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
不大的房間內,火光發出噼啪的聲響,四處燃燒的火苗連接成一片火海,冒着濃濃的煙霧。房內的大部分東西都已經被火舌吞噬,高溫炙烤着房內的每一個角落,将屋子裏映成了光影交錯的世界。
在火苗聲音的掩映下,隐約傳來椅子輕叩地板的聲音,一個身影被綁在倒地的椅子上,從開始極力地掙紮到慢慢力竭只有手腳還微微抽動。他眯起眼,視線逐漸變得模糊不清,眼皮也越來越沉重。他吸了一口氣,嗆入口鼻的煙灰讓他猛咳了幾聲。他明白自己時間已經不多了,但他不想就這樣死了。雖然是自己的貪念害了自己,但他必須要做點兒什麽,讓其他人知道自己的真正死因。
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地上的手機上,那是剛才他和那人争執時掉落的,還好那人沒有帶走。他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帶着椅子吃力地爬向手機。他拿起手機,卻再也沒有多餘的力量說話,他該怎樣才能留下信息?
忽然,他的手指碰到手機上的快捷鍵,上面出現了一組标着名字的照片。他腦中念頭一閃,在失去意識前選中照片,按下了發送鍵。像是完成了最後的心願,他的頭重重垂落在地板上,手無力地一松,手機也掉了下來。在他閉上眼的同時,一道火光襲來,将他的身影吞沒在熊熊大火之中。
從玻璃窗透出的大火映紅了窗外無盡的黑夜,仿佛一只無形的大手,正張牙舞爪地撕裂了夜的寧靜,隐約預示着一個山雨欲來的開端。
“你終于能靜下心來好好開始幹活了。”白薇滿意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坐在電腦前的秦路影。
秦路影沒有回頭,眼睛盯着電腦屏幕,懶懶地應着,“是啊,為了讓我的耳根子能清淨一點兒,堵上你這個讨債鬼的嘴,我只好犧牲休息時間了。”
“師父,白薇姐,先喝些東西再談工作吧!”項澤悠推開門走了進來,手裏還端着盛着兩杯果汁的托盤。
白薇笑着拍拍他的肩,“還是小悠乖,這裏有了你之後不知道舒服了多少,我都開始喜歡這兒了。”
“你幹脆死賴着不走算了。”秦路影牽唇輕笑。
從小島回來之後,所有的人又重新回到了原先的生活軌道。在項澤羽的傷好得差不多後,秦路影以幽靈船和小島上的案子為背景開始了新的創作,項澤羽回公安局去上班,項澤悠也回到了秦路影家。生活依舊風平浪靜,前一陣子他們所經歷的命案好像沒發生過一般,唯一留下的印記,就是流瀉在秦路影電腦屏幕上的文字。
項澤悠放下托盤,也在電腦桌旁坐了下來,眼睛望向屏幕,“師父你在寫新書了?我能不能先看看?”
“才開了個頭而已。”
“那寫完一定第一個讓我看。”項澤悠雙眼閃動着期待的光芒。
“你這個小鬼,想和我搶差事做嗎?”白薇取笑道,“再說,這些案子你不是都親身經歷過了嗎?還是把先睹為快的機會留給充滿好奇的我吧!”
“我……”
Advertisement
項澤悠還要争辯,外面響起了敲門聲。項澤悠迅速地站起身,到門口去打開門,意外地看到項澤羽站在門外。
“項大警官,你怎麽來了?”白薇和秦路影自然也從敞開的大門看到了項澤羽,白薇率先開口打招呼,接着指了指牆上的時鐘,“這時間,莫非是翹班來的?”
項澤羽走進門,卻好像無心應白薇的玩笑,臉上不見一絲笑容,神色顯得有些沉重。秦路影也不在意,讓項澤悠給他倒了一杯水。反正項澤羽平日就是個嚴肅的人,此刻不茍言笑倒也沒什麽特別。
“你的傷好了沒有?”
項澤羽喝了口茶,坐在椅子上一直沒有開口,聽秦路影發問,才答道:“已經痊愈了。”
“我說項大警官,你們最近在查什麽案子?”
