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講了什麽
默欣賞牆上的挂畫,權當什麽也沒聽到。
進屋放下東西,劉珊珊看向他們兩個:“開始畫以後得好一陣子騰不出空來,總不好意思讓你們幹等着……要不我去買點吃的?剛好出門拐角有個奶茶小吃店,想吃什麽我請客!”
梁冬西一聽,想也不想就拒絕了:“怎麽好意思讓你花錢?”
不說她一個小姑娘,就看在她還是學生的份上,讓她掏錢包怎麽也說不過去。
“我是東道主嘛,一杯奶茶總歸是請得起的。”
盡管她這麽說了,但梁冬西果然依舊覺得補星,稍作考慮後一錘定音:
“讓江牧請!”
四下打量着周圍擺設的江牧先生聞言看過來,神情帶點似笑非笑的谑意:
“怎麽好意思讓我花錢?”
聽他又在故意內涵自己的話,梁冬西毫不心虛地朝他揚了揚眉毛,一派理所當然:“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大杯九分甜,口味不挑,記得給我加雙份奶蓋,快去快回!”
淡涼的眸光攜着不為人察的溫情與柔和,于那雙明亮帶笑的眉眼間輕悠悠地蕩過,江牧沒再說什麽,腳步一轉朝門外走去。
梁冬西看向劉珊珊搖了搖頭:“嗨呀,你怎麽不快點下單?這麽好敲他竹杠的機會不把握住,你看就被他溜了。”
“我哪敢啊……”
“用不着這麽怕他吧!這家夥不就有時候嘴欠了點嗎?”
這些天下來,梁冬西自認已經大致摸清楚江牧的習性了,說白了就是吃軟不吃硬:“每次看他臉冷下來,你就可着勁說好話,胡天漫地閉眼吹——'木大說得對'、'木大最好了'、'我超喜歡木大的'——說到這裏一般就能蒙混過關了。這可是我的經驗之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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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珊珊咬着嘴角才沒笑出來,一邊轉身去準備東西,一邊默默咕哝:“那是對你……”
趁她準備的空檔,梁冬西也把周圍看了一圈:“話說這裏就你一個人用嗎?好大啊。”
來之前,他還以為她口中的畫室會是那種富含“藝術氣息”的樣子,比如牆上地面到處是零星的顏料斑點,或者各種蓬頭垢面的學生架着畫架擠成一堆……
可眼前所見的空間不但很寬敞,收拾得也非常幹淨,腳下白瓷磚幾可映人,角落的畫具擺放得一絲不茍,牆邊櫥窗中的裝飾甚至也能看出價格不菲——
作為學生的單人畫室,不免讓人覺得過于奢侈了一點。
果不其然,對于他的疑問,劉珊珊搖了搖頭:“這裏不是我自己的地盤啦,是系裏一個教授的個人畫室。我這個學期申請當了他的助理,有空會過來幫他整理,順便也可以在這邊練習。”
“而且看着這麽大,其實還不是全部。”她說着朝一個方向揚了揚下巴,“那扇門後面才是畫室的主體,不過裏面是教授的私人用空間,我們不能進去。”
梁冬西朝她示意的方向看過去,上下找了一圈,好不容易才看到門把——那扇門的外形被十分巧妙地設計成了畫框的樣式,襯以中央的圖案,之前他真以為只是一幅立地裝飾畫呢。
門上圖案的空隙間有一張做工精細的銘牌,上面是幾個花體字。
——Pro.Sen.
他看着覺得頗有趣,正想走近過去細看,但那廂劉珊珊已經把東西準備得差不多,于是便作罷,乖乖按照指示在椅子上坐下。
起初擺姿勢找角度稍微花了點時間,之後幾乎就沒他什麽事,只要保持123木頭人不要随便亂動就行。
這麽幾分鐘過後,身後響起了一道輕微的開門聲——由于整個空間裏除了筆尖劃過紙面以外幾乎別無雜音,因而那小小的“咔啦”一聲,也很清晰地被梁冬西聽了到。
當然,即使聽到了,他也沒多想,只當是江牧買奶茶回來了。
然而,前方的劉珊珊聞聲從畫架上看過去,卻瞬間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立馬放下手中的筆站起身:
“咦,森教授你今天在畫室啊?”
