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播是cp體質

第5章 番外鎖 (5)

才看到他出現。

梁冬西整個人幾乎是悠悠飄下樓的，面色半青半白，一雙黑眼圈重得吓人。

鄭方坐在客廳裏敲着筆記本，聽到腳步聲擡眼，頓時被他吓了一跳：“嚯！小梁兄弟你昨晚修仙了？瞧這妥妥是要飛升大乘的面相啊！”

梁冬西恹恹地拖着腳步窩進沙發裏，話說出口也是有氣無力：“別提了……”

身體一靠到實處，他的腰板就跟沒骨頭似的軟了下去，一雙眼皮子直打架。

鄭方十分驚奇地上下打量着他。

真要說起來，就算是昨晚通宵沒睡，這會兒已經日上三竿，快到午飯時間，就算補覺也該補醒了啊……對比前一天元氣滿滿的狀态，他簡直要懷疑對方這是被哪家女鬼半夜吸了陽氣。

梁冬西的腦袋跟小雞啄米一樣一點一點，這時突然想起什麽，他強自打起半分精神，撐着眼皮看過來：“對了……你之前說，我要跟江牧一起直播多少個晚上來着？”

鄭方不懂他問這話的意圖在哪，便直直伸出四個手指。

聞言，梁冬西的病情瞬間越發耷拉下去，黑亮圓滾的眼珠都黯淡了幾分，原本那雙很顯精氣神的長長眼睫，這會兒也蔫噠噠地垂落了。

他哀嘆着把臉埋進邊上的抱枕裏，聲音聽起來又悶又喪：“就是說還有三次……”

天啦嚕，還要玩三個晚上的恐怖游戲……

悠悠蒼天，何薄于我？

接下來的一整個下午，梁冬西都這麽生無可戀地癱在沙發上，早飯沒吃的他中飯也只草草扒拉了幾口。鄭方跟他提起驚魂曲合作意願的事，他也就嗯嗯啊啊的随口敷衍，都不知道耳朵裏實際有沒有聽進去。

于是，等到傍晚江牧回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沙發上這只死活狀态存疑的軟體人形生物。

梁冬西原本雙眼放空地趴在那兒，但一聽到江牧開門的聲音，他立馬刷的轉頭朝向了牆壁，活生生一副不想看到對方的架勢。

他當然不是對江牧本人有什麽意見，只不過想到對方回家就意味着直播将近，這才處于本能地逃避現實罷了……然而搭配上這動作，卻不免透出了一股小孩子鬧別扭般的負氣意味。

“……”

江牧冰涼的目光在對方後腦勺上無聲停駐了一瞬，眉間微蹙，向邊上投去示意的一瞥。

鄭方無辜地聳聳肩膀：“今天一整天都是這樣，”他說着湊近過來一些，鬼鬼祟祟地壓低聲音，“看他這樣子我都沒敢去問……這小孩兒該不會是失戀了吧？”

對于自家經紀人作出的這一猜測，江牧就連賞個鄙夷眼神的興致都欠奉，只是繼續将目光投向沙發上某個努力裝死的負氣包，開口語氣冷靜無波：

“洗手，吃飯。”

梁冬西一動也不動。

江牧沒有再叫第二次，而是自行去洗了手，徑自走向餐桌，只有話音涼涼淡淡地飄過來：“不想吃飯，那就直接開始直播，應該能比昨天多排一局。”

話音剛落，梁冬西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骨碌爬了起來。

動作之敏捷迅速簡直讓鄭方嘆為觀止。

嗨呀好氣哦

看到梁冬西這反應，鄭方覺得自己總算get到了對方的喪點，這孩子八成是……還不适應直播，緊張了!

