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07-20
邱豔情不自禁擡眸看向沈聰,見他眉色淡淡,探究不到他眼底神色,邱豔略有失落,不過臉上仍帶着笑,“夜裏看不清,崴着腿了,休息兩天就好。”
說是如此,邱豔仍放心不下,采草藥剁碎了敷一敷好得快,輕笑道,“阿諾,我爹在家,你和你哥哥進屋坐,豔姐去山裏,待會就回。”
沈聰瞧她扛着鋤頭,提着籃子,身子清瘦,鋤頭落在肩頭,半邊肩膀下垮着,皺眉道,“你去山裏做什麽?”
迎上沈聰黑如點漆的眸子,邱豔說了實話,“我爹腳踝崴着了,怕裏邊脹氣,去山裏挖草藥回來敷。”說到後邊,邱豔聲音越來越低,不知為何,在沈聰跟前,她總擡不起頭,眼前,胸前的衣衫沾了兩塊泥,她忙伸手搓開,不過,衣服上還是留下印子,頓時,眉頭緊鎖,擔心沈聰發現,另只手,有意無意擋在胸前,随着手勢,籃子也在胸前晃蕩。
“你回屋吧,我去山裏挖草藥。”夏日衣衫薄,她露出大片脖頸,隐隐能看到肩頭泛紅,伸出手,取下她肩頭的鋤頭,側目和沈芸諾說話,“你和豔兒待在家,哥哥很快回來。”
扛在自己肩頭的重量沒了,邱豔擡起頭,忍不住打量沈聰,鋤頭重,而他絲毫不覺得似的,扛在肩頭背起邊上的背簍,屋裏,邱老爹站在窗戶邊,笑着和他打招呼,沈聰應道,“早上聽說出事兒了,過來瞧瞧,邱叔,您腿傷着,坐下,我去山裏挖了草藥就回。”
邱老爹失笑,“腳沒什麽大事兒,休息兩天就好,你別聽豔兒一驚一乍的,來屋裏,咱也說說話。”
“不了。”沈聰揮手,他腿長,兩三步就出了院子,邱豔回過神,才明白哪兒不妥,她還沒和沈聰說草藥長什麽樣子,孫大夫人好,平時家裏跌打損傷找他看病,甚少花錢,還和她們說了山裏哪些草可以當藥,沈聰不在青禾村,他怕是不知道的。
邱豔懊惱,低頭,見手裏拎着籃子,拿開,愈發覺得衣衫上的泥點打眼,牽着沈芸諾回屋,重新換了身衣衫,問沈芸諾在家裏怎麽過的,經過之前的事兒,沈聰萬萬不敢将沈芸諾獨自放在家,也就說,這些日子,沈聰也在家。
兩人閑聊着,沈芸諾見她抱着木盆要去小河邊洗衣服,跟着走了出去,邱豔看着明晃晃的日頭,思忖片刻,走了回來,“我待會去小溝渠挑水,在家洗算了,你回屋坐會兒。”将蓮花想想她的事兒和她說了,“你蓮花皆念叨好幾回了,下午,我們找她,見着你,她肯定高興。”
沈芸諾害羞的笑了笑,幫忙擡着桶,兩人來來回回走了好幾次,不等她們上門,蓮花自己就來了,一副身心舒暢,眉采飛揚的模樣,邱豔一猜就知道李氏那邊有結果了,至少,是蓮花喜聞樂見的。
“豔兒,昨晚你和邱叔回來得早,沒看見之後發生的事兒,珠花娘真的是瘋了。”蓮花嗓門大,說完這句才發現沈芸諾也在,開懷大笑,“阿諾,你來了,什麽時候來的?”上前捏捏沈芸諾的臉,欣喜不已,“上回你畫的花樣子我娘都說好看,我針線活不好,你畫的簡單,不費時,最适合我這種人不過。”
