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探病
隆冬越來越冷,臨近春節,大理寺沒什麽公務,朱珏一般就縮在府中不出去,自上次大皇子的事件過後,他覺得自己終于可以睡個好覺了,臘八這日,清早去祠堂祭拜祖先,然後拿了鐵卷回書房研究,除了那個羊皮紙沒有別的新鮮地方,罷了,反正,他準備要向鄭鐘揚請求外調了,各地衙門都缺文書,随便哪個地方都可以,這般想着,讓柴伯備禮去鄭大人府上。
鄭鐘揚回府依然忙碌不停,正聽下人彙報今年的收成呢,擡頭見着他進來,揮手示意他們出去,開口讓朱珏坐。
“有事?”
朱珏同他相處長了,行為頗為随便,掀袍坐下,兀自拿着茶杯續滿,“我想明年外調,大人幫着合計合計?”
外調?
鄭鐘揚清淺的笑了笑,答非所問,“怎麽,在京城裏太忙,累怕了?”
“不是,我就是想出去走走。”
挑了下眉,同意的點頭,“嗯,行,你想去哪兒,等着開春了就遞上去折子。”
“江浙吧,感覺天氣不像京城這麽寒冷。”
鄭鐘揚點點頭,也同意,“行,到時候我給你批注上加急,春節過後你就能去上任了。”
朱珏沒想到這麽順利,展開了笑顏,伸出舌頭舔了片泡開的茶葉嚼着吃了。
這廂衙役突然推門進來,夾帶着寒風撲了朱珏一臉,“大人,剛轉送刑部的犯人死了,康大人請您過去一趟。”
鄭鐘揚喝茶的手一頓,神情肅穆,“怎麽死的?”
“刑部那邊封鎖消息,暫不得知。”
康權侑那個老狐貍又賣的什麽湯藥,鄭鐘揚起身,讓人備轎過去。
朱珏坐着想了想,怕鄭大人有個什麽萬一,也讓人趕着馬車追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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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權侑這個時候還在刑部辦案,不得不說,鄭鐘揚是刮目相看的,但這人城府極深,不得不防。
“鄭大人來的湊巧,這個犯人怎麽剛進來就咬舌自盡了,你們之前審案的卷子都得遞過來。”
康權侑正坐在廳堂裏的圈椅裏,看着進來的男人說。
“案卷已經遞進內閣了,怕是無法再到刑部。”
哦?但倒是真巧了…
鄭鐘揚立在堂中,正打算說話,後面進來個衙役,身後跟着急忙追來的朱珏。
“你們二人怎麽還分開來的?”
鄭鐘揚見着他也是一沉,瞳孔中倒映出來男子的影子,兩人互相對視一眼沒說話。
康權侑自覺沒趣,摸了下鼻子,站起來走近二人,面色中帶着點谄媚的模樣,“兩位大人難得到我這兒,備了桌清淡的飯,咱們坐下聊聊這個犯人的事情吧。”
這般好的态度,他倆也無法拒絕,便就跟着去看看準備的什麽鴻門宴。
後堂中,屋子裏頭出奇的暖和,朱珏坐了會兒覺得熱就脫去了披風,康權侑遞給他一杯酒,“朱大人,我敬你。”
遞過去的手倏然被旁邊的男人截住,鄭鐘揚搶過去一口飲盡,“朱大人不勝酒力,我替他。”
朱珏眼珠子滴溜的轉,忙不疊的點頭附和,“對,我對酒過敏,你們喝。”
伸手撿了一旁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滿。
康權侑仍舊笑的真誠,“哈哈哈,好,那朱大人就請便,我和鄭大人不醉不歸。”
鄭鐘揚沒所謂的嗯一聲,垂眼的時候正好碰見朱珏看他的眼神,明顯的是看熱鬧呢,真是個傻孩子,康權侑哪有這麽多閑工夫逗咱們倆玩…
果然,酒過三巡,康權侑竟然伏地痛哭起來,大體的意思就是對不住大皇子的母親,也就是死去的先皇後,說了許多宮廷舊事,先皇後不得聖上喜歡,日日獨守空閨,後來實屬無奈才讓自己妹妹進宮伴駕,她的心眼裏全剩下這個唯一的兒子,大皇子從小就謙遜好學,一切都很平靜的時候,鐘貴妃進宮了,這個女人打破了所有的宮廷規矩,聖上獨寵一人,甚至初一十五就不去她那兒,偶爾遇見景歷帝也都是大庭廣衆的就寵愛貴妃,如此之下,先皇後逐漸心傷,直至郁郁而死。
姐姐死前特意找他托孤,康權侑酒的多,又哭的眼眶通紅,這些話說的有條有理,鄭鐘揚心裏頭警惕,和朱珏對了個眼神,結果那人正聽的感動呢,眼眶也跟着濕潤起來,真是個二傻子。
如此又喝了幾瓶子,康權侑醉的暈了過去,讓人扶着回府,鄭鐘揚沒什麽事,裹了大氅出來被冷風吹着,更是清醒,指着朱珏說,“我不送你,自己回去。”
轉身上了馬車閉眼吩咐人出發。
行到半路,車廂中的男人突然睜眼,眸孔中盡是深邃的黑色,外頭的衙役回頭禀報,“大人,有刺客…”
就說康權侑等的是什麽,原來是這個,沉聲吩咐,“全部斬殺。”
“是,大人,但,後面的朱大人,咱們管不管?”
