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1)
風吹着,為悶熱的夏天帶來些許涼爽之意,但鋒面過境,據氣象報導,說會下雷陣雨,說得也準,中午還出大太陽,現在整個天空已經烏雲密布。
下午三點半,保全課交接班結束,劉若鈞走出辦公大樓,才剛到達門口,外面就下起了傾盆大雨。
此時她發現,翟振綱就站在離她不遠之處。
見她走出來,瞿振綱轉頭看她,她連忙想上前和他打招呼,誰知翟振綱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又轉開了視線。
他的反應,冷淡得令人錯愕,和之前她所認識的瞿振綱,簡直判若兩人!
瞿振綱是有意疏遠劉若鈞的,他覺得不能再放任自己的情感,至少在解決瞿家內鬥、拔掉毒瘤之前,他不想讓劉若鈞置身險境之中。
所以他得狠下心,勒住幾乎快要失控的情感。
劉若鈞當然看得出來他是故意忽視她的存在,卻不明白他的用心良苦,而是以為他發現了她剛剛萌芽的情愫,唾棄她了,想和她保持距離了。
她覺得他也沒錯,她這叫自不量力,居然喜歡上這種大集團的繼承人,他們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壓根就不該有交集的。
她一咬牙,邁開腳步直接沖入雨中,朝捷運站的方向奔跑。
淋着雨,心很酸,眼淚不受控制的滾滾落下,該慶幸的是雨下得很大,淋濕了她的身體,也沖走了她臉上的淚水,兩者相混,連她自己都分不清臉上是雨還是淚水了。
看着她沖入雨中的那一刻,瞿振綱差點就追上去拉住她,但此時一輛車緩緩停靠到他的面前,車窗降下,車內的王強喚住了他,也阻止了他前去追人。
他拉開車門坐進車內,心情卻沉重無比。
雨中仍能模糊看見她的身影,那背影,再度讓他想起那個紐約街頭的惡鬥。
不該是這樣的,他明知道救他的另有其人,不該一直把劉若鈞和那個背影的主人混淆在一起。
但這似乎很困難,人的思考是受心所驅使,意之所想,心之所望,一直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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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我好像看到保全課的劉組長,她這樣跑進大雨中,不會有事嗎?」王強故意問着。
瞿振綱可以說是他看着長大的,所以瞿振綱的喜怒哀樂,他很容易就能感受到,自從進淨思顏醫美接管公司之後,他沒看瞿振綱和誰走得比較近,唯一還算比較有互動的,就是劉若鈞了。
就像上回,保全課全員聚餐,是瞿振綱買的單,表面上他是體恤保全課的保全們太辛勞,完全不能參加公司旅游或者聚餐活動,實際上,他會突然注意到保全課多少和劉若鈞有關。
上次他們因誤會而相識,自那之後,瞿振綱似乎就很欣賞劉若鈞。
看他一個人孤獨那麽久,身為長輩,王強也希望瞿振綱可以早點找到屬于他的幸福。
「你想說什麽?」瞿振綱很敏感,王強那樣一問,他便知道王強心中真正想說的話,他很快就潑了王強一頭冷水,冷然說着,「別亂想,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樣,我現在只想把手上的事情做好,楊真英那邊已經成功取得沈世一的信任,接下來,就是勝一那邊了。」
「已經發公文給開發部,讓他們分成兩個團隊進行開發比賽,不過沈嘉亦那個人相當疑神疑鬼,不是他親自找的人,通常不會主動拉攏。」
「無所謂,他不拉攏佐藤,只會輸得更難看,因為他的人手肯定沒人贏得了佐藤,在保養品開發上,佐藤是第一把交椅,這點沈嘉亦應該比誰都清楚,為了坐穩他開發部總監的位置,他勢必要拉下臉來拉攏佐藤的。」
「但若他沒那麽做呢?」