畢竟是嫁衣,陸氏格外上心,看蓮花繡的鴛鴦圖案後又喜又驚,寥寥幾筆鴛鴦,卻栩栩如生,尤其,用的線少,好看得很,得知是沈芸諾畫的,陸氏叮囑蓮花好好繡,別辜負了沈芸諾一番心意,蓮花連連點頭,兩只鴛鴦配色協調,繡出來跟真的似的,她也不相信是自己繡的,一切,多虧了沈芸諾。
“沒什麽,蓮花姐喜歡就好。”
蓮花又在她臉上揉了兩下,見瑩白如玉的臉頰透着紅色了才松開,蹲下身,和搓衣服的邱豔道,“珠花娘臉丢盡了,如果不是珠花親事臨近,珠花爹估計要休了她娘呢。”劉堂正為人老實,李氏半夜出門,劉堂正以為她去茅廁了沒放在心上,第二天,看院子裏多了玉米,問李氏,李氏直說是路邊田野上掰的。
每年點玉米,多少會有撒出來的情形,那些玉米沒人管,長高了,所有人都巴巴望着,等着據為己有,李氏性子潑辣,劉堂正以為她和人吵架後搶來的,沒放在心上,半夜,聽外邊喊捉賊,他驚覺李氏不在,人就是這樣,一旦出了事兒,心思就敏感起來,劉堂正隐隐有感覺,李氏牽扯其中了,打着火把走近一瞧,還真是李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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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昨晚的事兒,蓮花娓娓道來,“珠花爹當場扇了珠花娘一耳刮子,還踢她腳,想要休妻,珠花娘氣得狠,反而不怕珠花爹了,罵珠花爹沒本事,一年到頭,家裏沒存什麽錢,又說珠花爹如果休她的話,她就卷着被子和珠花一起過日子。”說到這,蓮花咽了咽口水,神秘莫測道,“珠花娘還說,如果誰要是敢打她又或者想把她攆出村,她就找衛家人出面,衛家不是正經人家,村裏人多少忌憚……”語聲落下,想起身側的沈芸諾,沈聰也在賭場混,衛家不是正經人家,沈家又能好到哪兒去?蓮花急急忙改口,“阿諾,你別往心裏去,我說的是衛家,和你哥哥無關,要知道,衛洪頭一任妻子受不住,偷偷跟人跑了,村裏人都說,衛洪估計有毛病又或者喜歡暗地打人,他妻子才跟人跑了的。”否則,衛家有錢有勢,好好的,人怎麽就跑了?
邱豔拉她兩下,自己好奇心也被勾了出來,催促道,“阿諾不是小氣的人,後來又怎麽了,接着說。”李氏拉衛家人下水,只怕會鬧得大家愈發不忿。
蓮花眨眼,彎下腰,伸長脖子道,“裏正沒說話,像是心裏忌諱衛家,其他人是不依的,尤其你二伯母,說不給個說法,要去縣衙告狀呢,其他人也紛紛附和,最後,裏正逼得沒有辦法,說等珠花成親後,将李氏攆出村,意思是劉家也跟着出村去住呢。”
好多人家地裏的玉米棒子都遭了秧,李氏引起公憤,這樣的結果反而在意料之中,不過,衛家那邊,的确是隐患,誰知,蓮花繼續道,“我和我爹走在最後邊,你猜裏正怎麽和珠花爹說的,村東西那邊地勢不錯,趕集都會經過,他們搬去那邊重新起屋子,說是村外,戶籍還是咱村的,裏正心裏怕衛家,多少有巴結珠花爹的意思,如果不是我爹拉着我,我肯定要找裏正問個明白,珠花娘犯了這麽大的事兒,怎麽還能是咱村的人?”
