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洛書總覺得有道視線落在她身上, 待她準備去尋時,那視線又消失不見了。洛書撇了眼穆承, 有些奇怪的蹙了蹙眉,除了徐昌平和他外,在場的基本上每天都見面, 徐三娘還在這兒,總不是徐昌平盯着她看吧。可她瞥了好幾次他,他皆是低着頭,太好意思的模樣, 這般害羞又不像是那種會盯着人看的。
徐三娘暗自嘆了氣, 還是得由她出面才行,不然這兩人得将自己憋死, 徐三娘主動同洛書聊起了穆承, “劉娘子覺得我這侄兒如何?”
聞言, 洛書這下子便是光明正大的看了眼穆承, 只是他好似一直都不敢看自己, 洛書便笑了笑道:“不錯,三娘的福氣。”看着不會像是壞人。
“我就說我侄兒還不錯吧, 性子其實也是好的,就是沒娶妻生子,所以在姑娘面前悶了些。”
洛書下意識将自己排除在‘姑娘’之外, 沒太将徐三娘說的話聯系到自己身上,是以聽了這話并無太大觸動。
徐三娘看着洛書面色如常,只覺得自己後背的冷意越發盛了, 她上輩子是犯下何等滔天大罪,如今要淪落到這般地步,忙笑着道:“大郎,你不是說帶了東西過來,還不快趕緊拿進來。”
穆承帶來的人擡了禮箱進來,打開一看裏頭是一只只長匣子,只比禮箱小了些許,徐三娘主動的将一盒盒拿起來打開,“這些都是大郎從西北帶回來的幹果,這是松子,這是核桃,這是榛子,這是無花果幹,這是瑪仁糖。”
徐三娘一邊說,一邊打開合上,加起來好似有九、十的樣子,她的手都隐隐有些泛酸了。徐三娘打開最後一只匣子一愣,裏頭擺得整齊比巴掌大點點的白瓷罐,怕瓷罐磕着了,裏面還鋪了厚厚的羊毛,“這是?這是……”原諒她沒見過世面,她也不曉得這是什麽。
洛書也有些好奇這裏頭是什麽,跟着徐三娘一起望向穆承。
穆承對上洛書亮晶晶的眼神,輕咳了聲,出言解釋道:“這是西域特産的酸奶。我看着如今的天氣嚴寒,酸奶放一段時間也不會壞,就帶了些過來。我嘗了,不曾壞掉。”穆承好似怕洛書以為這酸奶易壞,那些不好的東西來給她,急急地說着,生怕洛書誤會他。
穆承打開白瓷罐,洛書瞧見凝白色的酸奶,一時間愣了愣。
那年冷宮度年,阖宮上下一片喜慶,就連她出去一趟也得了盞鮮牛奶,也就幾口便喝完了,她本想讓給陸琤喝,可他耍着性子偏要與她分食。
她還記得當時她喝了口就直蹙眉,不知足地道:“我不愛喝鮮奶一股子腥味,若是能有酸奶喝就好了。”
先不論他們是不是在冷宮,就算是不在冷宮,這可是古代啊,哪會有酸奶?
但如今卻出現在了她眼前。
洛書從思緒裏出來,擡頭一笑,真摯地道句“謝謝。”這東西放在揚州這邊只怕是罕有,一罐怕就抵得了其他那些,而這穆承一送便是送了好幾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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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承見洛書歡喜咧着嘴一笑,耳尖紅了紅,只是在衣袖裏的手卻是攥緊,死死壓抑心中的絞痛,看着她明明忘不掉過去,偏又躲着他,只覺得自己對她是又愛又恨無法自拔。
徐三娘見氣氛不對,出來打圓場,瞧着摞起來高高的匣子,忍不住出聲問道:“侄兒,孟姨我有嗎?”
