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
十月末，天氣晴朗的午後，微風徐徐，适合踏青。
昨夜兩個小鬼一直吵着讓劉若鈞帶他們去郊外踏青，所以劉若鈞決定今天帶他們去植物園寫生。
翟振綱因為有事情要辦，無法與他們一起前往。
本來回國前，翟振綱計劃好了，等事情告一段落後要把經營權交還給瞿海濤，讓他物色其他管理人才，他打算和佐藤勝一他們一起回美國。
但現在計劃改變了。
一個因素是因為他在這裏找到了真愛劉若鈞，另一個因素是因為他不忍心留下年邁的爺爺一個人一走了之。
所以他只得繼續擔負起管理淨思顏的重責大任。
不過，佐藤勝一和柯涵穎決定回美國，他只好重新物色管理人才，佐藤勝一自然還是屬于淨思顏開發部的一員，他決定在美國成立研究開發中心，讓佐藤勝一管理，然後開發的産品将會在臺灣、美國同步行銷，及至全球。
楊真英則升任為業務部總監。
他還成立了一家保全子公司，除了負責淨思顏內部人員的培訓，也接其他公司甚至藝人的保镳工作。
所以短期內，他可以說是忙得分身乏術，根本沒時間陪劉若鈞談情說愛。
男朋友太忙碌，也會令人有點失落感，尤其是看到好山好水好風景時，就會想若是他在這裏，就好了。
不過劉若釣并非是那種會無理取鬧的女孩子，她知道翟振綱是大人物，有很多人要靠他才有飯吃，所以她也願意損失一點兒女私情的時間，讓他放心去做他該做的事情。
兩個孩子架起畫架，在畫池塘裏的荷葉和遠處的建築，畫紙上的顏色雖然大致上都是綠色，但他們運用了各種綠色，感覺倒是挺亮麗奪目的。
她笑看着兩個孩子揮灑畫筆，上着五顏六色的色彩，突然，有個冰涼物品碰觸到她的臉頰，吓得她整個人從地上彈跳起來。
看到手拿着冰棒的李紹維，她吃驚大叫，「學長！」
Advertisement
「吓到了？」李紹維笑着把冰棒遞給她，還叫兩個小孩過來吃冰棒。
劉若鈞還處在錯愕之中，想不通李紹維怎會出現在這裏，「你怎會知道我們在這裏？」
「我跟蹤你們的。」李紹維半開玩笑的回答。
「真的？」
「假的，我去你住處找你，恰巧碰到你的鄰居，她說你回爸媽家，我就過去找你，結果你爸就跟我說你帶小朋友來植物園寫生了。」
原來如此。「找我有事？」
「嗯，有點事想跟你說，但是現在好像不是好時機。」
李紹維是來告白的，上次在劉若鈞租屋處遇到瞿振綱之後，他心底就一直很不踏實，所以決定要向劉若鈞告白，可是現在有兩個小孩在，他總不能當着小孩的面告白。
「你們要畫到什麽時候？」
「差不多了，等一下就準備帶他們回家了。」
「那你送他們回家之後，出來和我碰個面吧，我請你吃午餐，順便單獨講點事情，就學校門口那家燒肉店吧，我記得你讀書的時候最愛去那裏吃燒肉飯。」他提出了邀約。
美食是很難拒絕的，而且因為太忙，又有點距離，所以劉若鈞有段時間沒去那家燒肉店吃飯了，現在李紹維提議去那裏吃飯，她很難拒絕得了，點頭同意了。
「那我們在那裏碰頭嗎？」
「不用，我今天開車過來的，我送你們回去，然後我們再過去。」
「好吧，那就搭你便車了。」
最近因為太忙，翟振綱都沒什麽時間陪劉若鈞吃飯，今天是周末，他本來跟一個客戶有飯局，但那個客戶臨時有些狀況無法赴約，他便決定要帶劉若鈞去吃大餐。他想給她一個驚喜，就沒事先打電話給她，而是打算到劉家樓下再打。
哪知他車才剛停下來，就看見劉若鈞從一輛轎車上下來，兩個小孩也跟着下了車，最後是駕駛座上的人開了車窗。
他一看到駕駛座上的人，眉頭馬上皺了起來。
劉若鈞不是帶小孩去寫生，為何會和李紹維在一起？
在感情方面，不只是女人有第六感，男人也很敏感，尤其是對情敵的雷達非常敏銳，他第一次見到李紹維時，就猜到李紹維對劉若鈞不只是學長對學妹的那種關注，而是另有想法。
但他并不擔心劉若鈞和李紹維之間會發展出什麽男女之情，不是因為他自負，而是因為李紹維有很多年的機會可以抓住劉若鈞，但他并沒有做到，那便意味着他和劉若鈞之間擦撞不出任何火花來。
