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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1)

語聲落下,一只腳重重壓在他胸口,疼得男子哀叫連連,臉色煞白,揚起脖子,橫眉冷眼瞪着來人,雙手撐地欲翻身起來,身子剛動,胸口的腳壓得更猛了,疼得他唇色發紫,攢的勁兒也沒了,倒吸一口冷氣,他垂下眼皮,話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你敢打我?”

沈聰輕佻地垂下眼睑,嘴角抿着淡淡笑,彎腰,手懶散的搭在膝蓋處,俯視着還欲掙紮的男子,慢條斯理的輕吐出一句話,“十裏八村,沒有我不敢打的人,你奈我何?”

“你……”男子從未見過行事如此張狂的人,但看沈聰眉宇莊嚴肅穆,神情卻泰然自若,一雙眼暗得不着邊際,不知為何,想起見過那位的人都說那人容貌不俗,眉清目朗,五官瞧不出是個兇神惡煞之徒,然而行事卻極為張揚,男子心突突跳了跳,有一個人的名字在他腦中呼之欲出,他艱難的動了動唇,明顯感覺到自己嘴唇哆嗦,語氣結巴,“你,你到底是誰?”

“你說我是誰?”沈聰心情好,左右轉了轉腳,男子又是一痛,扭曲着臉,求饒道,“大俠饒命,小的,小的不敢了,求大俠饒過小的。”

遠山近樹白雪皚皚,男子單腳踩在男子胸口上,态度恣意慵懶,遠遠瞧着,猶如一副畫,谪仙懲治惡徒,至少,緩緩而來的幾個男子瞧着這情景,心裏冒出這種想法,不敢貿然上前。

其中一人蹙起了眉頭,眼神死死盯着前方,随即,掉頭就跑,身側之人覺得莫名,跟着跑起來,拐到一株大樹下,喘氣道,“你跑什麽,沒看見林大被欺負成那樣子了?”

“閉嘴。”帶頭跑的男子臉頰長了顆黑痣,上邊長出幾根毛,随着他嘶吼聲,黑痣的毛一顫一顫抖動,“咱平日能躲則躲,誰讓你們招惹聰哥的?”

聽他說起聰哥,幾人臉色大變,“他……他就是沈聰?”那會,他們沒細看,要瞅着過年了,想到處撈點銀子花,這兩日注意到有人來這邊擺攤才動了心思,誰知,出師不利,遇着比他們更惡的,男子害怕起來,腿不自主的打顫,不知是冷的還是其他,“怎麽辦,林大那兒,我們還去不去了?”

說起這個,臉長黑痣的男子一腳踢了過去,“不去?不去你等着今晚被人一鍋端吧。”沈聰單手一人就能把他們撂倒,落到他手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順意賭場和順心賭場的那場惡戰他們都聽說過,刀疤差點沒命,硬生生被沈聰從鬼門關拉了回來,不到三天,順心賭場就被木老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買下來,改名為順意,旁人只看到順心賭場改了名字,內裏的事兒,在場子裏混的人沒有不知曉內情的。

順心賭場收買窯子裏的人想要刀疤的命,要瞅着要成功了,硬生生被沈聰扭轉了局勢,最後,那幫人聽話的還好,不聽話的幾乎沒一個好下場的。

沈聰在順意賭場民心向背,跟着沈聰,一衆人心服口服,這些事兒在場的人都聽過,關于沈聰的傳言,幾人幾乎都能倒背如流了,想起自己今日竟得罪了那尊佛,身子不住瑟瑟發抖,揚手扇了自己兩耳光,聲音帶着濃濃懼意,“怎麽辦,我們怎麽辦,我也不知道他會來這種地方,否則,無論如何也不會和林大去。”

“哭什麽哭,想想怎麽把事情揭過去再說。”黑痣男沒個好氣,這會兒,他也不如面上平靜,心底早起了波濤洶湧。

幾人戰戰兢兢蹲在樹下,面如死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不言,另一邊,叫林大的男子已經猜出跟前的人是誰了,驚恐萬分的睜大眼,牙齒上下打顫,話都說不清楚了,“我,聰哥,我眼瞎,竟沒認出您來,您大人有大量,別跟我一般見識,聰哥,我錯了……”說完,竟吓得哭了起來。