于是晚飯過後，他就坐到梁冬西身邊，苦口婆心地安慰鼓勵了一波。

“我說小梁啊，你真的不用太緊張直播的事，就你們昨天那現場發揮，其實、那個、反響還是挺好的……”

語氣這麽幹巴巴，倒不是因為心虛或者言過其實，而是——

用“挺好的”三個字形容昨晚直播引起的反響，已經是他能想到的比較委婉的說法了。事實上，鄭方覺得這反響簡直是過于好了一點……

按理來說，這次的活動目的是為江牧即将推出的新專輯打預熱，如果能引起廣泛的話題，自然會有比較良好的宣傳效果——這本來是好事。

然而這一天觀察下來，整個粉絲群體的關注重點以及言論趨勢走向，卻不由讓鄭經紀人由衷地感到心情有些複雜。

別的不說，單就看江牧所在的直播平臺“豐葉”，從昨晚到現在，廣場版面的首頁上那一溜的熱門讨論話題帖，幾乎一半以上都是下面這種畫風——

#論·恐怖游戲の正确打開方式#

[1樓][樓主]：玩恐怖游戲算得了什麽？在恐怖游戲裏談戀愛才是真絕色！

[2樓]：在恐怖游戲裏談戀愛算得了什麽？在恐怖游戲裏跟鬼談戀愛才是真絕色！

[3樓]：在恐怖游戲裏跟鬼談戀愛算得了什麽？在恐怖游戲裏跟鬼搞♂姬才是真絕色！

[4樓]：在恐怖游戲裏跟鬼搞♂姬算得了什麽？兩個直♂男在恐怖游戲裏搞♂姬才是真絕色！

……

類似的話題還有——

#高冷大神與他的嗲精粉絲二三事#、#跟偶像同居是一種什麽樣的體驗#、#女友粉與cp粉達成生命大和諧的一天#、#高價懸賞“東西南北”同學的人身信息#、#投票·誰攻誰受買定離手#……

等等等等。

毫不誇張地說，過去這一整天裏，由于變相賦閑在家，鄭方同志有幸親眼見證了豐葉灌水讨論版面慘遭屠版的全過程……

看到後面的時候，他已經忍不住打心底裏産生了一股由衷複雜的自我懷疑：這發展趨勢……到底算是好事還是壞事啊？

以上這種複雜的心情，終于在他用自己的賬號進入江牧直播間後，成功達到了頂峰。

直播間裏刷滿了密密麻麻的彈幕。

這并不奇怪，憑江牧粉絲的熱情，提前蹲直播一貫是正常操作。不過按照以往的情況，直播前的彈幕大多是簡潔明了的“蹲”、“坐等”、“來了”之類的無意義內容。

可是今天……

今天那滿屏的彈幕，上面刷的那些內容……直白點說是不堪入目也毫不為過！

鄭方身為一個結婚多年、膝下崽子都已經有了不止一個的大齡糙漢，這會兒看着那些彈幕，臉上都忍不住臊得慌。

幾乎是隔着一層屏幕，都能感受到那種詭異的、撲面而來的、嗷嗷待哺的饑♂渴氣息。随着直播時間逼近，整個直播間裏都沸騰着各種鬼哭狼嚎——

“東西南北！！！媽媽要聽你撒嬌！！！就像昨天那樣！！！”

“我就不一樣了。我只想聽他把——‘想你’、‘我一直在等你’、‘回到我身邊來’——這幾句話親口跟我連麥說一遍。本可要錄下來每天聽着晨練惹。”

“哦豁？前面那位姐姐先說清楚是哪種晨♂練好伐？”

“哪種晨練都可以鴨[優雅の微笑]”

“既然姐姐可以，妹妹自然也可以[優雅の微笑]”

“實不相瞞，在下已經把昨晚的錄播來回舔了十八遍。陷入戀愛确認_(:з」∠)_”

“五分鐘內，我要看到這個小妖精的全部信息。”

“東西南北你給我放開木大！有什麽沖我來！”