回答的人是項澤悠,“白薇姐,警方查案不能洩密,你問了也是白問。”
白薇略顯失望道:“我只是好奇,随口問問,就當我沒說好了。”
“其實,也不是完全不能說。”項澤羽忽然出人意料地開口,“也許你們還可以幫上忙也說不定。”
秦路影沉默地看着項澤羽,想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因為她明白,項澤羽不是會将案子随便說給不相關的人聽的,對于他來說原則似乎充斥在生活的每個細節裏,此刻他自然不會就這麽破壞掉。那麽,他為什麽要說出來?
“說來聽聽。”白薇和項澤悠沒想這麽多,只表現出極大的興趣。
“前幾天我們接到報案,一棟寫字樓在晚間起火,确定火源是三層的一間私人偵探所,當時偵探所的主人正在裏面,被當場燒死。起先我們經過現場勘察,認為是因煙頭點燃了桌上的紙張導致起火,而裏面的人正好睡着了沒有及時發現滅火,才會死于意外。但是,昨天突然又出現了奇怪的線索。”
“什麽意思?別在關鍵時候停下來賣關子嘛。”白薇催促道。
項澤羽頓了頓,擡頭看着秦路影,有些欲言又止,仿佛帶着幾分顧慮。見秦路影也在專心致志聽他講案子,這才從随身的文件袋中拿出一沓照片攤開在他們面前,示意他們上前看仔細。
“這……這不是小影嗎?項大警官你拿這麽多小影的照片來幹嗎?難不成你偷偷暗戀我們小影?”白薇首先叫道。
秦路影阻止了白薇,臉上卻也略微表現出意外,“薇薇,聽澤羽說完。”
“我再給你們看一張照片,你們也許就明白了。”
項澤羽說完又取出一張新的照片,項澤悠一見就忍不住叫道:“彭鑫?哥哥你怎麽拿他的照片出來?”
“他就是這次死于火災的那個私人偵探。”項澤羽環視他們一眼,繼續解釋,“彭鑫有個客戶名叫蔣柏,昨天他來到公安局,說彭鑫死前曾用手機發給他一組照片,我們打印了出來,就是現在你們看到的這些。”
“這個彭鑫為什麽要發小影的照片給蔣柏?小影又不認識他。”白薇不解地問。
“我猜測彭鑫是想告訴其他人,他不是死于意外。他給蔣柏發照片的時間正是着火後不久,說明那時候他是有意識的,并非我們一開始判斷的睡着了,但他為什麽沒有自己滅火?很可能是他已經失去或者即将失去行為能力。他死前的最後一個電話就是打給蔣柏,所以情急之中找了最近的一個聯系人,拼着最後一點力氣,在死前發了這些照片出來。”
“彭鑫為什麽會有這麽多小影的照片?”白薇又問。
“彭鑫是私人偵探,不會無緣無故做無謂的事情,他收集了路影這麽多照片,肯定是有人委托他調查路影。”
“看來當初彭鑫和我們同船去小島并不是巧合,他根本就是故意跟着師父的。”
“你們是說有人想要調查小影?那小影會不會有危險?”白薇聞言,立即緊張地問。
“現在還不清楚,我來就是為了通知路影這件事。”項澤羽轉向秦路影,“路影,你想想最近有沒有得罪過誰,或者和什麽人接觸過。”
秦路影用修長的手指撥動着桌上的照片,看似漫不經心地翻看着,搖了搖頭道:“沒印象,不過看這些照片大都是我在小島上時被偷拍的,看樣子彭鑫是最近才接受了委托來跟蹤我。”
“小影最近接觸的人,一只手就能數得清,她是個标準的宅女,平時連門都很少出。”白薇插話進來,目光在項澤羽和項澤悠身上流連,“要說她這些日子剛認識而且常在一起的人,不就是你們兄弟兩個了?”
項澤悠連連擺手,“白薇姐,我們可什麽都沒做。”
“我當然知道,開玩笑的。”
“彭鑫現在已經死了,我們要了解真相,恐怕只能從他周圍的人着手。”秦路影想了想,“澤羽,說說有關彭鑫的死。”
“驗屍報告上說,死者是被煙灰堵塞口鼻窒息而死,無明顯致命傷,但因為肌肉組織和皮膚都已經燒壞,所以也很難判斷準确。我們查到他是彭鑫,還是根據骨骼中提煉的DNA比對,因為死者面貌已經無法辨識。”
“現場有沒有發現可疑的地方?”