話鋒轉得快,看熱鬧的沒回過神,邱長勝約莫是清楚的,惡人自有惡人磨,沈聰名聲大,他們人栽他手裏算是遭殃了,想着,鼻子了輕哼了聲,這種人就該好好治治他們。

沈聰充耳不聞,慵懶的掏了掏耳朵,回眸,看了眼躲在角落的老婦人,語速緩慢,“我聽着,你好像對那位嬸子存着怨恨,來日找她報仇……”

“沒,沒,您聽錯了,我,我昨晚酒喝多了,沒睡醒,說夢話呢。”

“說夢話都記得找人麻煩,可見,你們之間仇恨不小。我竟然不知道,什麽時候,在村裏擺攤要給你們繳銀子,改日,我讓刀疤到處逛逛,如果能掙些錢……”沈聰語氣低,一字一字落下,林大心口便顫動兩分,鎮上鋪子私底下要給沈聰他們銀子他是清楚的,收了銀子,若鋪子遇着上門找茬的,沈聰他們會幫忙擺平,男子并未想要效仿,前兩日兄弟被打傷腿,走投無路,見老婦人獨自一人覺得她好欺負才下手的。

聞言,臉色褪為蒼白,辯解道,“沒有,沒有的事兒,聰哥,聰哥,我錯了,求你饒過我這回吧,往後,我一定不敢了。”

這時候,又一**人來,看熱鬧的人忌憚起來,身子後退了幾步,誰知,幾人走近了,卻是噗通聲跪下,給沈聰磕頭求饒。

“林大不知聰哥在這邊,擾了您清淨,還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沈聰瞧了說話的人一眼,收回目光,勾了勾唇,“你倒是個會說話的。”

“聰哥,求你饒過小的們這回。”男子硬着頭皮,上前,踢了林大一腳,氣急敗壞道,“還不趕緊起來給聰哥磕頭謝罪。”

沈聰覺得有意思,松開腳,若有所思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的柳山,因着臉上有顆黑痣,大家叫小的小黑。”小黑态度畢恭畢敬,看熱鬧的人聽說沈聰的名字後,忌憚更甚,轉身,匆匆去屋裏拜佛準備早日家去,怕攪進這件事裏,不得安生,蓮花和邱豔誠心拜完,相扶着站起身,轉身看見不遠處站着一**人,邱豔不安,蓮花拉着她,“豔兒,別過去,阿諾哥哥在,不會有事兒的。”

她們畢竟是女子,過去多有不便,而且,好幾人跪在地上,朝沈聰磕頭,該不是什麽危險的事兒,她們過去,說不定會添亂。她來寺廟是想求她和邱長勝能好好的,成親後,早日給邱家生個孩子,柳芽成親後,之前不覺得什麽,懷孕後,所有人對她好了許多,陸氏說,成親後,早點生下孩子才能在夫家站穩腳跟,往後的日子也順遂些,目光落在邱豔平坦的小腹上,邱豔和沈聰成親也有段日子了,她也該是着急了。

邱豔面露憂色,思忖半晌,覺得蓮花說的話有道理,故而站在門口,待幾人走了,才和蓮花走出去,快速的走到沈聰身側,擔憂道,“是不是出什麽事兒了?”

邱長勝張嘴欲把方才的事兒一五一十告訴邱豔,誰知,沈聰神色淡淡,“小事兒,幾人做錯事兒,向我賠罪呢,你們完了,完了我就回去了。”手摟過她腰身,扭頭看向角落裏收拾好東西準備家去的老婦人,微微颔首。

老婦人注意到他的目光,擡起頭,驚魂甫定間又覺着受寵若驚,搓了搓雙手,猶豫着雙手合十貼在胸前,無聲的說了兩個字,随即,拎着籃子,低頭跑了出去,邱長勝皺眉,心裏為沈聰不值,明明幫她一把,怎到最後一聲謝謝二字都沒有。

