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雲柔沖了進來，緊接着雲長盛也要進來，卻被老夫人攔住了，老夫人帶着丫頭急匆匆的進來，看見的就是躺在床上的雲夫人，臉色已經毫無血色，泛着青白死氣的那張臉……她心頭一個咯噔，看着孫女哭成了淚人，急忙上前去：“快帶大小姐下去！”
雲柔哭的聲嘶力竭：“不！我不走！我不要離開我娘！”這一刻她忘了僞裝，忘了自己如今只是六歲的孩子，拽着老夫人的衣袖哭求：“祖母您快想辦法救救我娘！救救她啊！”
雲老夫人讓王婆子硬抱着雲柔離開，哄着她：“祖母想辦法，柔柔你乖去外面等……”
“我不要，我不要！”
可她如今實在太小了，即便用盡全身的力氣踢騰，最終還是被王婆子抱到了門外。
房間裏，雲老夫人看着床上已經進氣多出氣少的兒媳，撫了撫心口淩厲看着穩婆：“像我兒媳這種情況，靠自己怕是沒法将孩子生下來的。我只問你，可有辦法将孩子取出來，至于大人……”聽天由命吧！
誰叫她自己身子弱，沒福氣呢！
穩婆自然聽得懂，看着老夫人淩厲的眼神，沾滿鮮血的手微微的顫抖着，硬着頭皮回答：“回老夫人，産婦早産，喝了催産藥宮口也只開了五指，根本沒法把孩子拽出來啊……若是您非要保住孩子，如今唯一的辦法就是……破腹，取子！”
老夫人一聽，身形猛然一晃，看着床上還未咽氣的兒媳，眼圈逐漸紅了。
她還活着啊……如何能活生生的破腹……取子？
若真做了這種事，她雲家如此對待兒媳的名聲傳出去，那可要毀了整個雲家呀！
她目光悲哀的落在床上人的面容上，搖頭長嘆：罷了，罷了……都是命啊……
床前跪着的蕊娘，低頭聳動着肩膀，別人都以為她在傷心的哭，可她卻用帕子捂着眼，笑的陰森無比：小姐，別留戀這世間了，就這麽帶着孩子，去吧！老爺，我會替你好好照顧的！
事已至此，已經無力回天了，老夫人無力的坐在窗口的塌上，沖丫鬟擺手：“讓老大和柔柔進來吧……”見最後一面……
雲長盛抱着已經哭到無力的雲柔進來，走到床邊看着妻子雙眼緊閉，呼吸微弱，眼眶落下了淚，握着妻子的手，顫抖着嗚咽起來。
雲柔紅腫着眼，跪在娘的床頭，小手觸摸着母親逐漸冰涼的面龐，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娘……娘你睜開眼看看我和爹呀……你不要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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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無論她如何哭喊，床上的女子，也再也沒有睜開眼，沒有再溫柔的笑着跟她說一句話……
夏日的黃昏，燥熱依舊難耐，雲柔窩在窗口，趴在小桌上發呆，看着院裏老樹上枝繁葉茂的綠，聽着那叫人心慌的蟬鳴，目光空洞無神。
她以為，自己重活一世，或許能改變些什麽，或許能留住母親，可最後，還是失去了……或者，這就叫天命不可違？
那為什麽，自己能重新活過來呢？是不是……那一世，從頭到尾都是自己的夢？
小蝶端着切好的西瓜進來，看着她無精打采的樣子，心中嘆氣卻還是撐着笑臉進來哄她：“大小姐，這是井裏鎮着的西瓜，又冰又甜，老夫人特意囑咐人送來的，你嘗嘗吧？”