“因為懷疑彭鑫是被殺,所以我們重新勘察了現場,但是夜間滅火不及時,大部分東西都被燒成了灰燼。”項澤羽想了想,補充道,“哦,有一點,我在現場聞到一股磷的味道,我問過老陳是不是和着火有關,老陳說在很多着火之後的地方,空氣裏都會留下這種味道,很普遍。”
秦路影忽然站起身,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她目不轉睛地看着項澤羽,絲毫不見平日總是淡漠的模樣,“你說的是不是磷燃燒過的味道?”
“不錯。”
“當初我爸爸死于實驗室的火災,我也曾經聞到過這種味道。”
她的話引起了衆人的關注,項澤羽皺起眉,正色道:“所以你懷疑彭鑫的死和你父親的事情有關?”
“澤羽,這案子一定要追查下去,說不定是個好機會,能順藤摸瓜找出當年害死我爸爸的兇手!”
項澤羽堅定地點頭,“好,我會盡最大努力幫你抓到真兇。”
“這次你們可不能再丢下我,事關小影父親的死,這樣的大事我也要幫忙。”白薇急忙表态。
“我也不敢說肯定能查出爸爸的死因,也許只是彭鑫調查時得罪了什麽人,或者掌握了別人的把柄,才會被殺了。”得到項澤羽的保證,最初的激動過後,秦路影重又恢複了平靜,她在椅子上坐下,“只是這麽多年了,第一次感覺能夠接近爸爸死亡的真相。”
“放心吧,有我們幫着一起查,絕對會水落石出!”項澤悠顯得自信滿滿地揮了揮拳頭,看上去幹勁十足。
白薇戳了戳他的腦袋,“小朋友,你不添亂就不錯了。”
“別看不起人!”項澤悠不滿地撇嘴。
“好了,既然決定去查,我安排一下,我們盡快開始。”項澤羽沉聲道,“現在僅有的線索就是蔣柏送來的照片,明天我們先去蔣柏那裏了解情況。”
他們商定好事宜,項澤羽先離開了,剩下的三人則陷入了沉默。項澤悠顯出帶着幾分興致勃勃的樣子,像是對又有案情可查感到興奮;秦路影手持着銀質煙盒開開合合,卻只有她自己明白,心裏再難以保持一向的波瀾不驚;白薇則一臉心事重重地打量着秦路影,秦路影為父親報仇的堅決,這八年來她深深知曉,如果查到秦叔叔真的不是死于意外,她會怎麽做?越接近真相,白薇越有種莫名的不安。
第二天一早,秦路影、白薇和項家兄弟一起,根據項澤羽從公安局找來的蔣柏地址,來到了蔣柏家。蔣柏家是一棟獨門獨院的花園式建築,看來頗為富裕。開門的是一個年長的老伯,項澤羽出示了警察證,說來調查彭鑫的案子,希望蔣柏配合回答幾個問題,老人便引領他們穿過庭院,示意他們在客廳稍等。
“哥哥,這蔣柏是什麽人?看上去家裏很有錢。”項澤悠環視四周,好奇地問。
“根據我們的資料,蔣柏是個小有成就的商人,資産豐厚,有個年輕漂亮的妻子,沒有孩子。”
項澤悠疑惑道:“這樣的男人找私家偵探幹什麽?”
“我看啊,八成離不開桃色新聞。”白薇輕笑。
他們說話間,一個衣着考究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看到項澤羽,趕忙上前打招呼,“項警官,我們又見面了。”他的視線轉到秦路影身上的時候,略顯得有些驚訝,但并沒有多說。
項澤羽站起身,以一副公式化的口吻回應道:“蔣先生,我們今天來是為了再向您核實一下彭鑫死亡那天的事情。”
“是那個私家偵探?好說,我一定盡力配合。”
“您能不能再描述一次當時的情形?”