「若他不那麽做又想贏的話,你覺得,他會做什麽?」
一個心術不正的人會做什麽不用多想也很清楚,很多回了,沈嘉亦提出的開發案都是賠錢的,但佐藤勝一開發的産品從一開始就很受歡迎。
沈嘉亦曾經不止一次想把佐藤的開發産品據為己有,但是佐藤力争到底,讓沈嘉亦無法獨占那份榮耀,所以沈嘉亦一直都很忌憚佐藤勝一,他知道佐藤勝一比他強,怕對方随時會爬到他頭頂上取代他。
于是他千方百計阻撓,不讓佐藤有機會出頭。
因此瞿振綱就設計了這一局,讓沈嘉亦不管怎麽選擇都會自動跳入他的布局中。
因為不少消費者申訴,說淨思顏醫美生産開發的高單價保養品,同樣産品但只要制造日期不相同,效果就不一樣,知道這情況後,他第一個想法就是偷工減料。
如果沈嘉亦肯拉攏佐藤勝一,佐藤勝一就有機會調查市面上那些反應欠佳的産品是否有偷工減料的情事。
但若沈嘉亦還是執意要把佐藤勝一踩下去,那麽他一定會輸得很慘,最後結果就是輸掉開發部總監的職位。
「進無路,退無步。」這是臺灣人的厘語。
「沒錯。」他這次,是打算讓沈家父子無路可退的。
開發部鬧哄哄的,一張新公文剛發布下來,新任執行長給了開發部一個新的任務指标,要開發部分成兩個團隊進行良性競争。
未來将以開發團隊開發出來的産品銷售業績與顧客反應為考核,以此決定下一個開發部首席的人選,更要以此淘汰不适任的高階幹部。
所以包括高階主管在內,所有開發部人員都得參加這次的競賽。
這公文一下,沒真材實料的就開始緊張了,尤其是空降部隊沈嘉亦,他認為瞿振綱此舉擺明就是沖着他來的,所以拿到公文時,他氣得當場把那張公文給揉成了一團廢紙。
但他的助理小汪怯怯地提醒他,那是正式公文,需要張貼在開發部的布告欄,最後他才示意助理把那張公文攤平拿去張貼。
從公文發布之後,佐藤勝一一直老神在在。
他不動聲色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做事,不與其他人瞎起哄,但還是有人跑來跟他講八卦,說那張公文被揉得皺巴巴,就像從垃圾桶裏撿起來的。
他也只是「喔」了一聲。
這消息對佐藤勝一來說一點也不是新的新聞,早在私底下的視訊會議上,瞿振綱就知會過他,而且接下來還有其他動作……不過他不會曝露消息。
瞿振綱要他等着看好戲,然後才見招拆招。
果然,瞿振綱就是瞿振綱,做事情就是講求速度的,公文才下來沒多久,又一道命令下來了。
開發部自今日起不只分成兩個團隊,還要分別在不同的研究室進行開發研究,兩個團隊間不得透漏任何訊息給對方,違反者,除了欲竊取消息的那方失去競争資格,還要請那個透漏消息者離開公司。
賞罰分明,很公道。
有心往上爬的,臉上露出了喜色,沒才幹的,眉頭都皺成了一團。
開發部總監辦公室裏又有狀況,沈嘉亦又跳腳了。
辦公室的牆壁是透明的,所以外頭都看得見他正在砸東西,他的助理很可憐,左閃、右閃,就怕人衰被砸到。
不過,隔音設備做得不錯,外頭聽不到裏面的對話——
沈嘉亦怒火正旺,他手高舉,直往前指,氣急敗壞地罵着,「瞿振綱是沖着我來的吧?!他肯定是沖着我來的!」
他的助理小汪當然知道他罵的是瞿振綱,偏偏他正好站在門口,那手指就指向他了。他畏縮的往旁一寸又一寸地挪動,眼珠子不斷地注意着沈嘉亦手的動作,怕他一個抓狂,東西又丢出來。
要不是薪水比較高,又有油水撈,誰想做沈嘉亦的助理,他根本就是情緒控制障礙的嚴重病患,疑心病重,脾氣又常失控,和他相處很可怕的。
都是他女朋友說想要辦海島婚禮,所以為了錢,他得忍。
「小汪,你有什麽對策?」
「把佐藤勝一拉到我們這邊如何?」
「那家夥……」沈嘉亦準備開罵,到口的話又停了,然後皺着眉說:「到時候肯定都是他在主導,他也不會把他的東西交給我,跟他一個團隊,你以為我拿得到好處嗎?」
「但如果他在另一個團隊,總監您肯定會輸得很慘!」小汪一時口快,實話一瞬間就脫口了。
結果當然很慘,一支原子筆飛快的飛過來,險險就射中了他的眼珠子!
