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3)
男孩道:“你不就是說那邊那個肥女嗎?腿比大象還粗,你再看她的腰,哈哈哈,就這還出來跳舞呢!”
女孩急了:“什麽呀,剛才我看得清清楚楚,一個巫婆從空中飛過來。真的不騙你,我剛才真看到了。”
“哈哈哈,”男孩笑得更開心了,“巫婆來了,伏地魔也要來了,然後這公園就轟的一聲炸了。”說完這句話,男孩摟住女孩,貼在女友耳邊講起了恐怖故事。女孩睜大眼睛聽着,突然吓得哇的一聲,拿拳頭用力打男孩。男孩一邊躲閃,一邊捉住女友的手,将女友柔軟的身體壓在長椅上,然後俯下身開始親吻。
女孩子漫不經心地扭動着身體,還想扭身向四周看,可她只看到了高高的樹梢與略顯壓抑的天空。嘆息了一聲,感受到男友的熱吻,她開始熱烈地回應。四周的喧嚣與吵鬧聲,迅速地與他們的世界分離了。
兇案現場的淡漠與冷靜,已經接近恐怖的程度。許多人目睹了這一事件,但因為公園裏的人群沒有絲毫反應,目擊者認為自己有可能是看花了眼,又或是那女人在玩什麽新式的健身運動,竟然無人喊叫。
女人的身體跌下來,栽倒在一棵樹下,臉朝下趴在地上。體內的分泌物從她兩腿間溢出來,惡臭充盈四周。
與女屍一樹之隔,有兩個肥嬸正在交流八卦資訊,最先嗅到了異味。兩人的鼻翼同時抽動了一下,不約而同地說:“好臭,好臭,又有人在公園裏拉屎了,警員也不說管管這事。再這樣下去的話,這裏就沒法來人了。”
說完,兩個肥嬸拎着菜袋子,走出公園去逛菜市場了。
不斷地有人走過來,嗅到異味,人們都急匆匆走開。最多不過是掩住口鼻,嘀咕一句:“好臭,好臭,這裏為什麽這麽臭啊!”
許多人都嗅到了異味,但卻沒有人注意到伏卧在地上的女屍。這是因為最初的目擊者沒有反應,後續者便固執地認為沒有事情發生,即使是看到了異常,一時也難以改變想法。
女屍就在人流稠密的公園裏靜靜地伏卧了一個多小時。這期間至少有幾十個人經過看到,但所有人都把這具女屍向着合理的方向想象。大多數人都認為這個女人喝醉了,又或是因失戀而把自己搞成這樣,還有人認為這是個女瘋子。
又過了一個小時,有對夫婦帶着他們的孩子,選擇這個位置取景攝像。妻子和孩子在前面不停地奔跑、旋轉,丈夫手拿家用攝像機亦步亦趨,不停地叫着:“這裏好,後面那棵花樹很美,就在這裏別動。”妻子和孩子就繞着樹,慢慢地轉動着身體,展示出自己最可愛的一面。
可丈夫卻皺起眉頭,他在攝像機的鏡頭中看到了會破壞畫面整體美感的東西。他打了個手勢:“往左,再往左,右邊不行。”
妻子反對:“不能往左,左邊味道不好。”
“嗯,這味道是不對勁。”丈夫停止了攝錄,抽動鼻子,在空氣中追蹤着味道的來源,終于看清楚了樹下的女屍。但是和所有人一樣,他沒有想到這是具女屍,有些懷疑這是哪家服裝店丢棄了的木制體模,因為女屍的膚色已經不再有活力,明顯地透出一種森冷的氣色。
當時丈夫很沉靜地說了句:“別回頭,牽着寶寶的手,離開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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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心知有異,“嗯”了一聲,牽着孩子的手說道:“寶寶看那邊,媽媽帶你去買氣球。”
孩子一邊走一邊回頭:“媽媽,媽媽,那是什麽?為什麽這麽臭?”
丈夫聽到妻子淡然地回答道:“是有人亂扔垃圾,不講公德,寶寶是個乖孩子,咱們不學他們。”
等妻子帶孩子走遠,丈夫走近女屍,仔細地看了看。他心裏的疑懼得到了證實,就立即撥打了電話報警。
聞訊趕來的警方對此樁謀殺異案表示出極大的震驚。他們無論如何也無法理解:受害人于衆目睽睽之下,被人以繩索之類的兇器勒死,目擊者何啻數百,公園裏的游客更是無以數計,怎麽可能不被人發現?而且在女子被害兩個多小時的時間裏,竟無一人察知異常并報警!