再看沈聰,面上仍淡淡的,做了好事兒,絲毫未露出驕傲的喜悅,仿若,這件事并未在他心底勾起一絲漣漪,邱長勝這會兒心口顫抖得厲害,雙手哆嗦,那是種很奇怪的感覺,猶如第一回去鎮上做工,拿到工錢,那種難言的激動的喜悅。

“聰子,你……”

沈聰不欲說這件事,打斷他道,“我們就回了,年後再去青禾村”

邱長勝反應過來,到嘴的話咽了回去,順着他的話道,“成,咱走吧。”

邱豔知曉沈聰的性子,他不肯,再怎麽問他也不會說,索性把這件事抛在腦後,挨着他,慢慢朝家走,蓮花記着邱月說來寺廟的事兒,問起來,邱豔頓了頓,沒吭聲,邱長勝沒察覺氣氛不對,将沈聰的說辭說給蓮花聽,稱贊王旭道,“王少爺為人沒有架子,我們真上馬車,倒是讓他為難了。”

蓮花點頭,看沈聰和邱豔動作親昵,心下羨慕,錯開一步,伸手牽邱長勝的手,卻被邱長勝躲開了,他皺了下眉,黑着臉瞪着蓮花,她撅着嘴,明顯不悅,邱長勝慌了,吞吞吐吐道,“蓮花……等着,我給你折根樹枝,你杵着它,不怕摔跤。”

前邊的邱豔轉過頭,見蓮花站在原地跺腳,邱長勝則去路邊折樹枝,有意避着蓮花,心裏困惑,小聲的問沈聰,沈聰腳步未停,繼續往前走,語氣平平,“你和她一塊,怎麽問起我來了。”

邱豔想想還真是這樣,也是她忽略了,上回她與沈聰回青禾村,沈聰便是摟着她往前,方才,她也沒當回事兒,直到回到家裏,她才恍然大悟,與坐在凳子上一手捏着柴一手拿着火折子的沈聰道,“蓮花是不是怪我不和她一塊,去的時候我兩挽着手來着。”

沈聰将柴放進竈眼,輕輕吹了兩下,待火燒起來了,直起身子,輕笑道,“下回你問她不就好了?”

見他笑得意味深長,邱豔覺得他知道緣由,耐不住心裏好奇,兀自猜測,“難不成是長勝哥哪兒得罪她了?”蓮花性子大大咧咧,十幾年,除了在讨厭珠花一事兒上有所堅持,其他時候,皆過後就忘了,不是耿耿于懷的人,若真是邱長勝哪兒得罪她了,蓮花的性子早就嚷嚷開了,不會不動聲色的憋在心裏。

沈聰笑了笑,本不欲說話了,想了想,改了主意,別有深意道,“蓮花是羨慕你。”

“羨慕我什麽?”

“羨慕你有個好相公。”沈聰盯着她泛紅的臉,眼底閃過促狹,又道,“不問我為什麽?”見她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沈聰自顧道,“我摟着你,蓮花被忽視,也想邱長勝哄哄她,可邱長勝那人,一看就是死板固執不解風情的,找理由躲開了去,蓮花面子上挂不住,怄氣呢,跟前又有我做比較,對邱長勝抱怨更大。”

說得他好像親眼見着似的,邱豔并不當真,繼續淘米。

沈聰語調一轉,“你若不信,下回問蓮花,她心裏藏不住事兒,不會瞞你。”

邱豔輕輕點了點頭。

夜裏,三人把明日要做的肉和菜都拿出來放竈房,肉洗幹淨了放鍋裏蓋上鍋蓋,檢查遍,瞅着快子時了,邱豔催促沈芸諾和沈聰回屋睡覺。

二人身子一顫,沈芸諾臉上笑意凝滞,“我回屋睡了,哥哥嫂子也早點休息。”

邱豔察覺到不對勁,看沈聰沉着臉,不像是生氣,壓着嗓音道,“怎麽了?”