……

就在這樣一言難盡的氣氛中，八點整，直播準時開始。

饒是心情一言難盡，鄭方還是照例勤勤懇懇抱着自己的筆記本守在邊上。

按照大部分主播的習慣，鄭方當初給江牧的電腦連了兩個顯示屏，其中一個顯示用戶當前的操作，另一個則顯示直播間的彈幕，這樣有利于主播及時把握直播間觀衆的實時反饋。

——當然，以江牧向來視粉絲反饋如無物的直播風格，鄭方一直都覺得自己當初白費了一番苦心。

于是今天晚上，眼看彈幕下限屢刷新低，他壓根不擔心江牧那邊的反應，而是全程都把關注放在梁冬西身上。

原因不是別的，就是擔心對方什麽時候心血來潮，把目光投向彈幕屏。

——畢竟連自己這麽個老司機都有些吃不消，更別說對方只是個青澀大男孩，要是看到那些內容，不知道得有多難為情呢……

這幾天相處下來，在鄭方大叔的印象當中，梁冬西差不多就是個渾身都還透着奶味兒的小盆宇，這會兒也就忍不住為他操碎了一顆老媽子心。

但在密切關注了大半個小時之後，鄭方漸漸發現，自己的擔心似乎是多餘的。

因為梁冬西玩游戲的态度，實在是出乎意料的“投入”！整局游戲排下來，他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過，目光眼神也直直盯着自己的屏幕，一絲一毫都不往別的方向挪動。

真要回想起來，昨晚那局裏，在江牧的女鬼角色抓到他之前，他好像也是這麽個狀态。後來無意間發現自己的角色可以在女鬼背上呆着，他才漸漸開始話多起來的。

……要不是知道他在玩游戲，鄭方差點都要以為他是入定了。

第二局游戲的情況依舊同前。

直到這時，嗷嗷叫着演了大半天獨角戲，觀衆們終于紛紛回過味來，開始嘗試着提出別樣的建議。

“我說……你們這些狼女騷O能不能矜持一點少飙幾句騷話啊？都把我家小哥哥吓得不敢吭聲了啊喂！”

“好的。了解。”

“ojbk。”

下一刻，滿屏限制級十八x的彈幕畫風，瞬間完成了無縫銜接式突變——

“嘤嘤嘤……這個游戲好吓人哦！不敢看了啦！”

“小哥哥不要害羞~人家超文靜噠~”

“木大，小哥哥好像在你邊上睡着了，快叫醒他。”

“木大你是不是把小哥哥的麥給閉了？”

……

就這樣，彈幕大軍紛紛倒戈從良，前方兩人卻依舊雙雙毫無反應，鄭方忍不住覺得好笑起來。

——情話說給兩個聾子聽可還行？

眼見直播間裏的氣氛文明和諧下去，不用再擔心被網管查水表，鄭方提了大半天的一顆心總算從喉嚨口悠悠落下。

他甚至還有閑心，開始認真看起了直播。

今天排的兩局游戲裏，江牧跟梁冬西都沒有拿到女鬼的角色，玩法主要在劇情探索，以及體驗逃亡的刺激性。

兩局游戲各自進行了一個多小時，拿到女鬼角色的路人玩家貌似是個中老手，抓人節奏與氣氛渲染都卡得很到位，簡直玩出了這種虐心追殺感的精華。

第一局結束時，江牧的角色劇情探索程度在百分之七十多，第二局甚至達到了九十以上，鄭方看着都不由覺得驚險刺激，高.潮疊起，可謂觀賞性極佳。

至于梁冬西那邊，雖然看不到他屏幕上的具體情況，但從江牧游戲窗口上方的隊伍信息可以看出，兩局游戲他都是倒數幾個才被淘汰出局，想來游戲體驗應該也不錯。

兩局游戲結束，時間已經過了十點，雖然彈幕上滿屏的x求不滿，江牧還是無情下播了。

這一天的直播算是圓滿結束——在鄭方看來。

而從直播間觀衆角度的話，唯一可能讓他們遺憾的問題……大概就是不論彈幕怎麽變着法子地哄人說話，梁冬西都從始至終沉默寡言，全程跟邊上的“愛豆”看齊，走起高冷路線毫不心慈手軟。