物品雖小,被筆尖射中就像被飛镖射中,還是很痛的,小汪瞬間哀號一聲。
真話……說不得啊!
「你找死啊!你想早點去見閻羅王,我可以成全你!」沈嘉亦咒罵不停。
「我錯了,請總監息怒。」
「總監?我還算是總監嗎?翟振綱那臭小子,竟然把我搞得和開發部小職員同等級!我不會束手就縛的!」
小汪不敢多說半句了,只是靜靜的當個垃圾桶等沈嘉亦發洩完畢,總會結束的,罵久了,沈嘉亦也會口渴。
「我不會和佐藤聯手的!我要把他打趴!要把他踢出開發部!要讓衆人知道我才是最後的大贏家!」
「是!您肯定是大贏家。」說說好話,拍拍馬屁,這話還是得說的,不說,下場和說錯話一樣,很慘!
然而不是這樣就能沒事,沈嘉亦對他招招手,叫他過去,小汪躊躇着,腳像生根般動彈不得。
「叫你過來你就過來,還怕我吃了你不成?!」沈嘉亦哼着氣,沒好氣的說:「快點過來!」
小汪這才緩緩移動腳步,「總監有什麽要吩咐的?」
沈嘉亦略傾身,還要小汪彎下身來,而後才低聲說着,「不管佐藤那一隊開發出什麽,你都要想辦法把東西弄過來。」
「您要我去偷……」
「不偷也成,那就毀掉,只要在截止日時他們拿不出任何東西,他們也贏不了。」
這如意算盤打得很精,可是,這裏是淨思顏醫美,為了防止類似偷竊損毀之事發生,特別成立了保全課,二十四小時都有錄影監控,不管是偷竊還是損毀,都不是容易達成的。
小汪越來越覺得這差事很難混。「這個可能有點困難……」
「不管你用任何方法,只要能達成我交給你的任務就行,事成之後,你女朋友想要的海島婚禮,我全額買單。」
好大手筆啊!很令人心動啊!但是……這是有難度的,搞不好,他都沒那個命去海島舉行婚禮了呢!
對小汪而言,這真的是一顆好大的燙手山芋啊!
因為瞿振綱和劉若鈞住在同一個社區,所以巧遇并不奇怪,況且瞿振綱手機裏的美食地圖還是劉若鈞給的。
所以,他去的餐館、早餐店和劉若鈞是一樣的。
本來劉若鈞以為,他們上班時間不一樣,應該會降低巧遇的機會,誰知隔天一早,兩人就在社區附近的早餐店碰見了。
她起個大早,梳洗後,就散步到社區的早餐店準備吃早餐,結果才剛踏進早餐店,就看見瞿振綱端坐在一個角落吃着早餐。
她遲疑着沒有前進,甚至想後退。
但遇到事情落跑,真的不像她的個性會做的事,所以她鼓足了勇氣走進早餐店,直接走到瞿振綱面前。
「執行長早。」她輕快地打着招呼,就像昨天啥事也沒發生一般,臉上還是挂着笑容。
瞿振綱擡頭看了她一眼,只是淡淡地,沒啥感情的應了一聲,就又垂下眼看他的商業早報,吃他的早餐。
原本劉若鈞還在想,也許昨天他心情不好,畢竟職位高,勞心也勞力,加上家族企業勾心鬥角,會心力交瘁也屬正常。
但今天他的态度還是沒有好轉,這就只有一個可能,他不希望被她打擾。
這一想,她窘了,臉漲得通紅。
別瞧她平日大刺刺像個男孩子,其實臉皮很薄,随便一件事情就能讓她窘辱想找地洞鑽進去。
此刻,她就很希望地上有個洞可以讓她藏起來。
她故作鎮定,繼續往前,找靠裏面的位置背對着瞿振綱坐了下來,叫了份早餐,然後拿出手機看新聞。
明明在同一個空間裏,卻因為背對着,看不到彼此的表情,心情比看得到時更沉重許多。
出去嗎?也很奇怪,總不能以後她見他就躲,那還不如辭職、搬家算了。
瞿振綱默默吃完了自己的早餐,起身向外,他付了自己的早餐費,本來差點就沖動的連劉若鈞的一起結了,但他及時打住了那個念頭。
既然決定要和她保持距離,就不該優柔寡斷,只有快刀才能斬亂麻。
可是,雖然他沒替劉若鈞付帳,還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他在轉角處靜靜的等着劉若鈞吃完早餐走出早餐店,甚至默默地看着她往前走。
他發現,劉若鈞并沒有馬上回住處,而是徒步繞着社區走。
是在散步吧,他如是猜測。然後,自己的腳也跟着緩慢的前進着。
很不可思議,雖然未并肩走在一起,但因為同在一個天空下漫步,這種感覺仍令人感到溫馨。他發現,劉若鈞好像認識不少人,走着走着,總有人會和她打招呼。
他起初覺得很奇怪,因為臺北這種環境,很多連住在對面的人都沒在打招呼的,卻有不少人向劉若鈞打招呼。
