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時至盛夏之日，也是炎熱之節，連最涼快的清晨，空氣中都帶着燥熱。
“大姐姐你起床了沒，我們要去鎮上接我啊爹，你去不去啊。”張嬸嬸家的大妞聲音興奮十足。
張嬸子的老伴送了茶葉去縣城給虎爺開的工廠，山裏物資匮乏，購物不易，所以張大叔屯了許多物資，央求老伴在他走後的第二天去鎮上的大喇叭口處接應他。
小姑娘一早就醒了，昨晚知道今天要去鎮上，一晚上興奮都沒睡好，但聲音興奮十足，一點也沒有早起的疲憊。
“嘭嘭....”大妞看着黑黑瘦瘦，力氣卻不小。
“阿奶，大姐姐醒了麽？”
“昨晚那麽早就睡了，估計是該醒了。”張嬸子說着摸摸孫女梳的光溜的頭，心裏卻暗暗嫌棄陳若矯情，她這麽大的時候，早就起來給家裏幹活了。
“醒了，什麽事？”
陳若睡眼迷蒙，低啞着嗓子問。
“我和你大妞去鎮上接她阿爹，你要不要順便搭搭我們的牛車，也去鎮上瞧瞧。”張嬸子本來也沒想拉陳若去，但是她這孫女就喜歡熱鬧，還最喜歡這吸煙的鄰居，一早上就嚷嚷着“大姐姐去不去啊。”
本來，教她孫女識字，她是感激不進的，但心裏也害怕她帶壞了她孫女，她的孫女只要安安分分嫁個人就可以，可別和這女人學，只身一人來路不明的在這住着，村裏的人對她的閑話多了去，這女人倒是不要皮不要臉，繼續住着，還明目張膽的抽煙。
“哦，那等我下，我也去。”
口袋空撈撈好久了，摸出來的都是幹癟癟的煙包，她想念那感覺很久了，輕輕的，像一根羽毛在腳底板撓癢癢。
“行，那你趕快起床吧。”婦人法令紋深深的皺起，面色刻薄，語氣的不悅倒是不那麽明顯，但是婦人的內心卻不耐煩着。
張嬸子帶着孫女回自家屋裏等着。
漆黑的屋裏，她摸着黑拽一下電燈泡的繩子開關，瞬間就來光了，她着手收拾自己，等身上收拾整齊的時候，天才麻麻亮，她估摸着現在應該沒5點，她随手關上燈，燈下沒一會子聚集的小蟲子，霎那間嗡嗡嗡嗡呢個散飛，帶上門，鎖上鎖，走進隔壁那屋子，朝着裏面喊了聲：“嬸子，還在？”
“在呢，我們走吧，估計這會子小李也在山腳等我們了。”
“大姐姐。”小妞高興的湊到陳若手邊，抱着陳若胳膊，她喜歡陳若，她覺得她是她見過最漂亮的人，還識字，要是她以後和這大姐姐一樣漂亮就好了。
小妞的長相算是山裏孩子的典型長相，黑黝黝的皮膚，面黃肌瘦，面頰凹陷，但一雙眼睛還算靈活，每天都有用不完的精力，蹦蹦跳跳。
她笑道：“小妞餓不餓啊！”
陳若捏捏這小孩的臉頰，但也捏不出來什麽肉。
“不餓哩。”嘴上說不餓，眉頭卻鄒在一起，委屈的眼神，畢竟使孩子不懂得掩飾情緒。
“這孩子，包裏不是有趕饽饽麽？餓了就吃。”張嬸子不好意思的笑笑，她出門前就和這小妞說過，饽饽是要留着中午吃的，下午才能到鎮上。
“不餓啦。”小妞出門前就聽她奶奶說，出門要聽她啊奶話，饽饽是留着中午吃的，否則下次阿奶就不帶她去鎮上了，她還想去了鎮上之後回來和那些沒見過大世面的小夥伴吹吹牛哩，當然要好好聽啊奶的話啦，餓就餓啦哎。
她面色淡淡，也就不再說話。
三人摸着黑，走着小路，偶爾聽到幾聲狗吠，偶爾被地上的枝蔓絆了幾腳，露水沾濕了半邊褲腳，山間的霧氣汗濕了她耳邊的碎發，乖巧的貼附在在臉頰的一邊，草鞋上嵌滿了鄉間小路上的泥巴，天也漸漸的開光，朦朦胧胧，早晨的山間空氣也是格外的清新，即使溫度使得渾身燥熱，但呼吸幾口，也總是格外的舒服。
“嘿喲，哎喲，大山裏的姑娘哎……你是哥哥我的夢哎……”小妞五音不全的哼着當地的民歌，邊跳着邊唱，勁頭十足。
“大妞将來可以參加超級女聲了”她打趣道。
山裏落後，有電視，也不見得就有信號，平日誰家要打個電話，還要帶着電話機到山頂找信號塔，自然也就不知道超級女聲是什麽。
小妞卻聽陳若說過，參加超級女聲的人都是會唱歌并且很厲害的人物。
“阿奶，參加超級女聲就是唱歌很厲害的人哦！”小妞得了誇獎，尤其是陳若的，既開心也有點小孩子的不好意思。
張嬸子假裝點點頭，心裏卻疑神疑鬼的嘀咕道，這陳若又在給她家孫女灌輸了什麽不好的思想。
婦人心裏嘀咕歸嘀咕，面上卻不顯示，道：“呵呵，他呀，整天就知道這些歪門邪道。”
張嬸子話雖是責備，可語氣那是十足的喜悅，瞧瞧她家孫女，在這山敦裏面，誰家的孩子有她家的好。
小妞害羞的笑笑，又換了首小歌謠，手裏摘了狗尾巴草，編着小戒指。
“大姐姐，這個戒指送給你。”小妞鄭重的把那草戒指放在陳若的手心裏。
“謝謝小妞，真好看。”
陳若随意的放在了口袋裏。
“嘿嘿，大姐姐喜歡就好。”
大妞有點不好意思的笑笑，小黑手指在拌來拌去。
張嬸子見着小妞跟着這陳若這般親熱，心裏卻是咋呼着，臉上的法令紋越發的深刻，婦人渾濁的眼透出濃濃的不悅。
“小妞，過來，這孩子，頭發都跑散了。”
張嬸子擡手給小妞跑散的辮子緊了緊，婦人長時間幹粗活，力道大，一不小心就給大妞拽疼了，大妞呀的叫了下，小妞癟癟嘴，也不敢叫喚，小姑娘的頭皮都被勒起來了，陳若淡淡掃了一眼，也沒說什麽
“........”
