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争吵
身邊傅姆似乎也看不慣公女媛的做派，在妱的耳邊嘀嘀咕咕說了許久。說公女媛，婦容自然是無可挑剔，但是德行之上，就只能搖頭了。最近公女媛還經常去宋國公子的宮邸上吧？哪怕說男女之情天經地義，可是這般還真是不像話。
妱的傅姆眼角的紋路裏頭都是厭惡，“這男子二三其德的事多不勝數，今日因為女子美貌好言相待，誰知後來會有甚麽事。”
妱耳裏聽着，覺得自己應該好好勸說一下鄭媛。對于鄭媛，妱是厭惡的。傅姆們自她小的時候開始就告訴她女子要守禮，守禮者身正，身正了日後什麽都不用怕。
可是媛自小開始行事就和她們完全不同，她任性貪玩，傅姆說的那些缺點，她幾乎全部占光了。這還不算，到了臨近及笄的年紀，直接就和男子交往，雖說這個不算什麽，可是到底沒有成禮，要是之後沒有成夫妻，日後想起來得多尴尬。
妱坐在那裏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她才嘆口氣。
鄭媛回到姚子的宮室裏頭，狠狠的和自己生了一回悶氣，向來只有自己去撩撥人的。看着那些年輕男子見到自己面紅耳赤語無倫次，這會直接被換了個，輪到她來面紅心跳了。
公子均說那話的時候，模樣格外的認真，一雙黝黑的眼睛看着自己，話語從他嘴裏說出來，卻有別一番風情。
都說女子風情，可是男人一旦真的風情起來，殺傷力也不小。鄭媛在宮室裏頭不出去了，姚子都覺得奇怪。以前女兒經常有事沒事就往外頭跑，現在倒是不往外頭跑了。
姚子可不覺得是鄭媛突然就乖巧下來了，知女莫如母，她估計女兒和那個宋國公子是有個什麽事，所以才沒有去。
她令人給女兒送去竹簡，另外做好了的衣物首飾都已經送了過來，姚子幹脆讓人一塊送過去。反正左右也是無聊，她可以讓那些優伶過來說些好笑的話或者是故事來解悶，但女兒從小就不愛聽那個，就只能用這些東西來打發時日了。
鄭媛那些衣服首飾都是照着楚國的式樣做的，楚國強大了，楚人的風尚自然就興盛，以前鄭國公宮裏頭還有楚國的君夫人，可是鄭伯依附于晉國，自然是不會和楚國聯姻，所以穿用楚人服飾的人還真的少。
鄭媛還挺喜歡這些楚服，楚人的服飾不像中原的上衣下裳，而是全部在一塊類似深衣，并且衣襟繞體三圈，最後貼在腰後，以顯得身體修長苗條。當然也不完全只有這些樣式，還有直接貼在後腰，衣領向後敞開，露出修長脖頸的。
她就喜歡這些，立即就要人給她換上了那套。長發還是和原來一樣結在腦後，她換好了衣裳，站在有人那麽高的青銅鏡前。
銅鏡不如現代的玻璃鏡，能夠把人照的清清楚楚，鄭媛摸了摸自個的腰，腰上的絲縧勒的緊緊的，将腰肢勒的纖細，盈盈不堪一握。
鄭媛看着鏡中少女美目盼兮，不由得笑了笑。而後鏡子裏頭的明麗少女也沖她笑了笑。她長得比實際年紀要成熟一些，屬于少女的清純和靓麗還有女人的妩媚融合的恰到好處。一颦一笑皆是風情。
她這樣子是不用再往臉上擦粉了，因為粉反而讓她的容貌看起來比上妝前還要糟糕。鄭媛想着之前送過來的那些個白~粉都可以丢在一邊不用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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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女穿得這一身，可真好看。”寺人俠攏着手，看着少女姿色靓麗，身上茱萸秀紋的結衣越發襯顯出她的身材苗條高挑，忍不住出聲贊嘆。
沒有人不愛聽好話，尤其哪個女子不願意聽人說自己姿容靓麗？鄭媛回頭過來對寺人俠一笑。
寺人俠那會也不是全都是奉承她的，鄭媛的的确确是貌美出衆，尤其楚國的結衣的的确确容易顯得人膚白腰細。
