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 IX Case Closed 結案
在易容面具被黑羽快鬥毫不留情地扯下來的那一刻,工藤新一就迅速地反應了過來,将警官留在房間裏的手铐抄起,一個箭步沖了過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那人的手拉到了背後反拷了起來,用力地壓住了對方的肩膀,讓他根本無法站起來。他冷聲說道:“原來是你。”
黑羽向後退了一步,哇哦了一聲,在對方兇狠地瞪視下攤了攤手:“朋友,下次易容找個好一點的老師。”他在這裏停頓住了,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有點展示太多了之後,偏移了視線、對上了工藤的目光。他不自在的笑了一下:“我爸是個魔術師, 有教我一點關于易容的技巧。之前沒有注意到是因為一直都沒有認真直接的看到,可不能賴我。”
工藤的視線在他身上多留了一會兒,才收了回去:“你很厲害,黑羽同學。好樣的。”
黑羽在心裏暗自舒了一口氣,甜絲絲的感覺從心間冒了出來。
大偵探沒有因此懷疑他,反而還真心實意地稱贊了他——說起來,大偵探今天可确實稱贊了自己不少次。這都快讓他有點飄飄然了。
高木在這個時候闖了進來。
“工藤君,我們查到了你要的資料了。”他說道,卻緊緊地看着被工藤他們揭穿了易容身份、被制服的人,深吸了一口氣, “是,是他。”
工藤終于露出了一個志在必得的笑容,讓黑羽甚至沒舍得眨一下眼睛,說道:“果然如此。”
對方緊緊地抿着嘴,目光卻平靜地讓人害怕。他只是悄無聲息地坐在那裏,絲毫沒有要為自己辯解的樣子。
工藤開口了,第一句話就是冷靜客觀的稱贊:“手法很老土,同時也很高明。不得不承認,我們都被你擺了一道。”他舔了一下嘴唇,目光驟然變得森冷,一邊走一邊說,“作為吉川凜的靈魂伴侶,你熟知吉川凜的每一個習慣,當然也包括他的哮喘和他嗜酒的習慣。你知道他喜歡和松野、佐久間和角來這裏吃拉面,你甚至知道這三個人的習慣和随身攜帶的物品——在兩年前和他分開之後就一直在計劃着這一切了吧?你潛伏在他的身邊,一點一點的摸清吉川凜朋友們的習慣、盤算着這一切,最終終于在今天動了手。你選擇了最萬無一失、也是最常見的毒殺,并且想要把這件事情栽贓到這三個人的身上。你故意在身上帶了花粉,然後往吉川凜的拉面裏扔了感冒藥,料準了每個人的舉動,成功地營造了這場撲朔迷離的兇殺案——如果不是我和黑羽剛好在這裏,可能真的沒有希望查出真正的兇手是誰。等警察到達現場的時候,你也早就遠走高飛了,監控裏也不會留下任何關于你的證據——你甚至精心地易了容。就算警方真的要調查,他們也只會将嫌疑人鎖定在與吉川同桌的三個人身上,而絕對不會查到你的頭上,我說的對嗎——”工藤微微勾了勾嘴角。
“——森島善太先生。”
穿着侍者衣服的男人閉上了眼睛,卻慢慢地笑了起來。
片刻之後,他睜開了眼睛,眼裏燃起了火焰,毫不顧忌地開始大笑了起來,甚至眼淚都有點笑出來了:“是,是我。是我殺的凜。我是他的靈魂伴侶,是我殺的他,是我做的。”
工藤已經站到了黑羽前邊上的位置,有兩個警員站了過去。他們扯下了森島的衣領,在蝴蝶骨的位置看到了一個褪成色灰色、四分五裂的靈魂印記。
另外一個警員進了房間,低聲向高木彙報了幾句。高木看着森島善太,點了點頭,讓對方先出去了。
“我們已經在你的員工衣櫃裏找到了花粉殘留物、一盒剛拆的感冒藥、以及……你和吉川凜的合照。”高木說道,“花粉殘留物和吉川凜周圍的花粉殘留物在檢測之後顯示是一致的。”
森島善太聳了聳肩:“是我。”
“你……吉川凜究竟做了什麽,讓你這麽恨他?!”黑羽不可置信地開口。
森島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笑得上起不起下氣,整張臉都快扭曲了:“哈!他做了什麽!他什麽都做了!靈魂伴侶——這可真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笑、最不可信的一個詞彙了!你想知道他做了什麽?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他對我做了什麽。”