“沒事兒,小時候,我娘也會這般勸我和阿諾,不過,好多年前的事兒了。”他娘溫柔,從未打罵過他們兄妹,邱豔那句話的口氣像極了他娘,收回思緒,沈聰伸手牽起她,“走吧,咱也睡了,明日,去娘墳前和她說說話。”

在邱家的第一個年,邱豔給了沈芸諾五個銅板做壓歲錢,沈聰給了沈芸諾一個紅色錢袋子,裏邊裝的也是錢,沈芸諾笑得腼腆,兜在懷裏,興致沖沖的幫着做飯,洗菜,竈房裏其樂融融。

下午三人先去了山腳,給魏氏上香,邱豔跪在墳前,規規矩矩磕了三個響頭,側目,聽沈聰介紹她道,“娘,這是邱豔,往後是您兒媳婦,她生得好看,性子也不錯,您別擔心,兒子會好好待她的。”

沈聰面色莊嚴肅穆,沈芸諾跪在邊上偷偷拭淚,邱豔眼眶一紅,“娘,我是豔兒。”說完,又磕了三個響頭。

之後,沈芸諾和邱豔先走,沈聰跪在墳前,低頭不語,邱豔有些擔心,“阿諾。”

“哥哥沒事兒,他和娘說說貼己話。”沈芸諾臉上的淚已經幹了,抓着邱豔的手,鄭重道,“嫂子,哥哥說了會對你好一定會做到的,他答應娘的事兒,不會食言。”

沈聰自幼打打殺殺,不太懂和人打交道,她怕邱豔委屈。

邱豔微微一笑,拍拍沈芸諾的手,“我知道,我爹也說他是個好人。”

許久,墳前的身影才動了動,站起身,緩緩而來,“走吧。”三人相攜這往山下走,邱豔不時瞅沈聰兩眼,感覺他周身的冷意少了許多,整個人開朗不少。

回到家,三人心情有些沉悶,沈聰提議玩游戲,三人圍着桌子,玩猜花生,每人十顆花生,自己拿着,随意拿幾顆握在手裏,把手放桌子上,猜三只手裏握着多少顆,誰猜中了花生就給誰,往回過年,下午邱豔兜着瓜子糖和蓮花去村裏玩,還沒玩過這個游戲,新奇不已,不過她和沈芸諾手小,花生多了拳頭明顯大,沈聰手本就大,看拳頭看不出什麽。

加之,她沒經驗,擔心三兩下就把手裏的花生輸沒了,每一次,都只拿一顆,然而,沈聰和沈芸諾像料準了她的性子似的,輪到沈芸諾,她都會說,“嫂子該是只拿了一顆,我猜五。”

“嫂子拿了一顆,我猜四。”

不一會兒,邱豔膝蓋上的花生輸得一顆不剩,看沈芸諾和沈聰望過來,一副“是不是輸完了”的神情,邱豔更覺無地自容,斜着眼,讪讪道,“你兩玩着,我待會再來,剩下的不多,我不想一下全輸沒了。”

沈聰挑了挑眉,繼續和沈芸諾玩,兩人勢均力敵,輸贏不大,邱豔看兩人專心致志沒有注意到她,手伸向桌上的籃子,沈聰置辦的年貨齊全,糖花生瓜子應有盡有,她手在裏邊撥弄兩下,将花生拂到袖子裏,假意拿了顆糖打掩飾,以為自己不動聲色,殊不知,兩人看在眼裏,不忍拆穿她罷了。

邱豔屏氣凝神,怕袖子裏的花生掉落,彎着手,緊緊拽着,抽回手,拿出裏邊藏好的花生才緩緩舒出口大氣,又過了兩把,她才突然插話,故作恍然道,“原來是這樣玩的啊,我算是明白了,來,我也來。”想到什麽,她起身去竈房拿了三個碗,反過來蓋在桌上,“聰子拳頭大,我們拿碗藏着,他就看不清我們拿了多少出來。”

沈聰輕笑出聲,“你心眼倒是挺多,成,依着你說的來。”

換了法子,邱豔贏了一把,沈聰手裏三顆,沈芸諾手裏兩顆,她手裏三顆,總共罷課,算起來,贏了五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邱豔笑得合不攏嘴,沈聰嗤笑,“瞧你這出息的小樣,再來。”

