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裂痕
秀城不時的低頭刷着信息,除了剛剛回國的一個月,許佳明再也沒有發過信息給他。發生了什麽事嗎?甚至連他的電話也打不通。
主持年終會議的孟之浩目光無意般略過後排她所在的位置,繼續和幾位高層的研讨。
“秀城你怎麽了?”Linda會後關心的問她,臉色蒼白,她本來就膚色極白,如今看起來就像生病了。
“沒事。”秀城抱緊胸前的文件夾,疲倦的不想說一句話。
之前好好的,每次兩人都在越洋中電話依依不舍,但突然一切毫無預兆的中斷,她莫名的害怕,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生病了?他這個行業工作強度高,他又要上學,又要兼職,會不會......
三天了,她再也忍不住,聯系了遠在波士頓的父親,女兒自打母親去世再沒有聯系過他,馮則川非常高興,但女兒不多的描述中,他不忍向最壞處想,女兒會不會是被人騙了,他雖然已經再婚,新妻子剛給他生了個兒子,但秀城依舊是他重要的親人,如果不是她的固執,她早就來美和他團聚了。作為過來人,他不忍心讓女兒傷心,安慰她一定去幫她找到人。
一周後。
許佳明抓了抓蓬亂的頭發,洗手機間牆上的穿衣鏡映出一個狼狽的男人形象,一臉參差的胡茬,他一拳砸到洗臉池邊,疼痛令他清醒了幾分,腦中浮現一周前,兩名警察帶走他時說的話:“許先生,你涉嫌非法出售商業機密,請随我回警察局協助調查。”......
他參與的游戲公司歷經一年時間開發的游戲項目,竟然有競争對手率先推出,雖然進行了大量改動,但最重要的設計賣點同出一轍。游戲一經推出受到最多玩家推崇。可真正的開發者卻因此遭受巨大損失。
涉及百萬美元的商業機密,他之所以成為懷疑對象被收監,正是因為他所兼職的公司拿出了證據,他作為代碼關鍵部分的參與者,信用卡此時被打入了十萬美元,資金來源恰好來自遙遠的中國。偏偏盜用他們代碼發布游戲的公司大股東也是個中國人。
事情發生前他恰好突然回國,而代碼洩露正發生在他返回美國之後。
能接觸到關鍵代碼的只有負責這一游戲項目的boss喬和同學格林,他在美國最好的搭擋和朋友,曾經在他最艱難的時候幫過他,沒理由陷害他,何況這也于他們無利可圖。
律師提示他,他有沒有遇到其他人有機會得到他的代碼。
電光火石間,許佳明想到一個人,因為被關押,他沒有和她聯系,她一定急死了,可是太荒謬了,他立刻打消了自己的懷疑,努力回憶在兼職時接觸到的一些員工。
在他煎熬焦慮的時候,喬先生交了保釋金,他終于被放了出來。重新取回手機,電池早沒了,許佳明滿身憔悴,想着此時國內還是午夜,忍了忍沒有立即打電話回去。
來接他的格林告訴他,他非常幸運,他們兼職的這只小游戲公司已經收到剽竊的競争對手收購書,在喬的游說下,憤怒的公司合夥人同意撤訴,畢竟打一場侵權官司費時費力,訴訟費更不是一個小公司可以長期承受的,對方又出了非常誘人的價格,彌補開發成本還能賺上一筆,雖然被并購的同時,對手已大賺特賺,實力懸殊的小公司唯有認命。
Advertisement
只是喬要退休了,他是這個項目的真正負責人,如果不是他的疏忽,他們公司完全可以借這個游戲大展拳腳,“喬一定是對我失望了,”許佳明非常憋屈,他一定是認為他一時糊塗作錯了事,否則不會為他付了保釋金,卻只有格林來接他。
雖然未來不會有人追究這次代碼洩露的真相,但他的嫌疑卻沒機會難洗清了。格林安撫他,這麽明顯的陷害誰都看得出,人們都是健忘的,何況事情已經得到完美的了結,他們以後機會多着呢,“父親願意在咱們畢業後資助我,咱們可以擁有自己的公司。你就用你的十萬美元入股怎麽樣?”