陳若看着前面蹦蹦跳跳的小妞，恍惚間想到了自己的童年，她以前每走一步，都是典雅穩重，腳步生蓮，賞心悅目，記得小時候訓練她的老師，格外的嚴厲，她的母親，一看到她表現的有一點粗俗，便命人狠狠的抽打她的屁股，有時甚至用針紮，導致她後來一看到她的母親沒有該有的親情，而是害怕憎恨。
陳若嘴角冷冷的笑笑，真恨不得現在抽根煙，現在怕是除了煙，她對什麽也提不起勁兒了。
幾人走下山腳時，天色已經放亮，紅褐色的雲高高懸浮在天際，初升的小日橘紅橘紅，散發着絲絲溫暖的光線，透過雲霄，射過樹頂的枝枝葉葉，溫暖着萬物。
“大嬸子，這裏哩。”漢子粗犷的聲音雄厚結實。
漢子姓李，因家中有一個小弟，故而村裏的人都叫他大李，他弟弟稱小李。
“哎，來了。”張嬸誇張的伸出紮實的胳臂，沖着那漢子打招呼。
走近了些，漢子道：“上車吧。”
那大李仔細一瞅，三個人，那後邊的那白皮子小婆娘不是他臆想好久的麽？
記得初次見到陳若時，還以為那茶樹的摘茶葉的女子是個仙子，頓時心下一喜。
陳若上了牛車，那漢子想要耍耍威風，一鞭子“啪啦”甩在了牛身上，力道十足，老牛悶悶哼一聲，便拉着牛車前進。
“大李啊，今年你媳婦快生了吧，你娘有福氣哦。”張嬸子道。
“嗨，別提了，那老女人都生了3個女兒了，她□□的破肚皮，家裏都被那幾個賠錢貨吃窮了，要是再生個女兒，老子就把那死女人給打死，讓她現世報。”大李恨恨道，說到這件事就怄氣。
張嬸子連忙勸道：“哎呀，好好的，說這些幹什麽，孩子多了是福氣啊，以後會孝敬你的。”
哎！這山裏的女人啊，沒生出兒子便是連豬狗都不如，要打要罵随丈夫開心，打死了也是草草了事，要是生了兒子啊，那就翻了身子，豎起勝利的旗幟，做了主人。
被買來，騙來的媳婦更慘，整天過的比老母狗還不如，屈辱的在山裏茍且一輩子。
大李又想到這車上還有陳若，馬上閉嘴，可不想這女人還沒到手，就給吓跑了。
大李轉過雄壯的身體，頸部肥厚的脂肪堆積成一圈一圈，相鄰的縫隙間，由于污垢的堆積呈現黑色，在光線下，泛着黑光，漢子咧開破了皮的唇，露出長期吸煙的牙齒，對着陳若轉移話題：“大妹子啊，你今年多大啦。”
除了牛哼哼，什麽聲音也沒有，久久不聽陳若回答，氣氛一下變得有點尴尬。
張嬸子咧開嘴巴：“陳若今年也就23.”
“23啊，那不小了啊。”大李砸砸嘴巴。
這山裏，姑娘不值錢，嫁得早，18歲留着都算老姑娘了，他們也不講究大結婚證，請鄰裏吃個飯就是比結婚證還管用。
“那該嫁人了啊。”
“這姑娘不急着呢！”張嬸子連忙打着馬虎眼，給大李使眼神，人家一抽煙的姑娘，誰會娶呢，娶這樣的回去，身板又這般纖細，風一吹被刮跑了，能幹什麽活。
“對啊，大姐姐說了，她結過婚了，大姐姐的丈夫家裏可有錢啦，住在天上的宮殿裏面，有數不盡的金銀財寶。”小妞馬上道，就怕別人欺負了陳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