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直到楓逸辰離開後，常歡歡才發現她眼睛好像被洗面奶泡沫迷了，有點沙疼。她連忙打開了自來水水龍頭，開始洗臉，沖眼睛。洗了半天，才緩了過來。
現實似乎再次提醒着常歡歡，總是對男人發花癡是不對的。常歡歡刷牙的的時候，也仔細想了一下，繼續這樣下去，搞不好楓逸辰真的會被她吓跑的。
離開衛生間之前，常歡歡是打定主意，警告着自己一定要冷靜地和楓逸辰保持着和諧而又友好的相處關系。不然，他們真的就沒有未來了。
常歡歡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打開了洗手間的門，緩緩地走進了客廳裏。就算她身上穿着小熊睡衣，腳下踩着向日葵塑料拖鞋。那她也可以邁着從容優雅的步子，向着楓逸辰走去。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常歡歡決定無論如何都要保持冷靜理智。
此時，楓逸辰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電視裏當紅男藝人正一臉深情地看着女主角，用眼神表示無法說出口的愛。
看到這裏，楓逸辰的嘴唇微微抿了一下，他的眼底劃過了一抹淡淡地嘲諷。他總覺得現在這些年輕演員呀，演技實在太差了。完全跟他們那個時代的演員不能比。
直到聽見腳步聲，楓逸辰才下意識地轉頭看過去。就只見常歡歡正邁着“僵硬”的步子，像個機器人似的向他走過來。這完全就是電視劇裏女主角剛才那副樣子。
得，這又是一個在他面前演戲的菜鳥演員。只不過，大概是因為常歡歡的眼神太專注了，就好像只能看到他一個人似的。
楓逸辰突然覺得，他完全不會讨厭常歡歡這種“爛演技”。只是，既然她這麽喜歡演，他就配合她小小的表演這一場戲吧？
很快，楓逸辰在一擡起頭，他身上的氣場就完全變了。
“快來吃飯吧，包子都要涼了？”楓逸辰一邊抱怨，一邊站起身，緩緩地走到餐桌前面。
他先是很細心地幫常歡歡把碗打開，把一次性筷子掰開，所有的餐具都弄好了，這才走到旁邊的位置，坐了下來整理自己的餐具。
“怎麽？你發什麽愣呀？趕快來吃。”他擡起頭看向常歡歡，不經意間露出了優美的頸部線條。
“啊？哦。”常歡歡嘴裏應着，很快走到飯桌前面，她的眼睛卻完全離不開楓逸辰的臉。
常歡歡其實已經感覺到了，楓逸辰的畫風好像一下子就變了，變成了溫柔和煦的居家風。
他那雙一向都清冷出塵的眼睛，此刻顯得變得深邃專注而又迷人。單單只是被他看一眼，常歡歡的全副武裝就在瞬間崩塌了。
之前，常歡歡以為楓逸辰就是個表裏不一的面癱，他不善長表達的自己的情緒，同時，也很容易讓別人誤解他。可是，此刻，他即便嘴上不說一句話，可他的眼睛裏卻藏着千言萬語，帶着數不清的情誼。就好像他真的很喜歡她，很在意她，只是迫于無奈無法表達出來似的。
常歡歡再次被他看得臉紅心跳，渾身的熱血不斷地翻湧。到了這種時候，常歡歡還能抱有最後的理智，頑強地克制住自己的沖動已經就算是不錯了。
她僵着身|子，一步一步地走到楓逸辰旁邊的位子，然後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用力那拿起擺在碗上的一次性筷子。
就這樣，楓逸辰那邊還不肯消停，他還體貼地給常歡歡夾了個包子，放進之前盛炒肝的塑料碗蓋裏。碗蓋被楓逸辰直接拿來當碟子用了。
“他家三鮮包子味道真是一絕，你多吃點，最近你都瘦了！”楓逸辰的語氣起伏并不是很大，卻帶着一種說不出的關切。
常歡歡終于忍不下去了，她腦海中最後的那根理智線也已經被徹底扯斷了。
不行，她要跟楓逸辰表白。如果他喜歡她，那麽他們就在一起吧！如果他不喜歡她，那就請他不要再對她這麽溫柔暧昧。不然，他又是不小心受到什麽意外傷害，那可怪不得她了！誰讓這家夥動不動就勾引她呢？
這一次，常歡歡總算是下定了決心。
可惜，常歡歡剛要開口表白，就聽見電視裏的男主角說話了：