不可思議!
整個事件都脫離了常識的軌道,完全喪失了邏輯的意義。
由此,公共盲區殺人這個概念,就成了警方關注的重點。
【火車站殺人事件】
突如其來的一連串公共場所缢殺事件,讓警方因為極度震駭而陷入刑偵能力喪失的狀态中。
每天,警局都要召開案情研讨會,但會議上很少有人說話。即使是說,也只有一連串的疑問。
第一樁是電影院公然缢殺案,一名女觀衆在電影放映期間被活活勒死。所有的觀衆都看到她被提升到空中,勒死之後再任由她的屍體跌下。整個過程中沒人看到兇手,現場也沒有發現類似于繩索之類的兇器。
第二樁是禿頭處長女下屬缢死案,但由于禿頭處長裝作神志不清,再加上兇殺現場不屬于公共區,所以警方将網吧女玩家花豬案列為第二樁。這樁案子同樣是在公衆視線之下,但卻巧妙地利用了玩家陷入游戲時對身邊的事物反應淡漠這個特點,于衆人面前缢死花豬,同樣無人察覺。
第三樁就是這裏說到的公園缢殺案,這樁案子更過分。一名女子在人來人往的公園被缢殺,而且她的身體還被拉升到高處,目擊者雖然詫異,卻因為其餘人沒有反應,而誤以為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所以同樣也無從追查兇手。
就在這種案子的排序情形下,有人提出了公共盲區殺人的概念。此觀點認為:兇手是一名洞悉群體心理學的高人,他精心研究過公共場所群體的心理,掌握了一種利用群體心理盲區殺人的手法。兇手周游于人群密集的熙攘之地,一如魚兒游弋于水中,他就在你面前,你卻看不到他,因為你的視線會選擇性地把他忽略。他所選擇的受害人也是随機的。因為在電影院受害者、網吧受害者及公園受害者這三者身上,沒有發現任何共同點。她們只是被兇手以同樣的手法殺死,僅此而已。
按此邏輯繼續推斷,一個在兇殺現場而被所有人忽略的人,必然是一個看起來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是兇手的人。你就算是親眼看到了他在殺人,也不認為如此。事實上,這三起案件中,所有人都看到了行兇者,但是大家卻全都從自己的視線中删除了這一畫面。為什麽呢?因為你的大腦拒絕接受此人是兇手的現實。
這樣就需要為兇手畫一幅肖像,他站在你面前殺人,你卻固執地拒絕承認,那麽,他到底應該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兇手必然是一個相貌普通、毫無特色的人。如果外貌太過于出衆,如英俊的男子或美麗的女子,又或是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氣質,都會引起人的注意。當然兇手也不能夠醜陋,總之,任何特點都将讓他無法如願藏身。
此外,兇手身邊必然還有一樣東西,牢牢地吸引着公衆的視線,可以讓他趁此機會,從容不迫地選擇受害人,将其殺死再淡定離去。而在這一過程中,因為你的注意力被你認為更重要的事情所吸引,根本無暇顧及。
當時警方在工作會議上認為:電影院中緊張的劇情,網吧裏玩家的癡迷,以及公園中商家促銷的活動,這些都構成了對公衆的必然性吸引。而當兇手出現在沉迷于劇情的觀衆之前,出現在沉迷于電子游戲的玩家之前,出現在公園商家促銷的舞臺之前,都不會引起注意。
除此之外,兇手還必須營造目擊者思維的盲區,缺少了這個,案子就不成立。
電影中的觀衆被繩索勒住提升到高處,網吧裏的女玩家被提升到高處,公園裏的女游客被提升到高處。這三次行動中,兇手一定是在死者身邊,如果不在的話,就無以解釋三名受害人升空懸浮的異事。兇手就站在受害人面前,而目擊者卻視而不見,那就只有一種可能:兇手被視為必須出現在那裏的,他設法讓自己成為環境的一部分,所以目擊者才會直面目睹卻一無所見。
所以這個案子的關鍵,就在于破解兇手的隐身之謎。
一個人要如何站在公衆面前而不被公衆注意?這有很多種辦法,這方面兇手顯然是行家。
就在警方試圖破解這個心理謎題之際,第四樁(實際上是第五樁)兇殺案于一周後登場。此次事件的發生地點,是人流最為密集的火車站。當時數千名乘客正擁擠在檢票口前,許多乘客扛着一人多高的巨大行李,遮擋了後面人群的視線。廣播裏不時報出火車臨站的車次,兼以嘈雜的人聲,湮沒了人的聽覺,讓人的心态變得麻木而僵硬。
就在這摧毀人類知覺的強大氛圍之中,一名女乘客高高升起的身體,将乘客們的視線一下子集中了過去。後面的乘客于驚駭中看到了懸空女子那慘白的臉、凸起的眼珠和伸出嘴外泛着烏紫顏色的舌頭。
太多的人看到了這一幕場景,但随即目擊者被旁邊的人用力推搡着,被前面乘客扛在肩上的巨大編織袋撞擊着。越是想看清楚升到空中的女子,偏偏就越無法看清,因為只要你緩步凝神,就會遭受到後面人流的重力沖撞:“快一點,快快,磨蹭什麽你!”
