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怒其不争
年夜飯是大家坐在一塊吃的。
雖然林清瑤也不喜歡跟俞氏, 魏秀蓉她們一起吃團圓飯,但到底是魏城的繼母和弟弟妹妹, 面子上還是要過得去的。所以就勸說了魏城好一會, 才讓他同意下這件事。
算上俞婉雲,一總兒也有九個人。還是兩張八仙桌拼起來才能坐得下,看起來倒也能說得上熱鬧。
不過席面上并沒有什麽人說話。
魏垣和魏秀荷就罷了。這兩孩子從小就不得俞氏待見, 魏城跟他們年歲相隔的又太多, 壓根不曉得該如何去跟他們交流,所以他們兩個在這家裏從來都如同隐形人一般的存在。
俞婉雲是既忌憚俞氏,又害怕魏城。還覺得自己到底姓俞, 跟魏城,林清瑤他們一起吃年夜飯總覺得名不正言不順的, 尴尬的很,當然是能不說話就不說話。
至于俞氏, 魏壇和魏秀蓉母子三個, 心裏都對魏城很不滿。
其實以前對魏城也都有不滿,但俞氏是個聰明的人,很明白自己的處境, 所以就一直将這不滿壓在心裏,沒有表現出來。甚至還一直壓着魏壇和魏秀蓉,叫他們兩個面上一定要對魏城恭敬。
但是經過了魏壇的這件事,俞氏急怒擔心之下,那天在裕園就相當于跟魏城撕破臉了,就算這時候心裏後悔了, 但這會兒也不好拉下臉皮來道歉。
而且,魏壇回來之後很明顯的瘦了一圈,屁股和大腿上的棍傷也都沒有好,看起來很觸目驚心,所以俞氏心裏還是很恨魏城的。
就覺得魏城要是真心的為魏壇這個親弟弟好,那就該給魏壇的未來鋪路。只在賭坊賭個錢算什麽事?依着現在魏城的權勢地位,哪怕就是魏壇失手鬧出了人命那都不算事,魏城都應該能輕易的擺平的。
但是魏城竟然那樣對魏壇,可見在魏城心裏面其實也沒有魏壇這個弟弟。
所以席面上一時尴尬的很,只有林承平偶爾跟林清瑤和魏城說話。
這幾日看下來林承平倒是真的改進了不少。
因着身上的棍傷還沒有好透,所以暫且是肯定不能去學堂了。但就算這樣,他也是每日早起,在自己的屋裏認真看書。也不跟魏壇親近了。有一次魏壇過來撺掇他到林清瑤跟前說魏城不好,還被林承平沉着臉給說了一頓。
林清瑤看在眼中,心裏自然是高興的。就想着年後讓魏城讓魏垣也去蘭安學堂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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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日子她冷眼看下來,魏垣是個好學的,為人也謙和,往後讓林承平多跟他親近些肯定是好事。
前兩日就将這話對魏城說過了,魏城自然同意。已經遣人去蘭安學堂說過了,只等年後就讓魏垣去學堂。
俞氏知道了這件事,自然少不得心裏又添了一層煩悶。再看林清瑤近來對魏秀荷也甚為關照,那心裏就越發的煩悶起來。
總感覺林清瑤在漸漸的将他們母子三個邊緣化。現在都已經是這樣了,那往後還得了?
于是等吃完年夜飯回到自己的那處小院,俞氏依然陰沉着一張臉,看着就讓人覺得害怕。
俞婉雲甚至都一直不敢擡頭看俞氏。
不過今晚到底是除夕,所以等回了院,俞婉雲還是跟着魏壇和魏秀蓉一起對俞氏行禮,說吉祥話。
壓歲錢是早就預備好了的,俞氏擺了擺手,就有丫鬟将壓歲錢分別拿給他們三個。
三個人道了謝,分別找了椅子坐下。
除夕嘛,一家人還是應該坐在一起守歲的。雖然他們不想跟魏城和林清瑤在一起守歲,但是肯定要跟俞氏在一起守歲。
有丫鬟拿了包木炭過來倒到放在屋子正中的黃銅大火盆裏面。又給俞氏等人懷裏抱着的手爐裏面重新換了炭火,上了熱茶,拿了裝着各樣幹果和蜜餞的攢盒,這才躬身退下。
俞氏就捧着手爐,低頭拿銅箸撥裏面的灰。耳聽到魏秀蓉和魏壇說笑的聲音。
“哥,今晚的那道白扒魚唇很好吃,我以前都沒有吃過。過兩日我們叫廚房再做一道送過來。”
“那算得什麽?我倒覺得那道烤羊腿好吃,一點兒都不腥膻。不如改天讓廚房再烤兩只羊腿送過來。”
一點兒都不識人間疾苦,只知道自己享樂的感覺。
俞氏臉一沉,将手中拿着的手爐就重重的往旁邊的炕桌上面一頓,發出很大的一聲響。
俞婉雲原本還低頭靜默的坐着出神,想着往後自己到底應該怎麽辦,猛然的聽到這一聲響,只吓的心尖上都一陣哆嗦,猛的擡起頭看過去。
魏壇和魏秀蓉也都吓了一跳,停了說笑的聲音,轉過頭看俞氏。
然後魏秀蓉率先問道:“娘,你好好的這是在幹嗎?吓了我一跳。”
語氣裏面頗有幾分埋怨的意思。
魏壇也附和着。
俞婉雲想了想,則是輕聲細語的問道:“姑母,可是手爐燙手?”