其實蔣柏在公安局已經做過筆錄,但為了讓秦路影等人也能了解清楚,項澤羽還是提出讓蔣柏重複敘述一遍。
蔣柏倒不以為意,很有風度地認真回憶道:“我前一陣子找彭鑫幫我調查一點事情,那天下午他曾打電話給我,約好第二天一早讓我去看結果。誰知道晚上我忽然收到他發給我的信息,打開一看竟是一組不認識的女人照片,就是這位小姐。”蔣柏說着,指了指項澤羽身邊的秦路影,繼續說了下去,“當時我感到很奇怪,就想彭鑫是不是一時大意發錯了照片,所以沒删掉,想第二天去偵探所問問他再說。誰知道第二天我卻聽說偵探所發生了火災,彭鑫也被燒死了。我回到家越想越覺得奇怪,就去了公安局把照片交給你們,想看看能不能有什麽幫助。”
“那麽蔣先生您找彭鑫調查什麽,能否告訴我們?”
“這……”蔣柏有些遲疑,“能不說嗎?”
“是關于您妻子吧?”秦路影靠向椅背,看似不經心地開口。
蔣柏驚訝地看向她,“你怎麽知道?”
“在這客廳裏擺放着不少蔣先生您在各種場合的照片,您作為一個成功的商人,也算是公衆人物,卻怎會沒有一張是和您妻子的合影?說明您和妻子之間感情并不和。”
蔣柏露出些許窘迫的神色解釋道:“說出來怕你們笑話,幾年前我和妻子之間感情開始不和,最近更是鬧到要離婚的地步。因為我懷疑妻子有外遇,想要在財産的分割上謹慎一些,所以找彭鑫調查她,希望能找到她外遇的證據。”
“那查出了結果嗎?”項澤羽追問。
蔣柏輕嘆了一口氣,“也許是天意如此,本來我和彭鑫約好看調查情況,誰知道彭鑫的偵探所讓一把大火給燒光了,什麽都沒留下,現在也不知道結論了。”
“請問您妻子人在哪裏?我們想找她核實一下情況。”
蔣柏無奈一笑,“開始鬧離婚時,她已經搬出去住了,我們只有電話聯系。至于她人在哪裏,她一直不肯告訴我,所以你們要找她我恐怕幫不上忙。”
“好的,謝謝蔣先生,今天我們先問到這裏,關于您的手機,我們取證結束後就會盡快通知您去領回。”
蔣柏起身和項澤羽握了握手,“沒關系,有需要可以随時再來找我。”
走出蔣柏家,白薇回頭又看了看蔣柏家的別墅,嗤笑道:“我看那個蔣柏根本是不想離婚時分給妻子財産,才找私家偵探去調查,沒想到那麽有錢的人卻這麽吝啬。”
“這是人家的家務事,我們不好評論。”項澤羽依舊滿臉正色的表情。
“不是啊,你們想想看,有沒有可能彭鑫是被蔣柏的妻子和她情人合謀殺了?彭鑫查到了蔣柏妻子外遇的證據,她怕丈夫知道自己有情人,離婚分不到財産,就一不做二不休殺人滅口,消滅證據?”
“白薇姐,你不要滿腦子桃色新聞好不好?”項澤悠打擊白薇道。
“我倒覺得薇薇說得也有道理。”
“為了保險起見,我們也去查一下蔣柏的妻子。”項澤羽提議。
他們在一家酒店的豪華套間裏找到了蔣柏的妻子沈虹。沈虹确實年輕漂亮,一身精致的套裝,将她襯托得更加明豔照人。她将一支細長的煙夾在塗着明紅色指甲油的指間,顯出一副目中無人的模樣。
“你們想問什麽?我和蔣柏已經準備離婚了,你們還要因為他的事來麻煩我。”沈虹跷着腿,眯着眼從煙霧中看着幾人。
“沈小姐放心,不是蔣先生出了事,他只是配合我們調查一樁私家偵探彭鑫被殺的案子。”
“私家偵探?”沈虹的聲音倏地變得尖厲起來,怒氣沖沖道,“那個男人果然卑鄙到找人調查我?就為了離婚時少出點錢!”
“您先別激動,我們無意幹涉您和蔣先生的家庭恩怨,只想問問您真的不知道彭鑫這個人?”
“我為什麽要知道他?”沈虹像是明白過來,臉色難看地質問,“你們懷疑我和那個私家偵探的死有關系?我要是知道蔣柏做這些事情,早就直接去找他算賬了,還用得着在這裏傻等財産分配結果?”