邱豔一怔,也不明白裏正是何用意,說起來,裏正姓邱,土生土長的邱家人,為着劉家說話,的确透着詭異,想了想,道,“裏正估計擔心珠花嫁去衛家後上門鬧,珠花什麽性子你也清楚,和氣生財,裏正估計想着多一事兒不如少一事。”話雖這麽說,邱豔多少不認可裏正的做法,李氏去地裏偷糧食,這回不好好收拾她,李氏有恃無恐只怕會變本加厲。
不過,沒和蓮花說,怕她藏不住話,真鬧起來,蓮花吃虧的多。
蓮花說了許久,日頭漸漸升高,仍不見沈聰回來,邱豔擔心她不認識草藥,和沈芸諾商量道,“阿諾,用不用我們去山裏找找你哥,我忘記和他說草藥長什麽樣子了,只怕他記不住。”
沈芸諾搖頭,站在石階上往外邊看,“哥哥認識的,估計還有其他事兒。”沈聰背着背簍上山,該還有其他事兒要做,沈芸諾回屋休息,剛坐下,聽着院子裏傳來陌生人的聲音,身子一顫,驚慌起來。
“阿諾別怕,回屋坐着,來人了。”邱豔說完這句,看向院子裏的人,只覺得莫名,往屋裏喊了聲邱老爹,擡腳往回走,倒是蓮花,面上不痛快,看裏正在,不情不願的喊了聲,裏正慈眉善目,“是蓮花啊,我找豔兒爹說說話。”擡起頭,看邱老爹一跛一崴的出門,臉上堆滿了笑,“是我思慮不周,阿生,你回屋坐着,別又傷着腿了。”
說完,給身邊的人介紹邱生,“這就是豔兒爹了,豔兒娘走得早,他獨自拉扯豔兒長大,你叫他邱叔就是。”裏正笑嘻嘻的,雙手抄在背後,簡單打量了圈院子,點頭道,“雖說你一個大老爺們帶着豔兒長大,院子裏卻收拾得幹幹淨淨,豔兒娘如果看見了,也會高興的。”族裏對邱生什麽意思裏正清楚,奈何,邱生先前娶的媳婦管不住性子,剛進門就打邱豔,還被邱生看見了,好好的親事黃了,邱生一直拿這事兒堵大家的嘴,久而久之,族裏也懶得管邱生的親事了,想着,等他百年,邱生手裏的田地總要收回去賣了錢,一家分一點的,不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邱老爹給邱豔找了個惡漢,還是誰都得罪不起的。
田地的事兒也沒影了。
裏正身側的男子挑眉,笑了笑,“已經見過邱叔了,認識的。”衛洪彬彬有禮,态度客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又是裏正帶來的,邱老爹淡淡笑道,“進屋坐吧,裏正怎麽想着來了?”
裏正嘴角噙着笑,進了堂屋,看邱豔不見人影,門口的蓮花也走了,咳嗽兩聲,說明來意,“昨晚的事兒,珠花娘做得不對,衛家聽說了,這不,過來挨家挨戶給大家賠禮道歉嗎?至于損失的玉米棒子,衛家賠,你傷了腿,叫孫大夫來瞧瞧,該花多少銀子,衛家一并給,至于昨晚的事兒,就當誤會一場,事情過去就算了。”
對衛家的态度,裏正再贊同不過,昨晚聽了李氏一番話,他以為衛家會撇棄這門親事,又或者上門鬧,沒成想,确實挨家挨戶賠禮道歉,恭敬有禮,和沈家人完全不同,說起沈聰,大家心裏都是害怕的,畢竟,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沈聰打人下得去狠手,明月村的事兒他也聽說了,一群大人竟對一個孩子動手,試問,誰敢招惹他們?
和衛洪打交道,裏正最深的感觸便是年紀大閱歷深,待人處事随和得多,不像沈聰,一言不合就動手,人人都害怕他。
邱老爹皺眉,李氏偷東西,論起來也是劉家人上門道歉,和衛洪有什麽關系?抿了抿唇,客氣道,“裏正見外了,昨晚的事兒多虧了其他人,至于誤會,我也不好說,畢竟,大家地裏都受了損失,那些玉米棒子不到成熟的時候,掰下來可惜了。”
聽他的意思不願意原諒李氏,裏正臉上不太好看,當着衛洪的面不好發作,循循善誘道,“都是一個村的,大家什麽事兒說開了就好,珠花娘那邊我訓斥過了,往後她再也不敢犯事,浪子回頭金不換,叔懂的道理少也知曉這句,你瞧瞧,能不能原諒珠花娘,若不痛快,改日,讓珠花爹和珠花娘過來親自向你道歉,不過阿生啊,凡事都要留有餘地,同村人,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撕破臉不好。”
邱老爹沒立即同意,屋裏,邱豔握着沈芸諾的手,聽裏正的話後蹙了蹙眉,衛家出面事情就揭過不提的話,往後,李氏仗着背後有靠山,估計愈發得寸進尺,正欲想點什麽法子,聽堂屋的邱老爹問道,“其他人怎麽說,比起來,我家地算是遭殃少的,我二哥家遭殃的該多些,裏正可去過我二哥家了?”