邱豔撇嘴,不管如何,能贏就成。

可能驕兵必敗,之後,她又輸沒了,照樣裝作虛心學習的樣子,手慢慢伸到籃子裏,又抓了幾顆花生出來,來來回回,到傍晚,差不多到吃晚飯的時候了,三人準備不玩了,中午飯菜豐盛,還剩下不少,晚上熱熱就能吃,邱豔站起身,拿出剩下的兩顆花生放在桌上,一時忘記自己作弊的事兒,卻聽沈聰驚訝道,“玩的時候沒留意,這會兒看,竟有這麽多,阿諾,你是不是輸完了?”

聲音喜氣洋洋,不無歡喜。

沈芸諾慢慢拿出自己的那份,也有好幾顆,邱豔臉紅,待不下去了,“我,我去竈房熱飯。”話完,匆匆忙跑了出去,臉火辣辣的燙,身後,傳來沈聰肆無忌憚的笑聲,以及沈芸諾小聲叮囑,“嫂子面皮薄,哥哥笑什麽?”

邱豔恨不得找條縫鑽進去,聽意思,二人明顯早就注意到她的動作了,就等着看笑話呢。

這個游戲好玩,飯後,邱豔張羅着繼續玩,極力想一雪前恥,幹勁十足,眼神如閃爍的繁星,星光熠熠。

沈芸諾失笑,“嫂子與哥哥玩,下午玩得累了,我早點回屋休息。”往年,家裏都是她和沈聰守歲,都是靠游戲支撐着自己,有了邱豔的緣故,沈芸諾竟覺得有些累了,想要睡覺。

沈聰向來由着她,“成,你回屋睡覺,我陪你嫂子玩。”

邱豔點頭,意氣風發,鬥志昂揚。因着只有她和沈聰,兩人索性回屋,面對面坐在床上,一人二十顆花生,邱豔拿出自己的,捂在被子裏,眼帶詢問,“你猜還是我猜?”

“你猜吧。”

邱豔目光炯炯的盯着他的拳頭,他卻縮進被窩裏,邱豔略微遺憾,擡眸,明眸深深看他一眼,“我猜五。”

沈聰莞爾,“我猜八。”

邱豔不可置信,掀開被子,“我三顆,你多少?”

“我五顆。”沈聰言笑晏晏的掀開被子,一二三四五,果然五顆,邱豔洩氣,“你一下放這麽多,不怕輸了沒有了啊。”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不也放了三顆。”沈聰似笑非笑,攤開手,邱豔不舍的把花生丢給他,咬牙道,“再來。”

“我猜四。”

“我猜二。”

“我三顆”

“我一顆”

邱豔欣喜,笑得眉眼都彎了起來,“你猜不到吧,我又放了三顆,就知道你以為我舍不得。”不等沈聰将花生給她,她自己伸手過去拿,仿若拿在手裏的不是花生,而是銅板,眼神都亮了,如若可能,她怕是會湊上去親兩口,沈聰如是想。

之後,邱豔連連告捷,瞧着身側的花生越來越多,忍不住問沈聰,“你還有沒有,輸完的話記得說,我給你,咱又來。”

沈聰抿唇,“怕我偷偷拿了籃子裏的花生充數?”

聽他提起這個,邱豔面色羞赧,岔開話篤定道,“你最多還有一兩顆,很容易你贏你的。”邱豔咧着嘴,放了五顆在被子裏,如過她藏得少了,沈聰一猜就猜中了,得不償失,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将沈聰手裏的花生趁機全贏過來,一雪前恥。

“你先猜。”邱豔怕自己出口暴露了自己的花生數,主動讓沈聰先來。

見她志在必得,小臉繃着,極為嚴肅,沈聰啞然失笑,調整坐姿,目光盯着她緊緊捂着被子的手,臉上沒有半分輸的架勢,邱豔狐疑,他手裏的花生快輸完了,她一直留意着他的動作,擔心他從其他地方找花生來充數,沒發現他有不妥的舉動,又看他盯着自己的被子,愈發捂得緊,“你先猜。”