這時門外傳來磁卡滴的聲響,一個年輕男人開門走了進來,手上還拎着一大包東西。他在門口邊換鞋邊頭也不擡地招呼道:“虹,我回來了,我給你買了你最喜歡吃的甜點。”
沈虹緊張地環視衆人一眼,趕忙走上前擋住剛走進來的男人,壓低聲音提醒他,“子躍,有客人在。”
“什麽?”被叫做子躍的男人似乎這才看到秦路影等人,立即警覺地皺起眉,轉身想要走出去,可是已經來不及。
秦路影微笑着開口道:“沈小姐,怎麽不讓你的朋友進來?”
“哦,你們別誤會,他只是我的普通朋友,路過順便上來看看我,馬上就要走了。”
“會拿着房卡鑰匙的普通朋友?”秦路影挑眉,“我們剛才上來之前在前臺詢問過了,說沈小姐你一直和一個男人住在這間套房裏,恐怕那個男人就是他吧?剛才項警官也說了不會幹涉你的私生活,你大可以放心。”
沈虹聞言遲疑了一下,索性拉着子躍轉身走進來,在椅子上坐下。她直言不諱地坦言道:“沒錯,子躍就是我的愛人,我們在一起好幾年了。蔣柏娶了我之後,最重視的始終還是他的生意,我們之間的感情漸漸冷淡。後來我遇到子躍,就有了和蔣柏離婚的打算,只是因為財産問題才拖到現在。”
“我能不能問問,上周五晚上你們兩位在哪裏?”項澤羽問。
沈虹又抽出一支煙點上,吐了一口煙霧才回答,“既然事已至此,也沒什麽好隐瞞的。那天晚上我和子躍出去吃了飯,回到酒店後就一直沒再出去,你們去問一下大堂的服務生,或者查看電梯的監控錄像,應該都能證明我的話。”
“好,我們會按照您所說的去調查的。”
詢問完沈虹,項澤羽等人找到大堂的服務生采集證詞,又調出了當晚的錄像查看,結果與沈虹所說一致。
“服務生記得彭鑫死的當晚,沈虹和她的情人在大堂出現過,監控錄像也拍下了他們兩個人,看來沈虹的話沒有什麽問題,他們确實有不在場證明。”項澤羽總結道。
白薇露出失望的表情,“那線索不是就斷了?還要找突破口重新查起?”
“白薇姐,不是桃色案件你很遺憾吧?”項澤悠挺起胸脯,“查案可不像你想的那麽容易。”
“看你一副神氣的模樣,就好像自己破了多少案子似的,還不是每次都猜錯兇手。小朋友,你還嫩得很。”白薇氣定神閑地反駁回去。
許久不曾開口的秦路影手中拿着她總是随身攜帶的銀質煙盒,但這次她卻沒有取出裏面的煙,而是始終用手反複撫摸着,看向它的目光,親切得仿佛許久不見的家人一般。良久,她停下腳步向其他三人說道:“你們先回去好了,我想自己走走。”
說罷,也不等項家兄弟和白薇有所回應,便同他們揮了揮手,先行邁步離開了。望着她遠去的窈窕背影,白薇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看來這件事觸動了小影多年來的心事,秦叔叔的死對她的影響太大了。”
“我一直想問,白薇姐,師父好像很重視那個煙盒?”