李氏和肖氏不對付,偷玉米棒子,李氏自然先想到二房,肖氏罵人的時候邱老爹隐隐聽到說少了十幾顆,加之昨晚的,二房損失慘重。
見邱老爹不給自己面子,裏正心頭不愉,面上的溫和有些挂不住了,瞥了眼旁邊紋絲不動的衛洪,耐着性子解釋道,“去過了,剛開始,你二嫂不樂意,後來,拿出銀子補償了地裏的損失她才同意了,不瞞你,村子裏大部分人家我們都去過了,畢竟是同村人,沒有人揪着這事兒不放的,你素來與人和善,這事兒,不給劉家面子,看叔親自跑一趟的份上也要給叔個面子不是?”
裏正也是村裏的老人了,當了十幾年裏正,為人說不上公允,相反,誰家給他點好處就偏向誰家,族裏人不是沒有對他不滿的,就邱豔所知,裏正退下後,他下邊的兒子想要當裏正不可能了,族裏不會答應。
族裏人多,大為着長久考慮,會選心思純正,為人剛正不阿的當裏正,青禾村名聲好了,對邱家來說才有聲望,感覺沈芸諾抓了抓她的手,邱豔低聲詢問,“阿諾,怎麽了?”
“裏正亂說的,套邱叔的話,讓邱叔別答應。”
聲音小,邱豔心口一震,反應過來沈芸諾話裏的意思,裏正為人圓滑,收了衛家的好吃自然會将事情辦得妥妥帖帖的,說不準,裏正每去一家都這麽說的,結果如何,大家都不知,試想,若裏正和衛洪先來的他家,她爹松口,出了這個門,裏正就會說她爹腿受傷都沒和珠花娘計較,其他人怎麽有臉計較?
想着這個,邱豔脊背生寒,如此的話,往後李氏再鬧出什麽事兒得罪村裏人,大家皆會不約而同想到邱老爹頭上,認為當日不是邱老爹開口原諒,他們也不會原諒珠花娘,人攆出村就不會有這麽多事兒了。
正急得團團轉,就聽堂屋□□來一道男聲,聲音如山間清泉般冷冽,“我不是青禾村的人,這事兒,我想和裏正說說我的意思,邱叔與人和善,可也不是白白叫人欺負的人,原諒一事,您大可以将少了玉米棒子的人家集合到一塊,挨個挨個問,大家一致點頭了,事情才算揭過,否則,邱叔點頭同意,其他人不應,你們不是照樣沒有辦法?”
不知何時,沈聰背着背簍站在門口,衣衫上挂着草屑,見到他,邱老爹心頭松了口氣,附和道,“聰子說得對,裏正叔,這事兒我不好做主,不若我去問問我二哥,我二嫂畢竟是婦人,男主外女主內,大事兒上還是我二哥說了算,別聽她婦人之見。”
本來邱老爹面有猶豫,誰知沈聰一出現,邱老爹态度立即堅決起來,裏正擡眸,掃了沈聰眼,不喜道,“我和阿生說話你插什麽嘴,珠花娘做錯事确實不對,衛洪不是跟着上門道歉來了嗎?說起來,你們都為賭場做事兒,怎麽不互相幫襯一把?聰子,要我說啊……”裏正又想開始他念念叨叨的性子。
誰知,沈聰不給他面子,“龍生九子各有不同,何況我們還是在不同的賭場辦事,裏正,要我說,誰做錯了事兒說上門道歉,敢作敢當,否則,回回都找人在後邊幫忙擦屁股,起壞心的人難免有恃無恐,裏正身為一村之正,防微杜漸的道理用不着我和您說吧。”
沈聰語氣不冷不熱,不高不低,裏正卻面紅耳赤,做了十幾年裏正,還是頭回被一個晚輩訓斥他不懂做人,冷着臉道,“你血氣方剛,做什麽不顧後果,都是村子裏的人,撕破臉有什麽好處?”