唯有把驚訝的心思收起,趕緊順着人流進站。
有人信誓旦旦地聲稱,他看到了女子懸空的腳,還看清楚女子赤腳穿一雙品牌運動鞋。但更多的乘客則否認這一點。這兩種截然不同的說法,将影響到刑案追蹤的方向。
如果女子的腳部并沒有徹底懸空,那麽,她很有可能是被兇手高高地舉起來的。等大家看到了這樁謀殺傑作,兇手丢了屍體,檢票出站,讓警方欲行追蹤而不得。
而如果女子的腳部徹底懸空了,那麽這起案子,就難以再追究女子周邊的人,必須設置一個隐身的兇手在旁邊。兇手提着勒在女子頸部的繩索,将女子高高地拉到空中。可是你看不到兇手的所在,因為他巧妙地隐身于你的視覺盲區內,你只能感覺到兇手那無聲的陰冷笑聲。似乎在嘲笑警方的無能和無奈。
火車站公共區女子缢殺案發生之後,警方趕到現場時,已經無法再找到一個即時的目擊證人。所有的證人都在火車上,他們已經離開了。
可是,兇手是否也随這列火車離開了呢?警方對此持悲觀态度。就是在這起向警方能力公開挑釁的案件的激發下,群體謀殺的概念浮出水面,取代了公共盲區殺人的假說。
【群體謀殺概念】
群體謀殺共分兩種,一種是固定性群體謀殺;另一種則是臨時性群體謀殺。
最早警方提出來的是固定性群體謀殺,以此取代公共盲區殺人事件的假說。因為警方發現,公共盲區殺人事件假說中有一個致命的漏洞。這個漏洞就是,無論兇手以何種方式于公衆群體中隐身,首要的前提就是他不能做出引人注意的事情。而殺人是醒目的行為,一旦殺人事件發生,就很難再繼續隐身。
比如說,在公衆場合中,你可能注意到這樣一個男子,他矮小,他普通,他全身上下沒有任何特色。即使他站在你面前,你也無動于衷。可當他用繩索勒死一名妙齡女子,再将屍體拖向空中,并向你冷笑,而你卻仍然注意不到兇手,這未免太誇張了,顯然已經脫離了公共盲區的範疇。
所以說,公共盲區并非不存在,只不過這種盲區的排布,需要一個團隊鼎力合作。
譬如在電影院裏,在網吧裏,在公園裏,在火車站密集的人流之中,如果存在着一支殺人團隊,他們中密切分工,有的以繩索絞住受害者的脖子,有的将受害人舉到高空,其餘的人則用身體遮住公衆的視線,營造出巨大的喧嘩聲,轉移公衆的注意力,這種公共盲區就輕而易舉地制造出來了。
一定是存在着這麽一個可怕的團隊,團隊成員的數量,也許比你想象得更多。
但是通過對四起兇殺命案的現場比對證實,電影院兇殺案的觀衆,并沒有再次出現在網吧、公園、火車站這三個新的殺人現場。而後三處兇殺現場的目擊者,也沒有相互重疊之處。這個說法雖然得到了證實,但警方自己也拿不準其準确性究竟有多高。
這是因為,這四起兇殺案中的現場目擊者數量過于龐大了,電影院的觀衆超過百人,網吧有50多人,公園是開放的,人數不好确定,而火車站的人流保守一些估計,也不會少于萬人。可憐的警局,根本沒有足夠的力量,去尋找每一個目擊人并核查其身份。
但是,每個兇案現場總有十幾個主要的筆錄證人,因為這些證人沒有相互重合,也就是沒有人同時成為幾樁兇殺案的目擊者,他們最多只是目擊一樁。在這個基本數據下,臨時性殺人群體的概念應時而出。
