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037
路渺腳上的傷兩天後終于徹底恢複。
她抽空去醫院看了趟周珉珉。
她去澳門的這幾天，她已經醒了過來，但到底是經歷過那麽大一場重創，整個人變得沉默寡言。
她去醫院時陳一梓也在，她和她打過招呼便去看周珉珉了。
周珉珉人醒着，但不說話。
“她這幾天一直這樣，自從醒來後就不太說話了。”陳一梓母親在一邊嘆氣。
路渺看着不言不語的周珉珉，彎身慢慢的替她撥開額頭上的頭發，慢慢抱住了她。
她也不說話，就是這麽抱着她。
好一會兒，才慢慢放開了她，輕聲問她：“珉珉，手臂上的傷口還疼嗎？”
周珉珉輕輕點了點頭：“疼。”
她的出聲讓陳一梓和她母親松了口氣。
路渺低頭碰了碰她額頭，眼睛看着她眼睛：“沒關系，過幾天就好了。”
又安慰她：“等你病好了，先和外婆和小姨回家，等過一段時間，爸爸就回來陪你了。”
周珉珉輕點着頭：“我想我媽媽。”
路渺喉頭有些哽，這個心願她永遠也無法再幫她完成。
周珉珉沒再說話，只是輕輕拉着她的手，也沒讓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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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渺在這邊陪了她一上午，直到她睡了過去才起身離開。
周珉珉家裏失火原因第三天就查明了，她半夜醒來找水喝，沒看到周駿在，一個人起身燒水，電路短路斷電，她自己點了蠟燭，火苗引燃了客廳裏堆着頭模，自珉珉媽媽去世後，周駿就陷入了極端自暴自棄的狀态，家裏幾乎從沒收拾過，客廳堆滿了亂七八糟的衣服被子和塑膠頭模發膠，塑料袋和廢包裝盒扔得滿地都是，家裏又鋪的木質地板，酒櫃連着沙發，酒櫃裏還擱着當初喬遷新居時沒用完的煤油，火勢一蔓延，光靠周珉珉一小姑娘根本控制不住，陽臺也早已拉上了厚重的遮光窗簾，沒人發現得了這邊的意外。
她也不懂報警，屋子又被反鎖着，她出不去，打周駿電話打不通才找的她，一個人坐在火堆裏等她去帶她出去。
路渺回頭看了眼床上已經睡過去的小丫頭，明明長得和她不像，但不知怎麽的，總有些她的影子。
陳一梓也回頭看了眼周珉珉，嘆了口氣，看向路渺：“路渺，有空一起吃個飯嗎？”
路渺看她神态似乎是有事找她，點點頭。
兩人在醫院附近找了家餐館坐下。
陳一梓起初還在為着周珉珉的事客套，聊着聊着不知怎麽的就繞到了徐迦沿身上：“你哥似乎對你挺好的。”
路渺點點頭：“對啊。”
“你們……”陳一梓遲疑了下，“不是親兄妹吧？”
路渺依然只是點頭：“對啊。”
她的幹脆讓陳一梓盯着她詫異了許久，路渺不知道她為什麽要以這種詫異的眼神看她。
“怎麽了？”她問。
“那你哥……有沒有說過我和他……”她遲疑着，卻怎麽也沒辦法把後半句問出口。
路渺就在等她後半句話的時間裏，卻等來了徐迦沿的電話。
他就是日常的問候電話，問她在哪兒，吃飯沒有。
路渺也就順口回了他一個“正在吃”，徐迦沿當下便來了興趣。
“和誰啊？”他問。
路渺看了陳一梓一眼：“和一個朋友。”
陳一梓手卻伸向了她：“把手機給我下。”
路渺遲疑了會兒，将手機遞給了她。
陳一梓對着電話那頭的徐迦沿道：“我和路渺在吃飯。”
路渺聽不到徐迦沿回了什麽，但看到陳一梓當下掐斷了電話，而後将手機遞還給她。
路渺看她神色不太對，想了想，還是遲疑問她：“你和我哥……是情侶嗎？”
“不是。”陳一梓當下否認，但停了停，又擡頭看他，“也可以說是，我們以前是情侶。”
路渺點點頭，沒再追問，反倒是陳一梓憋不住：“你就不好奇我和他現在什麽關系嗎？”
路渺搖搖頭：“這個和我沒關系的啊。”
陳一梓被她一句話堵住，長長地吐了口氣，人倒是冷靜下來了。
“現在的徐洋海運是我陪他一起創業的，我們斷斷續續在一起過幾年，都因為性格不合分了，但在工作上我們配合默契，我在公司有股份，他也離不了我，所以我們是……”陳一梓想了想，“事業夥伴。”