雖然手爐外面是包了一層綢緞做的手爐套,但是丫鬟剛剛才換過裏面的炭火,确實還是有點兒燙手的。
俞氏沒有理她的話,只沉着一張臉看向魏壇和魏秀蓉。
“白扒魚唇?烤羊腿?你們知道這兩道菜要費多少功夫,多少人力和銀錢嗎?倒是開口閉口的就要吃這個。”
“憑他要費多少功夫,人力和銀錢,我們又不是吃不起。”魏壇回答的很不以為意,“只管吩咐了廚房裏的人去做就是了。”
俞氏都要被他們兩個給氣笑了。
“你們兩個還真當自己是這府裏面尊貴的少爺小姐了?”
“怎麽不是?”
這次說話的是魏秀蓉,“我和二哥都姓魏,是大哥嫡親的弟弟妹妹,誰敢說我們不是這府裏尊貴的少爺小姐?就是我們兩個出門,旁人見着我們,也得對我們畢恭畢敬的。”
俞氏這會是真的笑了。
“既如此,那怎麽上次壇哥兒在兵馬司了還受了二十棍,被關押了十日?那十日裏兵馬司的人是如何待你的?可有對你畢恭畢敬?”
最後兩句話是看着魏壇說的。只聽得魏壇心中一凜,閉嘴不語。
魏秀蓉則依然一臉不以為意的模樣:“這件事只是個意外而已。應該是兵馬司的人不知道二哥的身份,要是知道,借給他們十個膽子他們也不敢這樣對二哥。”
那件事是魏城指使兵馬司的人那樣做的,俞氏和魏壇都沒有告訴魏秀蓉。因為兩個人都覺得這件事都丢臉的。
做大哥的,竟然不顧惜自己的親弟弟,反倒還叫人對親弟弟從重處罰,感覺說出去都不會有人相信,所以魏秀蓉對此完全不知情。
俞氏和魏壇原本也沒想往後要告訴魏秀蓉這件事,但是現在看到魏秀蓉依然這麽個樣子,俞氏一時氣血上頭,猛的就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了炕桌上。
“你閉嘴。”
炕桌上的蓋碗被震的跳了起來,随後又落下來,嘩啷啷的一片響。
這下子不但魏秀蓉,就是魏壇和俞婉雲兩個人也被吓住了,都目光驚恐的看着俞氏。
屋裏的丫鬟更是大氣都不敢喘一聲。一時只能聽到火盆裏面木炭燃燒時發出的聲音。
俞氏将魏壇的那件事都對魏秀蓉說了,然後在她一臉不敢置信的神情下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們兩個以為自己是這府裏面尊貴的小姐少爺,那也要看你們大哥的心情。若他覺得你們是,那你們就是,若他覺得你們不是,不過是說一句話的事,那你們就什麽都不是。”
說到這裏,俞氏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看着他們兩個:“偏生你們兩個還一點都不知道上進,鎮日想的不過是要吃些什麽,要玩些什麽。”
魏秀蓉不說話了。
她是确實沒有想到魏壇在兵馬司被收監十日的事是魏城指使人做的。
二哥再如何也是他的親弟弟,他就這樣狠得下心來對他?那要是往後她有什麽事,大哥會不會......
忽然想到魏城從西北剛回來的那日,她跟林清瑤在後花園子裏面發生争執,當時魏城可是不分青紅皂白的就站在林清瑤那邊。
要她跟林清瑤道歉不說,還罰她在父親的牌位前面跪了一夜,抄寫《女誡》之類的。
心中猛的一個激靈,下一刻魏秀蓉就擡頭氣憤憤的喊道:“都是林清瑤!這一切肯定都是林清瑤在背後唆使大哥這麽做的。要不然大哥以前從來沒有這麽對待過我們,怎麽現在就會這樣了?一定是林清瑤!肯定是她想要将我們都攆走,她好獨占這整個淮安侯府。不行,我要去大哥那裏揭露她的這個險惡用心。”
說着,起身站起來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