這種觀點認為:電影院兇殺案中,所有的觀衆都是兇手,觀衆們共同殺死了受害者,并達成了一致的證詞;網吧中的所有玩家都是兇手,這些玩家聯手殺死了網友花豬,同樣達成了一致的證詞;公園中圍繞着被殺女子的人群,統統都是兇手,否則無從解釋,何以一個人被當衆殺掉而現場卻波瀾不驚;火車站中,環繞着受害人的乘客們都是兇手,他們勒死受害人,将她高高舉起來抛掉,然後若無其事地通過檢票口,登上火車遠走高飛了。
這些臨時性殺人團夥,是流動的、無規律的。突然之間數十名素不相識、從無往來、相互之間連姓名都不知曉的人聚集在一個公共場合中,因為不明原因合夥殺掉一名受害人,然後衆人若無其事地散開,繼續他們平靜的人生。
臨時性群體殺人的解釋,大致就是這樣。
可好端端的,這些無意中聚集在一起的人,為什麽要殺人呢?
再解釋下去,也不是沒有答案。一種解答途徑,認為諸多缢殺案件,每一起都是孤立的、偶然的、突發的。比如說,在電影院中,有名觀衆吵吵嚷嚷,不停地幹擾觀衆,觀衆們一怒之下當場将其缢殺,而後編造出缢鬼殺人的故事來為自己開脫。兇案的過程完全是偶然的、不确定的,也是無法防範的。
按照這種解釋,就意味着這世界上的人,可愛的孩子,蹒跚的老人,有責任心的丈夫,充滿幸福感的妻子……他們随時都可能成為兇手,淪為恐怖的缢殺者,缢死受害人之後再若無其事地走開。這個說法太可怕了,它意味着這個世界喪失了确定性,從常理上來說是不可能的,違背了人類社會最基本的觀念與常識,所以殊難服衆。
為了避免荒唐的觀念誤導人的思維,将刑偵者置于精神分裂的險境中,又有人提出了邪教集團殺人概念。
此觀點認為,有一種可怕的邪教,散布末世之說,說世界末日就要來臨了,只有加入邪教,才能夠獲得解脫。而世人從罪惡中解脫的唯一法子,就是在将妻女與所有的財産獻給教主之後,再按教主的吩咐自殺,讓教主沒有後患地盡情揮霍你的財富。這種說法駭人聽聞,但世上真的有這種宗教,而且也總是有受騙者。
這種說法認為,有心性邪惡的人成立了這樣一個邪教,在騙取了教徒的財産之後,就唆使教徒自殺,或是他殺。電影院、網吧、公園及火車站等缢死事件,受害者均是年輕的女性,這是邪教殺人最熱衷的目标。而所有現場的人群分布不一樣,只是因為由不同的教徒負責執行而已。
但是,這個說法是極端可疑的。一個邪惡教義的出現,不可能絲毫不受到社會任何方面的注意。邪教必須做欺騙性宣傳,騙取輕信的人入教,而且入教的人在将財産捐獻給教主之時,必然會引發財産繼承人的不滿,法律上的訴訟必然會有。也就是說,如果真的有這樣一個邪惡的教義,斷無可能掩人耳目,必然會廣為人知才對。
但是,沒聽說過有什麽邪惡的教義出現。
如此一來,警方的視線就轉移到了傳說中的女缢死鬼身上。會不會是這樣一種情況,圍繞着傳說中的女缢死鬼,形成了一種廣泛而可怕的社會認知,這種認知強化了社會中的殺機與戾氣,從而導致了多起兇殺案發生呢?