——教授?
梁冬西稍稍愣了下,随即反應過來——看來剛才開的應該是那扇門咯?
他下意識想要看過去,但轉念一想,現在要是動了,等會兒又得重新花時間,終歸決定還是不轉頭了。
那畢竟是劉珊珊的老師,又不是他的,他只是臨時模特,就算不打招呼應該也不存在不禮貌的問題吧……
“您要回去了嗎?”
“嗯。”
這位教授本人似乎并沒有閑心跟學生多交流,只簡單應了一聲,腳步就毫不停頓地往外行去。
——聲音聽起來倒是蠻年輕的。
梁冬西光聽着動靜,有一搭沒一搭地瞎想,直到面前的劉珊珊重新坐下,目光回到他臉上。
“小哥哥,臉稍微往我左手方向偏一點,眼睛看着我耳朵的位置。”
看來剛才無意間還是動了一點。
梁冬西按她的要求照辦:“這樣可以嗎?”
“好就這樣,堅持一下哦——”
她說着朝他笑了笑,可那抹笑容綻到一半,卻無端怪異地生生頓住,下一秒,梁冬眼看她的視線再次偏向自己身後,好像被什麽吸引了注意力。
“……森、教授?”
——又怎麽了?
梁冬西納悶地豎起耳朵,仔細聽身後的動靜。
原本通往門外的腳步聲不知為何停了住,安靜數秒之後才又重新響起,聽起來似乎較前急促許多,而且……方向好像也有些不對?
漸行漸近。
的确是朝這邊走過來的。
最後停在了他的背後。
梁冬西越發覺得怪異,緊接着,他感到自己左肩被搭上一只手——動作非常的輕,幾乎顯得小心翼翼,好像生怕吓着他一樣。
然後他聽到身後人開了口,對方的聲音緊繃着,甚至能聽出在微微發抖:
“West……?”
“……”
那幾個音節傳入耳中的剎那,梁冬西瞳孔驟縮,再也顧不得什麽保持姿勢,整個人刷地扭頭看去。
身後人的面孔随之映入眼中。
那是一張頗顯異域風情的臉龐,五官輪廓線條比大多數人都要立體深邃一些,膚色很白,襯着燦金亮眼的發色,以及那雙藍得像是一汪碧海的眼睛——不得不說,客觀上講絕對是副足夠優越的長相。
然而,就在看清那張臉的同時,梁冬西非常确信地聽到自己腦袋裏——
嗡的一聲。
不同于他滿臉跟被雷劈了一樣的表情,眼前人在看到他轉過頭的那一刻,湛藍眼眸中的神色乍然被狂喜占滿,晴空之上更添星光。
梁冬西心裏默默生出幾分危險的預感,還沒來得及往後躲,對方長臂已然一展,結結實實把他整個抱了住:
“上帝保佑!!!真的是你!!!”
——
江牧回來的時候,手上除了奶茶以外,零零總總還拎了一大袋。
但他走到門口就停住了腳步——因為看到了門外的劉珊珊。
劉珊珊正一臉呆滞地傻在哪兒,聽到動靜看過來,一待看清他的臉,面上神情越發複雜得難以言喻。
江牧眉間快速蹙起:“人呢?”
