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們在吵什麽？”
關崖是個大胡子老頭，嗓音渾厚，問的擲地有聲，在場的嘈雜聲一滞，龐若雲被威懾，慢慢的收回了手臂。
“關導。”她轉身，讪讪笑道：“好久不見，上次在劇組都沒來得及跟您打招呼。”
“沒事。”關崖淡淡道：“我沒什麽印象。”
龐若雲：“……”
套近乎失敗，有人在竊笑，龐若雲略尴尬：“我在《龍門女飛将》裏不是主演就是了……”
關崖沒回應，目光越過龐若雲，落在了盛潇身上。
一進門他就看見了這個女孩子，她不卑不亢的應對着龐若雲，眼下如天鵝般垂頸，柔弱卻又堅韌，這種外柔內剛的氣質十分符合他心中的《紅牆記》的女主角齊芳，關崖想，可惜她長得太漂亮了。
齊芳是個農婦出身，丈夫在飛黃騰達後另娶妾侍也是因為對她的外貌氣質生厭，因而齊芳的女演員絕不能是國色天香的類型。
屋子裏的這群偏偏都是美女裏的人尖子。
這時站在編劇佟博身邊的一個鷹鈎鼻男人似笑非笑的開了口：“龐小姐，我覺得你跟這位美女應該還蠻有緣的，牛仔褲都撞了同一款，與其針尖對麥芒，不如拜個把子吧！”
龐若雲笑的有些難看：“尹總，她那是山寨貨。”
“是嘛？”尹傑露出幾分好奇的神色，邁步過來道：“這年頭還有人敢山SUN，我看看。”
他彎腰掃了一眼，眸光閃爍，若有所思的“唔”了一聲。
這個小尹總的老奸巨猾已經表現的很外露了，以他的水準，想要看出SUN的褲子是不是山很容易，看出了卻不說，明顯是在照顧龐若雲的面子。
一個是無名小卒一個是流量女星，換盛潇也會這麽做，這種段位的男配如果不瞎眼看上米小莉，還是蠻有吸引力的，盛潇想，嗯，他的桃花劫來了。
一雙有力的手推開了盛潇，米小莉艱難的擠出來，扒着門框哭的超大聲：“嗚嗚嗚！”
尹傑被這花花綠綠一團沖入眼簾的東西吓了一跳，他對着米小莉磕巴了兩聲：“你，你哭什麽。”
“他們都說我醜！”米小莉擡手抓住尹傑的高級西裝揩眼淚：“我不醜嗚嗚！”
饒是盛潇見多識廣，還是被尬的退開了，發自內心的佩服本文作者的下限，她煞有介事的看向對面的汪磊，果不其然汪磊按捺不住了，疾步而來道：“小米粒！你不醜！你是最可愛的！你不要聽他們亂講！”
米小莉：“可是好多人都說我醜，說我像送外賣的嗚嗚！”
汪磊還要說話，尹傑卻回頭橫了他一眼，汪磊下意識的噤聲，眼看着尹傑微笑着将他的米小莉扶了起來。
“你叫小米粒？”尹傑用拇指替她擦去眼淚，溫柔道：“名字很可愛，人也很可愛，待會兒試鏡要加油哦。”
米小莉張大了嘴，呆呆的看着尹傑，臉慢慢的紅了。
真的有高富帥！
汪磊将這一切看在眼裏，極不是滋味，他咳了兩聲道：“尹總，已經快十點了，還是抓緊開始吧。”
除盛潇以外，在場所有的姑娘們都被這迷之修羅場驚呆了。
與此同時，一條消息在他們的小V信群裏博散開來。
【她叫米小莉，非科班出身，剛才她遲到還在樓下怼小高來着，小高說了她就是那個降格入選的人！】
一石激起千層浪。
【天哪，她一進來我就覺得眼前一黑，衣品絕了！】
【那個汪總是贊助商之一吧，怎麽感覺跟米小莉很熟的樣子？】
【還用說嗎！肯定是姓汪的贊助商給她開的後門！】
【她如果跟汪總有一腿，為什麽還跟小尹總拉拉扯扯的？】