更明确地說,警方認為,傳說中穿越了千年時光阻隔的缢死女鬼,終于來到了現代都市,可怕的魅影游移于人群之中,正在有條不紊地絞殺年輕女子,以宣洩她的怨毒之氣。
【女高管密室被殺】
警方認輸了。
實際上,警方是經常認輸的,一樁案子久無結果,時間長了不再為公衆所注意,案子就成了懸案,封存于被厚厚塵埃覆蓋的檔案堆裏,從此無人提起。而警員們仍然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佯作不存在懸案的樣子,繼續享受神探的稱譽而洋洋自得。
全世界都有這樣的事情。世界各國的警局裏,封存的未解之案比比皆是。但既然這些懸案已經被世人所遺忘,警局也樂得當它不存在。
實際上,當時的警局就是抱着這種心态,硬着頭皮希望挺過難關。運氣好案子突然破了,這固然是好;如果始終無法破解,這也是正常之事。只希望這樣的怪案不要再頻頻出現了,受不了的警員的神經會因此崩斷的。
只要不再發生新的缢鬼懸浮怪案,事情就會慢慢被淡忘。這就是當時警員們的僥幸之心。
但是警方的僥幸之心,被殘忍的新案子擊碎了。
就在轟動一時的火車站缢鬼殺人事件之後一周,一名氣質優雅、外表出衆的女子步出機場。她是一家國際實業財團的高級白領,名叫溫妮,傳聞說她與董事長的關系極為密切,所到之處,極是引人注目。
溫妮也是媒體關注的寵兒,出了機場之後,一群記者立即擁上前來,詢問她有關公司經營方向的問題,以及她對股市的看法。溫妮得心應手,對記者的問題作出極為優雅婉轉,但細究起來并無實際內容的答複,記者則如獲至寶,急忙将她的回答記錄到小本本上。前面一名男子迎上來,請溫妮上了輛豪華商務車,向市區駛去。
迎接溫妮上車的,是這家公司的總裁,姓高,叫高豹。高豹那棱角分明的臉,經常出現在媒體上。有不懷好意的媒體暗示,高豹和溫妮關系暧昧,但實際上他們之間很單純,溫妮能夠獲得董事長的歡心,固然與她的外貌有關,但更重要的是她的才幹。董事長不可能将公司交給一個花瓶來管理,這是業界的共識。
兩個小時後,商務車駛至公司那幢24層高的大廈前,高豹和溫妮下了車,由助理替他們拎着公文包,步入公司總部。
總部在大廈的18層,十幾間公共辦公區,相同數目的部門經理辦公室。走過普通員工正埋頭工作的公共辦公區,就到了總裁、副總裁以及溫妮的單獨辦公室。這些辦公室裏,都有單獨的衛生間,寬大而明亮,但很少使用。
溫妮的辦公室門早已打開,助理替她推開門。高豹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走了進來。雖然他知道溫妮會先進入洗手間補妝,他應該稍晚一點進來才對,但是由于彼此之間的關系較為簡單,也就沒理由人為地搞得太複雜。所以高豹就跟進來了,自己坐在沙發上。而溫妮一邊同高豹說話,一邊對着鏡子看了看自己的臉,吐了吐舌頭,然後進了洗手間,随手将門帶上。
溫妮補妝去了,高豹坐在沙發上,十指交叉,思考着溫妮帶回來的訊息。其實,這些訊息無關緊要,但思索這事本身總是蠻有品位的。他是個極重儀表的人,所以習慣于保持一副思索中的泰然态度。
正在思索之際,洗手間裏突然傳來了輕微的異響,高豹詫異地扭過臉,看着洗手間的門,不明所以。這時候洗手間的門突然發出了一連串的咚咚聲,聽起來像是裏邊的人在用力踢門,但從震動的聲音來判斷,聲響卻是來自比較高的位置。
當時高豹立即站了起來,對溫妮的助理說了聲:“趕緊把門打開。”
女助理立即上前,想拉開洗手間的門,卻發現門從裏邊反鎖了。她立即取出随身攜帶的鑰匙,打開門,然後就呆住了。
溫妮的身體,在洗手間的地面上呈一個奇怪的姿勢。任何人都會一眼看出,她已經不再是個活人了。脖子上有一道深嵌入骨的勒痕,使她的腦袋歪到了不可能的角度。
是誰殺了她?