直到有個人喚住劉若鈞,他聽到他們的對話,才知道學生時期的劉若鈞每天都會到公園教授防身術,也幫人抓過小偷和搶匪,所以她在社區裏的名聲才會越來越響亮。
真像她會做的事情,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在值勤時,也是那麽義無反顧,這又令他想起了紐約那個暗夜的背影。
「瞿振綱,你不能再這樣,你的救命恩人另有其人,和劉若鈞完全沒有關系!」他暗自罵自己。
想起這事,他才想到自己回臺灣之後太忙碌,一直沒找機會好好謝謝那個救命恩人。
他跟了劉若鈞一段路後,終于停步轉身往回走。
就在瞿振綱走到轉角時,劉若鈞轉頭了,她一直隐約感覺背後有道視線在注視自己,結果,就真的看見瞿振綱的背影。
她非常吃驚,沒想到瞿振綱竟然會跟了她這麽一大段路,一想到他剛剛一直緊跟在自己後頭,她的心跳忽然變得很快,心情也變得非常激動。
「他不是讨厭我嗎?為何……」
她以為瞿振綱是讨厭她的,甚至以為他認為她不懂得分際、癡心妄想,所以才想和她保持距離。但現在,她真的糊塗了。
江佳妮把玩着手機,幾乎二十四小時不離身,連睡覺她都要放在床頭,伸手就抓得到的地方。
這種情況持續好一段時間了,她還三不五時就撥出一個號碼,但那頭始終進入語音信箱。
「難道這電話號碼是假的?」她心底也曾起疑窦,但是心底又有另一個聲音不斷地否認,她不信自己會看錯人。
對一個人一見鐘情是件奇妙的事情,她這輩子還沒對哪個男人有過這種感覺。
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一直被家人捧在手心上,姑姑是淨思顏醫美集團的夫人江春陵,因為家境優渥,從小要什麽有什麽,所以她就活得像個公主一樣,靠近她的男人也都是把她捧得高高的。
但她從沒有對哪個男人看上眼,條件不好的,大多是別有目的;條件好的,又顯得太過庸俗,對她唯命是從的,她更是不屑一顧。
所以,她會對一個男人如此念念不忘,也是很不可思議的。
但如果電話那端一直不開機,她又能怎麽辦?只能等待,因為她連對方姓啥、叫啥都不知道,不過,她還不打算放棄。
她深信,等着,總能給她等到的。
果然,就真讓她等到了。
當江佳妮知道,話筒那端就是自己等待的人時,她激動的跳了起來,拿着手機在房間裏不斷的跳躍,連她自己都覺得很蠢。
「你終于打電話來了!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呢!」她毫不保留的表示自己的想念之情,就怕他不知道她有多期待他的來電。
瞿振綱對她的熱情有些愕然,停頓幾秒後,他才再度開口,「我人已經不在紐約,這支電話一直都關機,剛開了才看到你的訊息,不好意思。」
「你是該不好意思的,說好要和我聯系,可你卻一直沒有音訊,我很擔心你,怕你傷沒好,你現在如何?傷好了嗎?」
「謝謝你,我已經無大礙,一直太忙,都沒找機會好好謝謝你的救命之恩,改天我會請人送一份禮物過去給你,屆時希望你能收下。」
「只要你平安我就很高興了,禮物就不用了,你說你人不在紐約,那是出國去了嗎?」
「不是出國,是回國,我回臺灣定居了。」
聽到瞿振綱是臺灣人,江佳妮心情更high了,「你是臺灣人?我也是臺灣人呢!」
「這麽巧。」
「我也覺得好巧,你說你回臺灣定居了?那是不回紐約了嗎?」
「暫時不會回去,所以你的救命之恩,我只能請別人代為道謝了。」
「那也不一定啊。」江佳妮笑說:「你忘了,我也是臺灣人,雖然我高中畢業後移民來美國,但是我還有親戚在臺灣,我常回去度假的,我們在美國見不了面,可以在臺灣碰面啊。」
亞洲明明有這麽多國家,他們卻都同樣來自臺灣,光這緣分就夠深了。
瞿振綱靜靜的聽着,沒有過多想法,他是很感謝江佳妮救他一命,但是碰不碰面,卻不覺得很重要。
對一個救命恩人,他其實不該這麽冷感的,但是不知道為何,他始終無法把話筒那端的人和那夜救他的背影主人聯想在一塊,就像她們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一般。
是他想多了吧!