正巧朱珏下車走到一半聽見他問這個話,音兒剛落,就見簾子掀開,露出來男人狹長的眼,深夜中的他更顯威嚴,“不是讓你回去嗎?”
前面還在厮殺,後邊他倆卻在聊天,朱珏被他問的一哽,嘟囔道,“我也走這條路啊…”
黑衣刺客最終的目的是馬車中的人,劍鋒唰唰的襲過來,鄭鐘揚抽出腰間軟劍,一把攬過朱珏護在身後,手腕翻轉直擊,就見對面黑衣人迅速後退,兩人幾下回合之下,明顯黑衣人吃力,朱珏被他護着上馬車,剛進去就聽鄭鐘揚悶哼一聲,掀開簾子一角偷瞧,他們這方的衙役衆多,看這個情勢下去,很快就能結束,他坐着時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的,一直偷偷趴着偷看鄭鐘揚,看他有沒有受傷,只是從不知道,他劍術如此精湛,翻轉來回間就挑中的黑衣人的胸膛,黑發随着飛舞,難得覺得這個男人很帥啊…
不大會兒,鄭鐘揚收了劍,“不必追,就讓他們跑了。”
安排衙役挨個搜身,他折身上了馬車。
”大人有沒有哪處受傷?”
就着夜色,朱珏也看不清他身上有沒有血跡,靠近了問他。
鄭鐘揚酒意後返上頭,一時沒看清他的位置,兩人恰好跌在一處,靠近了才聞見血腥的氣味,朱珏緊張的回身扒拉他衣襟,“受傷了?還能不能動?”
須臾,底下的男人聲音沉重回答他,“不能動,你正好坐我傷口上了…”
什麽?唰的一下彈起來,起的太猛反而還差點撞了馬車的車頂,拍了下腦袋蹲下仰頭看他,雙手環着男人的腰,“呃,我扶你…”
馬車行走的很快,沒怎麽颠簸就回了鄭鐘揚的府邸中。
夜半大夫不好請,衙役直接回大理寺拉了處理死屍的大夫過來,一進門就先看見的朱大人,照常打招呼,“朱大人還沒睡啊,這麽晚睡對身體不好…”
“別廢話,需要治病的人是我,你跟他磨叽什麽?”
鄭鐘揚口不留情,徑自脫了半截的上衣,“我這兒被劃了一劍,還有手臂內側也有傷。”
大夫點點頭,打個哈欠,“我不會開藥,就給大人先縫了包紮吧。”
“行,你怎麽還不走?沒聽見剛才他說的?”
朱珏也不知道怎麽,鄭鐘揚都攆他好幾回了,仍舊站在一側沒有動,“我看看你傷的怎麽樣…”
“死不了就是,今日事出突然,讓張勝送你回去。”
大人都這麽說了,朱珏也就不推辭,認真的又掃了眼他胸膛上的傷口,轉身出門。
他前腳出門,後腳鄭鐘揚就掀了剩下的衣袍,露出來腰間一條深壑的傷痕,還翻着血肉的,一側的大夫瞧着都疼的很,忙把手中銀針拿燭火燎了燎,灑了着五石散,快速縫合起來。
那邊朱珏回府,進去才發現柴伯還在等着他,“爺回來了,可餓不?廚上還溫的湯。”
“不,晚上吃過了,柴伯快去睡吧。”
柴伯憨厚一笑,“老奴沒事,歲數大了,覺也少。”
朱珏剛經歷了刺殺,神經上還興奮着,想想讓柴伯坐下,開始聊起天來,“柴伯,你說,想尋個後半生的伴侶,應該是什麽樣的最好?”
“這個,老奴一生就沒娶過,年輕的時候吧,也向往,但與姑娘相處起來非常複雜,大概,尋個相處着舒服的吧,起碼後半輩子很舒坦。”
舒服?
朱珏想着他的話,進入了夢鄉,第二日天氣更加寒冷,但他惦記着鄭鐘揚,起早就吃了點東西直奔着他府邸裏去,剛進去就聞見一股藥味,男人正坐在書案前看案卷呢,聽見聲音頗為奇怪,“怎麽來這麽早?”
“唔,來探病。”
鄭鐘揚對于他的行為有些好笑,唇微抿,狀似開玩笑的問,“朱大人這樣,很容易讓我想偏,莫不是,你也喜歡上我了?”
朱珏愣住,呆站着臉蛋通紅,手指無意識的顫了下,慌張的連連否認,“沒有,沒有,這不是昨夜救了我嗎,我得知恩圖報啊,對不對?”
男人了然的眼神順着他臉頰一直滑到他下巴處,意味深長的嗯一聲,沒再說話。
越是這樣,他越受不了,安靜的空氣裏,朱珏東想想西望望的就是不看他,鄭鐘揚最沉得住氣,一直到晚間,朱珏才灰溜溜的回了自己府邸。
作者有話要說:鄭鐘揚:完了,你的眼神暴露了你的內心,朱珏,你愛上我了…
朱珏心砰砰砰的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