這種情況放在前一天，鄭經紀人還會擔心節目效果太平淡的問題，而現在看着屏幕上的下播界面，他滿心只覺欣慰。

平淡好啊！平平淡淡才是真！要什麽節目效果？

——

在各種深奧難解的哲學難題中徜徉了又一整晚，第二天，梁冬西的黑眼圈又深了個色號。

絞盡腦汁地鼓勵着自己“再兩個晚上就渡劫成功了”、“說不定接下來每把都能抽到女鬼呢”……第三晚的直播如時到來。

跟前兩天不同，這晚鄭方沒有在旁邊守着。

白天他收到驚魂曲官方的電話，邀他當面探讨決定合作的事。看在來往不方便的份上，那邊事情談好以後，江牧就沒有再讓他過來，放了他半天假。

對此，梁冬西表示內心毫無波動——他缺的是鄭方在邊上嗎？他缺的是停電停網啊！

但顯然，江牧家的電網穩定性十分良好，已經連上的直播間完全沒有半路掉線的趨勢，進游戲的過程也流暢得不得了。

看到屏幕上出現“組隊成功”的字樣，随着最後一絲求生欲灰飛煙滅，梁冬西不由心如死灰，重重嘆了聲氣。

這聲灰心喪氣的嘆息入耳，江牧原本看着屏幕的目光頓了頓，旋即不動聲色地朝身邊掠去一眼，入目即是對方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

梁冬西本來沒有關注身邊的動靜，只是這時突然聽到椅子推開的聲音，這才擡眼看過去，卻發現江牧站起身後，一言不發地從房間走了出去，也沒說要去做什麽。

無論他是要去拿零食還是上廁所，梁冬西都不感興趣。而且這時聽到耳麥裏面已經傳來了聲音，他自然第一時間拉回注意力，惴惴地将目光重新投回到屏幕上。

結果，就在目光觸及屏幕上自己角色cg的同時，他本來就顯得有些沒精神的神色，頓時更加暗淡了幾分。

......又沒有抽到SSR(x)。蒼天負我。

再次重重嘆了聲氣，對于自己屏幕上那只新出爐的十八線炮灰，梁冬西發自內心地感到辣眼睛，下意識地轉頭向邊上江牧的屏幕看去。

不料，下一秒，目光就此瞬間滞住，動彈不得。

所謂一眼萬年，不外如是。

在那道身影映入眼簾的一剎那，某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瞬間彌上心頭……

是女鬼的cg。是cg的女鬼。

梁冬西：“……”

——納尼？

——特麽在逗我？

——是不是開挂了啊？

——玩的其實是破解版吧？

——作者是存心想要氣死我嗎？

抱着以上種種複雜深沉的人生思考，梁冬西整個人陷入了自閉。

作者有話要說：

梁冬西：@作者 出來挨打！(╯‵□′)╯︵┻━┻

悸動

江牧今天開了攝像頭。

不過，由于他先前起身走開，這會兒鏡頭裏就只顯示着一個空蕩蕩的座位。

直播間裏的觀衆們等主播回來的同時，紛紛抓緊時間，重新把精力投入到昨晚某件未竟的大事上。

——今天不惜用盡三十六計，也一定要讓東西南北開口說話！

順帶一提，大部分直播平臺上的人氣直播間，都會安裝有類似“彈幕姬”的插件功能，通過電子模拟人聲，選擇性讀出即時彈幕內容、通報土豪的打賞信息等等，從而減輕主播随時随刻都要留意彈幕反饋的壓力。

按照江牧的習慣，每次開始直播的時候，他都會把這個插件功能關了——因為嫌吵。不過今天，由于剛連上直播不久就離開了座位，他還沒有來得及關。

于是，坐在邊上座位的梁冬西同志，隔幾秒就聽到江牧電腦裏傳出合成女聲讀的彈幕：

“小哥哥在嗎？”