“靈魂伴侶——原來在我的眼裏,這個詞彙是世界上最好的詞彙,是我無聊而又悲慘的童年生活裏的一道光亮、一盞永遠指引着我的路燈。我被我父母丢棄、一個人掙紮着成長,四處漂泊打工、無依無靠、甚至一度想要自我了斷——直到印記的出現。當時我就想,蒼天在上,這是多麽美好的一件事情,清晰地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人能夠理解你、能夠陪伴你走過這一生。不管這個人是誰,我在那-瞬間就和我的靈魂伴侶墜入了愛河,并且在那之後重新拾起了生的希望,每天都精力充沛的出門工作、無比期盼能夠在那一天遇到屬于我的那個人。”
他停頓了一下,臉上露出了甜蜜的笑容:“然後我遇到了他。吉川凜,我這生的摯愛。那是我最快樂的一天,我們在遇見對方之後的驚訝和喜悅、到無可避免燃起的火焰一-當天晚上我們在餐廳聊了很多,幾乎是立刻就感受到了合拍。從來沒有人可以跟我如此合拍過,像是我講的每一件事他都懂、他都能夠真正的理解。我邀請他是否要跟我一起合租,他也欣然應允了。就這樣過了半年,我每天都陷得更深,直到有一天他喝醉酒、跟我上了床。”
森島完全陷在了自己的故事裏,垂下了眼睑:“我以為我們情投意合,我甚至在第二天早上起來滿心歡喜的為他做了早餐。然後他跟我說,他要搬出去。”
“我當時就懵了。我不理解,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要怎麽做。然後他跟我說——他是這麽說的,一字不差,我每天都會想着他說這句話的殘忍的模樣——‘對不起, 善太,我一直把你當作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和男人在一-起,就算你是我的靈魂伴侶也不行,這讓我感到惡心。非常抱歉,善太,請給我三年的時間,三年之後我會給你一個答複’。不管我怎麽求他,我怎麽拜托他,他還是離開了。”
“我還是答應給了他時間。說到底,我們是靈魂伴侶,命運已經決定好了我們會走到最後,只不過是三年罷了,我為什麽不能忍受呢?一切都很好,直到我看到他和那個叫松森的婊子在一起,肆無忌憚地在街邊擁吻,手挽着手,與此同時我只能可悲的遠遠的看着。我有一天在他下班的時候攔住了他,質問着他這一切,而他看上去像是我做了什麽天大的錯事,指責我侵犯他的隐私、是個跟蹤狂。我無法克制自己的憤怒和怨恨,特別是看到他和那個女人做着情侶的事情——我以為我能夠忍過三年,但是兩年過去了,他們還是那樣,甚至我還聽到松森有考慮結婚的事情一-我無法忍受。吉川凜只能是我-一個人的,如果他要和那個女人結婚的話,還不如讓他就此死掉好了,”
他又一次開始大笑了起來,聲音裏卻夾雜着難以壓抑的空洞和悲傷:“現在我成功啦!吉川凜——吉川凜他終于真真正正地屬于我-一個人了!啊——這可是一個happy ending!你們說是嗎?對吧?是這樣的吧?一個happy ending——”
“閉嘴吧,森島善太。”工藤新一的聲音突兀地打斷了他,平時冷靜的聲音裏難得一見地參雜 上了怒火。他的牙被他咬的咯略作響,垂在身邊手握得緊緊的。他深呼吸了好幾下,然後才說道,“你所做的一切,不過都是基于自以為是的判斷罷了。你以愛為名,卻做出了與愛完全相反的事情——你不覺得可恥嗎?愛不是一廂情願,更不是什麽命運天成——就算是靈魂伴侶又怎麽樣,你從始至終有好好的跟他談過嗎?你真的知道他侶又怎麽樣,你從始至終有好好的跟他談過嗎?你真的知道他的想法嗎?沒錯,森島善太,在這場感情裏,你從頭到尾都只想到了你——這根本不是愛啊,這是自私自利,這是一廂情願。你今天做的這一切是犯罪,也只能是犯罪,你不要、也不準這樣肆意地玷污愛這個字眼。”
