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肖柯醒來才知道自己不叫肖柯了,叫做慕青,如今的自己在民國,而且這年紀也對不上啊,明顯身體小了一輪。肖柯不明白,這迷糊犯了半個多月,肖柯都沒醒過來,可目前的情況也容不得肖柯前思後想,因為肖柯有個後母。
其實是慕青有個十分惡毒的後母,慕青親媽死的早,她爹便娶了這鎮子上裁縫鋪的女兒蘭彩,蘭彩是個水性女人,鎮子上的名聲不大好,可眼光卻忒挑剔,硬是擱的上了年紀,年紀大了的蘭彩不知怎麽尋摸着就勾搭上了身為鳏夫的慕青的爹,這一來二去的,鎮子裏大半鄰裏都曉得這麽個事,于是慕青她爹就尋了個日子娶了蘭彩。
蘭彩看中慕青她爹當然不止奔着自由戀愛的念頭去的,慕青她爹是經營元寶蠟燭鋪子的,還是個手藝人,有自己的門面,吃穿上就不用自己發愁了,這算盤撥的噼啪響,卻沒想過這餘下的慕青該怎麽料理。
她進這家門時慕青已經是個十四五歲的丫頭了,過門第二天,蘭彩穿了身水紅襖子翠綠裙坐在吃飯的桌上偷眼打量慕青,不如賣給哪個府裏做個侍候人的丫頭,這主意冒出來可沒下得了手,這水鄉鎮本身不大,自己剛進門就做這樣的事,不得被鄰裏戳破了脊梁骨,以後還怎麽在這鎮子裏活。
接着自己的事也是一個接一個的忙,孩子生了兩個,家裏能用的上慕青的地方也是有的,這廂還猶豫不定,慕青就生了場大病,起先說是傷風,蘭彩舍不得花錢請郎中,一碗熬稠的生姜水灌下去,當晚就要了慕青的命,肖柯穿了過來,醒後裝癡呆,一裝就是大半個月。
趁這機會,對這裏也多多少少有了些了解,這鎮子不大,卻很是閉塞,鎮子裏出來進去的走的都是水路,慕青想了大半個月,如今才算認清現實,每天早上天不亮,慕青都會在家附近轉一圈,近來她恢複的好了些,後母淨想方設法的給她派遣差事,于是這些天但凡得空都會躲出去,她自家有個小漁船,慕青早上一大早的劃船外出,有時自己在外面釣魚做個午飯,有時會帶幹糧,每每傍晚還能釣上兩條草魚來。
可蘭彩不樂意了,大晚上的趁慕青她爹在煤油燈下打算盤時便咬起了耳朵,意思是說鎮子裏好些丫頭們小的時候給人家做使喚丫環,一年到頭有吃有住回來還能攢下好幾塊大洋,可慕青呢,啥也不會,如今還犯了懶,不聽使喚,真真讓人牙疼,蘭彩的意思呢,找人說項,也尋個大戶人家讓慕青去幫傭。
慕青她爹一邊算賬一邊聽蘭彩的說叨,于是住了手說:“咱們慕青今年應該有十七了吧。”
“都快十八了。蘭彩一愣,眼裏瞬時放了光彩,從床上坐了起來說:“你的意思是,讓我去找媒婆說項,給慕青尋一門親事?”
慕青她爹罷了手,轉過身來對蘭彩說:“慕青她娘在世的時候,已經給慕青定好親了。”
“哦,這事情我咋不知道呢。”
“你沒說到這茬,我也忘的差不多了。當時定親的時候還小,慕青也就剛兩歲,男孩子到大一些,好像七歲多一點。”
“定的是哪家?”蘭彩有了興致。
慕青她爹收拾了下也上了床說:“那家男人叫周元,小子叫周牧生,以前在鎮子的西邊,那男人外出賺錢,家裏就餘下娘們和一個小子,慕青她娘和那家裏的走的近,時常串門,于是一來二去的,這親算是定下來了,當時還送了定親信物,後來聽說那男的在外面發達了,城裏買了房子,把娘倆個都接了出去。起初啊,慕青她娘還在的時候,也有過幾次書信來往,等她娘過世,這信也就斷了。”
說完兩人都沒了言語,如果說這親事算數,按道理慕青這個年紀,男方是不是就應該來拜訪,說日子,這定啊,置備啊,時間可長了去了。可如果說這親事不算數,男方也是不是應該來一紙書信把這事說清楚了,大家也好一拍兩散。
晚上夫妻倆說了半天的悄悄話,男方當年留下的書信還放的好好的,上面有地址有名字的,于是慕青她爹就去了一封信,也不知道這麽多年,這信還能不能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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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大半個月,這天慕青她爹正在鋪子裏忙活,就收到郵差的一封來信,于是趕緊洗了手拆開來看,這信上說的也沒個譜,只是讓慕青去一趟,如今已是多年不見,不知道故人可好,甚是想念之類的。
慕青她爹看了後便有諸多不滿,這信上連定親的事提也不提,于是臉陰沉了一個晌午,回到屋子裏,将這事與蘭彩提了一遍,蘭彩的眼轉了兩轉,于是說道:“我到覺得人家挺慎重的,你想啊,這都多少年沒見過了,如今咱慕青長什麽樣子對方得看一眼不是,再說人家也沒當真就毀約,只是說去見一見,我覺得是好事,咱慕青都這麽大年紀了,出去見見世面也是好的,再說人家都連去的錢都準備好了,去一趟也不妨事呀。”
這天近黃昏的時候,慕青乘着船回到小鎮上,不知誰家在淺泥裏種了荷花,雖敗了顏色,但蓮蓬卻長勢甚好,于是慕青摘了一些,蓮子清爽可口,放在船上一大捧。傍晚回到家卻發現慕青爹娘都在廳堂裏等着,也是一愣,然後聽蘭彩把事情說明了。
慕青的爹說:“正好咱們鎮上二桂他叔要去寶山辦貨,我同他說了下,帶上你,你娘生前有個至交好友,這次來信說想見見你,我和你娘也琢磨着,想讓你去外面見見世面,你看行不行?”