沈聰放下背簍,聞言,好似聽到天大的笑話似的,挑了挑眉,面露譏诮,“裏正也是有見識的,怎麽突然問我這個話?珠花娘什麽性子我不懂,在我看來,誰做錯事就要站出來擔着,接受懲罰,錯一回我打一回,如果回回都姑息養奸,早晚會出大事。”說到後邊,沈聰別有深意的瞥了眼邊上的衛洪,“衛哥,你說是嗎?”
如果不是收了衛家好處,裏正早起身走人了,和沈聰這種惡漢講道理無非是對牛彈琴,多費唇舌而已,豎着眉,不滿的看着沈聰。
衛洪緩緩一笑,“聰子說得對,是這麽個道理,可不是還有句話叫打狗看主人嗎?不留半分情面,是不是不太好?”
裏正斜着眼,想提醒衛洪別和沈聰多說,邱老爹不表态他們去下一家就是了,不是人人都如邱老爹冥頑不靈的,但是見衛洪目不轉睛盯着沈聰,他穩着情緒,沒開口。
沈聰眯了眯眼,不動聲色的整理着衣衫上的草屑,頓道,“打狗确實看主人,可主人如果也不是個好的,犯不着留情面,有本事打咬人的狗,自然是不怕它主人過來的,衛哥說是不是?”
邱豔在屋裏聽二人說話總覺得意有所指,大氣也不敢出,胎膜,見蓮花同樣屏氣凝神,睜着眼,側着耳朵,聽得極為認真。之後,堂屋裏,衛洪又說了笑了兩聲,喊着裏正回去了。
本以為衛洪會和沈聰争鋒相對,沒想着就結束了,聽到遠去的腳步聲,邱豔吐出一口濁氣,身子松懈下來,見蓮花也垮下肩膀,撫着胸口,心有餘悸的樣子,“阿諾,不是我拍馬屁,你哥哥說話太厲害了,不僅把裏正堵得啞口無言,那衛洪最後都沒話說,就是,聽着總感覺毛骨悚然的樣子,是我膽子太小了?”
沈芸諾雙手微微顫抖的,許久,才回過神,緩緩笑了笑,也在琢磨他們話裏的意思,不過,沈聰不和她說外邊的事兒,沈芸諾知之甚少。
“阿諾,吓着沒?”沈聰站在門口,望着桌前坐着的三人,清冷的目光含着絲擔憂,看沈芸諾好好的,眼底沒有恐懼,一顆心才落到實處,如果之前刀疤和他說衛洪娶劉家姑娘是別有用心他不信的話,經過今天,他算是信了。
衛洪驚于算計,這些日子搶了賭場的生意不說,還試圖霸占他們手裏的鋪子,鎮上做生意的鋪子,每個月都要繳納銀錢得到他們保護,衛洪指使手裏的人去兩個鋪子生事,惹得掌櫃心中不快,有意投靠衛洪,他向來不饒人,衛洪怎麽對付他,他就變本加厲的還回去,反而順豐賭場管轄的好幾家鋪子的掌櫃找駱駝,試圖巴結他們。
張三還在床上躺着,衛洪手裏沒有信任的人,之後,雙方還有鬧的時候。
至于衛洪打什麽主意,他大致明白了,最壞的結果無非是拿邱豔和邱老爹威脅他,不得不說,衛洪精明,可精明沒用在點子上,從分家出來,他心裏唯一的軟肋就是沈芸諾,和順心鬧騰的那時候,那幫人也不敢上門找沈芸諾的麻煩,現在,他将沈芸諾看得更近,衛洪怕是尋不到機會了,至于邱老爹和邱豔,沈聰抿着唇,低頭沉思。
看一眼沈聰,蓮花便臉紅心跳,恨不得拉着沈聰坐下,好好打量一番,和沈芸諾嬌俏不同,沈聰五官更俊郎,即使冷着臉,也叫人心馳神往,連續瞄了幾眼,心都快跳出來了,蓮花坐不下去了,站起身,紅着臉,支支吾吾道,“豔兒,我先回去了,下午……下午再來找你玩。”說着,捂着臉跑了出去,到門口,頓住腳步,又擡眸盯着沈聰看,見沈聰望過來,不好意思的捂着臉跑了出去。
第一回看蓮花望着沈聰,邱豔心頭泛着酸,之後相處中,知道蓮花一門心思全在長勝身上,才算放心下來,蓮花對沈聰,可能就是鄰家妹妹對哥哥吧,長得好看,總管不住自己眼睛想要多看兩眼。