他剛想打電話給劉若鈞，他的電話就響了，一接起來，那頭的劉若鈞馬上向他說——
「我等下要和紹維學長一起回學校附近的燒肉店吃飯，你吃飯沒？要不要我順便外帶一份到公司給你？那家燒肉飯很好吃喔。」
沒有秘密，這就是劉若鈞單純的地方，她很坦然，所以他自然願意選擇信任她。
「不用了，你們去吃，我們晚餐再一起吃。」
「好，那晚餐你再來接我，我現在要出發了。」
「嗯，晚餐見。」
挂了電話，瞿振綱看着劉若鈞上了李紹維的車，直到車子離開了視線，他才啓動引擎，開車上路。
只是開着開着，卻有些漫無目的，他本來是要找劉若鈞一起吃飯的，現在要一個人吃，感覺有些乏，就作罷了。
就這樣，他開着車子繞了好幾條街，直到一家店面的招牌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一家連鎖金飾店，聽說一直以設計新穎聞名，許多藝人都為其代言過，門口還立着一個最近很紅的女明星人型立牌。
他停好車，走進金飾店。
「先生你好，很高興能為你服務。」服務人員笑臉迎接他，并客氣詢問着，「請問你是要買戒指還是項鏈？
是打算送朋友還是送女朋友？或者是求婚？我們的設計都非常新穎，當然我們也能為你量身打造你喜歡的款式。」
服務人員連珠炮的說着。
他掃了一眼櫥櫃裏的款式，樣式挺多，但沒有入他眼的，「有沒有比較特別的款式？我要求婚用的，要獨一無二的，價格不是問題。」
聽到價格不是問題，服務人員就知道瞿振綱是個大咖客戶，連忙把瞿振綱請到裏面的VIP室，并請出了金飾店的經理親自招呼客人。
經理平日都有在看商業雜志，一眼就認出瞿振綱是最近工商業界的知名人物，連忙端出最近新設計的款式來讓他挑選。
他挑了兩只平面鑲嵌碎鑽、樣式簡單俐落的男女對戒，因為他覺得其他樣式對劉若鈞來說都太過複雜，她愛運動，又練武術，戴上一般華麗的戒指并不适合。
付了款，他把戒指放進口袋走出金飾店。
就今晚了，挑個燈光美、氣氛佳的地點，他要把劉若鈞徹底套牢。
「五片燒肉店」是一家日式料理店，店面不大，一次大概只能容下二十來人，價格實惠，是附近學生喜歡聚集的地方。
以前讀書時劉若鈞常跟社團的成員一起來這裏聚餐，所以他們和老板、老板娘都混得挺熟的。
他們一進店，老板娘就領他們到最裏面的位置，也是以前他們常坐的位置，「你們很久沒來了。」
「是啊，最近比較忙。」
「今天要吃什麽？」
「當然是五片燒肉。」
五片燒肉是這家店的招牌，一份燒肉飯上頭擱置着五大片燒肉，所以以此命名，這五片燒肉片片入味，入口香氣十足，非常搶手。
特地來，自然就是要吃這裏最搶手的五片燒肉了。
但，今天很奇怪，這五片燒肉一上桌，劉若鈞足足楞了一分鐘。
這五片燒肉擺放的方式改變了，燒肉飯上面的五片燒肉不是一片片疊在一起，而是卷成了一朵又一朵花的形狀。
還有一旁的蔥花，不是切碎，而是做成了條狀，整碗燒肉飯突然成了鮮花綠葉了。
她忍不住側過臉看向隔壁桌，他們點的也是五片燒肉，但碗裏五片燒肉擺放的方式和過去沒有什麽不同。
為何只有她碗裏的五片燒肉不太一樣？
她納悶地問老板娘，「老板娘，這是五片燒肉？」
「是五片燒肉啊。」老板娘笑得非常燦爛，但那眼神說有多奇怪就有多奇怪，帶着不知名的暧昧。
怪怪的！
老板娘一走開，她便低聲問李紹維，「學長，你覺不覺得老板娘有點怪怪的？」
「會嗎？我不覺得。」
這會兒她覺得連李紹維也笑得怪怪的，是她太敏感了嗎？怎麽感覺今天很多人都不太對勁？！
但事實證明，不是她太敏感了，她的直覺是正确的，當她看到老板娘從廚房拿出一大束玫瑰花走向她時，她約略猜到怎麽回事了。
當下，她全身變得有些僵硬，想起身落跑，但又怕她的反應會傷到學長。
「這是李先生送你的九十九朵玫瑰花。」老板娘把花遞給她時，見她遲遲不敢收下，幹脆就硬塞給她了。
「若鈞，我今天找你，其實不只是想和你吃頓飯，我是想跟你告白，認識你的這些年，我一直很喜歡你，希望你能跟我交往。」
李紹維完全不拐彎抹角，說得直白，劉若鈞卻很驚吓。