森島像是被什麽噎住了似的,聲音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卡在了那裏。片刻之後,他開始痛哭了起來,悲威的哭聲穿透空氣、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道歉和吉川凜的名字混在了一起。
高木警官的面部肌肉抽動了一下,像是在極力忍住自己不要沖上去暴打這個人的念頭。
他的嘴角微微下沉,最後冷靜而嚴肅地、清晰地在這哭聲中一字一句地說道:“森島善太, 現在我以謀殺罪将你逮捕。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所說的一切都将成為呈堂證供。”
“……抱歉,工藤,我需要去洗把臉。”黑羽在房間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低聲說道。
工藤仍然站在那裏,看着高木将森島善太壓入車內的場景,耳邊是拉面館的嘈雜的聲音。他的世界卻逐漸安靜了下來,像是他置身在很遙遠的地方,思緒開始飄散。
他想,原來不是所有的靈魂伴侶都能夠擁有最完美的結局。命運只是告訴你你們能夠成為心意相通的兩人,并不代表着你們能夠真的擁有happy ending——這可是人生,誰知道什麽會發生,誰知道有沒有這樣的悲劇在自己所不知道的角落上演着……
這是,靈魂伴侶——
這個詞裏包含着太多的東西了。工藤想到。
他該如何界定友誼和愛情?如何分辨最貼近心裏的摯友和一生的愛人?傳統的文化觀念和全新的生活方式——他、以及所有的人,要如何在這樣的情況下找到一個平衡點?如何才能讓這樣的悲劇不再發生?
所幸的是,工藤新一不用擔心自己父母會對不同的性向有什麽看法和反對,演員與作家讓他們能夠頗為全面地了解了這些,而工藤自然也在這樣的成長環境下對不同性向的想法相當開放自由。
……當然,他也有屬于他自己的專屬的煩惱。
——怪盜基德。
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存在?自己和他的未來會變成什麽樣子?他們是靈魂伴侶——盡管他不相信命運,但他無可避免的開始想他該如何面對怪盜基德,一個與自己截然不同的存在。他接受這個現實,但他也需要時間……和交流。吉川凜的悲劇宛如警鐘一般地敲響了他,讓他意識到了所有的感情都需要經營,靈魂伴侶也不例外。尤其是對方還是一個捉摸不定的罪犯的時候。他不能因為他是自己的靈魂伴侶就下意識地相信對方、相信對方不會做出格的事情,這簡單的只是不符合邏輯。
工藤的手臂因為這個想法而起了雞皮疙瘸,血液有些微微發冷。
——當然還有黑羽。
這個只認識一周的人,卻能讓工藤新一能夠在他身邊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自然、能夠真心實意的贊嘆對方所擁有的才華,而黑羽向自己所展示的一片赤誠之心是這樣地打動着他。他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在自己的心間站了一席重要之地,兩個人之間的不同只是讓所有的一切都更加的生動有趣,如同他們擁有着……靈魂伴侶之間所會擁有的默契。
他的視網膜忠實地接收到了光線傳來的黑羽遠去的背影,通過神經輸入了他的腦中,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黑羽快鬥,是一個很有趣的人。
工藤想。
足夠有趣,以至于他甚至已經明顯的感到有什麽不一樣了。
……所以是什麽?
黑羽回來了,臉上濕漉漉的,額間的亂發粘在了一起,在走路的時候落了下來,遮住了他的視線。他滿不在乎的撩了一下,一串水珠在空中劃過了一道優雅的弧度,在白熾光下閃閃發光,就像他的眼睛一樣,灑滿了點點閃爍的星辰。
黑羽的嘴巴一張一合,在跟工藤說着什麽,然而工藤已經完全聽不見了。他的瞳孔微微放大,耳邊是巨大的轟鳴聲。
——是了,他在另外一個人的身上感受到了最佳的默契。
——而對方不是自己的靈魂伴侶。
——那這有可能是……會是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