向來陽光的許佳明明顯瘦了一圈,他一聲不吭的吃着盤中的沙拉,格林暗暗嘆氣,他聖誕節出發去看望夢中情人的事他也知道,猶豫了一下,格林提到收購方最大股東是個華人背景的公司--孟氏集團。
許佳明突然想起什麽,他用格林的本子,搜索與孟氏相關的新聞,很快孟氏太子爺的身份也查到了,果然是他。
秀城和他解釋過與孟之浩的關系,他明明掌管一家拍賣公司。可現在看來,他身後背景強大的驚人,涉獵領域的豐富更是超過他的想象。
他與他并無過節,就是兩人追求同一個女孩子,也不必大費周章如此為難他吧。
“誰知道呢,”格林撓頭,瞄了眼經過的漂亮女招待,“湊巧吧,商人眼中只有利益,陷害人?多麽麻煩的事呀,再說一個公司上上下下多少人,從決策到執行不是說憑未來繼承人的身份就可以決定一切的,何況他有那麽大能耐,就不嫌累得慌?”
許佳明沉默了,但願是這樣,只是聖誕之夜,孟之浩放開秀城時,那一眼深含的警告之意,他一直無法忘記。
這時他的手機亮了,陌生的號碼,他接起來,對方稱是秀城的父親。
聽到對方雜亂的背景聲音,馮則眉頭緊皺,青天白日的,秀城不是說他是個計算機天才嗎?怎麽不好好上課,在酒吧厮混?
許佳明一驚,想不到這麽快未來老丈人都尋上門了,忙讓他等在學校門口,他馬上就到。他匆忙在洗手間洗了把臉,整理下衣裝。
當許佳明出現在眼前,馮則川不由為女兒嘆息。
為了女兒,他早幾天就尋熟人了解下許佳明,涉及出賣商業機密剛剛被保釋,但很快被保釋出來,作為父親本就對突然中斷與女兒聯系的男人人品充滿懷疑,如今親眼看到,皮相倒是很有吸引女孩子的資本,只是這副頹唐的模樣,許則川心中對他除了差評沒有其他。
何況任何一個負責任的父親都不希望女兒嫁一個沒有基本操守的人,出賣商業機密,雖然保釋出來,恐怕也不清白。已經知道原委的馮父早在見他之前就已打定主意,讓這個人離開自己的女兒。
簡單寒喧後,馮則川開門見山。
“我說話直接些,我是個父親,我走過的路比你過得橋還長,你們在一起不适合,你的人生履歷已有了污點,如果你真的為我女兒好,請遠離她。”
“馮先生,我剛剛被解除拘禁,細情您并不了解,我知道我現在的形象非常失禮,改天我會上門親自拜訪你!事實的來龍去脈并不是您了解的那樣。”許佳明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耳內轟鳴,幾天來的因焦慮不眠不休已快讓他崩潰,偏偏秀城的父親在他這樣狼狽的情形下相見,未來老丈人的眼中,他一定非常不堪。
馮則川對死去妻子的愧疚令他升起對女兒的強烈保護欲,他不能讓她有一點閃失,笑話,在他眼中,女兒幾近完美,正當好年華,前途似錦,等她一畢業,他就讓女兒到身邊,繼續深造,大好青年任她挑選,眼前這個一文不名,進過警局的留學生有什麽了不得的。
打量眼許佳明,他感慨女兒和別的女孩子一樣,都是外貌協會的。
馮則川搖頭,表示他沒有興趣聽,如不是女兒着急,他才懶得和他說一句話。見許佳明臉色有些病态,他嘆了口氣,沒有深說便告辭了。
很快馮則川從停車場駕車準備回家,只見一輛豪華跑車停到不遠處許佳明身邊,一個豔妝女子下車關切的摟住他。
馮則再也看不下去,氣憤加大油門離開,他怪自己沒将女兒看住,被這樣個不靠譜的留學生騙了。
年會歡慶宴設在本市豪華的旋轉餐廳,秀城躲在陽臺的角落,神情黯然的合上手機,爸爸的話令她不敢相信,許佳明竟遭遇了牢獄之災,難怪她一直聯系不上他,爸爸勸她遠離此人的話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可她連續給許佳明去了多次電話,他都沒接,不是保釋出來嗎?怎麽還聯系不上。
她只好重複發了一條又一條的信息,“我想你,你快點回我電話。”
“秀城?”