這些年，他們一起學習一起玩樂，但就是沒有擦撞出任何火花，現在他突然告白，叫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才好。
拒絕，肯定會傷人，但她一心可不能二用啊。
「學長，其實我……」
她還沒開口拒絕，李紹維已經從她的表情和眼神解讀到了一些訊息，所以連忙打斷她的話，兀自說着，「你先考慮一下，不用太快給我答案，我們先吃飯……」
李紹維其實早就猜到會是怎樣的一個結果，但他一點也不想聽到拒絕的話從劉若鈞嘴裏說出來。
這些年，他假裝不知道劉若鈞的心意，騙自己還是有機會的，所以遲遲不敢開口告白，要不是被瞿振綱逼到，說不準他還會繼續蘑菇。
可真到了節骨眼上，他還是沒有勇氣聽到答案。
「對不起！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這回，換劉若鈞直接坦白了，她知道，長痛不如短痛，亂麻總得有人必須揮刀。
為何最近老遇到這種事情，失去了一個朋友江佳妮，其實她心裏已經很不好受，現在如果連學長都成了陌路人，這人生可就缺憾了。
她其實滿喜歡學長的，但不是女生喜歡男生的那種情愫，她一直覺得他像個兄長。
李紹維扯扯唇角苦笑，「不用道歉，這種事情又不能勉強，真的不用道歉。」
這種氣氛，飯哪還吃得下，光面對面坐着，都需要勇氣啊。
他們都需要冷靜一下，所以她率先站起來，「學長，我突然想到還有急事要處理，改天我補請，向你賠罪和道謝。」
不等李紹維反應過來，劉若鈞說完話就自顧自離開位子，朝外頭快步奔去。
李紹維回過神來，也起身追了出去。
因為心情有些紊亂，劉若鈞過馬路時，一時沒注意到變紅燈了，走到一半時，一輛車疾駛而來，就在她以為自己完蛋了，下一秒，她卻被推向一旁。
她倒下後，翻滾了一大圈，撞上一旁的安全島才停了下來，但感覺到痛以前，先聽到刺耳的煞車聲及碰撞聲，接着有人高喊，「有人被撞了！快叫救護車！」
她轉過頭去，就看到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躺在地上，地面上血跡斑斑，那一刻，她的腦袋就像是當機的電腦，無法運轉了。
手術室的門緊緊關閉着，門板上方亮着「手術中」的訊息，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了四、五個小時，中間偶爾有護士進出，手上拿着血漿包，步伐急促。
劉若鈞呆楞的倚靠着牆面，目不轉睛的盯着那扇門。
她腦袋裏的思緒依然是紊亂的，時間好像停格在李紹維跟她告白的那一刻，她不敢再往下想。
但當玫瑰花束的那抹紅豔閃過她的腦中時，她還是不能自已的想起散落在地上那支離破碎的花瓣，以及和那豔紅花瓣同色彩的鮮紅血液。
她差點被車撞到，是李紹維推了她一把，把她推離車道，但他卻被車撞飛了，他是怎麽被車撞到的她完全不知道，看到時，他已經躺在血泊中了……
「若我不跑走就好了……我不跑走就好了……」她雙手環抱着胸，不住地顫抖，淚水像水龍頭，不斷往下滑落，停不下來。
她不能不怪自己，若不是她跑走，若不是她沒注意到紅燈亂闖，李紹維也不會為了救她而被車撞到。
她的心怎麽也靜不下來，腦袋亂哄哄的，方才護士出來跟她說要簽手術同意書，但李紹維的父母已過世，他的哥哥姊姊也都移民到國外去了，他現在是一個人住。
最後，她只能代簽了。
但在下筆時，她也是很猶豫的，因為護士說他傷的挺嚴重，怕會有性命危險，她握着筆的手不停顫抖。她邊簽名，邊抖着聲音說：「請無論如何都要救醒他……」
「我們會盡力的。」
結果，這一等，就等到晚上了，醫生結束了幾個小時的搶救後走出手術室。
她連忙沖上前詢問：「醫生，請問傷患怎麽樣了？手術成功了嗎？他不會有事吧？」
雖然經過了好幾個小時的手術，醫生并沒被她連珠炮的問題給問煩，聲調平和的說：「手術大致算成功了，但是還要觀察，等下會将他移到加護病房，你晚點可以去看他。」