“他家的川菜很正宗，宛若，你最近臉色憔悴不少，一定要多吃點。”意思相同的話意境卻差得太遠了。電視裏那位當紅小生演技稍顯浮誇，不想是常歡歡身邊的這位……
霎那間，一盆涼水狠狠地潑在常歡歡的心頭，她那沸騰的血，激昂的情緒，表白的決心一下子就被澆滅了大半。
然後，就見楓逸辰拿起一張紙擦了擦她的臉，溫聲說道：“瞧瞧你，還像小孩子似的，臉上都沾到了？”
被那樣深情款款地注視着，常歡歡的心卻沒有剛才那麽激動了，她的臉也已經麻木了。
果然，緊接着就聽見電視裏的男主也溫柔地對女主說：
“別動，別動，你臉上都沾到了。”
“……”常歡歡臉上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狠狠地看向楓逸辰。
更讓人無語地是，楓逸辰居然和電視裏的男主同時說道：“看我做什麽？看到你眼睛裏就拔不出來了吧！”
“咔嘣”一聲，常歡歡手裏那根一次性筷子，一下就被掰斷了。常歡歡一下子就跳了起來，然後用力地推楓逸辰的肩膀。
“楓逸辰，你這個讨厭鬼，你幹嘛突然學電視裏的男主角說話呀？你有晚期面癱治不好就治不好了，你有情緒表達障礙那就障礙着吧，我就喜歡你笨了吧唧，不會表達，說出的話永遠能讓人誤解的樣子。可你好好的，幹嘛突然在吃飯的時候，突然就學電視裏的男主角念臺詞呀？你這是什麽怪癖呀？楓逸辰，你知道不知道，你這樣真是讓人讨！”
常歡歡一邊說着，就推了楓逸辰好幾把，差點把楓逸辰從椅子上推出去。與此同時，楓逸辰臉上的溫柔、紳士也全部都不見了。他的臉上的表情慢慢地變成了一片空白，只是在他的眼底深處，藏着些許的慌亂和不知所措。
楓逸辰很小的時候就習慣靠演技賺錢了。
所有人都說他是個天生的演員，他就應該吃演員這碗飯。就連親生母親都不斷地逼迫他，走進一個又一個的角色裏。
在大家的期盼中，楓逸辰就那樣慢慢地陷了下去。到後來，演技好像就真的成了他最外層的皮膚了。
就算後來他生病了，不用拍電影了，他的表演卻并沒有停下來。他甚至依靠表演換了一種生活。他随時都可以扮演一個別人喜歡的角色。
常歡歡是第一個看穿他的人，也是第一個靠近他的人。然而，她卻叫他不要演戲？她說她就喜歡他本來的那副不讨人喜歡的樣子？？？
可……這真的可能麽？楓逸辰一直以為沒有人會去喜歡那個真正的他。退去了那層華麗的演技外套，他其實根本就不像常歡歡想得那麽漂亮，那麽勇敢，那麽有底氣。
常歡歡真的喜歡他麽？還是說，常歡歡其實也被他精湛的演技給蒙騙了，喜歡上了他扮演的那個角色？
可是，即便是她只喜歡那個角色，他也會一直假扮下去的。也不管這有多的卑鄙。她跟他要真誠，要實在，說到底，他其實根本就做不到！他就是這樣一個卑鄙小人。楓逸辰低下頭，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眼神卻沒有焦距。
常歡歡一想起她剛剛差點跟楓逸辰表白，就覺得又是尴尬又是生氣。于是，幹脆一不做二不休，上前就捧起了楓逸辰的那張迷茫的臉。
楓逸辰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都吓傻了。可常歡歡卻只是直接上手捏起他的兩頰，往外拉，她下手完全不留情，直到把他的臉都拉得都變形了。
常歡歡這才氣呼呼地說：“都跟你說了，在我面前要真誠，要實在。以後你再搞出這種事情來，咱們也別繼續做朋友了！！！”
雖然慘遭常歡歡毒手，可楓逸辰卻完全忘了反抗，就那樣傻乎乎地任由常歡歡折騰他。
楓逸辰甚至還含糊不清地跟她道了歉。
“知道了，我錯了，下次不在你面前演戲了！其實，我是不能看電視劇的，我一看電視劇就犯病，這……是我小時候當演員時，留下的後遺症。”他突然很想把那個最真實的自己刨出來，放在常歡歡面前讓她看看。
“哼，不能看電視的話，你就老老實實坐在沙發上呆着呗，你幹嘛那麽手欠呀？”常歡歡這才放過了他的臉，走到茶幾前，拿起遙控器，就把電視關掉了。
然後，她又坐回到原來的位置，捧起了面前的那碗炒肝，灌了一大口鹵湯。
