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洛書在衆人眼裏是寡婦, 如今成親是二婚,不是黃花大閨女頭一回上花轎了。應當在拜堂之前耳垂邊兩側點上朱砂, 手上系着紅絲帶,爬上三階梯子往下跳。朱砂紅絲帶和梯子都已經備好了,穆承聽聞了此事, 讓徐三娘将洛書喚到了兩家隔之處。
兩家相鄰,也只有一牆之隔,穆承在這頭,洛書在那頭。
“怎麽了?這麽着急喚我過來。”她正準備換衣服了, 就被三娘急匆匆地拉了出來。
“初初, 那朱砂你不用點,不必管其他人怎麽說。”穆承靠着牆, 對着另一邊的洛書說着。如果不是徐三娘說婚前還見面不吉利, 穆承早就沖過去阻止她點朱砂了, 洛書并不是二婚, 沒必要遵守那些規矩。
洛書一愣, 她還以為是什麽大事原來是關于她二婚,她先前跟穆承提過她沒有成過親的事情, 對穆承突然提出來的不用守這些規矩也沒起疑心,只道:“原來是因為這事啊,不礙事的一刻鐘都耽擱不了。”
“可我不想你受這委屈。”穆承垂下眼簾, 屆時肯定有觀禮的人在,他知曉洛書最讨厭有人在一旁看她的戲,将她動作猴兒瞧, 他心裏亦是不願意洛書這般做,他只想和阿洛好好的拜堂成親,對于那些陋習不要也罷,“我不介意外人怎麽說,初初不必因為其他人的眼光如何。”
洛書抿唇蹙眉,她也不喜歡這麽做,尤其是當她明白這種行為,其實是在惡搞寡婦,取笑寡婦時,她越發抗拒。
可如果她不這般做,到時候受人指摘的不是她而是穆承,因為寡婦二婚點朱砂系紅帶爬梯子跳下來套了個很好的名頭,以後日子丈夫管住其中,和過去斬斷,二人過得紅紅火火,妻子能旺夫,丈夫節節高升。
穆承本來就是入贅她家,她怕她不這麽做別人會說穆承吃軟飯,是個軟骨頭。她不想讓穆承因為她受累。
但是那頭的穆承還在勸着她,一個勁兒的說她無需那麽做,他不看重這些,那些都沒有她重要,她不要勉強。
洛書噗嗤一聲笑出來,她真的覺得穆承從頭到尾都在提替她着想,反而他自己無所謂,每一回這麽感覺時洛書就覺得自己何德何能,“好,我不那麽做了。”既然他都不願意,那她何必再做這些?日子酸甜苦辣鹹五味,過得如何只有自己嘗過才曉得,別人只是看着哪裏能夠明白。
“嗯!”那頭的穆承重重的應了聲,對洛書聽了他的話而感到高興,“那我先回去了。”他還不曾換上喜服呢,一想到自己即将和洛書一起生活,做何事都能成雙成對,他心裏就酸酸的脹,一股暖流湧入全身,渾身上下充滿了力氣,好似所有的事情都有了一個奔頭,直直地往那個方向而去便是。
“好。”洛書被穆承愉悅的情緒感染,輕笑一聲應着。誰都是頭一回做新人,洛書心裏頭也是有些緊張,兩輩子做人可還是第一回 結婚。
“唉。”徐三娘等洛書進屋後才離開,一進徐家家門就輕嘆了口氣,正好被出來的徐昌平聽到。
他蹙了蹙眉,裏裏外外按照了穆承要求,貼滿了喜字和挂滿了紅绫,瞧着十分的喜慶,但是徐三娘卻是面帶愁緒,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是不滿意這婚事,“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嘆什麽氣?”
徐三娘見他皺眉下意思的遠了他一步,雖說徐昌平膽子笑,可有時候徐三娘也是怕他生氣,或許是因為不生氣的人生起氣,來比一般人還要可怕,“我就是在想值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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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日把婚事大包大攬,徐三娘累得夠嗆,她是不明白穆承渾身那種春風得意的感覺,甚至有的時候看到穆承傻笑時,她會覺得有些不平,雖然洛書這人也是極好的,可總是不免替穆承不值。
“你說真能做到這種地步?”徐三娘見徐昌平不回答她的問題,按捺不住情緒又問了句。
這拜了天地可就真是入贅了,她看到的願意入贅的男子,不是家中兄弟多家裏揭不開鍋,便是自己沒本事得讓女方家扶持,說到底都是要依仗女方,這才願意入贅,可像他那般人物竟然也入贅。
徐昌平沒想到徐三娘還在糾結這事,他寧可她少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到時候能夠少些矛盾,“能不能做到這種地步,你不是已經看到了,還需要再問嗎?這婚事還是你自己一手促成的,怎麽一開始沒見你這麽多心思,現在就一股腦的全冒出來了?”