人走了,沈聰轉身出去,邱豔想到衣櫃裏的盒子,叫住沈聰,“阿諾哥哥,等等,我有東西給你。”說着,站起身,打開衣櫃,從裏邊的盒子裏取出手镯,還有幾個銅板,在沈聰的注視下,一步一步走上前,攤開手,将東西遞過去,方才還嘲笑蓮花,誰知,她說話也不利索了,吞吞吐吐道,“上回,你給的手镯,我沒去鎮上一直沒找着空當了,還給你,還有這幾個銅板,你留着。”幾句話,邱豔已兩頰緋紅,離得近了,好似能聽到誰的心撲通撲通在跳,而且,仿佛能感受到對方清淺的呼吸,她掂了掂腳,才驚覺兩人站的位子太近了,風吹過,他的衣袍掃過自己腿間,隔着衣衫,雙腿也麻麻的。
小心翼翼的擡眸,面前是長張放大的臉,吓得她身子後仰,後退一步,咬着唇,臉紅得能滴出血來,握着镯子的手也開始發燙。
沈聰眼神微詫,沒料到她還收着這東西,定神道,“不用給我,你收着吧,什麽時候缺錢了就拿去鎮上當了。”
他輕描淡寫,不欲再提這事兒,“我去山裏找着幾朵菌子,還有幾樣野菜,你整理出來,對了,邱叔腿受了傷,這兩日地裏有什麽活與我說。”邱老爹傷了腿,盡量少走路,正好他沒事能幫襯一二,之後,有些事兒還要麻煩邱豔,“過兩日,我出門一趟,讓阿諾在這邊挨着你,如何?”
邱豔自然滿心歡喜,擡起頭,水潤羞澀的桃花眼倒映着他的面龐,“好,阿諾陪着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這兩日,我爹準備除地裏得草,奈何沒來得及。”
對上雙清明的眸子,沈聰不自在的別開臉,女子眼中露着慢慢深情,毫不掩飾,沈聰心底有些承受不住,怕自己辜負了她,側臉道,“成,趁着時辰還早,我去地裏瞧瞧。”話完,和沈芸諾說了兩句話,轉身,将背簍裏的草藥,野菜,菌子,倒出來,問邱老爹放鐮刀的位子,拿着鐮刀,重新出了門。
裏正領着衛洪挨家挨戶上門道歉得消息不胫而走,而且,大家都不敢貿然原諒李氏,擔心李氏不思悔改,之後又打地裏莊稼的主意,畢竟,只聽說過日日做賊的,沒聽過日日防賊的,難不成以後小麥玉米稻谷到豐收的時候大家都去田地裏守着?因而,大家都沒吭聲,誰知,不一會兒傳出,說裏正承認,好些人家都同意原諒李氏,其中點了肖氏的名。
肖氏心裏窩着火,昨晚若不是裏正攔着,她上前能撕爛李氏,哪會輕而易舉就原諒李氏,聽說這事兒後,也不管長輩晚輩了,打聽到裏正去處,找裏正當年對峙,又是一番唇槍舌劍,肖氏說話沒個忌諱,難聽的髒話葷話都往嘴裏說,氣得裏正臉紅鼻子粗,當時在堂屋裏就幾人,邱老爹腿腳不便,不會到處大嘴巴,蓮花年紀小,也不敢到處亂說,思前想後一番,竟只有沈聰了,想着這個,裏正氣得不輕,不止肖氏來鬧,好多人家都來鬧,鐵了心要把李氏攆出村,他們也不是不分青紅皂白的人家,劉堂正什麽性子大家都清楚,不說劉家,只說要裏正把李氏攆走,人多了,反而有拿刀架在裏正脖子上的意思。
其中,還有幾人是族裏長輩的孫子,裏正得罪不起,可一方面又收了衛洪好處,不幫人把事情擺平了,傳出去,他裏正的名聲也壞了,暗怒中,見外邊走了一群漢子,個個牛高馬大威武得很,為首之人他認識,聽衛洪叫他小張。
揚手,讓大家安靜下來,“珠花娘知道錯了,大家給她個機會才是,再說,都是鄉裏鄉親,幾十年了,哪能不給人留一點情分,這回就算了,如果還要下次,不用你們說,我做主将她攆出去。”說完,又去看劉堂正,後者會意,站出來,朝大家拱手,發誓一定會好好管教李氏。
繞是如此,大家仍不認,就是要将李氏攆出去才能消口惡氣,衛洪在邊上,轉動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臉上挂着得體的笑,不過,如果沈聰在,立即能識破衛洪的詭計。
