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石凱捧起溫熱的茶杯，挑挑眉，“所以，你決定找我幫忙？”
方娟笑得比哭還難看，拘謹地端坐在椅子邊上，“二丫頭呀，怎麽說，阿達都是你弟弟嘛。你做姐姐的，怎麽能見死不救？”
她跟兒子商量半天，發現如果向外人借錢，那就得說個正當理由。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想把兒子賭博的事宣揚出去。沒辦法，只能再找二丫頭談談。
“辦法很簡單。”蒸騰的熱氣遮住了石凱眼底的淡漠，“把你們倆任意一人名下的安置面積賣掉，就有錢還債了。”
“那怎麽行！”方娟立即否決，“把面積賣了，我們住哪？”
“把兩個人的安置面積一起賣掉，還完債後，剩餘的錢支付一套房子的首付足夠了，還能弄個産權證。住進去以後，兩個人每月慢慢還房貸吧。”石凱淡定地喝了口茶。
方娟提出疑問，“我們倆都沒工作，怎麽辦的了房貸？”
石凱說，“沒有工作不要緊，看中房子找房産公司的人幫忙，他們會幫你搞定的。讓石達做貸款人，你幫他還錢就行了。”
“不可能！別人說，一定要有工作或者有社保的人才能辦理貸款，你的方法肯定行不通！”方娟沒試過，直接一口咬定這個辦法不好，讓二丫頭趕緊重新想一個。
“不想二三十年還房貸的話，那就租房吧。鎮上的房子很便宜，二室一廳，裝修不錯的房子，大概一個月八百塊錢。如果是簡單裝修，五六百應該夠了。”石凱聳聳肩，“就當沒拆遷過好了。以前怎麽過，現在繼續怎麽過。”
方娟氣的臉一陣青一陣紅，半天說不出話來。
許寧在一邊旁聽，很想笑出聲，硬是憋住了。
他看得清清楚楚，方娟的潛在意思是，有什麽不需要母子倆出錢，就能把事情解決的辦法，比如說姐姐們出這個錢。而石凱說的是，如何靠他們自己把債務還清，又不影響生活。也難怪方娟氣的夠嗆。
石凱無辜地看向許寧。
許寧這個陌生人都能看得出來的事，她作為方娟相處二十多年的親女兒，自然也看得出來。只是她不願搭理方娟，故意裝不懂而已。
“你好狠心，分明是故意見死不救，想看着弟弟去死！”方娟湧上罵人的沖動。
石凱并不接話。她心想，不用親自動手，就能看着那賤人被剁手指，她是挺樂意的。
順手用異能搜了下視頻，發現她媽背地裏找過她姐，結果被刀子吓唬走了，石凱越發心情舒暢。
她無辜地表示，“我和姐姐的錢平常都被你搜刮幹淨了，哪有盈餘？”
“大丫頭大概是指望不上了，但你怎麽可能一丁點存款都沒有？”方娟不信。
石凱開始哭窮，“城市裏賺得多，花的也多呀。我逛街，買衣服，偶爾吃頓好吃的，看看電影，哪樣不得花錢？每年僅剩下的那點錢，全花在回家的路費上了。”
方娟一聽說錢被花光了，立刻站起身，氣急敗壞道，“逛街、買衣服、看電影、吃好吃的？你怎麽那麽不會過日子呢！一點都不節儉，敗家！”
“財去人安樂。”石凱悠悠嘆道，“我不把錢花光，難道留着給弟弟花麽？我花點自己賺的錢都要被你罵敗家，弟弟豪賭輸了十五萬，也沒見你對他說過重話。”
方娟語塞，坐回椅子上，讪讪地說，“我這不是擔心你，出嫁的時候沒嫁妝麽。那天你走後，我有教訓過阿達。”
“不勞費心，看住你疼愛的小兒子就好。”石凱撇撇嘴。她在視頻裏看見方娟勸了石達幾句，哪有教訓？她媽的心髒大概長在胳肢窩裏，偏心到極點。
“真的沒有其他辦法？”方娟依然不死心。
沉思片刻，石凱忽然說，“我倒是想到一個主意，讓石達去辦銀行信用卡。如果能多辦幾張信用卡來回拆借，可以一直享受免息期。之後慢慢籌錢還上，就不用着急了。”
方娟精神一振，連忙問，“怎麽弄？”
石凱輕笑，“你回去直接告訴石達這辦法，他自然知道如何操作。”
方娟大喜，好聽話不要錢地往外倒，“我就知道，二丫頭是家裏最聰明的人，最能幹不過！找你商量，真是找對了人！我……”
“行了，趕緊回去告訴石達吧。”石凱毫不留情打斷方娟的恭維。
方娟讪讪笑了下，飛速離開，想要盡快告訴兒子好消息。
許寧輕咳兩聲，看向石凱，“多辦幾張信用卡來回拆借？他一個沒工作，沒資産的人，能把信用卡辦下來麽？”
石凱認真回答，“沒問題。鎮上用信用卡的人不多，地方銀行一直在致力推廣這項業務。只要石達找到擺地攤的信用卡人員，對方會把一切辦妥。辦下來的信用卡額度很大，一般在六千到一萬二之間。他自己辦幾張，再借用朋友的信息辦幾張，足夠借到錢還債。”
“之後用幾張卡來回刷，很快就能提高額度。只要他以後改邪歸正，勤奮工作，把信用卡上的錢還清，一切就能重頭開始。不過嘛……”
石凱露出一絲狡黠的微笑，“欠高利貸，對方拿不到錢，只能砍手指吓唬人；但是欠銀行的錢，石達就沒辦法輕易賴賬了。銀行可以申請将他名下的資産變現還債，情節嚴重的，還能把人關起來吃牢飯。到時候不是他說不樂意賣房子，就能不賣的，他會被強迫還錢。”
