話……
他想着就忍不住瞅了一眼太子呂,恐怕自個是真的要把太子給拖走了。作為男子他可是知道那地方的脆弱,只要實在的被打了,恐怕不管之前有多少勇武威風,只剩下滿地打滾的份兒。
“也不知道下次能不能遇見。”太子呂把手裏的料珠收回到袖子裏,嘴角挑起一抹笑。
“下次?”伍韬聽到太子呂這話,頓時渾身上下一個激靈,“太子還要去尋?”他說這話的時候,話語裏頭有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激動。
“追着她跑了那麽一回,我總得拿回些甚麽吧?”太子呂挑起嘴角,笑容有幾分痞氣,“總不能就這麽白跑了。”
鄭媛在漆案前頓時覺得鼻子癢,差點一個噴嚏打出來。
那邊的薛任看見,有些擔憂,“叔姬還好?要不要讓醫師過來看看?”
今日鄭媛在外頭可是到了快要黃昏的時候才回來,薛任只當是她年歲小,在外頭玩瘋了。這會見着鄭媛快要打噴嚏以為是在外頭着涼。
“無事。”鄭媛伸手揉了揉鼻子,瓷着聲音道,她今天的确是和個讨厭鬼一頓亂跑來着,不過也沒跑多久,寺人俠激靈,知道去尋了武士來,而且還知道她往哪邊跑。所以很快就沒事了。
“還是來看看。”薛任道,公子蠻将這個最為喜愛的妹妹交給她,她必須得将人照看好了。
用了晏食,醫師也被帶來,醫師自己給鄭媛看診了一回。薛任守在鄭媛身邊,“叔姬如何?”
“叔姬一切安好,只是有些疲憊,休息過後便好了。”醫師答道。
“阿嫂,我說了吧,我真的甚麽事都沒有。”鄭媛不覺得自個有什麽事,最多不過是跑的比平常多了些,能有什麽事。
“甚好。”薛任聽醫師說鄭媛無事,終于放心下來,等到醫師出去之後,她仍然在鄭媛寝室內沒有離去。
“阿嫂?”鄭媛有些奇怪,她沒事,薛任也該回去了,畢竟這會天色也不早。
“媛,我有事問你。”薛任破天荒的稱呼她的名字,而不是叔姬。鄭媛一見這個架勢,就知道薛任恐怕是要有事。很有可能還和公子蠻有關,她立刻挺直了背看向了那些侍女。
“你們都退下。”鄭媛知道待會說不定薛任會說些私密的話,再有旁人在場就不合适了。
“俞。”侍女們聞言紛紛退下,一陣窸窣聲之後,寝室內就剩下了她和薛任兩個。
“阿嫂?”鄭媛都見着已經清場,笑着去看薛任。薛任這一路上對她頗為照顧,兩人還要繼續相處幾個月,能交好那就交好。
薛任帶着一絲羞澀,紅暈滿面,無限的嬌羞。
“媛,我才來鄭國沒有多久,對公子的喜惡也不甚清楚。”薛任紅着臉和鄭媛說着,手指也情不自禁的扯着自己的佩巾,“媛能不能和我說一說?”
“……”鄭媛眨眨眼,沒有想到薛任竟然是問她這個。她和公子蠻一塊長大,但說實話她對公子蠻的喜惡也不是很清楚。小時候或許還花費了些心思來和他走進,可是那都是沒有花費太多功夫的,因為絕大時候是公子蠻來揣摩她的喜惡,而不是倒過來。不過男人都有共同點,應該也差不多吧?