雲柔搖搖頭，目光依舊在樹上，小蝶順着她目光看過去，問：“是不是樹上的蟬鳴煩擾，要不要奴婢讓人捉了去？”
她依舊搖頭，過了許久才問：“聽說許姨娘解了禁足？”
小蝶點點頭，許姨娘被禁足這麽久，本就是老夫人為了讓夫人好好安胎故意為之的，如今夫人去了，許姨娘的禁足也就沒有意義了。
況且天熱，老夫人也懶得理事，已經将掌家權分出一半給了許姨娘，以後這雲府，大部分事情就又是許姨娘做主了……但這些事情，小姐現在怕是都聽不進去……
翌日早晨，雲柔特意早起同父親一起用飯，蕊娘在一旁伺候。
雲柔看着父親因母親去世，消瘦不少的面龐，也心疼不已，記憶裏父親和母親感情很好，母親的去世，讓父親也難受不已，不管祖母如何勸，他都要三年後才肯娶繼室進門。
雲長盛消瘦的面龐上，那雙哀傷的眼眸看着女兒，艱難的扯出一絲微笑：“近日裏天熱，你可莫要貪涼，午睡時也要蓋上毯子，黃昏後陰涼一些再寫字，記住了嗎？”
雲柔點點頭：“女兒記住了，爹您別操心，有小蝶姐姐看着我呢。”
雲長盛摸摸女兒的腦袋，起身出門了。
蕊娘在一旁淡淡的笑着說：“大小姐如今長大了，越來越懂事了，我家小姐地下有靈，也會很欣慰的。”
雲柔看她一眼，苦澀的笑了一下，“蕊姨娘這陣子照顧父親也辛苦了，我看姨娘也瘦了。”
蕊娘笑笑，一幅很是傷懷的樣子紅了眼圈：“這都是奴婢該做的……”老爺都瘦了，若是她一個陪嫁丫鬟卻沒瘦，那怎麽說得過去？自然也得傷懷消瘦，才能得老爺憐惜呀！
她的好小姐，死的真是好，以往她在的時候，老爺什麽時候看過她一眼？如今大多都是她伺候老爺，連許茹那個賤人都近不得身，她相信若長此以往下去，她定能在老爺的心裏得一席之地！
黃昏時，雲柔帶着小蝶出來晃悠，近七歲的年紀，個子已經長高不少，手裏拿着竹紋團扇，一邊走一邊扇涼，到了園子裏，遠遠就瞧見許茹坐在樹下，雲英在秋千上玩。
小蝶看見許茹，眉頭皺起來，“大小姐，秋千被二小姐占了，咱們不如去老夫人院裏坐坐，也好陪老夫人說說話？”
如今許茹出了禁足，得了管家權，家裏主母又去了，她可不會像從前一樣低三下氣的，若是小姐和二小姐起了沖突，怕是她一個奴婢，護不住小姐！還是躲開吧！
雲柔卻搖搖頭，站在這兒不動，不過也沒上前去，只幽幽看着不遠處的許茹，輕聲對小蝶說：“小蝶姐姐，去叫祖母院裏的王婆婆和丁婆婆過來，就說我有事吩咐。”
小蝶不明白小姐要做什麽，可自從夫人去後，小姐好似一夜之間長大了，什麽事情都自己拿主意了，聽得小姐要使喚老夫人院裏的婆子，心中疑惑，卻還是匆匆去了。
小蝶前腳離開，雲柔後腳就一個人走了過去，許茹見她也不起身行禮，只陰陽怪氣的說了句：“哎呦，大小姐今兒有空出來散心了？”沒在屋裏哭你娘啊！
雲柔懶得搭理她，只慢慢的走到那秋千邊上，可她只看了雲英一眼，她就橫眉豎眼的高聲道：“這秋千是我先來玩的，你休想搶！”有我娘在，你敢來搶，讓我娘掐死你！
雲柔手中搖動的團扇就緩緩停了下來，眼神冷冷的瞧着小人得志的雲英，啧啧，這有親娘護着的到底是底氣足啊，以往見到她就可憐巴巴不敢近前到小丫頭，居然都敢沖她大喊大叫了？
呵呵……當我沒了親娘，就是軟柿子了嗎？
天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