江佳妮沒察覺到他的冷淡,只自顧自想着要好好把握這緣分,便問他,「如果我回臺灣度假,你會盡地主之誼吧?」
「會。」這點他應該還是得要做到。
「那給我你臺灣的聯絡電話吧,這次可不要再讓我找不到人啊!」
江佳妮相信,機會始終是給積極的人,有夢就去追,夢才有實現的希望。
此刻,她的夢想就是早日和她一見鐘情的男人重逢,并且共譜出一段浪漫甜蜜的戀情。
今天劉若鈞上的是中班,她被保全課長要求上正常班,說是上面下達的命令,但因為今天缺人手,有兩個保全人員感冒請假,所以她還是得出來補缺額。
正常班有正常班的好處,中大夜班也有中大夜班的好處,白天人來人往,比較熱鬧,也比較不會有孤獨感;中大夜班上的是晚上班,所以只要把工作做好,沒有人會管,倒是各有利弊。
她都不挑,反正哪個工作需要她,她就在哪,所以,現在她就在需要她在的地方做分內該做的事情。
日複一日,其實她早就習慣了晚上獨自穿梭在淨思顏醫美辦公大樓裏。
那種所謂的靈異事件,她想都沒去想過,他們家一直有個信念,心正則邪不近,就是行得端正便百邪不侵的意思。
可是她忘了一件事情,人永遠都比看不見的無形來得可怕,尤其是那種別有居心的人,更是駭人。
這夜,看起來寧靜,事實上,一點也不寧靜。
在開發部二課的辦公室,有人摸黑、嘴咬着一支LED小手電筒,正在進行違法情事。
這人是小汪找來的一流竊賊。
因為後天就是瞿振綱給開發課的最後期限,兩隊必須在後天提出新的開發品項,還要請素人來進行投票表決。
為了讓佐藤勝一領隊的開發二課輸得徹底,沈嘉亦讓小汪想辦法把開發二課開發的新品秘方給毀掉,又或者,偷出來。
本來小汪找了一個駭客高手,駭進開發二課的電腦,想把資料偷出來再毀滅,但是駭客卻怎麽也找不到有關于新品的開發資料。
後來他收買了開發二課的一個小職員,才得知佐藤勝一把新品秘方給存進了一個随身碟裏,還确定那個随身碟并未被佐藤勝一帶出公司。
所以,他只好又找了個偷竊高手,打算把那個随身碟給偷出來。
這偷竊高手手腳十分俐落,從沒失手過,一般他當然只是偷竊,但是遇到危險時,還會主動鏟除障礙,例如阻止他偷竊的人。
他要的是錢,為了錢可以不擇手段。
但竊賊沒想到,竟然會遇到一個為了執行工作可以不要命的人。
劉若鈞巡樓,遠遠就看到一道微弱的光線,如果是加班的人,不可能不開燈,不開燈的人,通常就是見不得光的人。
她先通報了保全課的其他人,讓他們前來會合,自己則緩慢的靠近,結果,就和竊賊正面對上了。
她擋住了竊賊的去路,并且快速地找尋辦公室的電燈開關,忽地燈火通明,可惜還是看不到竊賊的真面目。
他戴了頭套,只露出了他的兩只眼,現在正兇惡的瞪着她。
「識時務者為俊傑,讓路免你不死。」
「不讓!」讓路在平常是一種禮儀,但對上壞人,就不需要和他客氣了。「把東西交出來,将來在法庭上或許我還能幫你美言幾句。」
「找死!」