解釋後，醫生走了，有些護士也走了，手術室的門再度關上，但劉若鈞的心仍舊七上八下。
等護士出來告訴她，可以進加護病房看李紹維時，她的腳卻像生了根，動彈不了，杵了許久，她才緩慢的移動步伐，踏入那充滿着許多未知的世界。
這裏的氣息低迷，每個病患都緊閉着雙目，有些插着管，誰也不清楚這些人的下一秒會走向哪裏。
或可能是回返人間，或可能揮手告別，走向天堂或地獄。
而前不久，李紹維還笑着臉跟她說話，向她告白，可這一刻，他卻和這加護病房裏的其他病患一樣，與死神搏鬥。
走向床榻，她看着頭上包裹着紗布的李紹維，她的淚水又不受控制了。
這絕對、絕對不是她想看到的結果。
這一刻，她忘了自己，忘了瞿振綱，忘了愛情，滿腦子只向老天爺祈禱，讓李紹維張開眼，走回人世間。
「你這算什麽？是要我帶着罪惡感行屍走肉活下去嗎？！」她伸手握住那垂在床側的手，語氣略責備的說着。
盡管那手的主人，理都不理她，但她不放棄，繼續說着，「如果你不希望我未來的人生都和眼淚為伍，就請你張開眼吧！」
真的很像是自言自語，床上的李紹維依然緊閉雙目，無動于衷。
十一點整，超過約定的時間已經好幾個小時，瞿振綱本來在劉若鈞家樓下等她，打了無數通電話，但她的手機打不通，後來他覺得不對勁，就直接上樓找劉若鈞，結果劉家人都說她還沒有回家。
他只好問他們李紹維的電話，因為劉若鈞是和李紹維出門的，找不到劉若鈞，自然得找帶她出門的人了。
劉家人沒李紹維電話，所以打電話問和劉若鈞最要好的方允曦，結果方允曦也不知道李紹維電話，只有他的LINE。
他們只好在李紹維的LINE裏面留言，期盼他能快點回訊息。
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他們從晚上七點找人找到現在，仍然一點音訊都沒有。
「他們該不會……」方允曦才開口，就馬上打住，安撫着瞿振綱，「你千萬別誤會，若鈞和學長不是那種關系，若鈞一直把學長當哥哥看待。」簡直就是越描越黑，連她都想打自己嘴巴，但她很快靈光一閃，提議說：「不如我們去學校附近那家燒肉店問看看吧。」
「對喔，他們不是說要去五片燒肉吃飯嗎？那就去那裏問問，看他們有沒有過去店裏吃飯。」吳明華馬上接口。
于是，他們很快開車到了五片燒肉店，但那間店九點半就已經打詳，如今早已燈暗、門關。
看着緊閉的大門，再看看瞿振綱的臉色，方允曦心底哀號着這下該怎麽辦？該不會真的被她烏鴉嘴說中了，那兩人突然發展出不尋常關系了吧？！
她知道劉若鈞是對李紹維沒那種意思，但李紹維就不一樣了，他從學生時期就一直很喜歡劉若鈞，對她照顧有加，現在知道劉若鈞喜歡上瞿振綱，難保不會采取比較急進的手段。
「啊！」該不會像社會新聞報導的那樣，愛不到你就給你死吧？！
「怎麽了？想到什麽？」瞿振綱轉頭看着她問。
她臉色鐵青，語氣低沉地說着：「該不會是……學長做了什麽偏激的事情吧？」
例如下藥迷昏劉若鈞？又例如把她灌醉撿屍？
方允曦越想越不安了，但那些猜測她可是一種都不敢說出來，因為瞿振綱的臉色已經非常難看，感覺好像想要殺人了。
他握着方向盤的手力道很重，感覺手上的青筋都要爆發。
「你真的不知道李紹維住哪裏？」
「我是真的不知道。」
「那就想想，誰可能知道！」
方允曦苦着一張臉，不敢拒絕，開始動腦想個不停，李紹維在臺灣沒親戚，平常一個人住，他工作的地方她也不清楚，但突然間，讓她想到了。
「你們公司保全課課長是學長的學長！」
她記得是李紹維替劉若鈞介紹工作的，當時她有聽劉若鈞大概提到，說他們課長是李紹維以前的學長。
瞿振綱點頭，拿出手機，撥了電話給王強，「幫我查一下，保全課課長住哪裏，把他的聯絡電話和住址傳給我。」
一分鐘不到，訊息就進來了。
果然是有能力的人，連特助做事情的速度都是神等級。
但看着重新啓動車子、專注力全在前方的瞿振綱，方允曦突然有些憂慮，該不會鬧出人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