“小哥哥怎麽不說話？”

“小哥哥吱一聲呀！”

“東西南北我喊你一聲你敢答應嗎？”

……

梁冬西：不在。不想說話。才不要吱聲。不敢答應。

他可還清楚記得，前兩天自己誤入江牧的直播間，這些粉絲一副要把自己手撕生吞的架勢。現在要他說話？八成只是等江牧等得無聊了，拿他尋開心呢！

再說了，他這會兒卡池驗毒失敗，情緒正低落得很，壓根沒有要幫江牧安撫他粉絲的自覺。

——愛誰誰！關我peace？人家喊的是東西南北，跟我梁冬西有什麽關系？

然而，這種裝聾作啞的想法剛持續了沒多久，就被接下來的一條彈幕給腰斬了。

這條彈幕的內容是這樣的：

“小哥哥你是不是不敢玩啊？怕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沒有錯，在滿屏密密麻麻的撒嬌軟萌話風中，這條天選彈幕脫穎而出，被彈幕姬讀了出來。

事實上，這位觀衆也并非傳說中那種專門ky的杠精，她其實是在用激将法。眼看彈幕說盡好話都不能撬開這位小哥的嘴，她想着幹脆另辟蹊徑，換一種路數試試。只不過唯一沒有想到的是彈幕姬這麽智能，居然真的會把她的彈幕讀出來……

而這廂，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無心插柳之下，這句話剛好穩準狠地戳中了某人的痛腳。

只見梁冬西面上的神情倏然一肅。

……開什麽玩笑。

已經死要面子活受罪了整整兩天兩夜，哪能這時候被拆穿？

他當即毫不猶豫地矢口否認道：“誰說的？我不怕啊！”

他這句話音剛落，整個直播間裏的彈幕瞬間停滞了一秒鐘，緊接着便更加瘋狂地飛速滾動起來——

“啊啊啊總算說話了！”

“還以為小哥哥掉線了呢！”

“嗚嗚小哥哥看我！”

梁冬西卻沒去關注彈幕屏上的情況，還在顧自努力組織着言辭，盡力讓自己的話顯得更令人信服一點：

“不就是一個恐怖游戲嗎？我一點都不害——”

剛說到這裏，“害”字的音節還沒從舌尖完整地滾出口，下一刻，他突然感到後頸一涼……

有那麽一瞬間，梁冬西還以為自己産生了什麽奇怪的錯覺，可他很快發現，貼在脖頸後方皮膚上的那種冰涼觸感是有實質性的！

……他脖子後面真的有東西！

腦子裏跳出這句結論，再看到江牧屏幕上對自己詭笑森森（并沒有）的女鬼，梁冬西瞬間花容失色（x），簡直覺得頭皮都要炸開了！

他吓得話都沒說完就猛地止住，轉而狠狠倒抽了一口涼氣，尾音處還被口水嗆得小小打了個嗝，然後想也沒想地用雙手死死抓着椅子兩邊的扶手，腳下跟游泳一樣拼命蹬啊蹬，憑借強烈的求生欲潛力爆發，兩秒鐘內就成功把身下的椅子連帶自己一起挪進了桌子的死角。

随着距離拉開，那種冰涼的觸感消失，梁冬西這才僵着脖子緩緩探頭，試着往身後看去。

然後，下一秒鐘，就跟某兩道似曾相識、居高臨下、冷靜無波的目光，不偏不倚對上了個正着。

——江牧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回到房間，這會兒正悄無聲息地站在他背後，兩手各拿着只水杯。

剛剛貼在他脖子後面的，不出意外應該就是水杯的觸感。

當着人家的面進行了一系列騷操作の某梁姓市民：“…………”