劉珊珊的目光朝面前那扇緊閉的門上偏了偏。
江牧徑直上前去開門。
“老大……”在他握上門把的時候,劉珊珊突然出聲叫住了他。
“呃、就是、那個——”
支吾了一會兒,在江牧越發冰冷不耐的神情下,劉珊珊的聲音小得像是在哼哼:
“你、你有沒有感覺到……頭頂好像有一道詭異的綠光……?”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放聲歌唱):愛是一道光!如此美妙!照亮我們——
江牧(握緊手中四十米長的大刀):我允許你先跑三十九米。
作者(身手敏捷):#MISS# 唉嘿~打不zhuó
退役—VER.2.0
江牧打開門的時候,梁冬西正被死死鎖在身邊人的懷抱中,耳邊是一通“心肝寶貝兒”的瞎叫喚。
完全沒臉去看門外兩個人的表情,梁冬西羞恥得滿臉漲紅,整個人猛地爆發出一陣力氣,從身周的禁锢中掙脫出來:
“……夠了!變态!”
對方繼續不依不饒地纏上來,兩道目光貪婪地一瞬不瞬癡癡黏在他臉上:“你這些年到底去了哪裏?Zero怎麽都不肯告訴我,我想你想得快死了……”
“我就在家裏,哪也沒去!”梁冬西沒好氣地斷聲回應了句。眼看怎麽都躲不過那動手動腳的,他氣惱地幹脆一溜煙躲到了江牧身後。
“West——”
款款呼喚聲中,深情委屈絲絲分明。
眼睜睜看着自家教授大人在線ooc,劉珊珊同學的注意力卻莫名擱在了另外的地方:“等一下——West……?Zero……?”
她傻愣愣地直着眼,幾乎不假思索般地脫口而出:
“銀川戰隊的雙C-line?”
——
銀川戰隊的隊徽标識是一支被銀色火焰裹覆着的飛箭,但在上賽季過後,箭身周圍多鍍了一圈鎏金——這是獨屬于聯盟總冠軍隊伍的專有底紋。
此時此刻,這團銀焰正靜靜燃燒在每一名隊員的座位屏幕上。
近半個月來,整個銀川戰隊上至正選、下到替補,所有隊員協同教練組集訓合宿,不為別的,正是為下一賽季在做訓練準備。
對于職業電競隊伍而言,每一個賽季都是新的征程,站得越高壓力越大,哪怕離下一賽季開始還有好幾個月時間,幾乎所有隊員還是繃緊了神經,一分一秒也不敢懈怠。
——幾乎。
兩列座位的左側首座上,身着隊長隊服的青年目不斜視地看着眼前的屏幕,操作鍵盤的手指流暢翻飛,嘴唇微微翕動:
“親愛的Zero,教練在瞪你了哦。”
這句話後,坐在隔壁座位的隊員頓時不耐地皺起眉頭,口中啧了一聲,掐掉了手機屏幕上那通忙音不斷的電話。
“West小可愛還沒起床麽?果然一旦沒了工作壓力,作息就容易不規律啊……”他話語中若有所指,“聽說這次也是一聲不吭地離開了,還是這麽任性呢。”
“你還有臉提。”
隔壁座的敲鍵盤聲猛地加重了幾分。
不同于隊長幹練削薄的碎發,身邊這名隊友留着一頭曳長逶迤至腰間的長發,通體染成嚣張熱烈的紅色,紮着高馬尾,乍一看惹眼非常。
都說紅色是極其挑人的顏色,可這襲紅發搭着這人一副精致得幾乎顯出幾分侵襲性的五官容貌,竟絲毫不顯俗氣,反倒為那雙桃花眼添了絲潋滟的靡麗。
觀其面相分明姣好若女,發出口卻是低沉磁性的男聲——
“要不是你上趕着去操存在感,至于把他吓跑?”
