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鐘有時一把奪回自己的酒杯,真的一滴不剩。自然怒從中來。
以為今晚是個好機會結果卻一路憋屈至此,正好老天把這撒火對象怼她面前來了,她不洩洩憤都對不起這麽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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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心,可開心了。要不是某人不行,臨時喊停,我今晚可就真值回票價了。”
說完不忘瞄一眼他褲裆,拉鏈已經拉上,她這意有所指的目光卻沒有收回,羅淼分明是感受到了這道目光,稍一側身,她的視線就落了空。
“你可別誤會,我這麽說只是為了吓退她。”
“你大可放心,你的私生活我不關心,也不會到處宣傳。”
“我真不是。”
“我真不歧視。”
一個有意解釋,一個刻意不聽,完全沒法聊。他終于被逼得氣急敗壞,抄起那杯長島就要壓火,鐘有時可不幹,一把就奪回了,好整以暇地喝着。
就愛看他這般急火攻心的樣子。
可他竟然就此沉默下去,不跟她擡杠了。
鐘有時等了等,他還真就不發一言——沒意思,走了。
她放下酒杯起身,權當見好就收了,路過羅淼身邊時不忘從桌上抽了張紙巾遞給他:“口紅,擦擦。”
她看着他嘴邊沾上的口紅漬,仿佛真的在為他可惜,畢竟那身段那體态那容貌的紅唇大妞,他都能讓人家落空而回……
這女人今兒也穿了雙高跟鞋,“噠噠”遠去的聲音聽着真是刺耳,羅淼深吸一口氣,今晚真是憋屈。
就這麽放這女人這麽走了?
羅淼一咬牙就起身追了過去。
鐘有時可沒想過自己會跟羅淼一樣,被一把推到這鐵藝門上,“哐”地一聲悶響。
近在咫尺間,鐘有時一偏頭就能看見他抓在她腕上的手,一低眸,又是他那緊緊挨着她的腿。
再一擡眸,他的臉分明比剛才又近了幾分。
不會吧……這麽禁不起玩笑?
“我知道你故意揶我,我大可不跟你較真,但我這人就是愛較真,沒辦法,性格如此改不了。所以……你改不改口?”
不說話是吧?他不介意再靠近幾分。
她終于是兜不住了,羅淼覺察到她在試着掙脫手腕,他就放任她一點一點地抽走手腕,假意沒發現,卻又在她以為自己能成功掙脫的時候倏忽間猛地收緊。
鐘有時分明感覺到他的惡趣味,逗貓玩兒呢這是?
就連他那一點一點俯身靠近的頻率都刁鑽得不像話,就像精密計算過一樣;而他看向她的那兩道目光,也帶着那麽點循循善誘,倒要看看她在哪一個瞬間終于繃不住,滿盤皆輸。
三厘米——
兩厘米——
“開個玩笑而已不用這麽上綱上線吧!”鐘有時終于忍不住偏頭嚷道。
呵,輸了……
羅淼卻只是一笑,手依舊沒放開。
他眼裏正好整以暇地等着什麽,鐘有時很快就看明白了,看來不讓他徹底如願,他是不會放開她的——
鐘有時忍不住嘆口氣,“好了好了好了,你最man你最牛bility你荷爾.蒙最強強到方圓十米的女人都愛你愛得不行,行了吧?”
話雖這麽說,可語氣終究還帶着點不甘不願。
所以他還是不滿意。
還以為以這個女人的反骨,非得真親到她嘴上她才肯改口,沒想到她這麽沒節操,讨饒的速度快得他都有點應接不暇。
沒節操!
所以總覺得過程不完整,至于究竟少了點什麽……羅淼稍一琢磨,便擡了擡下巴:“叫聲爺。”
她沒聽錯吧?鐘有時忍不住做一個作嘔的表情。
心裏啐了句:媽蛋……
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爺。”
“不夠誠懇。”
“爺!”
“嗓門太大。”
“爺……”
“有氣無力。”
丫還挑三揀四?!
算了,不跟他計較。
“爺~~”
一個尾音九曲十八彎,酥得鐘有時自己都忍不住打了個寒噤。面前的羅淼更是直接就愣了。
看來他也覺得惡寒到不行,就這麽看着她愣是動也不動,抓在她腕上的手也忘了松。
這人怎麽……鐘有時沒工夫跟他玩了:“夠了啊!你讓我做的我都做到了,給老娘放開。”
他仿佛這才回神,明明下意識地就要放開她,可又不知怎的又不肯了:“你這人怎麽說翻臉就翻臉?對人态度好點會死?”
