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再次走吧臺前，甄恬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至少表面上看去是這樣。
她走到陳醉的身邊坐下，笑着對他道：“不好意思學長，久等了，要給你來杯啤酒嗎？”
“不用了，我待會兒還有工作，就不喝了。”陳醉一邊說着，一邊看她，“你也別一直叫我學長了，叫我名字就可以。”
“哦，行。”甄恬點點腦袋，擡眸看他，“陳醉學長。”
陳醉：“……”
他兀自低笑一聲，跟一道來的攝像機打了個招呼，才又對甄恬道：“那我們開始吧。”
“咳，好的。”甄恬看見攝像機被架起來，便有些緊張。陳醉調整着話筒，看着她笑了起來：“你要是覺得緊張，可以喝一杯啤酒。”
“沒，我沒緊張。”甄恬下意識地坐直身體，堅定地否認道。
陳醉嘴角微揚，将手裏的稿子交給了她：“這是我列的一份簡單的采訪提綱，你可以先準備一下。”
“哦，好。”甄恬拿着稿子，低頭看了起來。把注意力放到稿子上以後，她的狀态放松了不少，陳醉的問題不多，也不難回答，她看完後，擡起頭來沖他笑了笑：“我可以了。”
陳醉點點頭，把稿子收到鏡頭外，跟甄恬交代：“這個不是直播，你可以慢慢說，說錯了也能重來，沒關系。”
他的聲線柔和，引得一旁的攝像師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真是見了鬼了，今天的陳主播竟然這麽溫柔？？！
甄恬自然是沒察覺出什麽異樣，她輕輕呼出一口氣，朝陳醉露出一個笑：“好的，謝謝學長。”
她的稱呼又變回了學長，陳醉沒說什麽，只是笑了笑，正式開始了這次采訪。他先簡單介紹了一下甄恬和她的啤酒屋，然後才開始對她提問。面對鏡頭，甄恬剛開始還有些不自在，但采訪問題都是圍繞啤酒的，這是她最在行的領域，漸漸的她也進入了狀态。
陳醉道：“我的一個同事知道你是女性後，有些驚訝，女性的啤酒從業者是不是非常少？”
甄恬點點頭：“确實很少，少到大家都覺得啤酒業是被男性統治的吧？但現在有越來越多的女性加入到了這個行業，從經營酒吧到釀酒師，女性在當中都有佼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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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醉微微颔首，又問：“那麽在男性占絕大多數的行業，會出現女性被歧視的情況嗎？”
“會的，就連女性消費者有時也會受到歧視。”甄恬舉了個例子，“比如一位女性點了一杯世濤，侍酒員可能會對她說，這個酒不适合女性，或者女性不會喜歡這個酒。他們并不尊重女性消費者自己的意願。有的酒吧，甚至會單獨做一份女性酒單，女性只能點到酒吧的部分啤酒，而男性才能點所有的酒。我認為這是非常不公平的。”
“所以你在經營Tipsy Cat的時候，是不是特別注意了這個問題？”
“是的，這是我開這家店的初衷，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在這裏自由自在的喝酒，我們不會替你決定你應該喝什麽。”
“那以你經營啤酒屋的經驗來看，女性和男性的口味，是否有不同呢？”
“男性可能會更願意嘗試不同口味的啤酒，但這也不是絕對的，現在越來越多的女性會喝幹投酒花風格的啤酒，也有男性會喜歡甜啤或酸啤。我認為每個人的口味都應該被尊重，而不是簡單粗暴地用性別加以區分。”
采訪有條不紊地進行着，不知不覺便接近尾聲。結束以後，離正式營業的時間也近了。陳醉跟甄恬說了句“辛苦了”，問她：“開店後我們還能繼續采訪嗎？我們想拍攝一些營業時的畫面，可以的話，也想采訪一下願意接受采訪的客人。我們不會打擾其他顧客。”
甄恬連連點頭：“可以的可以的，需要我陪你們嗎？”
“不用了，你去忙你的吧。”
“那好吧，有什麽需要随時可以叫我。”
“嗯。”陳醉看着甄恬走進吧臺，便和攝像師在周圍轉了起來。甄恬的吧臺一角挂着一幅油畫，陳醉進來的時候就留意到了，因為店裏的燈光比較暗，陳醉也不能看得特別清楚。
甄恬見他打量那副畫，便主動跟他介紹：“這是馬奈的名畫，《福利·貝熱爾的吧臺》。當然，這幅是臨摹的，真畫在英國的美術館裏放着呢。”
陳醉雖然喝酒，但對國外美術作品了解不多，他又看了一陣，開口道：“這畫倒是挺有意思。”
“對吧，我也這麽覺得。”提到馬奈的這幅畫，甄恬頗有興致，“畫裏的鏡子并沒有反射物體真實的位置，馬奈用了很特別的透視技法。我覺得他特別有個性，就像那種有個性的釀酒師，對自己的釀酒哲學有着自己的堅持。”