——這tm是真的很尴尬。

此時他們兩人都處于鏡頭之外，直播間的觀衆們都看不到實際情況，但聽到剛剛這一陣噼裏啪啦的動靜，大致也能猜到發生了什麽。

于是彈幕紛紛歡欣鼓舞，公開處刑毫不留情。

“哈哈哈哈哈哈xswl……”

“秒慫石錘！”

“小哥哥你已經暴露了！沒的洗了！”

“2333(上一秒)我根本一點都不慫！(下一秒)……對不起打擾了。”

“紅紅火火恍恍惚惚剛才鏡頭邊邊看到木大悄摸摸飄進來，我就想着小哥哥會不會被吓到——果然！”

“木大你bad bad！”

……

眼看面前人臉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紅起來，江牧微微搖了下頭。

他把左手拿着的水杯遞過去。

梁冬西這會兒心虛得不得了，腳下再悄悄蹬了蹬，重新将椅子從角落蹬出來，紅着臉讷讷接過了水杯。

——不同于先前頸後感受到的涼意，觸手卻是意外的熱燙。

梁冬西頓時愣了一下，然後下意識看向了對方手中的另一杯水。

他想起一件事。

剛來到這裏的第一天，鄭方提醒過他關于跟江牧住在一起要注意的事情，其中一點是，由于職業的關系，江牧平時工作、休息、直播間隙都會大量地喝水，保護嗓子。鄭方特意強調，他對水溫的要求非常挑剔，熱的不行，冰的不行，要正正好好微溫偏涼，春夏秋冬都不變。

“所以啊，飲水機上設置好的那個溫度，你千萬不要去動。”當時鄭方這樣告訴他。

對于這個要求，梁冬西是無所謂的。他又不靠聲音吃飯，喝水對他來說只是用于止渴的生理需求罷了，熱的溫的涼的冰的都不挑。只是，他每晚睡覺前都習慣泡杯熱牛奶，不過這也不是什麽大事，鄭方當初就從存儲藏室裏特地翻出個電熱水壺給了他。

而現在，江牧遞給他的這杯水，從溫度感受起來，顯然不是從飲水機接的……

眼下已是入秋，氣溫漸低，兼之他剛剛被吓得手腳冰涼，這會兒手上捧着杯熱水，不得不說體感上還是挺舒服的。

可是……

梁冬西看看手中的水杯，再看看面前的人，不由打心底裏感到有些驚奇。

——所以剛剛這個人突然從房間裏出去，居然是特意給他燒熱水去了？

真是看不出來……江牧表面上看起來冷冰冰的，原來這麽照顧“粉絲”的嗎？

盡管實際上并不是他的粉絲，梁冬西還是不由有些感動了。

他這廂剛感動了一秒鐘，突然聽到身前的人不辨情緒地淡聲評價了一句：

“膽小鬼。”

“……”

——Hello？哪有你這麽說話的？

梁冬西立馬驅散了心底那幾分多餘無謂的感動情緒，不服氣地嘗試着努力挽尊：“誰是膽小鬼了……你看看自己再說話好嗎？現在你才是鬼！”

江牧聽得微微沉默了下，皺起眉頭看他：“你的大腦怕是只發育了一半？膽小鬼的重點難道是'鬼'？”

梁冬西繼續嘴硬：“不然呢？不是‘鬼'難道還是‘膽'嗎？或者你想說‘小'？”

“……”

江牧大神破天荒地被別人的強盜邏輯堵得徹底無言以對了。

直播間的粉絲們平時都只有受他氣的份，哪有過這樣公然跟他互怼（甚至還怼贏了）的經歷，默默旁聽到現在，紛紛覺得解氣又興奮，彈幕持續狂歡——

“沒毛病！”

“膽小鬼的重點是'鬼'沒錯！”

“小哥哥即是正義！”

——上面幾條被彈幕姬讀了出來。

受到鼓勵的梁冬西，當即得意洋洋地朝江牧一揚下巴。

他兩邊臉頰都還有些紅撲撲的，依稀還能看出先前丢臉害羞的情緒，這會像個邀功的小孩子一樣将臉揚起來，從這個角度看去，一雙眼睛又黑又亮，由于微抿着嘴角，一側頰邊隐約抿出個淺淺圓圓的笑渦。