穆承笑了笑,“孟姨的那份在家中,等着您與三叔去看。”
瞧着徐三娘嘴饞的表情,洛書噗嗤一聲笑出來,徐三娘別的不愛,唯獨口腹之欲就是得滿足她。有時候她會自己下廚,徐三娘在隔壁聞見味兒了,捧着個碗就過來蹭飯了。
“穆大郎送了酸奶,不若我借花獻佛請各位嘗嘗?”洛書看着酸奶手癢癢,她也想嘗嘗這味道如何。
聞言,徐三娘眼睛最先一亮,洛書的手藝她嘗過,頂頂的好,比她不曉得好了多少,平日裏做的小吃茶點味道也是不錯的。
不過縱使徐三娘心裏跟個撓癢癢似的,她也沒先開口答應,就怕那人誤會他沒來之前,她總指使洛書做事。畢竟男人心海底針,尤其是在洛書的事情上,那人簡直是不可理喻。
見到洛書眼底的興趣盎然,穆承沒有推辭,只是在洛書擡手準備拿酸奶,被他搶了先,她想去拿些幹果也讓穆承搶了先。
洛書掀眸看了眼他,穆承忙閃避着她的眼神,“我、我來幫你吧。”
“穆大郎還是……”
洛書剛想說他是客人,還是先坐着,結果被徐三娘搶了先。
徐三娘滿臉笑意的瞅着洛書,眼裏暗示意味明顯,“劉娘子還是讓他幫忙吧,都是些小事做下也無所謂,而且大郎也是才來揚州,不少事情不懂,還得劉娘子費心說說。”
拿人家的手短,這穆承端着酸奶又不松手,洛書就默認了他跟在她身後,徐三娘真要撮合她和穆承,她也不是非得拒絕,況且她瞧着穆承也不反感。雖說他樣貌雖不如陸琤那邊驚豔卓絕,可看着讓人極為舒服,想來若是性子不再這麽內斂些,兩人之間有話聊,相處起來更是容易的。
穆承看了洛書的背影好一會兒,見她準備淨手,怕她直接拿冷水來洗,忙将東西放下,替兌了溫水又試了試溫度正正好時,這才讓她洗手。
洛書将手伸進去,不冷不熱倒是舒服,不由得笑了笑,很是随和的道:“沒想到你還是挺細心的。”
穆承盯着洛書白皙細膩的指尖看了好一會兒,又用餘光看了眼洛書,面色紅潤比出宮前好太多,洛書沒他的日子還過得好些,穆承心裏一時五味雜陳。
回過神來,穆承見洛書看着自己笑了,忙避開她的目光,垂下眼簾,“劉家妹妹,過獎了。”還是沒那勇氣直視她,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緒。但他那聲音微顫,入了耳裏竟是十分好聽。
洛書心想,或許是太獨立了沒想過依靠別人,不習慣穆承喊她妹妹,登時臉頰微紅不太好意思,幹脆不與他搭話了,準備拿核桃鉗将核桃弄開。
剛将核桃鉗拿在手中,穆承就奪了過去,視線不敢看她,嘴裏卻是道:“還是我來吧,劉家妹妹要做什麽盡管指揮我好了。”
洛書果真松了手,指使穆承幹起活來。
這種感覺讓她覺得新奇。
上輩子有過男朋友還是她主動追的人家,結果沒兩個月她就被渣了,再後來她就來了原主身上。所以上輩子這輩子,都還沒人這般對她獻殷勤,就連陸琤都不曾這般過。
陸琤對她好歸好,而且還樂意将所有好東西擺在她眼前,供她随意挑選,可陸琤的身份注定了他不可能做穆承這樣的事情。
反正大家都是熟人,徐三娘也沒讓若喜在明間伺候着,讓她自己去忙了,這樣大家都輕松些。
“你覺得她如何?”徐三娘站在門口,蹙眉看着相談甚歡的二人,她雖然和洛書相處的時間不算短了,但是還沒有見過她笑得如此真切,或許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她現在的眼睛裏是閃着光。
徐昌平被徐三娘子的話唬了一跳,覺得她這肯定是在給自己挖坑,先前還說不能妄議主子,現在又來同他搭這話,不自覺的壓低聲音道:“妄議主子,你不要命了?”做他們這一行的主子大過天,主子的命令不能不聽,主子的事情不可說。
“現在不是還不知道嘛,那就暫且不能算,反正我們暫時還不能到明處。”正好看看某人的演技,現場教學這還只有他們才能有這般的榮幸吶。
徐昌平真信了徐三娘的話,當真開始說起來,“這人啊倔強可卻通情達理,高傲又待人誠摯,當真是矛盾重重。”
徐三娘正想算計徐昌平,讓他多個把柄在她手裏,結果一轉頭,就眼尖地瞧見洛書家前門有人不停的往裏頭探,令她緊張的不是前面的小厮,而是他身後的主子。
那人貌似二十多的年紀,樣貌俊俏,身上着一襲青色銀邊直身,長發上束的是上等的白玉發冠。
徐三娘眯了眯眼睛,看清那人面目後,登時面色一變,如臨大敵。扯了扯徐昌平的衣袖,沒有驚動任何人,快步行至院門前,上下打量了番來人。
果然她和她了解的沒錯,這人生得當真好,朗眉星目,鼻梁高挺,而且身材還是肩細腰寬長腿。
但是想到他和自家主子的關系,徐三娘立即回神,低聲問道:“請問有何貴幹?”徐三娘沒看小厮,而是盯着後面的男人看。
那灰衣小厮見徐三娘這般無禮莽撞,準備出言呵斥她,卻被他身後的男人攔住。
那男人眉眼溫和的看着徐三娘,絲毫不曾因為她不善的語氣而惱怒,反而沖着徐三娘笑了笑,“在下賀宣,敢問劉家小娘子在否?”他的聲音十分好聽,不是那種低沉如醇酒的醉人,而是柔柔的就如春日和風,若是放在這冷冽的冬日,确實能讓人舒心溫和。
徐昌平本來還因着徐三娘頂着人家俊俏郎君看,心生不滿,一聽這人是來找洛書的,一瞬間回神,看着他的眼神變了變。
“劉娘子今日無空。”徐三娘毫不猶豫地拒絕。
賀宣也是寸步不讓,輕笑着道:“怕是得見上一面才行。”
他調查清楚了劉氏一家,順帶連她隔壁左鄰右舍都稍微查了遍,這阻止他不讓他進去的不是劉氏的人,他還真不甘心這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