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故人相見不相識
系統君離開宋寧馨的識海時，宋寧馨感覺到有什麽很深的羁絆一下子離她而去了。
那種感覺就像種植了多年的小樹被一股力量從土壤裏連根拔起了。
這種感覺就像平時不在意的東西有一天再也找不到了。
這種感覺就像心空了一角。
這一次，宋寧馨真的系統君是真的，離開她了。不是做戲，不是假裝。
系統君是真的離開她了。
他不要她了。
他不理她了。
她再也聽到他的聲音了。
他們完了。
這讓宋寧馨想起了小的時候，父母離開她的時候，她伏在他們的身體上嚎啕大哭。
那種冷冰冰的感覺讓她永生難忘。
宋寧馨的心很痛恨痛，就像心被一個人深深挖去了一半一樣。
這讓宋寧馨想起了她失去父母的那一段時間，那一段時間，一直有宋無涯陪着她。
但是，宋無涯要讀書，當時他請了一段時間的假期陪她後，把她交給了家裏的阿姨。
那個時候，她站在陽臺上看着他坐着車離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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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冷冰冰的感覺她永遠不會忘記。
宋寧馨受不了一個人自動離開自己。
如果兩個人中真的有一個人不得不離開，她寧願讓別人看着她的背影離開，也不願意讓自己看着別人離開的背影。
宋寧馨很傷心很傷心。
她的心就像是被泡到了一個酸酸甜甜的壇子裏一樣，永不見天日。
系統君，你就這麽不待見我嗎？你就這麽幹脆地離開了我嗎？
你難道不能等着我死後再離開嗎？
宋寧馨知道這讓系統君很為難，她知道這是無理取鬧，她知道這是強人所難。
但是，系統君不帶一點留念地離開她。
宋寧馨表示她很傷心。
宋寧馨的目光由亮轉暗，由濃轉淡。
宋寧馨的心脹澀痛得麻木。
她的眼睛裏氤氲着霧茫茫的水霧。
宋寧馨突然想起宋無涯突然辭世的那一天，那一天，她正在為一個患者做一個小手術的時候，結果，等她從手術室裏出來時，她打開她的手機，發現她的手機裏有好幾個未接電話，還有一條短信。
然後，她從短信裏知道了宋無涯突然猝死的消息。
收到這條消息的時候，宋寧馨以為是有人在對她進行惡作劇，是有人在做弄她。宋寧馨并不相信。宋無涯正值黃金年段，本身又有“國醫聖手”之稱，他怎麽可能莫名其妙地猝死了。
宋寧馨不相信，但是，她還是打了電話過去。
然後，從宋無涯的助手口中她知道了宋無涯身死的消息。
宋無涯怎麽可能死，哪怕從別人口中知道了宋無涯身死的消息，宋寧馨還是不願意相信。
宋寧馨趕到了宋無涯的醫院，看到了宋無涯的屍體，但是，哪怕看到宋無涯沒有了氣息，宋寧馨還是不相信宋無涯死了。
那段時間，宋寧馨一直渾渾噩噩的。
哪怕親眼看到宋無涯下葬了，宋寧馨還是拒絕宋無涯死了的消息。
下葬的那個人不過是與宋無涯一模一樣罷了！
宋無涯怎麽可能死了？他那麽強大，在她的心裏簡直是無所不能，沒有什麽事情是他辦不到的，他怎麽可能死了。
宋寧馨想起了那些和宋無涯相依為命的日子。
她的心髒好像要裂開一般疼痛。
系統君的離開，讓宋寧馨想起了那些宋無涯離開他的日子。
他們都是她重要的人，他們都先一步離開她。
宋寧馨的眼前仿佛浮現出了那段痛苦悲傷的時光。
上一世，宋寧馨出身醫藥世家宋家。
說起這宋家他們可是江城有名的名門望族、醫藥世家！宋家祖祖輩輩的人是出了名的醫術高明，特別是宋家這一代的家主宋無涯，才三十五歲就獲得了‘國醫聖手’之稱，什麽疑難雜症在他的手裏都不是問題，是名副其實的國醫聖手。
宋家在江城和全國各地有很多産業，人脈又廣，有很多大人物都受過宋家的恩惠。
宋無涯更是江城有名的青年才俊、單身黃金鑽石王老五。
可嘆可悲的是，他們宋家的人丁向來不興旺，傳到宋無涯這一代，宋家只剩下宋無涯和宋寧馨兩個人了。
宋無涯下葬這一日，天空是沉甸甸的墨色，陰風嗚嗚地呼嘯着，就好像是在為宋無涯英年早逝哭泣一樣。
宋寧馨穿着黑衣的祭衣，肅目而立。
“身既死矣，歸葬山陽。山何巍巍，天何蒼蒼。山有木兮國有殇。魂兮歸來，以瞻河山。身既殁矣，歸葬大川。生即渺渺，死亦茫茫。何所樂兮何所傷。魂兮歸來，莫戀他鄉。身既沒矣，歸葬南瞻。風何肅肅，水何宕宕。天為廬兮地為床。魂兮歸來，以瞻家邦。身既滅矣，歸葬四方。春亦青青，秋也黃黃。息幹戈兮刀劍藏。魂兮歸來，永守親族……”