江牧看着他，目光神色依舊淡漠得像是冬日初晨的霜雪，掩蓋在下方的東西卻讓人看不分明——那是更為亘古堅冷的寒冰，還是無聲融化着的春水呢？

他的視線在那抹淺渦上靜靜停頓了一秒鐘，随後不着痕跡地移開。

梁冬西就見他擡眸掃了眼兩邊的屏幕，看到女鬼角色的cg後，好像有些嫌棄似的：“角色重複率這麽高，沒意思。”

“……啥？”

梁冬西聽了這話，頓時十分氣不過——自己求而不得的東西，居然還被他嫌棄？真是不識好歹！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那你有本事跟我換啊！你敢嗎？敢嗎！？”

聞言，江牧重新垂眸看他。

……語氣倒是很嚣張，可惜眼神出賣了一切。

梁冬西臉上神情緊緊繃着，一副大義凜然的做派，目光中卻已不由自主透露出了滿滿“求你啦！跟我換換吧！”的懇求意味，就像一只巴巴讨食的小奶狗，恨不得從身後長出一條尾巴來，好朝他搖成螺旋槳。

“……”

江牧難得感到有些微哂的無奈，輕嗤了一聲：“……有什麽好不敢的。”

聽到這話，梁冬西頓時眼前一亮：“說話算話啊！”

說着便生怕他反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蹿到邊上的座位坐下，手指緊緊抓住對方的鼠标，一時間心滿意足地感覺好像握住了全世界。

——女鬼小姐姐get√！

江牧剛看到他有動作便皺起了眉頭，尚且攔之不及，對方已經穩穩在自己的座位上落座——

與此同時，整個上半身也随之暴露在了鏡頭裏。

他頓時沉下臉，往旁邊跨去一步。由于座位中間隔了個梁冬西，他要關攝像頭不太方便，第一時間便先伸手擋住了對方的臉。

梁冬西正樂颠颠地準備好好欣賞一番女鬼小姐姐久違的英俊cg，不料下一秒突然被一只天降手掌隔開了視線，覺得莫名其妙之下，他下意識伸手想把那只手扒拉開，對方卻像是不耐煩了，直接将手掌蓋下來，把他大半張臉都嚴嚴實實捂住了。

“……”

——什麽玩意兒？

他掙紮着往後方扭過頭去，以一個非常別扭的角度姿勢跟對方對視，并努力以眼神傳達自己譴責的心情。

江牧的臉色同樣不是很好看，見他看過來便嚴肅指責道：“做事這麽毛毛躁躁，你還是小孩子嗎？”

梁冬西完全get不到他生氣的點，甚至覺得自己十分無辜，費勁地眨了幾下眼睛，聲音被捂着顯得含糊不清：“唔哇啊唔唔唔……”

——惡人先告狀你還有理了？把爪子拿開啊喂！

他的眼睛這麽眨啊眨的，密長的眼睫輕輕刷過江牧的手指，一時間讓他的指尖泛起一種微妙的麻癢感，那種感覺無聲蔓延開去，似乎連胸腔裏的某個器官都生出些許難以言說的煩躁意味。

江牧眸光黑沉沉地瞪着他被自己捂住的臉，原先那個小小梨渦所在的位置，這時被他的手指蓋住了。這讓他突然産生了一個奇怪的想法——

應該捂得更嚴實些的……

一點都不要露出來。

而梁冬西只覺得他無理取鬧，忍不住就着這個姿勢狀态生起了悶氣。

——不就是坐了一下你的位子、摸了一下你的鼠标嗎？明明是你自己同意的！小氣！出爾反爾！沒想到你是這樣的江牧！

兩個人就這麽針鋒相對地瞪着彼此。

這種源于殊途、卻又同歸于劍拔弩張的氣氛，在默默持續了幾秒鐘後，終于被一道突兀響起、語氣平板、音質槽多無口的電子合成女聲給打破了——

“啊啊啊啊啊啊！”