“你确定?我開了口,你可能就希望落空了。”沈聰淺笑道。

邱豔心底升起不好的預感,轉而一想,說不定是沈聰故意訛她,穩了穩心神,堅定道,“你先猜。”

沈聰頓道,“我猜五。”

邱豔松了口大氣,她自己手裏就拿了五顆,沈聰肯定猜錯了,如扇的睫毛晃動兩下,如新月的眉彎了起來,然而很快就擰成一團,沈聰猜了五,她反而猜不準他手裏有多少顆,半晌,才想到了法子,兩人總共加起來是二十顆,數數旁邊的有多少,二十除開她手裏的,剩下的就是沈聰手裏的花生了,心裏有了主意,嘴上應付沈聰道,“我想想啊,別着急。”

嘴裏默默數着邊上的花生,來來回回的數,都是十五顆,加之她拿出來的五顆,共是二十顆,蹙了蹙眉,這樣的話,數目對不上,眼神狐疑的落到對面沈聰的拳頭上,他剩下的少,因而并沒拿被子捂着,都在手裏握着。

“你手裏還有嗎?是不是偷拿了籃子裏的花生充數?”邱豔把自己數出來的結果和沈聰說了,挺直脊背道,“你攤開手,我瞧瞧你手裏有沒有。”

沈聰臉上并未有不愉,輕松的攤開手,空空如也,邱豔吃驚,“你輸完了?”

沈聰好以整暇,“本來是,不過,這輪貌似又贏了幾個,掀開你的被子給我瞅瞅。”

想到什麽,邱豔皺起了眉頭,“你作弊。”

“我為什麽作弊。”沈聰坐着不動,手指微動,邱豔明白他的意思,催促自己把花生送到他手上。

邱豔想也不想,道,“你早就輸完了。”

“你又沒說輸完了不能玩游戲,何況,我這叫置之死地而後生,可以掀開被子了吧。”沈聰臉上笑意不減,“怎麽了,我猜中了?”

邱豔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她不知這個游戲還能這麽玩,不情不願的掀開被子,果然五顆,早知這樣,邱豔就放一顆了,放五顆太多了。

沈聰攤着手,得了便宜還賣乖,故意氣她,“怎麽放這麽多,瞅瞅,輸得是不是很心痛?”

邱豔嗔他一眼,清明的雙眸盡是埋怨,把花生送過去,和沈重新說了規矩,“你輸完了,不能再像這樣,不就認輸麽,有什麽大不了的,我給你,我們再玩就是了。”

沈聰笑着說好,把花生放到旁側,重整旗鼓。

之後,邱豔一把都沒贏過,不一會兒,身側的花生就輸沒了,她有點回不過神來,擡了擡眼皮,見沈聰低頭摩挲着手裏的花生,她咬咬牙,裝作自己還有的樣子,把手伸進被子,又抽了回來。

“你猜。”

沈聰幹脆,“我猜一個都沒有。”

“什麽?”邱豔沒聽明白,下意識的反诘道,“你不是贏了嗎,怎麽一個都沒有。”說完,又驚覺自己的話不妥當,撇嘴道,“我猜……”突然,目光轉到沈聰旁側拿手蓋着的花生上,靈光一閃,拔高嗓音道,“你方才偷偷數過我的花生才知道我拿了多少出來對吧。”

難怪,她明明把握得很好,認定沈聰猜不出她有五顆,偏偏,他張嘴就猜中了,原因卻是在這裏,邱豔不滿,“你作弊。”

沈聰側目,低頭,見她撅着嘴,修長的睫毛在亂上暈開成淡淡的黑影,笑意更甚“凡事向來講證據,你瞧見了?”