鄭媛穿上，更添嬌媚。
她在銅鏡面前轉來轉去，看看自己的新衣，眉眼裏頭都是笑意。
外頭一個侍女趨步進來，“公女妱來了。”
鄭媛聽說妱來了，她扶住自己的後腰，手指還在整理腰上的絲縧。聽到妱來了，她眉頭挑了挑。
這會她還真的不想見着妱來着。徐嬴做了那麽一件事，要說心裏沒有半點膈應，那簡直心胸寬廣的沒邊了。
不管是妱還是徐嬴，她一個都不想見。
她放下手來，原本還和樂的氣氛頓時就冷了。周圍的侍女察覺到她的心情不好，紛紛垂下頭不敢多言。
寺人俠這會站在那裏，知道鄭媛是不想見妱，不過妱也是公女，也輪不到他來說話。
鄭媛手指在脖頸邊的衣襟上擦過，她看着銅鏡裏頭明媚的少女，勾了勾嘴角，“我這就去見她。”
姊妹之間應當是和和氣氣的，不過不是一個母親生的，難免會有暗地裏頭的較勁，所以表面上和氣就行了，什麽姊妹愛真的沒有必要去弄這個東西。
“唯唯。”侍女得了她的話，立即就向外退去。
“把那個拿來。”鄭媛指了指那邊的用來描眉的筆，貴婦們的眉毛都是剃光了重新畫，不管自個有沒有眉骨，适合不适合，都是一樣的眉形，看着千人一面。她已經快及笄了，姚子也将她打扮起來，但是臉上的事，她不會允許有人輕易動她的。眉毛照着原先的形狀修了，只要将眉毛色不足的地方填滿描長就行。
裝扮妥當之後，她才出去見妱。
妱被姚子安置在一個宮室內，姚子比起徐嬴來，要溫和的多，哪怕和徐嬴只剩下面上的和氣，但是對妱，姚子還是對妱很好。
妱在宮室中等了會，想着自己待會要說給鄭媛的話。
媛現在實在是太任性了。妱坐在那裏想着，手指不由自主的就勾起了自己腰下的絲帶。
現在媛任性，将來一定會吃虧的。
她一定要好好勸說她。
妱想的入神，不多時外頭一陣環配叮當的聲響從外面傳來，那聲音把妱從自己的思緒中拉出來。
一個打扮鮮麗的少女從門口走進來。
妱和鄭媛已經見了不少次，但這次她見着門口的少女，僵在那裏。肌膚如雪，唇上明明沒有施半點丹朱，偏偏紅潤的誘人。
妱見過母親徐嬴每日清早就出來裝扮，滿臉都上了厚重的粉。那時候她瞧着，覺得母親端莊而莊重，可到了鄭媛身上，她只覺得有份逼人的妖冶。
這美貌已經有幾分咄咄逼人了。
她轉過頭去，心中很不舒服，妱不明白自己心裏的不舒服是什麽，也不知道是為何生出來的。
“妱來找我？”鄭媛見着妱就笑，拿出自己最美的笑容，她施施然坐在妱的面前，美豔逼人。
妱被這樣鋪面而來的妖冶弄的很不舒服，她轉過臉去，“嗯，有些事和你說，能不能讓他們都退下？”
鄭媛一聽，看了一眼宮室內的侍女還有寺人。
“你們都退下。”鄭媛屏退左右。
窸窣聲過後，宮室內就剩下了姊妹兩人。鄭媛笑着乜了妱一眼，“現在沒人啦，妱有話便說吧。”
“媛，我們快要及笄了吧？”妱還是頭一次要和人說大道理，心裏頭七上八下的，都不知道從哪裏理清頭緒，只能是照着原來的打算，說一句算一句。
“嗯？”鄭媛聽到妱這麽問，很是奇怪，她當然知道自己快要及笄了啊？不過妱沒事說這個幹什麽？
“傅姆說過，女子及笄之後，便是等着前往夫家。”妱立刻答道，“在夫家的話，不比在母家……要侍奉舅姑，還要服侍夫君。”
鄭媛聽着妱這話，頓時就皺起眉頭來。她還以為妱會對她說些什麽，結果竟然是這些東西。
“那又如何？”鄭媛身體微傾，手臂都支在了旁邊的漆幾上。她垂首看漆幾上翻卷的雲紋。
妱見着鄭媛這麽一副無所謂的模樣，立刻就憤怒了。她好心好意的和媛說心裏話，沒有想到竟然是這麽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眼下能平安無事，那是因為有君父寬容母親疼愛，可是一當離家去國，誰來照顧我們，若是被舅姑不喜，被夫君厭棄，那又要如何？”
“那又如何？”鄭媛聽着這話，冷笑回道。“天下男子都可以做夫君，一個不行換另外一個便是，何必弄的自己凄苦無比。”