果然，溫柔多情的貴公子只适合出現在戲裏，她卻很倒黴地喜歡上一個空有外表的會演戲的傻瓜。
直到那股鮮美的肉香味一路通過口腔，喉嚨，流進她的胃裏，她的胃都變得暖呼呼的。常歡歡這才慢慢地振作起來。
還好，剛才她反應慢了一步，沒有真的跟楓逸辰表白，不然今天指不定怎麽收場了？只是，她剛才實在太生氣了，好像直接就手撕楓逸辰的臉來着。這好像……也不太對吧？
常歡歡心虛地看了看，楓逸辰那張清俊的臉，此時有些紅撲撲的，就跟撲了一層粉似的。楓逸辰正低着頭看着炒肝發呆吶。常歡歡心裏就是咯噔一下子，就覺得事情好像不太妙。
她剛才怎麽能直接就上手了呢？楓逸辰該不會真的認為她是個粗暴的，壞脾氣的姑娘吧？她其實不是這樣的人。
想到這裏，常歡歡很快拿了個包子，放在楓逸辰面前的塑料蓋子上。
“那個，楓逸辰，我從小就很喜歡陳福記的三鮮包子，你也多吃點吧。”
楓逸辰也不管她手髒不髒，直接夾起了包子就吃了起來。常歡歡看他沒有拒絕，這才放下了一半的心。常歡歡想着彎抹腳地先解釋一下。
“楓逸辰，其實我這個人性格挺好的，我平時也不是那麽急躁，也不會輕易就對別人動手動腳的。剛剛，那就是一個意外，我被你吓壞了，你知道麽？”當然，以後如果結婚的話，她是絕對不會家|暴|他的。
楓逸辰聽了常歡歡的解釋，直接就放下了筷子，然後用那雙黑黝黝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她。
“你撒謊，常歡歡，你一生氣起來就不過腦子，什麽都敢幹。你還記得我那條藍色的籃球運動褲麽？難道不是你很粗暴地一把扯下來的？你就是想對我動手動腳來着。明明就是你不對，事後，你不但沒道歉，還胡攪蠻纏說了一大堆歪理。”
“這又跟籃球運動褲有什麽關系呀？運動褲那事不是意外麽？咱們以後就別提了，不行麽？”再說下去，下次她還真扯他運動褲了。
“你看，你又急躁了吧？常歡歡你根本就是個炮竹一點就着吧？等等……你先別急着反駁！”楓逸辰直接就制止了常歡歡開口說話。
“你看看，你是不是又急了？聽我把話說完不行呀？常歡歡，不是你說的呢，做朋友要真誠，要實在。可你剛威脅完我，就反過來騙我。你當哄孩子呢？給個包子就像掩飾你對我動手動腳的暴行？這包子還是我買來的？”說着，楓逸辰也突然伸出了手。
“你幹嘛？”常歡歡完全都被楓逸辰繞暈了，她都不知道楓逸辰還有這麽能說的時候呢。
接着，她一下子就被楓逸辰擰住了臉，他倒是沒有使勁拉扯，反而揉了一把。常歡歡倒是也不覺多得疼。
“不夠真誠的朋友，是要受到懲罰的！”楓逸辰說着就一臉嚴肅地看着她。
“那我錯了，我跟你道歉總可以了吧？”常歡歡連忙說道。
楓逸辰這才放過她的臉。常歡歡突然覺得，楓逸辰其實是個很記仇的人。
不過經過這番胡鬧折騰，她和楓逸辰總算能自然地相處了。常歡歡也能克制她那點不好的心思了。
他們吃完早飯，馬上就進入了工作狀态。因為，之前有過拍産品照片的經驗，常歡歡還特意找出了一塊遮貨箱用的藍布當産品背景。
楓逸辰選擇了一個采光比較好的位置。由于，這邊也沒有遮光板，他只能靠感覺拍了。
常歡歡先是換上了一套淑女風格，帶着荷葉邊的裙子。這裙子算是當季熱銷款，很多喜歡浪漫的姑娘都會來一條這樣的連衣裙。它唯一的缺點是不顯腰身，身材豐滿的姑娘穿上去會顯得上身比較胖。
常歡歡穿上這件衣服，感覺倒是還行。她雖然腿沒有尤師姐那麽長，但好在腰身比較瘦。穿着這件裙子的常歡歡就顯得特別文靜，特別淑女。她甚至還化了妝，就為了讓自己顯得更漂亮點。
常歡歡一從卧室裏走出來，就下意識地問楓逸辰：“怎麽樣，我真的能當模特麽？你要覺得不好的話，咱們還是等我師姐有空時候再拍吧？”
“挺好的呀，常歡歡，其實你還挺适合做網店模特的。”他說着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成，你覺得成的話，那咱們就拍吧！”常歡歡說着，就擡起手，把跑出來的頭發塞回到耳後。楓逸辰看着她的眼神又深沉了幾分。
一切就緒，他們終于開始拍照片了，楓逸辰先是給常歡歡拍了幾張衣服前後照。然後，他就停下手來，突然問常歡歡：“你這裏有絲巾圍巾之類的裝飾品麽？”
