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孟大人是手藝人
小姑娘好奇地瞪大眼睛看他,捏着薯片塞進嘴裏。
孟青朗默默放下長腿。
被踹出車廂的鬼速度飄了回來,撲向孟青朗的方向,孟青朗才發現他一只鬼有兩個人寬,身體還保留着生前健碩的肌肉,或許因為沒有頭,他的步伐歪歪扭扭的,從腳到脖子就有一個孟青朗高,撲過來的時候像是一座小山,氣勢逼人。
孟青朗邊踹飛邊想,看起來有些眼熟。
無頭鬼锲而不舍,孟青朗就算想要超度也找不到他的嘴,只能一次次擡腿踹飛,對面的女人看孟青朗的眼神漸漸警惕。
“哥哥你在做什麽?”
女人忙抱起女孩小聲教育:“不要跟陌生人說話。”說完朝孟青朗歉意笑笑,目光中滿是戒備。
陌生人孟青朗默默放下長腿,可以理解,要是他在火車上看到一個人不停蹬腿一定也會覺得那人抽筋了,腿or腦子……
“啪嗒——”女孩抱着的皮球滾落,在地上彈了兩下,滾到車廂角落,停了。
女孩跳下椅子要跑過去撿,孟青朗抓住她的胳膊扯了回來,就看到無頭鬼小山一樣的身體風一樣刮了過去,手掌塞進皮球,拽出一顆腦袋放到自己脖子上,咧嘴微笑,腦袋一歪,又滾到了地上。
孟青朗走過去撿起皮球,很納悶為什麽要把自己腦袋塞皮球裏,這麽小一個皮球,塞進去不嫌擠嗎?他把球還給小姑娘,女人道了聲謝,拿着自己的東西換了個離他遠遠的座位。
孟青朗看了她們一眼沒有在意,系統地圖上只剩了一個橘黃色圓點,點開可以看到完整介紹:抱頭鬼,年齡29,死因,黑道血拼時路過被炮灰……
抱頭鬼腦袋抱在懷裏一臉滿足,整只鬼安靜下來,孟青朗想起來了,那天張着嘴朝他丢腦袋的就是這只鬼。
抱頭鬼試探着将腦袋再次放到脖子上,腦袋一歪,掉了。
孟青朗看他老老實實站在角落裝頭,也就不再關注,吃了點面包,水沒有了,又去相鄰的車廂接水,路過兩母女時,女人攬着女孩隐晦地看了他一眼,小女孩好奇仰頭,孟青朗只是慢慢走過去,沒有分給她們半絲餘光。
接完水回來,抱頭鬼已經挪到了車廂中段,放頭,頭掉,滾落,抱頭鬼追,再放,再掉,大大的腦袋咕嚕嚕滾到孟青朗面前,碰到他的腳尖,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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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青朗放下水瓶撿起腦袋颠了颠,很奇怪,他以為鬼是沒有重量的,實際拿在手中卻有種奇怪的重力,不是現實中的重量,卻有明顯的觸感和墜落感。
抱頭鬼站在離他一米遠的位置,腳步躊躇,孟青朗手中的腦袋顯現出恐懼中帶着委屈的表情。
孟青朗覺得綁定系統的這兩天,他的心髒已經變得無比強大,但是拿着別人的頭,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他往前走了兩步,抱頭鬼腳步微微退了一小塊,接着便不敢動了,只是手指緊張地相互用力,一不小心捏折了,又自己掰回來。
孟青朗踮起腳尖,替他把頭放上,正了正,松開手,腦袋又歪了,孟青朗想了想,摘下他的腦袋,拿着走了。
抱頭鬼的表情快哭了。
孟青朗把鬼腦袋放在小桌子上,抱頭鬼跟着他,也不敢去拿。
孟青朗翻了會包,掏出一盒針線,對了對抱頭鬼的顏色,拿出灰色的,踮起腳尖替他放好腦袋,開始手工縫制。
他只是試試,沒想到針線紮在魂魄上,有明顯的阻力和觸感,感覺很奇異,明明是最普通的針線,劃過空氣,卻真的縫進了抱頭鬼的魂魄裏,新奇的感覺讓孟青朗來了興趣,繞着抱頭鬼的身體細細縫着。
兩分鐘過去,孟青朗舉着胳膊有點酸,最後打了個蝴蝶結,剪斷灰線,後退兩步看了看,灰線顏色比魂魄略深,他的手藝有限,縫得歪歪扭扭的,孟青朗不太滿意。
最後細線打成的蝴蝶結像是成為魂魄的一部分,漸漸脫離了重力的桎梏,硬挺起來,在抱頭鬼脖頸左側形成一只漂亮的蝴蝶結,點綴在抱頭鬼兩米多的身形上,有種違和感,孟青朗卻覺得很好看。