竊賊怒吼一聲,緊接着便從他的腰上掏出了一把鋒利的刀刃,二話不說,馬上對着劉若鈞攻擊,劉若鈞手腳俐落,可這竊賊也不是省油的燈,他步步逼近,刀刀都要人命,劉若鈞一點也占不了上風。
在閃與攻之間,一個失察,臂膀馬上就挂彩了,血從她潔白的襯衫內沁了出來,看起來格外的觸目驚心。
但她沒停止反擊,因為一旦示弱,就會輸得更慘,這不是柔道館裏的對戰練習,是真實世界裏的生存法則,竊賊的意圖十分明顯,非鬥個你死我活不罷休。
她既然力敵不了,只能智取了。
竊賊攻擊時,她閃躲着,然後找他疏于防備之處下手,最後,她扯下了竊賊背後的背包,将它變成了她攻擊他的工具。
竊賊的手突然被背包的袋子纏住,随即屈居了下風。
劉若鈞乘勝追擊,繼續攻打他的手腳關節處,他防上,她便打下,他防下,她便打他的頭,終于讓她找回了打勝仗的感覺,此時,保全課的其他值班人員也趕來相助,三人齊力把竊賊給制伏了。
竊賊氣急敗壞的怒吼,「你們三打一,勝之不武!」
「做賊的喊捉賊!誰跟你一個賊講禮義廉恥!」老麽恨恨地打了竊賊的頭一記,然後就看見劉若鈞手臂上正在冒鮮血,他激動的哇哇大叫了起來,「老大!你受傷了啊?!一直流血怎麽得了啊!救護車!得快點叫救護車!」
「得了,等警察來再說吧。」劉若鈞拿出自己的手帕,将受傷的傷口緊緊按壓住,用以止血。
但,這血流得還真多,多到讓她有點頭昏眼花,很不妙的是,她昏頭前看到了一個身影很緊張的跑過來,臉上是明顯的恐懼與關心,這表情她應該這輩子都忘不了。
問題是,那到底是她昏頭産生的幻覺?亦或是,他真的趕來了?
醫院的VIP單人房內,電視、冰箱、個人衛浴,一應倶全,看起來很舒适,卻有美中不足之處,那就是房間內的床單、枕頭套都是白色的,雖然看起來很幹淨,但就是會時刻提醒人,這裏是醫院,還有,房間內的藥水味,也是讓人不适之處。
劉若鈞的臂膀被竊賊劃了一刀,縫了十幾針,血流了不少,但她只有一開始短暫出現昏眩現象,縫合并稍作休息之後,精神便回複了。
就診後,她想回租屋處休息,但是瞿振綱卻堅持要她留在醫院觀察,并且替她辦了住院手續,還要了這間VIP病房。
一開始,劉若鈞一個人待在病房裏,她以為瞿振綱走了,後來才知道他只是離開去買早餐,昨夜那一折騰就過了一個晚上,流那麽多血,現在看到食物,她的肚子突然餓得咕嚕咕嚕叫,但她也不好意思開口跟他說要吃。
「想吃?」看她眼睛直直盯着食物,瞿振綱沒把食物拿給她,反而淡淡的問着。
劉若鈞緩緩點了頭。
瞿振綱卻突然憤怒的罵道:「你很欠罵!」
這個她可不能承認,昨晚她很遲責的和竊賊周旋,雖然被劃了一刀,可是也沒讓竊賊逃走,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為何要罵她呢?
「不認同我說的?」
「我沒讓竊賊逃走……」如果這種事情發生在社會上,老百姓幫警察抓到賊,就算沒被表揚,也會被稱贊,現在她替公司賣命,抓住了竊賊,不是應該受到贊揚?
難道是外國長大的思想比較不一樣嗎?