宋寧馨聽着三百個和尚席地而坐、一起吟誦的祭文，柔弱的身體微微的顫抖着，心中的凄苦如同化不開的墨水一樣從水中蕩漾開來。
子欲養而親不待！宋寧馨想起了與宋無涯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麋鹿般漆黑的眼睛升騰起無助的霧氣，一頭披散的長發在空中無助地飛舞着，精致美麗的面容上全是凄苦不舍。
這幽深的墨色好像随時會從天際垮下來一樣，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宋寧馨的精神恍惚，仿佛回到了宋無涯下葬的那一日。
宋寧馨從另一個角度看到了當日的場景。
一時之間，宋寧馨分不清楚是真實還是虛假。
“不要下葬！不要死！宋無涯，你怎麽可以丢下我一個人，你帶我一起走吧！你帶我走吧！”宋寧馨恍恍惚惚之間竟然把這句話喊了出來，她伸出手，從雲頭栽了下去。
喊出這句話的時候，宋無涯仿佛看到了宋無涯下葬的時候。
那個時候，她表面上冷靜得很，但是，到了宋無涯下葬的時候，她就像是發瘋了一樣，不允許他們把宋無涯埋下去。
因為當他們把宋無涯埋下去的時候，那就代表宋無涯永遠無法睜開眼睛叫她一聲‘宋宋’了。
那就代表宋無涯永遠無法睜開眼睛看着她了。
那就代表她的生活中就永遠沒有一個叫宋無涯的人參與了。
無涯，無涯！
宋寧馨幾乎崩潰了。
系統君的離開勾起了宋寧馨對宋無涯的無法控制的思戀之情。
宋寧馨的身體一直往下落，一直往下落，往下掉，就像在做一個自由自在的自由落體運動。
風從宋寧馨的耳邊呼嘯而過。
風勾起了宋寧馨的衣衫。
風從宋寧馨的臉上拂過。
宋寧馨感覺到一種很自由的飛翔，很自由的感覺。
那種感覺就像是得到了解脫一樣。
宋寧馨知道她不會死，但是，她現在卻有一種體驗死亡的感覺，仿佛全身都得到了放松。
“宋寧馨！”容峥看到宋寧馨從雲頭栽了下去，下意識地叫着宋寧馨的名字。
容峥也從雲頭跳了下去。
兩個人落到了茫茫的大森林中。
“宋寧馨，你發什麽瘋，你以為你是什麽人？随随便便地從雲頭跳下來，你不要命了嗎？”容峥看着蹲在地上的宋寧馨，漆黑的瞳色中無形的風暴刮起，怒氣沖沖地說道。
宋寧馨坐在地上，把頭埋在膝蓋裏，沒有說話。
容峥看到宋寧馨半死不活的樣子，說道：“宋寧馨，你剛才跳下來的時候叫了一個人的名字，宋無涯？宋無涯是誰？怎麽那麽值得你牽腸挂肚，你還有什麽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容峥氣勢洶洶、灼灼逼人地問道。
宋寧馨擡起頭看着容峥，白嫩的臉上有着幾近死亡般的平靜。
容峥的心裏一驚。
一行眼淚就那樣猝不及防地從宋寧馨那雙水晶般剔透的墨黑色眸子裏流了出來。
容峥的心裏一痛。
他柔聲道：“好了，好了，寧馨，我不問你這個問題了。你還要去見顧西華嗎？”
容峥随着宋寧馨坐在了草地上，雪白的衣袍沾上了黑泥。
宋寧馨一雙晨霧般的眸子直直地看着容峥，仿同落入紅塵萬丈的第一顆晨星落入了容峥的眼睛裏。
容峥的心髒突然覺得有點悶有點痛有點悲傷有點無措，這種感覺就好像有什麽事情發生了而他不知道一樣，令他惶恐不安。
“寧馨，你怎麽了？你怎麽突然用這種眼神看着我？”說這句話的時候，容峥美麗的瞳孔中泛着瑩瑩的柔光，他的聲音格外柔和動人。
“你以前都叫我宋宋的，怎麽？你現在怎麽叫我寧馨了？”宋寧馨的聲音帶着委屈和疑惑不解，最後一個字落地還帶着一點嬌柔的鼻音。
容峥被宋寧馨的話弄懵了，愣愣地問道：“我一直叫你寧馨的，什麽宋宋？我從來沒有這樣叫過你。”
宋寧馨聽到容峥的話，只覺得鼻子一酸，說道：“你說謊，你說謊。你以前一直叫我宋宋的，你現在怎麽不叫我宋宋了。你是不是不想理宋宋了？”
宋寧馨委屈地看着容峥，墨般深黑的秋瞳裏含着很深很深的悲涼。
那是一種故人相見不相識的悲涼。
那是一種我知道你你卻不知道我的悲涼。
宋寧馨之所以執意不随系統君離開，那都是因為這個世界有一個她思戀了很久很久的人。他前世的名字就叫宋無涯。(未完待續。)
PS： “身既死矣，歸葬山陽。……”作者不明，有傳為唐朝将軍李嗣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