“拜托,是你先對我不友好的,在演唱會上,我好好地跟你打招呼,你不理我,我不跟你計較,你又嘲諷我。再說了,剛才是我先到天臺的,你跟那女的才是後來的,于情于理應該是你跟我道歉吧——打攪了我獨自看星星看月亮的興致。”
“星星……月亮……”羅淼朝外瞄一眼就笑了,“今天陰天啊小.姐!”
“……”媽蛋,不僅說不過他,反而要被他氣得一口老血飚三尺。
鐘有時也不跟他争了,直接去掰他的手,未果又要提膝踹他裆,可這年輕人果然是不懂什麽叫紳士,真的寸步不讓,一來二去之間鐘有時沒讨到任何便宜,正氣得直喘,突然壓制住她的這股力道就被另一股更野蠻的力道掀開了——
鐘有時慌忙擡眼的工夫,羅淼堪堪被揍翻在地。
怎麽回事?
她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被一把攬住了——
“你沒事吧?”
真是……
熟悉無比的聲音。
可是……
他不是應該在家裏麽?
鐘有時看着幾乎是橫空出世的陸觐然,兩眼一瞪,傻了。
無緣無故挨了一拳的羅淼狠狠擦着嘴角的血從地上爬起來,看樣子是要要反擊,陸觐然正要抻臂将鐘有時護到身後,卻是驀地一僵——
“羅淼?”
羅淼一聽這聲,猛地一擡頭,也傻了:“觐然哥……”
鐘有時、羅淼大眼瞪小眼:幾個意思?
他和她認識?他和他也認識?別指望鐘有時能有什麽反應,她已經徹底懵圈了,反倒是羅淼最先反應過來,一把就把還在狀況外的鐘有時拽過來親昵地摟住,名聲要緊啊:“觐然哥你別誤會,這我女朋友,我跟她鬧着玩呢。”
鐘有時瞬間就醒了。這人怎麽這麽不地道?他的名聲要緊,她的名聲就不要緊了?更何況是當着……
鐘有時下意識地看向陸觐然——可千萬要讀懂她的眼神啊——不是!不是!
只是這兒實在是太暗,兩個高個子男人把本就稀疏的光線遮擋得一絲不剩,鐘有時甚至覺得陸觐然連目光都是一片黯淡,沒有半點光影交錯的痕跡。
陸觐然甚至連聲音都是毫無波瀾的:“以後別在大庭廣衆之下玩這種游戲。外人看到了不好。”
這話是對羅淼說的吧?可為什麽他的目光收回時,又在她身上短暫地落了落——卻只是落了一眼便徹底收回,扭頭走了。
扭頭……走了?
羅淼回到二樓的pub,四處尋摸了半天才在卡座找着陸觐然。
陸觐然是一個人一杯酒自斟自飲,羅淼從正路過的服務生的托盤裏随手拿了杯香槟,走過去。
歷來天不怕地不怕的羅淼,最怕的除了同父異母的姐姐徐子期,恐怕就是陸觐然了。
嚴格說來也不是怕,而是這兩人身上都有一種……怎麽說……令人敬畏的氣質。因為要得到他們的認可真的很難,且只有得到了他們的認可才意味着你真正走向了成功,也就自然而然小心生畏。
剛才在天臺他是鬧着玩的,但外人看了能覺得他有多猥瑣?怎麽又偏偏被陸觐然目擊了這一幕?羅淼真是懊惱至極。
遲疑間,陸觐然已悄然擡了頭,發現了他。
羅淼正好收拾好心神,走近。
“恭喜你,第一場就拿了第一。”
陸觐然的語氣很自然,羅淼稍稍寬了些心,他笑了笑,與之碰杯:“你怎麽知道的?演唱會你說臨時有事不來了,我還以為你沒關注。”
他不去,是因為……有人不想見到他。
羅淼分明看見他微微勾了勾嘴角,卻又不覺得那是笑意,反倒覺得陸觐然有些若有沉思,似乎沒聽見他的話,繼而又莫名其妙回神便是一句:“你和她,怎麽認識的?”