聽着這番話語中毫不掩飾的指責意味,隊長青年微微勾了下嘴角:“請見諒。對于我而言,世上最殘忍的事情莫過于看着明珠蒙塵……所以,在得知West消息的一瞬間——那種寶物失而複得的心情,實在讓我情難自禁。”
他說着朝那暗下的手機屏幕瞥了眼,略帶笑谑:“話說,怎麽放心留他一個人在家?涉世未深的小白兔,可是很容易被拐跑的。”
不過對于這句調侃,對方顯然不以為意:“放心,我家冬冬乖得很,既然說了呆在家裏,他就肯定不會亂跑。”
青年聞言很快随機應變:“那麽方便透露一下你家具體在哪嗎?共事這麽多年只知道你住三十一區,真是太失禮了。”
可惜,面對自家隊長的體恤好意,該隊員表示敬謝不敏:“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會告訴你吧?”
聽到了毫無意外的回答,隊長青年坦然微笑:“當然不奢望。畢竟傅二少爺派人威逼利誘都撬不開你的嘴,更遑論是區區在下?”
“依我看,普天之下,能夠融化Zero君鐵石心腸的,除了我們West小可愛,大概就只有傅大少了吧?所謂——美人難過英雄關啊。”
身旁的鍵盤敲擊聲咔的猛然頓住。
那雙冷豔張揚的桃花眼仿佛攜刀帶劍般刺過來:“不會說人話,建議把舌頭割了。”
隊長青年挑眉正待反擊,忽聽背後一道話音涼幽幽地響起——
“順便把用不到的手指也砍掉吧。”
“……”
兩人間暗相較勁的氣氛倏然一滞,下一秒雙雙看回到各自的屏幕,老老實實繼續埋頭練習。
冷哼一聲後,教練先生抱着手臂走開,只留下一句冷酷宣判:
“衛樊,梁戚零,本日加訓兩倍。”
——
劉珊珊一臉驚呆地把梁冬西從頭到腳來回掃視了n遍,仿佛看着什麽稀有物種,艱難消化着剛剛耳邊聽到的信息,話語神情中俱是滿滿的難以置信:
“……小哥哥你是West?”
梁冬西自覺遠目,努力逃避現實。
“……當年毫無預兆突然宣告退役的West?”
梁冬西默默望天,繼續裝聾作啞。
“……曾經跟Zero并稱頂級雙C的West?”
梁冬西眼神游移,維持表情不崩。
但這份強裝的淡定終于在下一句疑問中宣告破裂。
劉珊珊突然想到什麽,目光轉而看向他的頭頂:“……你的小揪揪呢?”
“……”梁冬西瞬間臉色爆紅,口中艱難嗫喏,“不、不要再提那個了,那只是我中二期的黑歷史……”
曾幾何時,中二病晚期的梁少年看自家兄長大人染了頭嚣張熱辣的紅毛,馬尾一甩氣場全開,不禁心癢難耐,想要照着學……怎奈何,發質不同不相為謀。他的頭發太軟了,稍微留長一些,每次一覺睡醒就滿頭呆毛亂翹。
好不容易終于留到能勉強紮起來的長度,正值某個排位練習賽,梁冬西幾乎是迫不及待地頂着自己心愛的小揪揪興沖沖地上場了,結果,當天那滿場的尖叫狼嚎,可以說讓他至今記憶尤深——
“啊啊啊蘋果頭!!!”
“萌吐奶了wuli小天使!”
……
更可惡的是,當年梁冬西把這一切都自動理解為是觀衆粉絲拜倒在自己的“酷炫狂霸拽”氣場之下的表現,無論大小賽事,堅持勢必要頂着那個揪揪出場……
太恥辱了!往事不堪回首!
現在回想起來,唯一值得慶幸的事情,大概只有梁戚零一直都注意沒讓他在公衆面前露過全臉,線下賽也全程帶着口罩……不然那麽幾年下來,他真的是沒臉見人了!
看他一副要惱羞成怒的樣子,劉珊珊配合閉上了嘴,邊上某位為人師表的教授君卻還是一臉遺憾追憶的神情:“明明很可愛呀……”
梁冬西恨恨瞪了他一眼。
劉珊珊聽到他發聲,便猶疑着看過去:“那森教授……怎麽會認識West呢?”
