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凝兒的眼睛一直睜着,她睡不着了。
裴咎身上有着很幹淨清爽的氣息,整個人十分潔淨。容貌自然也是萬裏挑一。
他看起來像個君子,舉止言行也十分穩重。凝兒這樣一個美人在懷,他卻沒有半分心動。
可世上有很多人,對美色無動于衷,卻沉溺于權勢。
裴咎如今虎落平陽,需要一個東山再起的時機,凝兒知曉,自己這枚棋子,若他運用得當,可為他撬動天下。
他是否會利用?
凝兒忍不住嘆了口氣,若他真的只是這山上普普通通的一個百姓,該多好。
裴咎并沒有凝兒那麽多的彎彎繞繞,他感覺到了懷中的她一直不安分。
微微蹙眉,裴咎道:“你睡不着?”
凝兒笑了一聲:“疼得睡不着。裴大哥,你和我聊天好不好?”
裴咎“嗯”了一聲。
凝兒輕聲道:“裴大哥,蘇晝那天過來,和你說了什麽?”
裴咎反問她:“你和蘇晝關系如何?”
凝兒道:“他是太子的表哥,我是太子的表妹,我和他之間,隔着一個太子,關系又能如何。”
“他只說有一堂弟失蹤,要在這附近尋找,被我拒絕了。”
凝兒道:“若裴大哥你有難處,拒絕了也好。不過,我事先和你說一下,蘇晝并不算太壞的人,他講信用,承諾什麽,就一定會做到。和蘇晝針鋒相對的是榮王,榮王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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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咎聽她說着,她頓了一下,裴咎捏了她的下巴,道:“榮王怎麽了?”
凝兒唇邊一抹惡意的笑:“此人心狠手辣,表面柔弱,實際上心機深沉。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從來不講什麽信用。”
裴咎“哦”了一聲:“倒是和我知道的不同。”
“我平常接觸他們,自然了解得多。”凝兒道,“舒家為皇家,皇家的人麽,腦子多多少少都不太正常,太子如此,榮王自然也如此。”
裴咎揉了揉凝兒的頭發:“我倒是覺得,你才不正常,好好一個閨秀,偏偏要鑽進男人的被子裏。”
凝兒眼睛閉上了:“沒辦法,我攀上了裴大哥你這棵大樹,自然要緊緊摟着,不肯松手,萬一松手了,你把我轉手送人了怎麽辦?”
“不會。”
裴咎已經習慣了凝兒的體溫。她身子輕軟,身上的味道讓他習慣了。
很多事情,習慣了,心裏自然就喜歡了。
不過一夜之間,凝兒突然就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若她逃離的裴咎身邊,離開麓山這一帶,別處自然有人布下天羅地網。
凝兒身上舊傷未愈,哪怕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很難逃過數千追兵。
裴咎身份尊貴,無論是蘇晝還是榮王,都不敢輕舉妄動。自己在他面前多說幾句,假若裴咎拿自己來交易,肯定是要給蘇晝。
落入蘇晝手中,自己的命運不過是回了正軌,若到了榮王舒南燭的手中……
凝兒打了個寒顫。
反正她只剩下了兩個多月的壽命。
吃過早飯,裴咎道:“和我一起下山。”
凝兒坐上了小毛驢,太陽有點曬,她在頭上圍了一件衣服。
一路上,凝兒心神不寧。
裴咎看出了她郁郁不樂:“放心,大夫是我府上的人,雖然在外開了醫館行醫,不會随便告訴別人病人的一切訊息。”
凝兒“嗯”了一聲。
下了山,裴咎在前面走着,為她牽着小毛驢,凝兒在小毛驢上晃晃蕩蕩的坐着。
她曉得尋常大夫延長不了她的命,不過,為了讓裴咎放心,也只能去看看了。
兩人下山不久,裴咎帶她到了一處僻靜場所,此處停着一輛馬車,還有幾名随從。
為首的随從向裴咎行了一禮:“殿下。”
裴咎點了點頭,他将凝兒拉下了馬,一回神,看到凝兒滴溜溜的盯着他的幾名随從看。
能跟在裴咎眼前伺候的人,能力和相貌都不差。
裴咎心中警鈴大作,拉了她一把:“上車。”
他親手掀起了馬車的簾子,凝兒乖乖上了車。
這幾名随從雖然不知道這個頭上蒙着衣服的女子是何來歷,不過,自家主子向來冷情冷性,沒有向女人示過好的,所以,這幾名随從下意識的不去多看這名女子。
等上了馬車,凝兒笑嘻嘻的道:“裴大哥,你挑人的眼光很不錯嘛,身邊的人長得都很端正。”
裴咎冷聲道:“他們都娶妻了。”
凝兒“哦”了一聲。
裴咎又道:“以後不要随便盯着別人看,你這樣大大咧咧的,自己不知道害羞,會把別人看的害臊。”
凝兒唇角上翹:“啊?是嗎?裴大哥,我盯着你看,你會害臊嗎?”