邱豔無言以對,然而,沈聰沒作弊她是不信的,誰知,沈聰又道,“到你了,你猜猜有多少顆。”

邱豔又覺得尴尬起來,她手裏的花生輸沒了,沈聰猜着了,她再說,到時候攤開手,豈不是抓着現行,而且,規矩是她自己說的,結果自己不遵守,心下計較,耷拉着耳朵,聲若蚊吟道,“我輸沒了。”

“啥?”沈聰好似沒聽清,大聲的問了句。

邱豔氣憤不過,覺得他故意為之,恨恨的擡起頭,對上他洞察一切的眸子,羞憤難當,提起一口氣迎上他黑如點漆的眸子,頓時又焉了,“好吧,我輸沒了,你可以分給我,我們再來。”

屋裏寂靜無聲,邱豔不解,擡起頭,才見沈聰穿鞋下地,她疑惑,“你去哪兒?”

“時辰過了,新的一年了,豔兒。”沈聰聲音有些悶,邱豔擡起頭,見他從衣櫃裏拿出個紅色的錢袋子,樣式新穎,她記着,早上,他給了沈芸諾一個差不多的。

邱豔正不明所以,他把錢袋子遞了過來,臉上恢複了笑,“給你的,收着。”

邱豔握在手裏,掂了掂,清脆的铛铛聲,“錢?”

“嗯。”沈聰收了床上的花生,并未多做解釋,邱豔沒聽說過丈夫給妻子發壓歲錢的,怔怔的不知如何反應,到沈聰折身回來,她還握着錢袋子,不知所措。

沈聰瞧她模樣憨厚,熄滅燈,拉着她躺下,解釋道,“你第一年在這邊過,總該喜慶喜慶,阿諾也有。”

邱豔一知半解的點了點頭,回過神,才發現屋裏暗下來了,又道,“我們不玩了?”

“不玩了,你喜歡?”本是打發時間的游戲,沈聰沒有多大的感覺,不過每年沈芸諾玩得也很高興,便道,“你若是喜歡,明天找阿諾一塊玩。”

邱豔歡喜,捏了捏錢袋子,輕輕放在枕頭下,倏然想起那個被她扔了的十字扣,那會屋裏黑,她不知随手扔到哪兒去了,之後想撿來扔出去,反反複複的找也沒找見。

換做其他,她能問沈聰,這個,萬萬不敢問的。

玩了一天游戲,她不覺得累,反而意猶未盡,貼着沈聰胸膛,感慨道,“我算明白為何染了**的人戒不掉這個陋習了,越玩越精神,我玩了一天了,都覺得不過瘾呢。”

沈聰微阖着眼,低聲道,“你和他們不同,你剛接觸這個,圖一時新鮮,也就尋個樂子,那些人,想要靠贏錢發家,心态不正,輸錢在所難免。”

在賭場多年他看得明白,常年泡在賭場裏的人多半是輸了錢的,一年玩一兩回的反而贏錢走人了。

邱豔認同這話,邱貴就是心态不正才弄到家破人亡的地步,可能因為過年的關系,沈聰心情好,臉上不曾有絲毫不耐煩,她伸手摟着沈聰脖子,大着膽子蹭了蹭沈聰臉頰,悅聲道,“聰子,新年快樂啊。”

感覺擱在她腰間的手緊了緊,沉默半晌,才聽他道,“豔兒,新年快樂。”

沒有什麽比睡在喜歡的人身邊更美好的,她喜歡這樣子的沈聰,哪怕是塊石頭,總會捂熱的,黑暗中,她翹起了嘴角,“聰子,這個年我很高興呢。”

“那就好,睡吧,你喜歡玩,明日我們再來。”

“嗯。”

初一,三人又在家裏玩猜花生的游戲,邱豔輸了兩回,沈芸諾也不可幸免,反而沈聰一直是贏家,沈芸諾給邱豔使眼色,兩人暗中比劃,想把沈聰手裏的花生全贏了,結果,仍沒如願。

初二回娘家,沈芸諾不太樂意去,邱豔堅持帶她,好話軟話說了一通,不得已,沈芸諾跟着去了青禾村,沈聰裝了四包糖,籃子裏還有給邱老爹準備的其他禮,邱豔不喜歡收拾他拿回來的東西,覺得不幹淨,出門前,沈聰将所有的禮物都準備好了,她才知道平時沈聰捎回來的東西瞧着不多,湊在一起可不少。