“阿兄啊,阿兄他……”鄭媛實在是想不起公子蠻喜歡什麽,“他喜歡溫柔的女子。”鄭媛說起謊話來,眼睛都不眨一下,說句實話,她對着公子蠻的時候可沒有什麽溫柔的時候,有時候脾氣上來,不管不顧,哪怕公子蠻上門來,她照樣把門一關,任憑公子蠻好話說盡,她就是不讓人開門讓他進來。
這些都是不能和薛任說的,試問哪個女人喜歡聽到自己的新婚丈夫被別人關在門外,就算是親妹妹,聽着也會不舒服。
嫂子和小姑子,原本關系就很微妙。
鄭媛胡吹亂侃,反正挑最不會出錯的說。說公子蠻喜歡溫柔的女子,還有喜歡吃什麽,其實他喜歡吃什麽她也不知道,不過他知道她的口味。經常給她送來來着。
鄭媛和薛任越說就越心虛,只是薛任聽得一臉認真。
等到能胡謅的都胡謅出來,鄭媛拿過一旁的漆卮喝了一大口水。薛任聽後點點頭,“原來公子喜歡這樣,真是謝謝媛了。”
薛任知道鄭媛是公子蠻最寵的妹妹,不然也不會過來向她來打聽了。
“無事,要是能夠幫到阿嫂,我也很高興。”鄭媛對薛任還是有幾分善意,她看着薛任,似乎就是看着兩年後的自己,她覺得自己應該是沒有多少可能留在鄭國,到時候她恐怕和薛任也沒有多少區別。
薛任和鄭媛又說了一會裝扮和首飾,過了一會就離開了。
鄭媛洗漱過後躺在鋪好的寝席上,輾轉反側就是睡不着。室內的燭火已經滅掉了,外頭沒有半點月光,侍女在滅了燭火之後,室內也漆黑一片,黑洞洞的,外頭也沒有點庭燎。鄭媛睜大眼,在這死一般的寂靜中,她想起公子均了。
公子均說話,語調都是溫柔緩和。似乎是一只手在安撫人的情緒,她有些想他了,以前都沒這樣,鄭媛覺得這會哪怕聽聽他的聲音也好。
以前是習慣了這樣的黑暗,可是這會她總是覺得不安,天亮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她吸了吸鼻子,把身上的寝衣拉了拉,閉上眼睛。
最後是折騰到好久才睡着。
貴族也不是別人想象的那種可以一覺睡到日上三竿,需要去公宮上蚤朝的卿大夫們天不亮就要起身,至于貴女們也是有禮來管制的。而且這會沒床,床在中原都是等人快要死了,才會用的,貴族們就寝,都是睡覺的時候讓人将寝席鋪好,等到起來了再收拾起來。
鄭媛想要睡懶覺都沒有可能,簡直太狠了。
“公女……”寺人俠瞧着鄭媛今日破天荒的上了粉,吓了一大跳。鄭媛貌美,而且她也不樂意往臉上擦粉,因為覺得粉反而遮了她的容色,可是今天竟然上粉了,不過就算上了粉,還是沒有遮蓋住她眼下的兩塊青色。
“公女昨日……”
“我無事。明日就好了。”鄭媛今日早上一起來,見着自己挂着兩個黑眼圈,吓了一大跳。
“公女今日還要不要出去?”在公子蠻的封邑的宮邸內,的确是沒有多少好玩的。最多是讓舞女們上來獻舞,可是那些又有什麽好看的?
“不出去了。”鄭媛嘆息一聲,她昨夜都沒睡好,這會人還昏昏沉沉的,出去了讓人看她一臉的憔悴麽?
“那小人待會讓人給公女揉一揉手腳。”寺人俠道。
正說着,外頭有寺人進來,“新鄭有叔姬的書信。”
鄭媛把信接過來,拆開外頭的封泥,抽出來一看,頓時臉色就變了。還真的是怕什麽就來什麽!
新鄭內,公子均看着那些從陳國來的人,臉色極其不好。
這些陳國人從宛丘來,領頭的是陳國夏氏,來新鄭并不是陳侯派來的,而是他們自己要來的。為何而來,自然是為了聘女。
“宋大夫,似乎臉色不好。”公子蠻是看不慣公子均這個美男子的,他生的強壯,高高大大,見着公子均這種身材修長容貌好的男人,尤其還和自己的妹妹不清不楚的,氣就不大一處來。
“公子面色發白,不知是有何隐疾?”公子均平常是不會搭理他,但是這回他心情也不好,頓時就反擊了回去。
“……”兩個男人默默對視,過了一會各自別開視線。
作者有話要說: 熊二:下次看到你哼哼哼
熊大:加油啊,老子當年可是兩次到手,看你的了
公子均:熊叉拿來,另外準備挖坑
公子蠻:前面來狼,後面進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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