抱頭鬼摸摸自己的脖子,試探着歪了歪,沒有掉,孟青朗看到他牛一般的大圓眼裏似乎要滲出淚水,講真,抱頭鬼大方臉顴骨很高,加上一雙牛眼和大鼻子,比例又不算好,有點像傳說中的牛頭鬼,外貌有些一言難盡,孟青朗怕辣到眼睛,低着頭回去拿自己的水瓶,轉頭看到跟在身後的抱頭鬼吓得水瓶掉到了地上。
抱着孩子的女人看了眼附近的水瓶,再看他的眼神已經從警惕變成驚恐,對着空氣踢腿、對着空氣縫線、對着空氣驚吓,這絕不是一個正常人會有的動作。
孟青朗走過去撿起水瓶,抱頭鬼亦步亦趨地跟着他,女人抱孩子的手緊了緊,孟青朗只是路過,又坐回自己的位置,抱頭鬼試探着挪動腳步,坐到他對面,好學生式坐姿端正,雙手放在膝蓋上。
孟青朗無視他,低着頭玩了會手機,再擡頭,他還是那個動作。
火車進站了,還沒到T市,上來了一大波人,女人抱着孩子又回來了,眼看就要一屁股坐抱頭鬼腿上,畫面十分難以直視。
“等等,”孟青朗拍拍身側的位置,“坐這裏。”
女人愣了一下,抱頭鬼已經聽話地挪了過去,大塊頭的身體小心翼翼地縮緊,坐到孟青朗旁邊,跟孟青朗隔着一小塊距離,動作拘謹。
坐在身側就不用直視抱頭鬼的顏值了,孟青朗後悔沒早點發現,看了看僵在原地的女人,微微點頭,指對面:“請坐。”
車上的人來來去去,女人也沒有再換座,只是緊緊抱着女孩不讓她亂跑,孟青朗旁邊的座位倒是一直空着。
天暗下來,孟青朗開始犯困,雖然身邊的大塊頭看起來沒有危險,他也沒敢真正休息,等熬到淩晨下車,整個人已經要虛脫了。
胃部開始刺痛,整個人冒着冷汗,不算重的背包成了累贅,得了絕症還熬夜四處奔波的可能只有他了吧。
口中溢出腥甜,腦袋眩暈,孟青朗覺得自己撐不住了,放棄了今晚做任務的想法,叫了輛出租去了附近的小旅館。
旅館的位置有些偏,只有二層,前臺照明只靠一只四十瓦的黃色燈泡,照得狹小的空間顯現出昏暗的暧昧,休息用的桌椅是髒舊的,價格卻也不便宜。
孟青朗沒有精力挑剔,老板娘卻挑剔他,上下打量他一眼皺着眉,本就刻薄的面相透着濃濃的嫌棄:“病了就先去看醫生,我們這附近可沒有醫院。”
孟青朗摸出身份證,順道拿出張嶄新的人民幣一起遞給她:“坐車吃壞了肚子,沒事。”
老板娘看了眼身份證,沒接,又瞄了眼錢,才抿抿嘴勉強收了:“就東頭一間房,有人定了明天的,只租一晚上,行嗎?”
“行。”
房間不大,但還算幹淨,有衛生間可以洗漱,孟青朗鎖上門就癱在了床上,側着身子休息了一會,睜開眼問:“你跟着我幹嘛?”
抱頭鬼站在他一米遠外,大手撓了撓頭,大大的腦袋随着他的動作微微搖晃,卻沒有掉下來。
為了留下轉頭的餘地,孟青朗縫的時候沒有縫太緊,留了一小段緩沖,如今跟抱頭鬼的魂魄融為一體了,像是一小節彈簧,靈活的很。
“我,報恩。”抱頭鬼的聲音很奇怪,咬字很重,每個字發音都很短,像是不太會說話一般。
孟青朗捂着胃,聲音因為虛弱變得很輕,手裏卻警惕地握着一枚膠囊:“報什麽恩?”
抱頭鬼指指自己的頭,大嘴幾乎咧到腮附贈一個傻笑,言簡意赅:“我,腦袋。”
孟青朗看着他怪異的表情輕笑出聲,忽然覺得很有意思,躺了一會也恢複了點體力,就問他:“為什麽把頭塞進球裏?”
抱頭鬼臉上明顯流露出“懵”字,過了好一戶才說:“鬼,游戲,找,賭。”
孟青朗大概理解為,他跟其他鬼做了個游戲,賭他能不能找到腦袋?這應該是被鬼耍了吧。
抱頭鬼貌似發覺自己表述不清,焦急地蹙眉:“不能,說話,我,可以……”
他嗓門挺大的,一兩個字往外蹦,單獨聽無法理解什麽意思,還得記住然後動腦子連詞成句,孟青朗聽了幾句就感覺太陽穴直突突:“閉嘴。”
抱頭鬼的聲音戛然而止。
孟青朗僅有的精力被他吵沒了,腦袋嗡嗡作響,全身透着疲憊,上下眼皮打架,全憑警惕撐着精神,但其實想想,他沒有必要這麽警惕,像他這樣的身體,很難說活着還是死了更好……
孟青朗是被餓醒的,或者說是胃絞痛疼醒的,睜開眼就看見抱頭鬼小山一樣的身體站在他一米開外,姿勢、距離和他睡前一模一樣,瞧見他醒了,眨了眨大眼睛。
他就這樣被鬼盯着睡了一晚,孟青朗再次意識到自己的心髒有多強大,手機連續響了很多聲,點開,上午十點,席晏已經發了十幾條消息。
“T市火車站,來接我。”
……
“回複。”
……
“你在哪?我去找你。”
作者有話要說:又到了求收的時刻~
感謝 昭琉 的營養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