“你們有沒有發現,小影每次都只是點着煙卻不抽?其實她根本不吸煙,她重視的是煙盒本身,因為那是她父親留給她的遺物。”
“我看過資料,當年路影的父親秦浩是一所大學化學系的教授。八年前實驗室起火,驗屍的正是他的朋友老陳。驗屍報告寫明除了燒傷和口鼻堵塞窒息,屍體并無其他可疑創傷。後來警方查出秦浩的研究經費有一筆不知去向,學校也收到關于秦浩研究經費去向不明的舉報信,所以最後以侵吞研究經費被發現而自殺為結論結了案。昨天我也問過老陳,老陳回憶的情形和報告上的一致。”
“當年的火災現場被一把大火燒得面目全非,大部分東西都燒成了灰燼,那個煙盒是火災現場唯一完好地留下來的東西。我記得以前秦叔叔總是帶着,所以小影很珍視。”白薇解釋道。
“希望我們能幫上師父的忙。”
“我們盡力而為,只有查清楚當年的真相,才能解開她的心結。”
白薇欣慰地笑道:“小影總算沒白認識你們兩個朋友。”
秦路影走在大學的林間道路上,不時有學生和她擦肩而過,他們無憂無慮的說笑聲傳入她的耳朵裏,令她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小的時候,因為母親去世得早,在家沒人照顧的她經常跟着父親到大學裏來玩,對這所大學再熟悉不過。自從父親出事以後,為了不觸景傷情,她選擇不再踏進父親曾工作過的這所大學。
如今因為彭鑫的案子,她看到了查清父親死因的希望,經過幾天的掙紮,她終于再次鼓起勇氣來到這裏。對于她來說,只有真正學會面對現實,才能全身心投入查案,早日還父親一個清白。
她循着記憶中的道路,來到父親曾經工作過的實驗樓,當初被火燒過的樓層已經重新修繕過,經過八年的時光,完全看不出一點兒當年的模樣。
“這不是小影嗎?你是小影吧?秦教授的女兒。”一個帶着些許驚喜的聲音在秦路影身後響起。
秦路影轉過頭,看到一個戴着眼鏡的斯文面孔。她飛快在記憶中搜尋這張似曾相識的臉,很快便想起對方的身份,“你是周平?當初我爸爸手下的那個實習生?”
周平笑了笑,“不錯,現在我已經是這裏的教授了,要不要來我辦公室坐坐?”
“正好,我也想進去看看。”
接受了周平的邀請,秦路影來到他的辦公室,發現距離當年父親的實驗室也僅有一牆之隔。她的目光不禁望向隔壁的方向,周平端了一杯咖啡放在她面前的桌上,似乎察覺了她的想法,在她對面坐下道:“秦教授的事,我也覺得很遺憾,但我相信秦教授不會做出侵吞研究經費那種事。”
“算了,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秦路影并不想讓太多人知道自己打算調查父親死因的事,所以對于周平的話,只是一語帶過。她站起身在屋裏踱着步,打量着桌子上擺放的各種實驗器材和櫃子裏貼着标簽的化學溶劑,心中不禁湧起一股熟悉的親切感。
“關于秦教授的事,你能想開就好。”周平繼續勸慰着。
秦路影在一個玻璃櫃前停住腳步,目光停留在一個棕褐色的小瓶子上。周平循着她的視線看去,不解道:“這磷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只是燃燒時常見的東西,燒過的地方随處都能聞到磷的味道。”
“怎麽會?并不是所有的火災都源自磷的燃燒,哪可能每個火災現場都能聞到?除非火源是磷。”周平笑道。
“什麽?”秦路影驀然回頭望着周平,進一步确認道,“你說真的?”
周平奇怪地問道:“是啊,有問題嗎?”
秦路影幾步走到周平面前,與他對視,“如果是這樣,是不是說明由磷燃燒引起火災的概率并不高?”
“當然。再說除了研究室裏,普通地方磷也不常見吧。”
“等等……”秦路影腦海中忽然閃過項澤羽曾經說過的一句話,“難道……”
“小影,你想說什麽?”
“我想到還有急事,先走了,改天再聊。”秦路影說完,快步走出了周平的辦公室。她一出實驗樓就立刻拿出手機,撥通了項澤羽的電話……
項澤羽坐在桌前,翻看着關于彭鑫案子的資料。雖然是難得的休息日,但他還是打算一會兒去秦路影家,和另外幾人交流一下對于案情的新進展和看法。
“小羽,今天休息?”坐在他對面的項林随口問着。
“嗯,爸爸您也是?”
“不,我晚點會去。”
“我也要出門去找小悠。”
項林掃了一眼桌子上的資料,“這是你最近在查的案子?進展怎麽樣?有沒有困難?”
“是的,還在查。”
項林頓了頓,思索了片刻再次開口問道:“我聽公安局的同事說,你在查八年前一個結了案的案子?怎麽回事?”
“我懷疑這次的案子和那個舊案有關系。”
“小羽,別自找麻煩比較好,如果查出來當年的結論是錯誤的,會被人認為是警方的失誤,對警察的整體形象不好。”
“爸……”項澤羽打斷項林的話,不滿道,“這不像是您所說的話,您一向不會過問我正在做的事,今天是怎麽了?”