兩人并沒有将婚約的事告知慕青,一來這婚約對方提都沒提,二來男方那邊已經掏了出行的費用,慕青長這麽大也沒出過鎮子,他們想着讓慕青出去見識見識大世面,起碼慕青她爹真是這麽想的。
慕青聽兩人這麽說,自己心裏也是同意的,她是現代人,骨子裏向來獨立自主,如今這樣的生活确實不是她想要的,再說她其實也想出去看看,當即同意了下來。蘭彩倒是手快,當晚就為慕青準備好了行李,其實也沒什麽,不過幾件換洗的衣服和一些幹糧。出行的錢是第二天早上慕青的爹交到慕青手上的,還帶她去見了一個圓臉的胖先生,此人姓張,要去寶山販些洋貨。
慕青叫了聲張叔,那人也打量了下慕青,對慕青她爹說:“姑娘長大真是越發水靈了。”兩人走的是水路,慕青的爹一直送到棧橋邊上,兩人乘船,坐火車,一路的趕,到寶山站下車後,張叔為慕青叫了黃包車,并說等事情辦完會去那裏接她回去,才放心的看着車子駛遠。
慕青從包袱裏拿出她爹留給她的手書,上面寫的是一去經年,如今青兒已豆蔻年紀,卻久不相見,願來家中做客,逗留幾日之類的。很平常的書信,慕青收拾好信,看這城內的街景,倒是個繁華的地方,商販鋪子的沿街吆喝。
那車夫行了好長一段路程,才到了地方,慕青下了車就看到闊門深府,不禁愣了愣,又拿起書信仔細對了地址,沒錯是這個地兒,于是便敲了那緊閉的門,守門的管事接了書信讓等着,于是慕青便在門外的一片空地上等着,這時從大路上奔來一路人馬,聲勢浩大,慕青遠遠的看着,只見領頭的男人穿深藍色軍服,衣革筆挺,這路人卻停在慕青所在的府邸前,那男人下了馬,慕青才看清模樣,是個英俊高大的男人,高鼻深目,眼神卻冷酷而美麗,是雙好看的桃花眼。身邊的副官敲了門,門開後便直接走了進去,那開門的管事躬身叫了聲:“大少爺。”
等士兵離開,府前人散,管事才看到站在一旁的慕青,說:“你等的久了吧,我們太太讓你進去呢。”
慕青猶豫了下,還是跟着管事走了進去,門內白石鋪路,兩排樹林紅花開的正豔,芳草萋萋鳥鳴柳綠,盡是美景,慕青看的專注,實際上确實沒見過這般古香古色的深宅大院,那管事一路低頭前行,一直到了前廳,那管事通報了聲,慕青進去就看見一女子坐正座上,她雖不懂禮數該怎麽做,但起碼的禮貌還是懂的,便上前做了一個不倫不類的鞠躬彎腰之類的叫了聲:“太太好。”
那女子大約也就四十出頭的年紀,卻穿着講究盡顯富貴,鵝臉蛋上細眉圓眼,有隐約的眼尾紋,卻沒擦粉,顯得素淨,那人上下打量了着慕青,雖穿着樸素,卻是個小美人,眉目幹淨唇紅齒白,臉也是白透素淨,一條長辮子又亮又黑。元霜近來厭透了那些煙視媚行擦脂抹粉的狐媚子,眼前這姑娘倒是挺合她意的,不過這打扮卻是是小戶人家裏出來的,若是真的配她那心肝兒子,似乎差了好大一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