——明明怎麽看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關系啊!
梁冬西郁悶地撇了撇嘴:“當初銀川隊徽剛好是請他來設計的……然後就那麽認識了。”
那雙藍眸定定注視着他,個中深情幾可使人溺斃:“是的,就那麽認識了——我命定的muse,我的soulmate,我永恒的、唯一的愛情。”
“……”
梁冬西的表情活像生吃了幾個檸檬一樣糾結成一團,他默默搓了搓手上的雞皮疙瘩,被齁得說不出話來。
邊上劉珊珊也聽得瞬間噤了聲,與此同時,悄悄把眼角餘光往從開門起就沉默得反常的某人身上瞟。
自剛才開始,江牧一個字都沒有說。
他面上神情與往常沒有不同,依然還是淡涼冷漠得看不出什麽情緒,只一雙眼眸似乎隐約比平時要更黑沉幾分。
不知怎麽的,劉珊珊莫名有些覺得心下裏發虛,仿佛從直覺的某個角落傳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危險感 ,那種神經末梢傳來的警告,使得她下意識地選擇悄摸摸重新退回到了門外。
但少了一個人後,屋裏的氣氛絲毫沒能得到緩解。
梁冬西時刻審慎地盯着那道身影,一旦看到他有靠近的動作,立馬防備警告:“別過來!”
對方的腳步生生頓住,一雙藍幽幽的眼睛濕漉漉的,好像某種正向主人邀寵的大型犬:“親愛的West,你怎麽就這麽不喜歡我?明明我們曾經那麽親密,你忘了嗎?七年前慶功會的那個晚上——”
“閉嘴!!!”
梁冬西的耳朵紅得快要燒起來了,努力強撐氣勢,眼神超兇地瞪着他:“你敢再說!?
眼看他這滿滿排斥的模樣,那頭燦爛的金發似乎都黯淡了不少,嘴唇微微動了動想說什麽——
梁冬西只當警告無效,氣急敗壞地伸出手去,嚴嚴實實捂住了場上第三者的耳朵:“不準聽!”
江牧轉眸過來,定定在他羞惱參半的神情上注視了兩秒鐘,眼底一整片黑沉無際的深黯。然後他擡起手,輕握住他的手腕,拉下——
力道不大,但不容拒絕。
除去耳邊的阻隔,江牧擡眼看向身前:“說。”
自從買奶茶回來,他第一次開口發聲,音量很輕,幾乎透出錯覺的柔和溫緩,一字一句:
“你對他做了什麽?”
“……”
梁冬西委屈巴巴地瞅着這個好奇心突然旺盛的家夥,眼看哪邊都攔不住,最後他幹脆掩耳盜鈴地捂上了自己的耳朵。
但他很快發現了一個事實——單單一只手掌根本阻隔不了外界的聲音。
甚至在某種程度上,由于周圍的絕對安靜,那個回答堪稱非常清晰地傳入了他的耳中。
“一個吻。”
那雙藍眸中滿溢着毫不掩飾的深情:“也是我會銘記終生的珍藏回憶。”
他的語氣帶着嘆息,像是在用某種夢幻的詠嘆調,歌頌着什麽愛的詩句:“只有在與情人的熱吻中,才能體會到愛情的真谛,我跟我的小天使契合得完美無缺,仿佛命中注定即是為彼此而生……他的唇瓣是那樣甜美,他的喘息是那樣動聽,他的淚珠是那樣可憐,他整個人好像要融化在我的懷裏——”
“…………”
A!W!S!L!
梁冬西頭頂呼呼地直冒蒸氣,随着聽到的字眼越發不堪入耳,他忍無可忍之下終于一把扯過江牧的手臂,腳下生風奪門而出。
“West——!”
候在門外的劉珊珊突然見到兩人跑出來,再看後面急急追來的教授大人,不明所以之下想也不想地條件反射沖上前,張開雙臂一副母雞護崽的架勢,嚴嚴實實地攔住了他的腳步。
“讓開!”