陳醉聽她這麽說，回頭看向了她：“我聽說，Tipsy Cat也賣自己釀的酒？”
“是的。”甄恬微微揚起頭，亮晶晶的眼裏綴着笑意，“我最近剛好新釀了酒，你要嘗嘗嗎？”
不得不承認，這句話誘惑到陳醉了。心裏不免對甄恬釀的酒産生出好奇，但想到接下來還有工作，他還是拒絕了：“下次吧。”
“好。”
陳醉沒有在這裏待太久，采訪完幾個來喝酒的顧客後，便收拾好器材準備打道回府了。臨走前，他去吧臺跟甄恬打了個招呼，甄恬見他們準備離開，心頭莫名湧上一陣不舍：“采訪完了嗎？”
“嗯。”陳醉點點頭，看不出太多情緒，“我們不方便打擾太久，節目制作好後會盡快安排播出，到時候記得看。”
“好的，是在《今晨要聞》播出吧？”
“嗯。”
“大概是什麽時候啊，可以提前通知我一聲嗎？我怕會錯過。”甄恬說完後，又覺得自己多慮了，她媽媽可是這個節目的忠實觀衆啊，到時候她看見了，肯定會把她叫起來的。
“要是錯過了，還可以看重播，我們節目在網上都有重播的。”
“哦。”甄恬又點了點頭。
陳醉忽然沉默了一下，看着甄恬道：“要不播出前我通知你吧。”
“真的嗎，那太好了！”甄恬眸子一亮，又有些遲疑，“不過之前聯系我的人不是你，你有我的聯系方式嗎？”
陳醉眼裏的笑意一閃而過，像是偶然掠過水面的光影：“方便留一個聯系方式嗎？”不方便的話，他也可以回臺裏查，反正表格上什麽都有。
甄恬腦子還沒轉，手已經自動自發地把手機從兜裏摸了出來：“方便的。”
她把自己的電話號碼報給了陳醉，末了，又加上一句：“微信也是這個號。”
“好。”陳醉低着頭保存，正好隐去了嘴角的笑，“我會記得通知你的。”
“謝謝學長。”不過在那之前你也可以随時聯系我的。甄恬這麽想着，卻沒好意思說出口。
“那我們就先走了。”陳醉收起手機，看了甄恬一眼，和攝像師一起走了出去。
回臺裏交代完工作，陳醉換回自己的衣服，直接下班了。這會兒已經七點過，陳一然小朋友早已放了學，還給陳醉發了一條信息，問他什麽時候回去。
陳醉給他回了消息，回去的路上順便買了點吃的。ABA電視臺在市中心，離星光百貨不遠，陳醉買房的時候，考慮到陳一然上學的問題，還是把房子選在了更靠近市一小的地方。
好在他平時上下班都不是高峰期，開車去臺裏也不會花費太多時間在路上。
房子是三年前才買的，只是個兩室一廳的小戶型，但因為地段，仍是不便宜。陳一然小小年紀，就因為房子的問題發過愁了，他認真地考慮過，陳醉将來總要結婚吧，結了婚總會要小孩吧，那小孩出生後，不就沒有房間住了嗎？
他誠心誠意建議陳醉買三室一廳的那一年，才只有五歲，陳醉看着小小只的他，真的是哭笑不得。他也不是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只不過買三室一廳會超預算，而且他短期內也沒有結婚的打算，更不用說要小孩了。
陳醉提着吃的回來，一打開門就看見了桌上剩下的外賣盒子。陳一然已經自己點過外賣了，要是等他舅舅回來再吃，他估計都餓成幹屍了。
陳醉一邊換鞋，一邊朝陳一然房間的方向說了一句：“吃了東西也不收拾？”
陳一然正在裏面寫作業，房門是關着的，聽見陳醉在外面說話，他放下手裏的筆，颠颠地走了出來：“我那是特意給你留着的，還是用我的零花錢買的！”
陳醉看了一眼桌上的飯盒，“哦”了一聲：“那我還要謝謝你給我留的這些殘羹冷炙？”
“……那還不是你自己回來太晚了！”陳一然見陳醉把手裏的吃食拿了出來，也坐到了桌子邊，打算等會兒蹭一口，“你今天怎麽回來的這麽晚？”
陳醉是播早間新聞的，每天淩晨三點就出門上班了，沒有其他工作的話，他中午就會回家。今天這兒都八點了，難道舅舅背着他有什麽情況了？
陳一然是操碎了心。
陳醉道：“臨時出了個采訪任務。”
“哦……”
陳醉擡起頭來看他：“你坐在這兒幹什麽？你不是已經吃過了嗎？”
“然後我又餓了。”陳一然說得一臉理所當然。
陳醉垂眸笑了一聲，也給他拿了一雙筷子。陳一然拿着筷子，卻沒急着去吃東西了，因為剛才陳醉的笑，實在是太反常了！
舅舅什麽時候這麽笑過！
陳一然已經在心裏下了結論，陳醉今天肯定是遇到什麽事了。
“舅舅？”他偏着小腦袋，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看他，“你今天心情好像很好哦？”
“有嗎？”陳醉夾菜的手微微一滞。
“有啊！”陳一然肯定地點點頭，“你肯定是遇到什麽好事了。”
陳醉從容地夾了一筷子菜，放進自己的碗裏：“哦，沒什麽，臺裏給我漲工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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