【公交車吧，後臺這麽硬，難怪敢跟若雲姐嗆聲。】
龐若雲耿直無比的用一個字表達感受：【嘔】
盛潇也在那個群裏，她偷偷摸出手機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挑唇。
她下去接米小莉的時候吹了小高一句耳旁風，內容當然不是她告訴米小莉的那段雞湯式的說辭，就短短一句話：聽說米小莉有贊助商後臺。
小高不欲得罪贊助商，但是也被米小莉煩的夠嗆，顯然這句話他聽進去了，經過人類大腦富于感情的處理，添油加醋的傳播，形成了蝴蝶風暴。
盛潇凝神看着關崖和佟博。
關崖一直不動聲色，佟博倒是和她對上目光，微微一笑。
盛潇報以莞爾，在心裏盤算。
作為穿書進來的倒黴鬼，作者要男主男配愛女主，那他們就只能愛女主，這一點盛潇無法改變，為了抗衡主角光環，她就一定要拿下導演和編劇。
比起編劇，導演更注重視覺化的效果，結合《紅牆記》的梗概，盛潇猜測米小莉的土錘或許歪打正着了關崖的取向。
十分鐘後，衆人入座，試鏡的內容公布：當你貧窮時。
衆人竊竊私語，盛潇陷入了沉思。
這道題目并不難，也很經典，可越是經典越是難以演出新意，如果衆人表現齊平，那外貌別具一格的米小莉就贏了。
這時秘書出來挨個兒喊人進去。
關崖坐在評委席上擰開一瓶礦泉水喝了幾口，前頭的女演員正跪在地上，木着一張整容臉道：“各位大爺行行好給我一點錢吧。”
關崖就想說“不給快滾”。
那表演比嘴裏的水還索然無味。
“窮的一點都不接地氣。”關崖毫不留情的說：“這群人一看就沒窮過。”
佟博笑道：“你這個要求有點過分了。”
關崖用筆頭敲了敲桌面：“這個米小莉窮的還蠻真實的，外形也很契合齊芳，你覺得呢？”
一直在看戲的尹傑聞言，托腮笑道：“關導，你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這麽說的吧？”
關崖道：“尹總，我很客觀。”
佟博好奇道：“尹總跟米小姐認識？”
尹傑靠在椅背上懶懶道：“今天頭一回見面，就覺得跟那些莺莺燕燕不一樣。”
語氣中的贊賞呼之欲出，汪磊在一旁聽得牙酸，偏偏尹傑說話的時候沒有他插嘴的份，他想了想，摸出手機給“小米粒”發了一條消息：
“小米粒，內部消息，導演很看重你，這次十之八九就是你了，我也會幫你跟導演說話的，放心吧！”他率先邀了一波功。
外面米小莉摸出手機一看，喜上眉梢，甜甜蜜蜜的回道：“謝謝汪磊哥哥，有空請你吃飯哦。”
汪磊的消息宛如一顆定心丸，米小莉立刻精神抖擻起來，她伸脖子一張望，看見坐在一隅生悶氣的龐若雲。
“哎！”她大搖大擺晃到龐若雲跟前：“我已經得到內部消息，導演看中我了，會選我當女主角，你們都輸啦！可以收拾收拾回去了！”
“開什麽玩笑！”龐若雲咬牙冷笑：“你腦子摔出幻覺啦！”她一揮手道：“放着這麽多有才有貌的姐妹不選選你這個土鼈？”
“就是選我了！你愛信不信！”米小莉大聲道：“導演說我就是為女主而生的！你們少眼紅了！”
“這還沒試完呢，你別得意太早！”有人小聲道。
米小莉道：“就剩兩三個人了，馬上試完公布結果！你們等着瞧吧！”