下一刻,外圍的幾個男子沖了過來,兇神惡煞的瞪着大家,“誰敢動嬸子,別怪我們不給大家留情面,眼瞅着我衛哥和小嫂子就要成親了,竟不知死活的上門挑釁,誰同意将嬸子攆出村的?站出來……”
開口的是衛洪身邊的人,小張年紀小,經驗少,做這些沒有威懾力,劉柄不同,在賭場混了幾年,什麽時候說什麽話,再了解不過。
果然,劉柄的話說完,人群中鴉雀無聲,就是不依不撓的肖氏都身子哆嗦下後退了步,縮着脖子,生怕被人認出來,偏偏,劉柄不放過她,上前,一雙眼狠狠瞪着她,“是你鬧得最厲害,想要将嬸子攆出去?”
語氣陰寒,肖氏雙腿顫抖不已,連連擺手,“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有說,是他們說的。”手指着在場的人,聲音打顫。
衆人不屑,有不怕事的漢子站了出來,“是我說的,珠花娘上回偷菜被抓着,這回還敢去玉米地偷玉米,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贊同将這種人攆出村。”
男子說話,身側不怕事的附和兩句,正要舉手,只通咚得聲,男子被劉柄一腳踢了出去,随後,兩個人上前架着男子,站起來,劉柄含怒的眼神上上下下掃過男子臉龐,低沉道,“是你說的?”
裏正擔心出事,拉着衛洪,欲讓他勸勸,在村子裏,鬧出事,他這個裏正也別想繼續當下去了。
“阿柄,住手。”衛洪低低訓斥聲,劉柄雙手一揮,兩人立即把男子松開,男子渾身無力,趴在地上,捂着疼痛不已的小肚,想着方才劉柄看他的眼神,遍體生寒。
“衛哥,小的也是聽說要把嬸子攆出村,氣不過才失了手,還請衛哥見諒。”說着,劉柄極為恭順的拱了拱手,而在場的人看得分明,那一腳,明顯是劉柄故意的,哪是什麽失手?
衛洪微微颔首,看向聚集得越來越多的人,心下有不好的預感,不過,他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不至于被一群人下得失了方寸,“手底下的人不懂事,吓着大家了,還請大家見諒,至于我未來岳母的事兒,還請大家多多包涵,損失了多少玉米棒子,我衛家賠償,大家說個數目,我們一定不反駁。”
即使衛洪态度好,可經過劉柄打人一事,衆人對他的态度淡了,這時候,不知誰又說了句,“賠肯定要賠,珠花娘往後可不能在村裏待下去了,否則,只會鬧出更大的事兒來。”說話的漢子是邱家族長的長孫,聽着這話,裏正蹙了蹙眉,邱家族長沒來,他說的話和族長差不多,可族長孫子在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往回,大家多少看對方不舒服,這時候,卻摒棄前嫌,雖沒直說是什麽大事兒,衆人卻明白對方話裏的意思,衛家仗勢欺人,李氏背後有依仗,往後在村裏更加橫行霸道,眼下大家在一塊衛家都能打人,平時大家各忙各的了,被衛家打死了都沒人看見。
思量一番,大家又叫嚷着将李氏攆出村,這回不僅是李氏,連着劉家也不受大家待見了,裏正臉色微變,就是劉柄也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走上前,吩咐人開打,衛洪眼神一眯,眼底閃過戾氣,“阿柄,回來。”
村裏人團結一致,反而不害怕起來,肖氏趁着衆人不注意,慢悠悠躲到外邊,拍着胸脯,大口大口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