面對這番厲聲斥責,劉珊珊同學哭喪着臉,冒着挂科風險忤逆了對方的要求:“對不起啊教授……我是他們倆cp粉來着……讓開是不可能讓開的……”
——
車裏沉默了一路。
梁冬西特意沒坐副駕駛而選了後座,可還是止不住那種坐立不安的尴尬感。
又一個十字路口,等紅燈的時間似乎被無限拉長了。
梁冬西默默低頭玩着手指,本以為要一直這麽煎熬到下車,突然聽到前方江牧出了聲:
“……過來人,嗯?”
“啊?”
他愣了好一會兒,終于回想起自己當初死要面子跟鄭方瞎扯的那句——“我怎麽沒談過戀愛?我可是過來人!”
跌進了自己親手挖的坑裏,梁冬西一時間簡直欲哭無淚:“沒有……他、他只是——”
聽他結結巴巴地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江牧微嘲地輕嗤了一聲:“要是今天讓你一個人來,怕是被人連骨頭吞了都脫不了身……”他頓了頓,再開口時,話音裏帶上點調侃的笑意,“現在還覺得我多管閑事麽?”
之前出門時,聽說他要一起來,梁冬西曾十分嫌棄地表示他多管閑事。
這會兒被揪着吐槽,梁冬西就忍不住沒好氣朝反光鏡小小翻了個白眼——這麽一句話都要讨回去,真小器!
但不可否認,眼看他還有閑心毒舌打趣自己,貌似沒怎麽把之前的事情放在心上的樣子,梁冬西心下好歹也微微舒了口氣——
還好不用一直尴尬下去,憋死他了……
從反光鏡看到後座的人僵挺了一路的腰背放松下去,江牧跟着極深而緩地吸了一口氣。
他握在方向盤上的指節隐隐泛着白,纖長的眼睫随之垂落下來,無聲無息地掩蓋住了其後躁動着的戾氣。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幕後感言#
梁冬西(得意洋洋):沒想到吧!其實我披了不止一層馬甲!我怎麽這麽厲害啊!
作者:666!你可愛你說什麽都對!
江牧(磨刀霍霍):這本書裏殺人犯法嗎?
作者:……你冷靜一點。
江牧哥哥
眼看deadline将近還心血來潮作死給自己增加工作量的劉珊珊同學,接下來的幾天不得不肝得昏天暗地,其間還得躲着教授君的諸般拷問,連想要繼續追尋關于當年WEST與銀川戰隊的舊料八卦都抽不出身來。
當然,梁冬西更不會湊上去自找麻煩。
臨時模特的事終歸是鴿了,以防再碰到某塊牛皮糖煩人精,他壓根不打算再去那個畫室第二次,之後只發了張自拍給了劉珊珊。
更何況,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随着“原青”的新聲優選定,廣播劇的錄制工作也繼續開展。接下來的兩天時間,沒有再出別的意外,梁冬西順利錄完了暗鴉這個角色的餘下部分配音。
——也就是說,就本次“木の約”的粉絲福利活動而言,他的個人任務已經全部完成了。
算算日子,當時說好兩個星期的時間,現在也已經所剩無幾,由于中間出了冕君的岔子耽擱了幾天,整個廣播劇完成品的發布大概要稍微往後推一陣子。
不過這種事情也用不着他操心,畢竟一開始他就被告知不必參與後期工作,言則彼時時間一到,他就可以收拾行李回家了!
至于劉姍姍那個游戲,實在趕不上的話,大不了以後再跟江牧連網組隊玩就是了,這都不是問題。
眼下的關鍵是,沒有了工作壓力,沒有了配音日程,沒有了煩人精,沒有了恐怖游戲(x),剩下這幾天裏,梁冬西的生活狀态說白了就只剩下四個字——
吃喝玩樂。
——簡直不要太舒服!