說着,凝兒擡眸看向了裴咎。
她一張小臉略有些潮紅,眼底帶着粼粼的水光,唇瓣是很水潤的顏色,其實很讓人喜歡。
裴咎移過了視線:“不知……”
凝兒的手指突然貼住了他的唇。
他的唇瓣很薄,形狀很優美,涼涼的感覺。
凝兒眼睛彎了起來:“我就不知羞恥了,你能拿我怎麽辦?”
裴咎一把将凝兒的手推開了。
凝兒笑了起來。
她的笑聲清脆,一直傳到了馬車外面,騎馬跟在馬車外的侍從們面面相觑,都不知自家主子是帶了什麽樣的女人,笑聲這般放肆。
兩刻鐘後,已經到了地方。
凝兒道:“我的腿麻了,要王爺抱我下去。”
裴咎挑了挑眉:“真麻了?”
凝兒點了點頭:“真麻了,我還騙你嗎?”
裴咎冷笑一聲,在她的腿上輕輕捏了一下,不知道捏到了什麽穴道,凝兒跳了起來:“疼!”
裴咎道:“還覺得腿麻?”
“不麻了。”凝兒嘟着嘴道,“你這塊木頭。”
她擡手捏了一下裴咎的臉:“哼!無趣死了!”
她幾步跳下了馬車。
随從見這名女子終于下了馬車,還是忍不住瞟了一眼,這一眼,就有點移不開眼睛。
裴咎也下來了。
凝兒見這是一個精致的小院子,院中飄着藥草的氣息,東邊有一面牆,牆上爬滿了五顏六色的花,看起來漂亮極了,凝兒尚且不知道什麽花會五顏六色的開在一起,湊近去看,才發現牆上的花草是畫出來的。
她還要看,裴咎抓住了她的衣領:“跟着我進去。”
凝兒“哦”了一聲。
門外挂着竹簾,小童子掀起了竹簾:“楚王殿下。”
裴咎直接拉着凝兒進去了。
房間收拾得格外雅致,房外是淡淡的藥草氣息,房內卻是一股濃郁的花香。
凝兒深吸了一口氣。
一道屏風格擋,裴咎道:“陸姑娘,本王已經将人帶來了。”
凝兒不知誰這麽大的排面,王爺過來,都不主動出來見人。
這時,屏風自然分成兩扇,從中間分開了,一名身穿淡紫衣裙的女子坐在書案的正中,她俯身行禮:“陸紫見過楚王殿下。”
凝兒天然抵觸這個叫做陸紫的姑娘。
陸紫容貌端莊,眉眼溫和,不知為何,凝兒看陸紫的第一眼,心底就不喜歡。
她不怎麽願意上前。
裴咎推了凝兒一下:“去坐在陸姑娘的面前。”
凝兒嘟了嘟嘴:“哦。”
陸紫不動聲色的看了凝兒一番。
難以用語言描述的國色天香。與裴咎站在一起,也未曾失了顏色。
裴咎乃人中龍鳳,往日,和裴咎站在一起的人,無論男女,氣派總會被裴咎壓下去幾分。
陸紫淡淡的道:“姑娘,坐下來吧。楚王殿下,數日未見,陸紫居然不知您藏了一位絕色佳人。”
裴咎道:“原凝,坐過去。”
陸紫見裴咎沒有否認,心中更有幾分不喜。
凝兒坐在了陸紫的面前。
陸紫給她把了脈,一股淡淡的寒意從凝兒的手腕傳來,她下意識的想把手縮回來,卻縮不回來。
裴咎道:“她體質虛弱,受不了你用內力試探,陸姑娘,你直接看一下她的傷患之處,給出醫治之法。”
陸紫松了手:“姑娘,你是哪裏受了傷?”
裴咎轉過了身去。
凝兒心不甘情不願的把衣服解了,露出肩頭的掌印:“喏,這個……”
陸紫眉目緩和了幾分。
沉吟片刻,陸紫道:“姑娘,你把衣服穿上吧。”
凝兒穿上了衣物。
陸紫道:“殿下,您可以回頭了。”
裴咎道:“她受的傷……”
陸紫道:“是中了毒,掌中帶毒,此毒名為寒蟾,南邱國特有,在北轅國比較少見。殿下,恕我直言,哪怕在南邱國,此毒也難解。”
裴咎的臉色難看了起來:“無藥可救?”
“我可以施針壓制。”陸紫道,“此毒發作多在夜間,因為夜間寒氣重,患者多在夜間無聲無息的去世。這位姑娘只剩了一個多月的壽命,我施針壓制毒素,勉強多延長一個月。”
凝兒:“……”
凝兒要被這個女人給氣炸了。偏偏她要裝作一無所知,不然又要被裴咎抓到小辮子。
裴咎這個木頭,帶給她看的究竟是什麽昏庸狠毒的大夫。
凝兒道:“我不要被針紮。”
裴咎道:“不要諱醫,陸姑娘,你下手輕一點,她怕疼。”
凝兒往回跑:“讓我死了算了,我不要被針紮。”
裴咎攔住了她。他輕功了得,凝兒跑得再快,最後還是被他抓住了。
裴咎一把按住了凝兒:“別在這裏撒野,惹別人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