羅淼稍微一愣。
才明白過來這個“她”指的是誰。
略有些尴尬地撫了撫額頭:“呃……我跟她一起參賽,就這麽認識了呗。”
陸觐然了然地點了點頭。
“我聽你姐說過,你談戀愛就沒超過半年的。”
突然被問到這個問題,羅淼還是稍稍有些犯怵的,不過他也不指望這些老古董理解他的理念:“合則來不合則去,這樣才比較健康吧。”
陸觐然深深沉了口氣。
鐘有時這一晚的後半段簡直生不如死——
碰到的都是些什麽事兒啊?
看來Vivi今晚是泡男無望了,不然也不會重新想起她,又拉着她各處社交,鐘有時可不想交着交着又交到陸觐然那頭去,一直在找借口溜:“我困了,我要先走。”
“不行,我真撐不住了,我得回家。”
可vivi壓根不吃她這一套:“姐們兒,咱是一個team,是——鳳鳳傳奇!你怎麽可以單蹦?”
鳳鳳傳奇……她可以選擇不要麽?
鐘有時被這名字瘆得不行的同時,終于想到一招制敵——
三杯又三杯,三杯又三杯,鐘有時終于醉了。
雖然是裝的,但vivi應該是一點兒也沒看出來,特別可惜地摻着她出了會所。
是有多可惜?這一路都在數落她:“你酒量也太遜了吧,這麽幾杯就倒?”
鐘有時可管不了這麽多,死活都要賴在vivi身上,就是不好好走路,遠遠看去就真的跟個喝得爛醉的醉鬼一般。甚至連vivi第一下攔住的出租車司機都信以為真,怕她會在車上吐,二話不說拒載,揚長而去,氣得vivi在冷風中嚷着要投訴。
而鐘有時從始至終眼都不掙,做個合格的醉鬼。
直到另一輛車緩緩剎在他們面前。
聽聲音,車窗降下了——看來vivi又攔到了一輛。鐘有時心中竊喜,就等vivi把自己扛上車了,耳邊卻響起vivi欣喜的聲音:“陸先生?!”
鐘有時瞬間渾身僵硬。
Vivi感覺到她身體一沉,忍不住抱怨一句:“你也忒重了吧。”
鐘有時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偏偏一根手指頭都不能動。
是你的小身板扛不住我好吧,那誰一把抱起我的時候,可是大氣都不帶喘的——鐘有時剛義憤填膺地為自己的體重辯了護,下一秒卻又頓時悲從中來——那誰……那誰……她現在就要被扛上那誰的車了……
果然,即刻耳邊便已傳來開車門的聲音。
Vivi吃力地扛着她挪動,鐘有時都替他累得慌,真想自己走上車——可她現在是個醉鬼,總不能真的這麽詐屍而起吧?
只能兩眼一閉,啥也不管。Vivi的腳步也在這時頓住了。莫非真的扛不動她了?這個念頭剛劃過鐘有時的腦袋,鐘有時便感覺到身體一輕——
一副強有力的臂彎抱起了她。
她哪裏重了?簡直輕飄飄地就被抱上了車。
至于那副臂彎的主人是誰?鐘有時只感覺到有人在幫她系安全帶,而那人系完安全帶後起身的那一刻,郁郁的呼吸無意間吹拂過她的頸側,帶着酒意,隐隐醉人——
鐘有時睫毛一顫,生生忍住了睜眼的沖動。
Vivi沒有上車,看樣子是還要回pub裏嗨。鐘有時全程閉着眼睛,直到心中默默數過了一百下,她才趁着行駛中的稍一颠簸,微微啓開一條眼縫——
這才看清了車廂裏的光景。
司機是個陌生臉孔,也對,陸觐然剛才幫她系安全帶的時候離她那麽近,分明是喝了酒的。
至于陸觐然,正坐在副駕駛座,她的視野非常有限,只能看見個線條伶俐的側身,完全看不見他的表情。
而她,坐在後座……不對,後座上還有一個人!?
羅淼!?
鐘有時吓得瞬間就忘了自己是個醉鬼,眼睛騰得就瞪大了。
應該是感覺到了某種異樣,羅淼竟然扭頭朝她這邊看了過來——
鐘有時頓時心下慌亂: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頭一歪,就枕在了羅淼肩頭。
羅淼肩頭一沉,身體一僵。
而成功與羅淼目光錯開的鐘有時,終于可以摸摸地長舒一口氣。
只是鐘有時不知道,她頭這麽一歪,僵住的不僅是羅淼。
副駕駛座上的人,此刻正透過後視鏡看着這一幕。
目光是不自覺地清冷。
交疊放在腿上的手,無知無覺間早已越握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