——這種日子他真的還想再過五百年!
這天江牧下樓來,果然毫無意外地第一眼就看到了客廳沙發上某只癱成一團的軟體生物。
雖然聽到了他下樓的腳步聲,但梁冬西并沒有回頭看過來,他一邊手上噼裏啪啦打着游戲,一邊還要歪頭夾着手機,嘴裏叽裏呱啦聊着電話——實在抽不出空來跟人打招呼了。
他是整個身子趴在沙發上的,兩條小腿交叉着翹在半空,腳底的襪子上印了雙淺色的貓爪印,有一下沒一下地前後踢着,整個人活像只吃飽睡足後懶洋洋曬着太陽甩着尾巴打着盹的貓,讓人看着手癢得想去朝那對爪印輕輕撓上兩下。
江牧的視線在那兩只貓爪印上停頓了一瞬,随即又不着痕跡地移開,繼續往廚房的方向走——
他是下來倒水的。
可剛走出兩步,身後那道聲音緊跟着一絲不漏地傳入耳中來:
“哎呀,知道啦~”
尾音軟綿綿地拖長,語氣裏泛着滿滿的、毫不掩飾的、親昵撒嬌的意味。
江牧的腳步就微微頓了住。
原地停了兩秒鐘,他将手中的水杯擱下,轉而拿過桌上的報紙,腳步一轉朝身後走過去,落座,然後神色冷淡自若地開始看報紙。
梁冬西手下一局游戲結束,總算得以空出手來,解放了自己歪了老半天的脖子,這時聽到動靜,朝身前瞥去一眼,一看到他,頓時條件反射地想到什麽,渾像只聞到肉香味兒的奶狗般眼前一亮。
他捂住手機的傳聲孔,目光blingbling巴巴瞅着眼前的人,做賊似地鬼鬼祟祟小聲道:“江牧,我想吃糖。”
江牧從報紙上擡眸看了他一眼,從口袋裏掏出一顆棒棒糖,熟練地順手剝開包裝紙遞過去。
懶得伸手,直接張口叼了過來,梁冬西滿足地吧唧幾下嘴,嘗到甜頭後繼續得寸進尺:“今天晚飯吃糖醋排骨好不好啊?”
江牧一邊摸出手機給鄭方發信息,一邊微微皺起眉頭,沉聲輕斥:“老吃甜的……”
說到一半,突然想起上回的教訓,吃一塹長一智的江牧先生當即從善如流轉口:“——容易長蛀牙。”
梁冬西聽了卻頗不以為意,不服氣地哼哼:“又不是小孩子?我才不會蛀牙嘞……”
說着想起被自己冷落了好一會兒的手機,他松開捂着傳聲孔的手指。
梁冬西是在跟自家兄長大人聊電話。
像這種家人之間的日常問候,本來也沒什麽,但怎奈何這次銀川集訓的時間比以往都長不少,導致離家在外的梁戚零同志那一顆潛藏的老媽子心,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日漸覺醒發酵,最近幾天的電話一次比一次聊得久,各種日常瑣碎都要來來回回念叨好幾遍,簡直讓梁冬西有些吃不消。
就像今天這一通,他一局游戲都打通關了,梁哥哥居然還沒唠叨完。
跟他不一樣,他這位現役的兄長在隊裏可謂是出了名的脾氣爆不好惹,即使是粉絲也公認其為隊霸社會哥,可見戚零同志在外頭是怎麽個名聲形象。
但自有記憶起,梁冬西就從沒在這位跟自己性格迥異的哥哥面前示過慫,原因無他,只因為他向來深知與其相處的法則訣竅。
說白了,梁戚零的性格跟江牧可以說有着個不謀而合的相似點:吃軟不吃硬。從小到大,沒有哪次鬧別扭是一句撒嬌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兩句。
于是,眼下梁冬西也熟能生巧地放軟了語氣:“沒有嫌你唠叨哇……小戚哥哥威武,小戚哥哥賽高,小戚哥哥天下第一!”