孟之浩拿着兩只盛着紅酒的高腳杯走了過來,一身手工定制淺色西裝,風姿翩翩,旁邊幾位年輕的女賓看他走向秀城,都一臉惆悵。
“孟總。”
他指了下她的右手,“很漂亮的戒指。”
掩住心底焦灼,秀城低眉一看,疲倦的微笑,“謝謝。”
“Linda呢?你們不總在一起嗎?”孟之浩将酒遞給她和她閑閑的聊着天,如同普通的同事,只是,孟之浩打量她的神色,如同以前面對他都有些心不在焉,但這種狀況相信很快就會改變。
燈光下的秀城只是穿着公式化的黑色套裙,顯然并不想讓自己太過奪目,可惜美人藏拙并不容易,普通女子不知要塗多少脂粉縫多少針才能制造出一分姿色,對于美人秀城來說,都是多此一舉,魏國夫人且還要淡掃額眉才敢朝至尊,秀城素顏就足以讓全場的女人成為背景,所至之處,男人們都會倒吸口冷氣。
女人吸引男人最原始最有力的武器從來都是美貌。但持久性就要靠內涵與氣質了。
秀城最吸引他的除了美貌,就是傲氣。
這個社會中的人們早就學會妥協,感情、親情一切都可以與利益交換,而她不同,她不會不知道接受那幢房子相當于接受他的追求,會有更耀眼的未來等着她。她竟傻傻的拒絕了。
借着孟之浩與一位來賓打招呼的時候,秀城又給許佳明撥了電話過去,通了!她激動的心中狂跳,忙走開幾步,接聽電話。
“馮秀城嗎?”電話中傳來的居然是女人的聲音。
秀城一怔,打量眼手機屏幕,的确是許佳明號碼,“你是誰?”秀城心中一沉,正了聲音回道。
“哦,”對方輕笑了一聲,“是我,你不記得了吧,我是楊妮,多年不見,還好吧?”
“......”似無意之間被洩傾而下的冰水澆了滿身,秀城一時無話可講,記憶深入刻意埋藏的一段晦暗突然如冬眠過後的蛇重新活躍起來,吐着信子一點點向她盤延過來。
“喂在嗎?”楊妮見秀城沒有反應問道,見秀城還是不答,她在電話那邊輕笑了一聲,“佳明累了正在休息,要不要我叫醒他?”雖是詢問,對方顯然并不想秀城打擾男人。
“好,你讓他接電話。”手指微顫,秀城轉身将酒杯放到茶幾上,努力打起精神,這個時候她必須要問個明白。
秀城手中的手機越抓越緊,帶着粉鑽戒的手緊扣在陽臺銅欄杆上,四周宴會的喧鬧完全聽不到了,女人全部神經都集中在手中的聽筒上。
“讓她滾。”
“對不起,他不太舒服,要不你換個時間再打過來?”楊妮無論何時都非常有禮,現在也是如此,可她看似禮貌的話聽在秀城耳中變成無情的嘲諷,許佳明的低斥聲音不大,但她聽得一清二楚,她沒有再說一個字,非常冷靜的合上手機。
許佳明從來都是個溫和的人,滾這樣粗魯的字眼,絕不可能是他對一個女人說出的,何況是對她。
中央空調開得很足,大廳內溫暖如春,富麗堂皇,身後的人們交談甚歡,衣香鬓影,窗外樓宇峙立綴滿五彩霓虹,美的糜爛張揚,如夢似幻的不夜城,可誰能告訴她,她方才經歷的這一切是夢還是幻?人們笑得那樣美,仿佛真如笑容一樣歡樂。為什麽一切仿佛與她無關,
終于她腿一軟,直直往下墜去,“秀城?”身邊一雙有力的手及時接住了她。
近千賓客目送着孟大少抱着一位妙齡女子緊張的離開宴會廳,已有敏感的媒體立即拍下難得的照片發送出去。
拎着急救箱的醫生離開,随後一名侍者小心合上總統套房的對開門退了出去。
臨窗的豪華卧房中,秀城陷在松軟的羽絨被下,鼻吸平穩,天然卷翹的睫毛在面上投下淡淡的陰影,如無辜純潔的羔羊已經熟睡。
男人調暗了吊燈光線,默默坐在床邊的扶椅上,長手支首,卸了領帶的雪白襯衫微敞開,領口露出健壯的頸部,喉節幽暗中随呼吸起伏,他狠狠閉目再凝向床上女人的手——細白的手指上一枚淡粉的鑽戒,幽暗的鳳眸越發波瀾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