盛潇在旁靜觀其變，忽的手機一震，屏幕上顯示邱子昂發來一條消息，盛潇有些詫異，還沒來得及查看，秘書出來叫她，她只好暫且擱置，起身跟着秘書走，邊走邊将頭發拆了重新盤起，又撥了些碎頭發到鬓邊。
關崖似乎已經敲定了米小莉，跟尹傑交頭接耳絮絮說了許多，汪磊看起來也很得意，只有佟博還泰然處之。
門開，盛潇進來了。
除了佟博坐直了些，其他幾人都沒有給她太多注意，盛潇從容的鞠了一躬道：“各位制作人好，我叫盛潇。”
關崖敷衍的“嗯”了一聲，依舊在跟尹傑說話。佟博略顯無奈，指了指盛潇頸子上的劃痕：“你可以嗎？”
盛潇道：“沒什麽妨礙。”她目光掠過關崖，恬淡道：“下面我将開始表演，關導，能否邀請您與我搭戲？”
關崖忽然被cue，愣了一下，注意力收回，詫異道：“我？”
盛潇遞了一張紙條到關崖跟前：“您念完這句話，我就開始。”
關崖垂眸一瞧，神色多了幾分探尋的趣味。
紙條上就寫了一句話：這筍你到底要不要？
關崖若有所思的笑了。
這是《紅牆記》裏的一句臺詞，齊芳聽聞冬筍營養豐富，便着意買冬筍回去煮湯想要給丈夫羅生補身體，偏偏冬筍一夜漲價，她省吃儉用的錢卻買不夠斤兩，試圖與菜農還價，反被羞辱。
他細細的打量着盛潇。
這姑娘是個十足的美人胚子，比龐若雲還要靈秀幾分，演個什麽西施妲己賽貂蟬絕對沒問題，她似乎知道自己的問題在哪兒，特意将高馬尾盤成了古時出嫁婦人的成熟發髻，又撥了細縷碎發下來，加上剛才被龐若雲劃傷的痕跡，她的光鮮明豔被削弱，多了幾分淩亂憔悴。
關崖将紙條攤平，剛要念，尹傑出其不意的伸手将紙條奪了去，笑眯眯道：“關導，我也是制作組一員，我來。”關崖還沒來得及阻止，尹傑已經開始棒讀，等到他讀完，佟博和汪磊不約而同的露出了尴尬癌晚期的痛苦表情。
尹傑洋洋得意的擡眸，卻發現盛潇不知何時已經沖到了跟前，她細細的秀眉絞繞，劈手奪過了他手心裏的紙條。
“我……”盛潇緊緊的攥着那紙條，抵在胸前，眼中的渴望和掙紮交織着，她微微舒展手腕，将那紙條遞出去些，卻又猛地抽回，掌心婆娑。
舍不得，很想要。
尹傑有些懵，關崖卻看明白了，盛潇光速入戲，這不是紙條，而是齊芳一門心思想要的冬筍。
“你可不可以……”她嘴唇咬的發白，眼睛裏蒙了一層霧氣，像是在天人交戰。
可憐又可悲。
關崖一陣動容。
沒錯，這就是齊芳。
齊芳跟着她假清高的丈夫讀書也耳濡目染了一些孔孟學問，她窮，她想要筍，但是她拉不下臉來求人還價，她一生貫徹“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所以到了了也沒跟丈夫服軟，而是選擇了另一種硬碰硬的方式。
盛潇退了一步，将東西放在了桌案上，五指徐徐的撤開，她喃喃道：“我，我不要了……”
沒有多餘的臺詞，滿目的卑微和克制流露無遺。
時間像是停止了。
直到盛潇突兀的開口：“我的表演完了。”
作者有話要說： 盛潇：拿的什麽新手副本給我打？
楚狗：要不增加點游戲難度......？
桑總：請問我的戲份是殺青了嗎？
楚狗：不是的！馬上給您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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