“我只是為了大局着想,畢竟我處在現在這個位置上,不能不提醒你。”項林露出略為無奈的表情。
“總之您就別管了,我自然有我的做法。”
“可是……”
父子倆還在争執不下,項澤羽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項澤羽接起電話,秦路影的聲音立即從話筒裏傳出,“澤羽,我懷疑有個人有問題。”
“是誰?”
“陳叔叔。”
“老陳?你說他有問題?你發現了什麽?”
“你記不記得,你曾告訴我們,陳遠說磷燃燒的味道每個火災現場都會有一些?今天我去了我爸爸工作過的大學,和那裏的一個化學系教授聊天的時候,他告訴我只有磷引起的火災才會有這種味道。也就是說陳遠說了謊,我現在要去問問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路影,你先別着急,等我陪你一起去找陳遠。”項澤羽叮囑完,挂斷了電話。
“你要出門?”項林看項澤羽站起身,問道。
“我有點兒事,先走了。”說罷,項澤羽拿起外套走出了家門。
項澤羽與秦路影約定在公安局門口見面,他沿路打電話告訴了項澤悠。等他到了公安局,項澤悠和白薇已經等在那裏。白薇從項澤悠身後露出個頭,笑着和項澤羽打招呼,“我也一起來了,你打電話給小悠的時候,我正在小影家等她回來。”
“也好,多一個人多個幫手。”
這時秦路影從另一個方向匆匆趕來,她向幾個人點了點頭,急忙道:“我們快上去找陳叔叔。”
他們一路快步走上樓,來到法醫科,推開門卻發現陳遠并不在自己的座位上。項澤羽拉住從身邊走過的同事問道:“老陳人呢?”
“哦,他剛才好像接了個電話,就急急忙忙地離開了,說是有點事要去辦,請半天的假。”
“請假了?那知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那人搖了搖頭,“他沒說,你要找他就打電話給他好了。”
“我剛才來的時候,一路都在撥陳叔叔的手機,可是一直沒有打通。”秦路影從旁補充道。
白薇嘆了口氣,“那不是就沒辦法知道陳遠去了哪裏?”
“你們先去會客室等我,我去查一下老陳的通話記錄,看看能否找到些線索。”項澤羽轉身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再次回到會客室和其他人會合。
“怎麽樣?”見到項澤羽回來,秦路影迎上前關切地問。
項澤羽搖了搖頭,“是用一個新手機號碼打的,我再按照那個號碼撥過去就無法接通了,號碼只用過一次,看來約老陳的人不想被人查到他的身份。”
“現在我們還能做些什麽?”項澤悠撓着頭問。
“只有等,老陳走的時候,不是說請半天假嗎?明天他回來我們再找他問個清楚。”
他們一時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只能按照項澤羽所說的靜下心來再等待。秦路影總感到心緒難寧,陳遠是父親生前最好的朋友,也是她認為一直能夠信任與尊重的長輩,如今有線索指向他和父親的死有關,這對于她來說始終不願意相信。她希望能夠盡快找到陳遠,從他口中得到否定的答案,但她隐隐有種不安,仿佛陰雲正在漸漸遮住陽光的明媚。
秦路影的預感在第二天便得到了證實,一早她就接到了項澤羽打來的電話。
“路影,你去過老陳的家嗎?”電話一接通,項澤羽便直接問道。
“去過一次,怎麽了?”
“我現在正在趕去老陳家的路上,你也馬上過去。”
秦路影心裏一沉,“出了什麽事?”
“今天早上老陳的鄰居打來電話報警,說從他家裏傳出了槍聲,讓警察過去看看,怕是老陳那裏出事了。”
“好,我現在就出門。”
秦路影拉上項澤悠,幾乎是一路飛車來到了陳遠所住的公寓樓,半途她還打電話通知了白薇。本來需要将近一個小時的路程,她只用了不到四十分鐘,甚至下了她的車,項澤悠還顯得有些驚魂未定。白薇已經等在約定的地點,帶了幾個警員最後趕到的人反而是項澤羽。
“項大警官,怎麽你會比我們還慢?”白薇疑惑地問。
“我們要出來之前,臨時被大組長叫去詢問彭鑫案子的進展情況,耽誤了時間。”
項澤羽解釋完,旁邊的一名警員還嘟囔地補充道:“真不知道大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