“……”江牧瞪着人的視線微微一頓，然後朝那個向來被自己無視冷落的第二個屏幕看了過去。

“……”梁冬西也終于似有所覺，跟着将臉朝向他看的方向，艱難地從指間空隙裏投出了目光。

只見屏幕上刷的彈幕量簡直厚得吓人，但分布範圍卻僅限于屏幕上方四分之三的空間，下面四分之一都是空着的。

說是空着好像也不太準确，因為緊接着，梁冬西定睛一看，發現屏幕右下角好像有個奇怪的東西……

他目光嚴肅地盯着那個東西看了一眼兩眼三眼四眼過後，終于慢半拍地反應過來情況了。

……原來，江牧今天開了攝像頭啊。

——

事實上，梁冬西依舊沒有get到重點。

由于江牧是從背後伸手捂着他的臉，而他又不服輸地一直想轉頭瞪他，兼之兩人還這麽對峙了好一會兒……所以，從直播間觀衆的角度看來，他們兩人的姿勢，就像是江牧從背後抱他、而他則順勢轉頭埋胸的即視感……莫名顯得十分親昵的暧昧。

彈幕上已經轟轟轟炸成一片——

“報告組織，我已經成功爆炸，這就準備螺旋上天……”

“媽媽咪呀！萬千同人太太們快燥起來啊！”

“真·官逼同死_(:з」∠)_就很服氣。”

“怎麽能夠甜成這樣啊噫嗚嗚噫！本同人寫手表示自己寫小說都不敢這麽寫！”

“愣着幹什麽？截圖啊！”

……

前面的一大場鬧劇，在江牧果斷關了攝像頭之後，勉強算是告一段落。

而梁冬西自認已經整明白事情的前因後果，也就不再生江牧的氣了——無論如何，只要女鬼角色還是我的，一切都好說！

他就這樣操控着心愛的小女鬼，雄赳赳氣昂昂地上路了。

在前面兩天不是很愉快的游戲體驗過後，梁冬西已經學乖了，不再像之前跟鄭方雙排時那樣追求速攻模式，決定老老實實做一個合格的女鬼。

說白了就是把前面整整兩天的怨氣全都發洩在了這一局的無辜路人身上，變着法子地吓完這個吓那個，整局游戲玩得不亦樂乎，差點被激發出了什麽奇怪的抖s潛藏屬性。

直到最後，愣是憑着一局游戲就把時間拖過了十點，幾個炮灰角色輪番就義後，梁冬西終于把魔爪伸向了江牧的角色。

江牧的角色劇情探索程度已經早早達到了百分之百，這時看着女鬼姍姍來遲，一臉冷漠地杵在那兒。

梁冬西嘿嘿嘿陰笑着靠近他:“瞧我這是找到了誰呀？這不是大名鼎鼎的木之将死大神嗎？呵呵呵……你也有落在我手上的一天！給你三秒鐘時間，向你親愛的觀衆粉絲們留句遺言吧！”

江牧在邊上抱臂旁觀，冷眼無波：“我看你是腦子不清醒。”

梁冬西當即被怼得一噎：“……”

直播間彈幕陪着梁冬西瘋了一整局游戲，歡脫得不行，這會兒頓時2333成一片——

“小哥哥真的戲好多哦嘎嘎嘎！”

“小哥哥內心OS:該配合我演出的你卻視而不見。”

“木之将死，其言也毒。——魯迅”

“我沒有說過這句話。——魯迅”

……

【Killed9/9！團滅！】

看着屏幕上跳出這行熟悉的字眼，梁冬西輕松愉快地長長舒了一口氣。

——然後十分識相地把座位讓了回去，自己站在邊上伸了個懶腰。

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