高豹目瞪口呆地看着這間空空蕩蕩、四面封閉的密室,慢慢地退後幾步,吩咐道:“報警,還有,我要立即向董事長報告。我确信當地警方不足以應對這一事件。”
高豹不愧是總裁,他一句話,就道破了當時警方的困境。
這個案子,實際上已經将警方逼至山窮水盡的地步。就算是警方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把什麽臨時性群體殺人的概念拿到這裏來擺弄。這家公司是極具國際影響力的,無論是被缢死的女高管溫妮,還是現場的目擊證人高豹,都是在業界享有盛譽、鼎鼎大名的人物。如果此案不能偵破,後果的嚴重性,怎麽形容都不會誇張。
面對這一系列殺人怪案,當地警方已經無能為力。據說當時的警督接到報案之後,就開始寫辭職報告。而警方的困境也早為人知,此案一發生,素有神探之稱的羅開作為支持人員被調了過來,協助偵破此案。
羅開,他目前是我的上司。但10年前,他也不過是剛剛出道,在另一座城市做刑事警員,因為一連偵破了幾起疑案而聲名鵲起,被視為警界未來一代的希望。我聽到的消息是,羅開起初堅決拒絕這一任務,但是上峰對他極盡恐吓之能事,如果羅開不能偵破此案,由此受牽連而遭解職的官員,只怕是一個不小的數目。
所以無論羅開是何種态度,他必須來,而且必須破案!
羅開來到之後,當地的警局官員如衆星捧月,将他接到會議室。坐下後來不及寒暄,正要說案子,羅開已經開了口。
他說:“本地的案子,情形、經過我已經全部了解了。現在我要說的是,這幾起怪案,都已經超出了我的刑偵能力,是我無法解決的。”
于衆人的絕望表情與壓抑氣氛之中,羅開繼續沉靜地說道:“如果說這些案子真的能夠偵破的話,只有一個人能夠勝任。
“這個人就是警界的傳奇标範——威伯。
“雖然威伯已經退休10年之久了,但必須請他老人家出山,必須的。”
【古怪的病症】
當羅開說完這番話之後,當地警員警官的表情極其古怪,卻誰也不說話。
原來,早在系列兇案發生之初,當地警局的韓警司就親自去養老院,向威伯求助,不承想威伯已經患上了老年癡呆症。當韓警司去找他的時候,威伯坐在輪椅上,露出驚喜交加的表情,對韓警司說:“你來了,你來看我來了!好,好好好。”
韓警司急忙道:“威伯,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這次又要麻煩您老人家了,您可能聽說了吧?缢鬼殺人案,好兇好兇啊,光天化日,公衆場合公開殺人,卻無人看到兇手的身影,威伯您說這案子奇怪不奇怪?”
威伯大喜,說:“你來了,你來看我來了!好,好好好。”
韓警司怔了怔,繼續說道:“是啊,威伯,我來看望您老人家了。您老人家這次可一定要出手啊,不然的話,咱們警局的名譽,就算是徹底完了。”
威伯喜出望外,說:“你來了,你來看我來了!好,好好好。”
韓警司呆了一下,說:“威伯,您老人家這話已經說過了。”
威伯更加興奮了起來,說:“你來了,你來看我來了!好,好好好。”
當時韓警司心下狐疑,拿手在威伯面前晃了晃:“威伯,你能看清楚嗎?”
威伯仔細一看,大喜,說:“你來了,你來看我來了!好,好好好。”
這時候韓警司終于察覺出不對勁兒了,急忙找到醫生,問:“怎麽回事?威伯他老人家怎麽了?為什麽他翻來覆去總對我說同一句話?”