妱聽到這話就愣住了，她做夢都沒有想到，鄭媛竟然會這麽和她說，她緊緊咬着後槽牙，“媛你當真這麽想？眼下你是痛快了，可是之後呢？你不守禮節的事，就算是我的傅姆都知道了，若是以後再夫家出了纰漏，你要側夫人如何自處！”
她知道姚子對這個唯一的女兒向來是聽之任之，只要女兒開心，就不會管。可是這麽下去，要是嫁出去了還了得？
“……”鄭媛手掌握住手臂下漆幾的一段，她冷笑道，“哦？那麽請妱說一說我是怎麽了，我是不敬先祖，不遵君父，不尊天地，還是怎麽？”
“你！”妱被鄭媛這話堵的滿臉通紅。
鄭媛一把就将手下的漆幾推遠，“我從來沒有嚣張跋扈到這種地步吧？”
“可是你不遵傅姆之教，和男子……”妱急急道，她急着想要在鄭媛面前找回之前的氣勢，可是鄭媛柳眉倒豎，冷笑連連，她不禁就急火攻心。妱之前從來沒有這麽和人說話過，氣的話都說不清楚了。
“哦？不遵傅姆之教，你聽到我的傅姆親口說了？”鄭媛反問。
“可是誰都看的出來！”妱道，“若是遵傅姆之教，你怎麽會一個人跑到林子裏頭去。眼下竟然直接就到宋國公子的宮邸上！”
“上巳日那次，不是你挑唆的麽？如今倒好意思說我了？”鄭媛滿意的看到妱漲紅了臉，妱當初挑唆她的，目的不過是想要拿着她襯托出自己的乖巧聽話，可惜事後鄭伯根本就沒有提起這回事。
“你胡說！”妱這麽當面就被鄭媛給把她差點忘記了往事給翻了出來。
“你說我不遵守傅姆之教，若是照着傅姆教的那一套，你自己也是一樣的。”鄭媛不屑的挑起嘴角，“何況你說我任性，可是你看君父還有阿兄，哪個又說我了？傅姆說的那些話，都是用來束縛她們自己的，而且束縛她們自個不夠，想要把你我全部束縛進去。”
鄭媛的任性向來是知道底線的，她知道身邊人的底線在哪裏，自己最多能夠自在到什麽程度。在那條線之外，她一點都不會碰。
“你、你……”妱胸脯起伏劇烈，看着面前妍麗少女，原先準備了的那些話此刻竟然是半句都說不出。
眼前人是任性的，公宮中不少女子說公女媛貌美，可是這性情卻不太好。日後若是不能收拾性情，恐怕會有禍患。
“你要是不改，日後恐怕你有禍患！”妱氣急了，直接就将以前從徐嬴那裏聽到的話推出來。
鄭媛“呵呵”了兩聲，“妱是和貞人學了如何灼燒龜甲，能夠占蔔兇吉？我想想，應當不是妱和貞人學了占蔔的本事，其實是看我不慣吧？”
鄭媛早就看出來了，雖然那些閑言閑語沒有幾個敢在她的面前說，可是有些通過寺人俠的口或者是其他人傳到了她的耳裏。
“我敢這樣，自然是我有那個資本。另外傅姆所教的那些，除去必要的利益之外，不過就是把人變成個木偶，不管做什麽，都有個規矩死死的管住你。讓你成為和她一樣的人。”鄭媛一面說一面笑，她湊近了妱，妱看着面前逼近了的面孔，她幾乎都能聞到鄭媛身上的蘭草芳香。
“傅姆的話，聽可以，但是不能完全照着她們的話去做。”鄭媛笑着說，瞧着面前的少女驚疑不定的眼神，她口氣越發溫柔，“照着她們的話做下來，那不是人，是木偶。哦，你說到了舅姑還有夫君，我說句難聽的，你以為男子真的喜歡端莊的女子？”
她說着就噗噗笑出聲來。這禮制上要求的，和實際上和大不一樣呢。
“……”妱實在受不了鄭媛這些話，從面前人口中說出來的話，是她這麽多年來從來沒有聽過，別說沒有聽過就是想都沒有想過的！
“這傅姆說的，和實際上可大不一樣。說句僭越的話，周天子還是天下共主，如今妱可覺得周天子還有號召天下諸侯的本事嗎？”
鄭媛這話說的有幾分誅心，妱立即從茵席上站起來，她喘息着，雙眼狠狠瞪了鄭媛一眼。直接擡腿就走。
鄭媛也沒送，送什麽呀，看氣成那樣，自己要是去送了，回頭說不定能把人氣的晏食都免了。
自己這次直接和妱攤開了說，恐怕耳邊能消停好幾次。妱暫時也不會想着讓她做對照組，她方才其實還有更傷人的話，不過好歹還能控制着自己的怒氣，不至于将話說的太難聽。