不知道是不是嘴裏含着糖的緣故,他這番話音較之先前竟越發甜膩了幾分,在旁人聽來,只覺得耳中又酥又癢,胸口又酸又脹。
江牧有些煩躁地微微閉了下眼睛,面無表情地抱着手臂,一聲不吭地在邊上冷眼旁觀。
梁冬西對身前某個低氣壓團渾然不覺,嘴巴抹蜜地繼續甜言蜜語暴擊攻勢,終于成功哄得兄長大人滿足地挂了電話。
最後把手機往邊上一扔,梁冬西得意洋洋長舒一口氣,在心裏給自己點了個贊,然後美滋滋地敲了下鼠标。
新一局游戲——啓動!
在等待界面轉換的空當,腦子裏突然冒出又一道想吃的菜,他從屏幕上擡頭:“江牧——”
剛開了個頭便突然頓住,因為在擡眼的下一秒,他就發現對方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眉眼間一派嚴肅冷然,整一副好像自己剛剛幹了什麽壞事,被他抓了個正着的架勢。
梁冬西下意識被唬了一跳:“……怎麽了?”
江牧沉默了數秒沒有答話,等再次開口時,語氣帶着絲莫測的複雜:“之前不還叫江哥嗎?這才幾天過去,就沒大沒小了?”
“……”
梁冬西聽得一臉莫名其妙。
——幹嘛突然這麽陰陽怪氣的?又不是第一次叫了?
不想跟大少爺一般見識,他就順着話接道:“哦,所以你是想聽我叫你哥咯?”
聞言,江牧眼底那絲沉郁之色倏地滞住,緊随着眼睫微不可察地顫了顫,矢口否認:“我想聽個……”
趁着嘴甜buff的餘韻還沒過去,梁冬西想也不想地強勢插話:“好的江牧哥哥。知道了江牧哥哥。江牧哥哥賽高。我最喜歡江牧哥哥了——聽夠沒有?沒夠我再叫幾聲。”
“……”
江牧的身形就此定住,好幾秒鐘後,整個人才重新有了動作。他一言不發地站起身,拿過水杯,依照初衷向廚房走了過去。
梁冬西悠哉地撐着下巴繼續趴在原地,瞅着對方沉默走開的背影,忍不住覺得有些好笑。
的确,同樣的吃軟不吃硬。
只不過戚零的臉皮沒有這麽薄。
——
另一廂,走進廚房的江牧并沒有立刻去倒水。
直到手臂撐在壁櫥臺上,微僵的軀體才終于無聲放松下來。垂落的眼睫掩蓋住其後眸中的神色,讓人辨不清他此時此刻的情緒。
良久,他輕輕籲出一口氣。
那聲幾不可聞的嘆息,吐露在這方不很寬敞的空間,攜了絲不為人知的、經久忍耐的蠢蠢欲動,又無端顯出點挫敗般的悶意。
作者有話要說:
早上基友截圖告訴我:到今天為止,你這篇文已經開了整整一年了:)一年下來就這麽點字,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我:2333哪有這麽久?你一定是在逗我。
(登陸作者後臺的手指微微顫抖)
(開文日期2018年3月17日)
(笑容逐漸消失)
……居然真的一年了!?
再摸到評論區偷瞄了眼,當場羞愧得我只想熬夜修仙等一個猝死自盡。
但是,死到臨頭,我還想最後為自己狡辯幾句。
歸根到底,這篇文究竟為什麽會寫得這麽慢?左思右想過後,我決定把這個鍋甩給江牧。
都是江牧的錯!
(江牧:……冷漠.jpg)
不吹不黑,這個gdx實在是太難搞了。他跟梁冬冬的腦回路特麽就不在一個頻道上!為了推進他們倆的感情線,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