「你可有想過,如果竊賊這一刀是劃在你的臉上,你該怎麽辦?!你可不忘了自己是個女孩子!」瞿振綱說着說着,語氣更重了。
在得知劉若鈞為了阻擋竊賊盜竊公司重要資産而受傷時,他以為自己心跳停止了,那排山倒海而來的恐懼感是他從未體會過的,就算是自己被襲擊而面對死亡時,他也沒有感到如此恐懼,可是得知劉若鈞受傷的時候,恐懼幾乎籠罩了他整個腦袋。
在确定她的生命無大礙時,他卻又突然很想罵人了。
他生氣了,氣劉若鈞不懂得保護自己,更氣自己竟然讓她一個女孩子去做保全的工作,他其實是可以杜絕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明知道肯定有人會作怪,他該派更多人手防範,而不是讓一個女孩子獨自去面對危險,更不該讓她繼續留在保全課。
他看起來是憤怒的,可不知道為何,劉若鈞卻感受到更強烈的關心,就像那天,他尾随她後方,默默陪着她走了那麽長一段路,他的心肯定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麽冷漠。
「執行長,我沒事,您不用擔心。」
「你真的不希望我擔心?」
「真的。」
「那好,從現在開始你就聽從我的安排,先在醫院休養到拆線。」
「不用吧……我真的沒事……」
「有沒有事,醫生說的算,醫生說了,再用力點就見骨了,那個竊賊不是一般的竊賊,是受過嚴格訓練的高手,殺傷力遠比你想象的大,你安分的待在醫院養傷,給你公假。」
他其實另有計劃。
本來他以為只要和她保持距離就能保她安全,但他發覺他的想法錯了,以她這種亂來又不要命的個性,要保她安全只有放在看得見的地方。
所以他打算把她調到他身邊當秘書,讓她安分地待在他的眼皮底下做事,這樣他才能安心做事。
但他不打算現在告訴她,因為他很清楚,現在告訴她,她肯定會反彈,他打算直接下人事調動的公文,讓她沒有選擇餘地。
「執行長,我真的不能住院。」
「理由?」
「我不希望我家人知道我受傷的事情,他們會擔心。」
「這件事情交給我處理,不會讓你家人知道,這樣還有其他問題嗎?」瞿振綱采取強硬手段,擺明就是要讓她住院休養。
「沒……」他都決定了,她還能說啥呢?!
「吃早餐,我去洗水果。」
他的話一出,劉若鈞整個就傻住了。
她有沒有聽錯?!瞿振綱要去洗水果?堂堂一個執行長來服務她……這說得過去嗎?!她何德何能啊?!
對外,劉若鈞都是說公司派她去國外受幹部訓練,因為翟振綱親自下命令給保全課,上上下下都對劉若鈞受傷的事情三緘其口。
方允曦真以為劉若鈞到國外出差,LINE上哭喪着臉說:「寶貝,你怎麽可以背着我偷跑出國去玩啊!你放我一個人該如何是好啊?!」
「三八,我又不是出來玩。」
「不管!不管!臣妾不依啦!你一定要幫我帶土産啊!」文字外加一個扭身體的圖案,真的圖文并茂啊。
劉若鈞只能看着自己挂彩的臂膀,回以一個苦笑的圖案。
「其實……我沒出國。」
她只是不希望家人擔心,所以瞿振綱才會替她編造了這麽個謊話,但她覺得沒有必要連方允曦都隐瞞。
方允曦馬上傳過來一張誇張眨眼的圖案。
「那幹麽說出國訓練?」
「我受傷了。」
「受傷?!怎麽回事?要不要緊?你現在人在哪裏?」這頭的方允曦得知這肖息,緊張了起來。
「我在醫院,現在沒大礙了,不用擔心,我只是不想騙你說我出國,不過你千萬不要跟我家人說我受傷的事情,他們會很擔心的,說不定以後就不讓我繼續當保全了。」全盤托出實情後,劉若鈞還千交代萬交代。
「笨蛋!早就跟你說女孩子不要去當啥保全人員,要是遇到危險,臉上挂彩了怎麽辦?!」
「你怎麽和某人說話的口氣那麽像!」劉若鈞傳給方允曦一個翻白眼的圖案。
「誰?你的真命天子?」
「哪來的真命天子?!別胡說八道,我再提醒你喔,千萬不要告訴我爸媽我受傷的事情。」
「災啦!災啦!但你總得告訴我你現在在哪裏吧?」
不想勞師動衆,她說:「其實你不用過來也可以,反正我行動自如,要不是公司高層讓我在醫院待到拆線,我縫好傷口就想回家了。」
「笨蛋!有公假可以請當然要休養,你是因公受傷的吧?」
「話是那麽說沒錯,但這醫院又不是啥好地方,空氣裏滴漫着藥水味,看到的都是身體有恙的人,看多了心情也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