又肯定地道：“對，事業夥伴。”
路渺覺得這個詞用得挺貼切的，有點類似于她和喬澤，但又沒達到事業夥伴的地步，頂多是工作搭檔，甚至連工作搭檔都算不上，她還沒給他答案，他最近也沒再征詢過她的意思。
就路渺現在的想法來說，她是更傾向于回緝毒隊上班的。
但距離肖湛給她的假期已經過去兩天，他沒通知她回去上班，她不知道他現在是個什麽打算，還是等她主動聯系他，商量回去上班的時間。
路渺有點摸不透肖湛的心思，她自己也還沒完全下決定，拖了兩天，也是有些逃避心理的，既擔心定下來，又怕定不下來。
人正琢磨着時，徐迦沿來了。
他是真的匆匆趕過來的，從他被風吹卷起的衣角裏，路渺能看出他的風塵仆仆和緊張。
一進屋他人已急急朝她走來，打量了她一圈，又回頭看了眼陳一梓，臉上露出松口氣的表情。
路渺不理解他的這種緊張。她只是和陳一梓吃個飯而已。
陳一梓像享受夠了他的緊張，這才輕笑着站起身：“路渺救了我外甥女，我請她吃個飯表示感謝，這有什麽不對嗎？你瞎緊張什麽。”
徐迦沿大概也知道自己緊張過度了，長吐了口氣，看向陳一梓：“我很抱歉。”
路渺看着兩人啞謎似的對話，擡腕看了眼表：“不好意思啊，我另外約了朋友，得先走了。”
徐迦沿點點頭：“約在哪兒？我送你過去吧。”
路渺看着他遲疑了會兒，點點頭。
她約的吳曼曼，或者說，是吳曼曼約的她，約她看珠寶展。
自從回安城後，她約她便約得頻繁，但都僅限于一起做做美容逛逛街等女孩子常做的事。
“哥……”上了車，路渺沉吟着看向他，“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她沒頭沒腦的問題讓徐迦沿詫異了下，扭頭看了她一眼。
路渺也在看他，很認真。
“你是我妹妹，我對你好不是應該的嗎？”徐迦沿淡聲回道。
“你每次都拿這個敷衍我。”路渺有些不快，“我想聽實話。”
徐迦沿沉默了會兒，擡頭看向欠前面堵着的車龍。
“良心不安吧。”徐迦沿突地道，嗓音有些低，有些悠遠，“以前年紀小不懂事，做了很多錯事，毀掉了……”
她的一生。
那四個字他吞了回去，扭頭看她：“長大了懂事了，每次想到你總會良心不安。所以……想好好彌補吧，能彌補一點是一點。”
和她猜的差不多。
“其實你沒必要……”
徐迦沿手掌突然朝她伸了過來，推着她肩坐直身。
“渺渺，你可以不接受，但我不能不做。”
路渺忍不住沖他露出一個笑：“我真沒事，我現在過得很好啊。”
徐迦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開了臉。
“真希望你一直能……”
說着說着就沒了下半句。
路渺詫異看他，他已恢複平日的溫和，瞥了眼車外：“到了。”
他送她下的車，吳曼曼已經在展廳門口等她，一起的還有黃佳吟，依然是拄着拐杖。
路渺不知道她腿怎麽了，現在是冬天，她穿着黑色厚長裙，把大腿到腳踝全遮住了，只看得出來她腿腳不太方便，是有傷沒痊愈，還是只能一直這樣了，她看不出來。
最近吳曼曼約她，黃佳吟似乎都在。
路渺不知道黃佳吟是對她感興趣，還是對吳曼曼的迎合感興趣，或者是其他，總之幾天下來，路渺和黃佳吟已算小熟，見了面也都大大方方地“佳吟姐”“渺渺”地叫，沒再彼此“黃小姐”“路小姐”地稱呼彼此。
黃佳吟沒想着今天送她過來的是另一個男人，而且是她認識的男人。
“徐總？”她不太确定地叫了一聲。
徐迦沿也是費了一會兒工夫才認出了黃佳吟，而且也是有些不确定：“黃小姐？”
黃佳吟淺淺地笑着：“是我。”
徐迦沿眼裏掠過一絲意外：“年初聽說黃小姐出事，大家都在謠傳黃小姐已經……”
徐迦沿笑笑，沖她伸出手：“人活着就好。”
黃佳吟也伸出手和他淺淺交握了下，看着有些冷淡：“謝謝。”
而後狀似無意地瞥了眼路渺：“你們居然也認識啊，世界真小。”
吳曼曼是知道徐迦沿的，笑着介紹：“路渺小時候被徐家收養過，是徐總名義上的妹妹。”
黃佳吟恍悟：“原來如此，好巧。”
又看向路渺：“渺渺，今天怎麽沒帶男朋友過來？”
路渺發現她對她“男朋友”已經執着到了新境界，每次見面總要往她身後看一眼，然後才問她，男朋友怎麽沒來，分別時也總會叮囑她一句，讓她下次把男朋友帶上。