“有呀，我家倉庫裏有不少呢，我打算拿來當贈品的，昨天也一起帶過來了。”常歡歡說。
“你把那些贈品拿過來，給我看看吧？”楓逸辰說。
“好，我這就去給你拿來。”常歡歡說着，就跑回到房間裏，又搬出來一個紙箱子。
楓逸辰放下相機，上前看了看，拿起了一條紅色的帶着魚圖案的長絲巾，然後擡眼說道：“常歡歡，你來一下。”
“哦，好的。”常歡歡向前走兩步，楓逸辰直接就拿着那條絲巾擠在常歡歡的腰上，甚至還綁出來一朵花來。
“你這是要幹嘛？”突然的碰觸，讓常歡歡有些慌亂無措。
“這樣可以顯出腰身來，本來就是大衆款的衣服，咱們稍微做點修飾，它就變得很有特色了。”楓逸辰淡淡地說道。
“這樣呀？沒想到你還懂這些。”常歡歡一臉驚奇地看着他。
“我小時候當過童裝模特。”楓逸辰說着就走過去拿起相機，他顯然不想繼續聊過去。常歡歡也站到了自己的位置，開始按照他的要求擺姿勢。
等到照片一拍出來，效果果然非常不錯。
整個一上午，他們都忙着拍照。楓逸辰總是能幫常歡歡做一些出人意料的小搭配。有時候，他只是稍微做一點小小的改變，就讓那件衣服被襯托得很漂亮。
單單是絲巾圍巾，楓逸辰就懂得很多佩戴方法，同一條圍巾能圍在她的腰上，也能系在她的脖子上，還能變成發帶，領帶，披肩和裙子。
楓逸辰那修長漂亮的手指就像會變魔法似的，總能幫她打出各種各樣的漂亮結。常歡歡就算經營過6年衣服，也做不到這種地步。一時間，就任由他來搭配了。
“楓逸辰，其實，你應該去做服裝設計師吧？你設計出來的衣服，一定很漂亮。”常歡歡忍不住嘆道。
楓逸辰只是微微抿了抿嘴角，也看不出他心情到底是好是壞。“我不會做讓我覺得難受的事情。”
“什麽？”常歡歡問。
“我不喜歡設計師這種工作。”他重複道。
“那你喜歡做什麽？該不會真的想一直做樂隊吧？”常歡歡挑眉繼續問他。
過了好一會兒，楓逸辰垂下眼睑，看着地面說：
“其實，我也不知道。唱歌倒是也挺好的，可以表達出我的情緒。打籃球也挺好的，出一身透汗感覺很舒服。我外公說，用照片記錄生活挺好的，所以我開始學習攝影，我也想等我60歲以後，有照片可以讓我拿來回憶。對了，還有，學校裏的同學都說，我将來會考金融之類的專業，或許會讀mba。可是，常歡歡，其實，我并不知道我應該做什麽？我根本就沒目标。不像你，從小就決定要當演員，并且一直在為之努力。你将來一定會成功的。”
說着，楓逸辰臉上就露出了一抹困惑的神色。這還是他第一次跟別人說這些。
常歡歡突然就覺得，這樣的楓逸辰讓人覺得有點心疼。于是，她走到他身邊，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手。
“沒關系呀，還有大學四年時間呢，你總會找到答案的。你想呀，你先天條件那麽好，好像不管做什麽都很出色。你要是在沒什麽煩惱困惑的話，簡直就是不給我們這些普通人留活路了！所以說，你在我們努力前進的時候，就适當得放放水，休息休息，調整一下自己吧，等你都調整好了，在繼續走下去就好了。”
常歡歡的聲音軟軟的，說出的話特別逗，聽得楓逸辰心中的愁緒都散開了。
他卻忍不住想問，“那如果我将來沒有你們想象得那麽成功，那麽出色呢？那如果我這個人并沒有你想得那麽好呢？常歡歡，到時候，你還願意留在我身邊麽？”
“當然了。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願意跟你作朋友。”
事實上，她還巴不得他被打落雲端，當個普通人呢。免得他一直被一群腦殘粉環繞着。
那樣的話，等到她成名之後，完全可以包養大學畢業找不到工作的楓逸辰。常歡歡不自覺地開了一個邪惡的腦洞，并且越想越覺得那樣還挺美好。她甚至還挺過分地，攥着人家楓逸辰的手，就是死活不放下來。
楓逸辰看她态度那麽堅決，滿意地點點頭。“放心吧，常歡歡，我以後絕對不會那麽差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