醫生笑道:“韓警司啊,你不至于看不出來吧?老年癡呆症,表現就是這個樣子的。現在的威伯,記憶力只能維持3秒鐘,3秒鐘一過,他老人家就忘記了。所以他老人家見到你之後很興奮,會對你說,‘你來了,你來看我來了!’說完這句話,老人家就忘記了。再次看到你,以為你剛剛來,于是又重複那句話。如果你心情好的話,可以在威伯面前坐上一整天,我保證威伯會說整整一天的‘你來了’。”
威伯患了老年癡呆症?這個消息讓韓警司一下子就癱了。本以為有威伯這根定海神針,能夠鎮住所有的妖魔鬼怪。豈料歲月不饒人,智慧絕頂的神探威伯,竟然只能保持3秒鐘的記憶了。讓威伯出山偵破缢鬼殺人奇案的念頭,到了這地步,就只好放棄了。
正因為威伯指望不上,所以大家才寄望于新一代的神探羅開。豈料羅開明确表态,他根本無力偵破此案,非得威伯出馬才行。聽了羅開的話,韓警司唉聲嘆氣,告訴了羅開威伯患上老年癡呆症的情況。
羅開聽了大為詫異,說:“這怎麽可能?威伯一世,是最善用腦子的人,老年癡呆症是說大腦鈍化,活力不足。不是說威伯肯定不會得這種病,可他患這種病的概率,應該不是太高的。”
韓警司苦笑道:“這世間的事情啊,說不準。你看美國總統裏根,不也患了老年癡呆症了嗎?”
羅開哈哈大笑,說:“這不一樣,裏根是政治家,美國又是民選政治,政治家不需要腦子的,只要外表長得帥,包你當上總統。外表不帥,再有智慧也白搭。無論如何我也無法接受威伯患上老年癡呆症的說法,我必須親自驗證一下。”
韓警司問:“怎樣個驗證法?”
羅開說:“這容易,我們悄悄開車到養老院,遠距離觀察觀察,如果發現異常,那時候再說不遲。”
韓警司說:“那好吧,這案子我破不了,你也破不了,非得請威伯出來。可是……我就想不明白,難道你是說威伯的老年癡呆是裝出來的嗎?可這又是為什麽啊?我們每次敦請老人家出山破案,又不是白讓他幹,每次都要送老人家一只癢癢撓的。”
羅開忍着笑,說:“可能是威伯那裏已經不缺癢癢撓了,所以他的記憶只剩下3秒。如果這次換件禮物,說不定事情會有轉機。”
兩人開車去了養老院,先是躲在遠處,用望遠鏡偷偷地觀察威伯。凡是搞過刑偵的人,對被人監視特別敏感,兩人不敢靠近,生怕威伯察覺。
兩人用望遠鏡找到威伯,發現老人家正坐在輪椅上,輪椅停在一棵樹下,威伯面對着湖面,一動也不動。韓警司和羅開用望遠鏡一動不動地看着,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了,看得兩人眼睛生疼,可是威伯就像是尊雕像,始終未曾動過。
“唉,”韓警司洩了氣,将望遠鏡丢開,“我琢磨着,我辭職之後還是開家養雞廠好,每天都有新鮮的雞蛋吃,你說是不是?”
羅開卻低叱一聲:“別出聲,有人向威伯走過去了。”
韓警司急忙拿起望遠鏡,果然看到一個穿條紋病號服的老人慢慢地向威伯走了過去,和威伯一問一答,正在說着什麽。
羅開扭頭,對韓警司說:“你看清楚了沒有?這像是老年癡呆症嗎?”
韓警司怒極,丢了望遠鏡罵道:“這個怪老頭子,居然敢裝病騙我,太不像話了!我發誓要在他所有的癢癢撓上都塗上癢癢藥,讓這老東西知道我的厲害!”
羅開失笑道:“不就是裝病號不想接案子嗎,要不要懲罰得這麽重啊?我們倆悄悄靠過去,聽聽他們在說什麽。”
兩人借着樹木的掩護,迅速向威伯靠攏。到了湖邊,躲藏在威伯身後的那棵樹後,探頭偷聽着。
與威伯對話的老人,年紀比威伯更大,不會小于80歲。就見他顫悠悠地拄着拐杖,問威伯:“小威呀,聽說你病了。得的是什麽病啊?”
威伯用手指着頭,嚴肅地說:“我的記憶力,只能維持3秒鐘。”
“好,這個病好。”那老人點頭,又問道,“小威呀,聽說你病了。得的是什麽病啊?”
威伯用手指頭,動作與剛才不差分毫,嚴肅回答道:“我的記憶力,只能維持3秒鐘。”
“好,這個病好。”那老人心滿意足地點頭,又問道,“小威呀,聽說你病了。得的是什麽病啊?”
威伯答:“我的記憶力,只能維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