“那是因為一開始,我以為這不過是個主角悔過自新,将喜歡的人追回來的故事,後來才發現原來并不是如我所想。”故事本身比她想的可動人太多,而且還真實出現在她眼前,她免不了守不住心想動,“這些就不說了,他聽到洛書說自己是寡婦時,心裏難道就沒有生氣的感覺?”洛書承認自己是寡婦,可不就間接詛咒了他死。
死對于常人來說都是個忌諱的東西,更何況是對于帝王。當初她傳消息回京城時,整個手都是抖的,是後來明白主子不在意她才稍微放下心。
徐昌平愣怔了一番,“你別是起了不該起的心思,你還記得你上的第一課?”他們暗衛不能生不該有的感情。
“記得。”就是記得越清楚才越渴望,“我為什麽遇不到。”
徐昌平盯着徐三娘的後背笑了笑,眼裏閃過一絲不知道是什麽的情緒,轉瞬即逝,随後用着平靜的聲音道:“因為我們只能活在黑暗裏。”只有在陽光下才有資格,再等等就好了。
徐三娘擡眸看了眼徐昌平,咬着下唇不言不語。
還不曾到黃昏,青蓮巷與劉家和徐家交好的便都來喝喜酒了,還有時常在初心糕點鋪子定糕點的人家,聽聞洛書要大婚的消息,也派了小厮過來送禮,吳白懷與吳夫人也來了。
要想進洛書家家門,少不得得經過徐家門前,吳白懷剛到徐家門前,就覺得自己背上有股涼意刺骨的視線揮之不去,他環顧四周想找出來一直盯着他的人是誰,結果一無所獲,反倒是讓吳夫人誤會他又在那裏偷看哪個小娘子,狠狠地掐了一把吳白懷的手臂,“最好管好你的眼睛,要不然仔細了你的皮子。”
吳夫人最擅長的就是棍棒,尤其是揍人這一事上可是練得極其出色,又痛又疼,而且保管不打到能露出來的地方。
吳白懷聞言,身子抖了抖,沖着吳夫人讨好地一笑,“我就是想想看看新郎官如何。”
“比你好多了,我聽聞新郎官英俊高大,生得相貌堂堂,而且短短時日,為人處事在這一片備受稱贊。”吳夫人眼睛往徐家裏頭瞟了眼,恰好見到穆承穿着大紅色喜袍,在幾個大小夥子的簇擁下出來,在院子裏的古樹下站着。
揚州的雪只下了薄薄一層,可他踩在半融不融的雪裏竟是十分好看,尤其是周身氣度,就是連她見過的州府大人都不能與之相比,一時之間有些看愣了。
吳白懷聽到自家妻子說他不好看,還有些不服氣,待看到她看着別的男人發呆時就只有怒火了,順着她的視線望去,那人确實如她所說長得不錯,更加是心裏不舒坦,拉着吳夫人就往洛書家走,難得硬氣地道:“看什麽看,今兒個拜了堂成了親,就是別人家的漢子了,你注意些自己的儀容。”
吳夫人壓根不怕吳白懷的惡言狠語,拉了拉自己的衣擺,淡淡地說着:“哦,這也是我要對你說的,人家都成了別人家的妻子了,你也別肖想了。”
“我早就沒有想了!”吳白懷低聲咬牙說着,被她打了一頓後就老實了,哪裏還敢想着劉氏?
“那就好。”吳夫人扶了扶發髻,神情有些得意,這就叫做治夫有道,這南岸府還沒人能有她這般手段,能夠把夫君壓得死死的。
不過他們二人不知,就是吳夫人管教夫君得當才能讓他們夫妻二人留至今日。
禮官是個溫文儒雅的中年男人,是穆承找人請來的,洛書沒有插手這事。待到吉時,禮官沖着外頭的人打了個手勢,鼓樂聲便響了起來,穆承從徐家出門,踩着紅毯到劉家。
洛書穿着與穆承同款喜服,頭頂喜帕,在喜娘的攙扶下婷婷袅袅地從門內走出來,穆承站在大門外一雙眼睛直直的盯着洛書,視線跟随着她移動,直到洛書行至門前,将紅绫的一端交給他,将他接進門後,他的視線依舊不離洛書,引得一旁人忍不住發笑。
不過見過洛書真容的人卻能夠理解穆承這般反應,換做是他們能夠娶了這般人,他們一樣的做夢都能笑醒,只可惜人家看不上他們。
洛書的緊張不比穆承少,握着紅绫的手裏出了層層薄汗,尤其是感受到身上那道灼熱的視線後,她的背更加的僵硬了,腦子裏記好的婚禮流程頓時成了一片空白,她壓根不知該作何反應,只聽到喜娘在一旁指引着她,讓她做什麽她就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