許寧啧啧感嘆，“我頭一次遇見這樣的人，長見識了。自己沒有積蓄，又要大手大腳花錢。欠了債不想辦法還，只希望把債務甩給別人承擔。天下哪個人自願賣自己的住房還債，然後流落街頭？既然不樂意，當初就不該欠下賭債。”
石凱望天，“如果能說得通，明白事理，就不會是現在這幅德性了。”
許寧沉默了會兒，突然自言自語道，“自制力差的人用信用卡，純粹是找死。更何況，石達之前有過前科，曾經偷拿家裏的錢去賭博。”如今有了更方便取錢的途徑，他能忍得住？
“自己想作死，旁人是攔不住的。”石凱搖頭嘆息，嘴角緩緩勾起，笑容真摯。
許寧，“……”好像明白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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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凱不再說話，邊喝茶邊發呆，實際上是在觀看現場版視頻。
方娟回到家，歡天喜地把“好辦法”告訴了石達。
石達先是一愣，接着摸了摸下巴，目光深沉，“這倒是個辦法。大姐石凱估計近期拿不出錢，先另外籌錢把賭債還完，後面跟她們慢慢磨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方娟拍拍胸脯，終于放下心來。
“媽，帶上你的身份證，下午跟我一起出去一趟。”石達說。
方娟不疑有他，爽快地答應下來。
石凱難掩笑意。她繼續搜索視頻，希望親眼看見石達的下場。沒一會兒，就搜到三個視頻。
第一個視頻。
方娟五十多歲，年歲已高，辦下來兩張信用卡。石達是個年輕小夥子，下卡的數量要多一些，總共辦了四張。兩人加起來，大概有三萬的額度。
“一共欠下十五萬賭債，還了六萬，再加上信用卡的三萬，還剩下六萬的缺口。”石達粗略算了算，心裏有了計較。
石凱以為，石達會找朋友借身份證，繼續辦信用卡周轉。沒想到，他作死的方式格外清新脫俗。
不知他從哪聽說，最近有個新起的玩意兒叫網貸，借錢比信用卡方便。只需要舉着身份證拍個照片，就能輕易貸款幾千到一萬塊錢。于是，他跑去申請網貸借款。石達一連試了十幾個平臺，成功借到剩餘的六萬。
網貸來錢特別容易，第一天發出申請，往往第二天就能收到款項。慢慢的，石達逐漸癡迷上這種感覺。
第二個視頻。
籌夠錢，免于剁手後，方娟語重心長地勸兒子，“以後好好工作，盡快把債務還清。多積攢點錢，娶個漂亮媳婦兒，趕緊給我生個大胖孫子。”
石達面上答應下來，實際私下裏繼續在網貸平臺借錢。白天告訴方娟出去工作，其實是出去賭博。可惜十賭九輸，借來的錢都被他輸光了。越是輸得多，越是急紅眼，越是想翻本。
每到信用卡網貸到期還賬款的日子，石達就忙得焦頭爛額。辦新的信用卡，借新的網貸填補舊窟窿，弄點錢做本金指望翻本，到處折騰。
這樣過了三個月，石達一算，信用卡的債務，加上網貸的債務，前前後後，他總共欠了三十三萬。這個時候，就算把安置房賣掉，拿到的錢也還不清欠債。因此，石達更加沒有還錢的念頭了，只想着不斷拖下去，能拖多久是多久。
而這一切，方娟茫然不知。她還以為兒子犯過一次錯，終于知道長進了。每天早上準時離家出去工作，一點不像以前，做了三五天就說工作太辛苦不想幹。
第三個視頻。
半年後，石達撐不住了，事情都被捅了出來。此時，他的欠債金額高達五十萬。不僅他自己欠了一屁股債，他還偷偷拿了老媽的身份證辦了好幾筆網貸欠款，金額在五萬元左右。
方娟知道這件事時，整個人傻住了，慌得腦子裏一片空白。
彼時石凱早就回到工作的城市，石偉為了圖個清淨，帶着孩子跟老公一起外出打工賺錢，方娟完全找不到能商量的人。
還沒等她想出辦法，石達喝農藥自殺了，只留下一堆爛攤子給老媽收拾。
雖說拆遷弄到的新房其實是方娟和石達一人一半份額，但方娟心疼兒子，直接把新房登記在了兒子名下。如今倒好，房子算石達的個人財産。石達死後，房子直接變現，錢被分給各個債主，一分沒剩下。
值得慶幸的是，身份證在方娟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借用，屬于網貸公司審核有問題，網貸欠款由網貸公司承擔。但信用卡欠下的債務，卻需要方娟本人償還。
方娟一大把年紀，臨老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只能租房子生活，晚景十分凄涼。
膝下兩個女兒，看她都跟看仇人似的，一點不想搭理她。幸好倆女兒不搭理歸不搭理，每個月錢還是照常給的。
方娟用二丫頭給的錢租房、交水電、做生活費，用大丫頭給的錢還每月卡債。手頭緊巴巴的，日子勉強能過下去。粗算一下，還清全部卡債，起碼得好幾年。
看完所有視頻，石凱欣慰地笑了。知道欺負過她的人最後都遭了報應，過得很不好，她就放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