天色清明,入眼的盡是白,到青禾村時辰還早,遇着許多嫁出去的女子回村以及出村的人,邱豔笑着和她們打招呼,礙着沈聰身份,許多人對她存着忌憚,這種目光看得多了,邱豔習以為常,遠遠的,瞧見自家煙囪升起袅袅炊煙,白色煙霧緩緩升向天空,漸漸消融于風中,邱豔挽着沈芸諾,回眸和沈聰道,“爹都開始做午飯了呢。”

邱老爹雖說讓她們不用急着回家幫忙做飯,可三人在家也沒多大的事兒,不如早點回來。

路上,小孩子們臉上洋溢着喜悅的笑,胸前的衣兜放着瓜子和糖,你追我趕,鬧聲不斷,邱豔心情大好,站在院子裏,瞧見門口貼了對聯,分外喜慶,往年,是她幫着邱老爹貼的,今年,換做邱老爹一個人,門上的有點歪了。

“爹,我們回來了。”邱豔站在門口,朝着竈房的方向喊了聲。

邱老爹滿臉是笑的探出身來,“回來就好,進屋坐着,爹弄好吃的,鍋裏炖着雞湯呢。”除了邱豔沒有其他人上門拜年,邱老爹把家裏的好貨都拿了出來。

邱豔和沈芸諾進竈房幫忙,被邱老爹攆了出來,“你們去屋裏好生坐着,等着中午吃飯就好。”女兒剛嫁出去的第一年回家,哪能來竈房幹活,傳出去,還以為邱豔心思在娘家,滿心滿意都是娘家人呢。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哪還能把家裏的瑣碎事交給邱豔做。

邱豔不在乎,偏生邱老爹板着臉不允許,沈聰見她面上戚戚然,上前撫平她眉頭上的細紋,溫聲道“你和阿諾坐着,我去幫爹生火。”別人在乎那些看法,他不放在心上,論起來,兩家就邱老爹一個長輩,哪能讓邱老爹忙前忙後,他幹坐等着吃飯。

邱老爹見沈聰進竈房幫忙,嘆了口氣,“當日不是讓你們別急着回來嗎。”

“豔兒記挂您,左右在家沒多大的事兒就回來了,瞧着天色,怕是還會下雪,真遇着下雪,路不好走。”沈聰在竈臺前坐下,他廚藝不好,自幼都是沈芸諾照顧他,後來,邱豔嫁過來,也是邱豔和沈芸諾做飯,他只是幫邱老爹生火罷了。

桌子上,邱老爹擺了一籃子零嘴,邱豔遞顆糖給沈芸諾,聽着院門口傳來說話聲,循聲望去,卻是珠花和蓮花站在門口,兩人怒目相對,刀光劍影,互看不爽。

邱豔心裏還膈應珠花和沈聰在竹林說話之事,之後沈聰不提,她也沒問,心裏不舒坦就是了,迎出去,叫了聲蓮花,沒搭理珠花。

“不要臉,大年初二不回自己娘家跑到別人家串門,打秋風呢。”蓮花朝珠花碎了口痰,擡腳往院子走,珠花不落後追上,眼尖嘴利道,“你不也是,大年初二跑到別人家串門,難怪,還沒嫁給長勝哥呢,連娘家都沒有。”

說起邱長勝,蓮花更是來氣,沈聰知道路不好走,護邱豔護得緊,她無非牽他的手就被他躲開了,還說給自己找樹枝,又聽珠花話裏有話,蓮花不客氣道,“我和長勝哥怎麽是我們的事兒,用不着你一嫁出去的潑婦來過問,還不趕緊走,大過年的,瞧着都覺得晦氣。”

珠花寸步不讓,“你懂不懂禮數,大過年的,我給邱叔拜年怎麽礙着你了,嚷嚷罵誰呢,真不知長勝哥怎麽就答應和你定親了,別是用了什麽不入流的手段才好。”

蓮花不曾想她這般厚顏無恥,撩起袖子就撲了過去,“當以為我是你呢,沒皮沒臉跑到人家家裏鬧,半夜還翻人家的院子,怎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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