人總是有排他的，心裏覺得為了你好，便什麽話都能說的出來，也不想想對方需不需要她所謂的金玉良言。
被反駁了，還要怪人不知好歹。
鄭媛覺得依照妱的年紀，恐怕是想不明白她說的那些話。她也沒指望妱能想的明白。
這些就是一個個的束縛，如同繩索一般，不管男女都要被它捆的緊緊的，索性還沒有上死結，只要自己有心，明面上不出錯，總是能讓人松氣，舒服一陣。
既然可以松口氣，那麽又何必把自己捆起來呢？
鄭媛半點都不可惜自己和妱的那些姊妹情。道不同不相為謀，能将話攤開了說已經是很難得了，接下來如何，她不想管，也沒有那個心思管了。
過了好一會，鄭媛才讓人進來收拾。
妱在宮室中等鄭媛的時候，姚子讓人送來新鮮的果物，結果果物妱一口沒動，加上方才怒火之中還把坐的席子給弄歪了。
鄭媛拍了幾下手掌，外頭的侍女和寺人便魚貫而入，将漆案上的竹笾等物撤走。私人俠帶着些許小心走過來，“公女，方才公女妱的面色有些不好。”
寺人俠還算是往好裏說了，妱的臉色豈止是不好，雙眼都紅起來，瞧着似乎下一刻就能哭出來。
寺人俠百思不得其解，公女向來不和人紅臉，更別說将人說的要哭出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嗯，”鄭媛只是喉嚨裏頭應了一聲，沒有再說別的事。竟然就那麽一下，妱就哭了？鄭媛有些不可思議，她想了想，最後還是沒說話。
這一場争吵過後，鄭媛和妱之間的關系，可以說直接就到了冰點之下。兩人避免遇見對方，除非必要。例如在祭祀先祖上。
作者有話要說：
新年之初，要祭祀先祖，鄭國公室不管男女都要在場。由太子夷扮做先祖的“屍”來接受衆人的祭祀和血食，
鄭媛跟在姚子身後，和對面而來的徐嬴母女擦肩而過。姚子對對面而來的人颔首，徐嬴不鹹不淡的笑了一下之後，雙方人目不斜視的走過去。
妱見到鄭媛，面上活似結了一層霜似得。
此時妱心裏想什麽，鄭媛也能猜到，不過是她不知好歹，聽不進去姊妹們的勸說。不過她原本就沒打算要妱認同理解。那些話不過是讓妱認識到她們根本不是一條路上的罷了。
看樣子，接下來的日子，她終于可以耳邊清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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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還沒散去，楚國就開始忙起來。屈瑜已經讓豎仆打點好了自己的行裝，這次前去鄭國，只要鄭國不想觸怒楚國，那麽這一路上他自然平安無事。
饒是如此屈瑜的父親還是讓家中的巫人慎重其事的，為這一次出使鄭國燒灼龜甲占蔔兇吉，另外讓人向東皇太一和主管人性命長短的大司命獻上豐厚的犧牲，來求得高高在上神靈的庇佑。
為了祭祀神靈，宮邸之中熱鬧非常。
屈瑜叫來豎仆，“給少司命也上犧牲！”
大司命司人壽命長短，可是少司命可是管轄子嗣和男女情愛的。豎仆聽懂少主如此吩咐，不禁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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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我就是我，不一樣的煙火
屈瑜：要拜拜愛神~~
公子均：呵呵
公子蠻：呵呵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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