徐迦沿聞言偏頭看了她一眼：“什麽男朋友？”
路渺抿了抿唇，撓着頭不願說。
黃佳吟和吳曼曼只當她是不想讓她家人知道她和男人鬼混，也都笑着轉開了話題。
“珠寶展要開始了，徐總要一起進去逛逛嗎？”黃佳吟問道。
“改天吧，我下午還有個會。”
他沒和她們一起進去，對路渺叮囑了幾句便先走了。
路渺和吳曼曼陪黃佳吟一起逛。
是黃佳吟要來逛的珠寶展，約了吳曼曼，讓她約的路渺。
中途黃佳吟有電話進來，出去接電話了。
吳曼曼随意看着展櫃上的珠寶，突地道：“渺渺，你有沒有發現，佳吟似乎對你男人很感興趣？”
“你男人”三個字讓路渺一陣驚悚，雞皮疙瘩冒得有點歡，她忍下搓手臂的沖動，扭頭看她，點點頭，臉上露出困惑的表情：“我也想問你呢，佳吟姐難道和我們喬總有一腿？”
“瞎擔心什麽呢我。”吳曼曼笑着拍了她一記，朝她走近了一步，眼睛盯着門外的黃佳吟，“大概因為你男人和她愛的男人背影有點像吧。兩年前她愛上了一個男人，她爸底下的一個人。還為了那個男人還和她爸翻臉了，年初甚至為了救那個男人差點連命都搭上了，不過還是遲了，那個男人當場死了。她至今不肯相信他已經死了。”
路渺詫異看她，沒想到是這麽個結果。
吳曼曼沖她噓了聲，看向已經打完電話，準備往回走的見黃佳吟。
路渺也識趣的地沒再和她聊這個話題，一直到珠寶展結束，幾人去吃了飯，臨分別時，黃佳吟才笑着客套道：“認識這麽久，還沒見過你男朋友，改天大夥兒一起吃個飯吧。”
又扭頭對吳曼曼道：“把你家商奇也帶上。”
吳曼曼笑着道：“行啊。”
路渺也笑笑，沒點頭也沒搖頭。
告別了吳曼曼和黃佳吟，路渺偷偷去了趟隊裏，她約了姚玲玲吃飯，就約在隊裏食堂，想托她幫忙查一下喬澤底細。
姚玲玲對喬澤印象不深，只知道是前一陣的“拆彈專家”，連真人也只是考核那天見過一面。
“怎麽突然想起查他了啊？”姚玲玲好奇看她，“他好像不是警察啊，沒見他穿過制服。咱這兒也沒這個人。”
“你有沒有別的渠道查啊？”路渺問，“或者是內部系統，能查到嗎？”
“想調查我，不會直接來問我？”一道低沉的男嗓突地淺淺插入，驚得路渺手中筷子差點戳飯裏去。
她急急扭頭，喬澤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出現在了她身側，手裏端着份餐盒，正面色淡淡地看她。
和他一起的還有肖湛。
路渺手掌壓着胸口狂跳的心髒，忍不住嘀咕：“怎麽哪裏都有你啊？”
“大概你虧心事做多了，連老天都站我這邊。”
喬澤在她身側坐了下來，他今天是過來找肖湛談事的，談得有些晚，就順便在食堂用餐了，沒想着打着飯竟聽到了她的說話聲，偌大的世界就只聽得到她一個人的聲音，他想不留意都不行。
路渺鼓着腮幫子不理他，也不敢再提調查他的事。
肖湛就在對面坐着，擡頭看了眼兩人，詫異地挑了挑眉：“怎麽回事，我怎麽看出了點打情罵俏的味道來了？”
又扭頭瞥了眼姚玲玲：“小姚，你覺得呢？”
姚玲玲不知道兩人私下合作的事，平時喬澤路渺來隊裏都是車子直接進的辦公樓下，除了劉副肖湛幾個，并沒人知道他們到來的事，因此她也沒覺看出什麽來，茫然地搖了搖頭：“沒有吧。”
肖湛搖搖頭：“沒眼色。”
喬澤也沒搭理兩人，只扭頭看路渺：“今天一整天又跑哪兒去了？”
“和朋友……”路渺頓了頓，偷偷看了肖湛一眼，“和黃佳吟去吃飯了。”
正喝着湯的肖湛被嗆了一口。
他擡頭瞥了喬澤一眼。
路渺也扭頭俺看喬澤。
喬澤神色自然，只不緊不慢地喝着湯：“小日子過得挺潇灑。”
路渺得到了想得到的訊息，也不管他的挖苦，悶頭吃飯。
晚上回家時，房門一關上，路渺已扭頭看他：“黃佳吟讓我改天帶我男朋友去吃飯呢？”
喬澤瞥了她一眼：“你男朋友誰？”
“……”路渺後知後覺發現這話說得不對，她和喬澤扮演的只是炮友身份，吳曼曼只是為了保全她面子才說是她男朋友。
她偏頭想了想，問他：“能不能幫我向肖隊借個人？要面生的。”
“做什麽？”
“扮我男朋友啊。”路渺指了指自己，“有炮友的人也是可能有固定交往男朋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