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周雲在廚房煮好一壺茶水, 端着杯子出來的時候, 外面客廳已經空無一人。
而且靜悄悄, 沒一點玩耍聲音。
周雲的心下意識一沉，對着房間內提着嗓子眼喊起來：“囡囡？喬知梁？你們在哪？”
喊一遍，沒人應？
周雲立刻端着茶杯開始一間間房找, 依舊沒人。
找完所有房間，周雲慌了, 巍顫着摸出手機給喬知梁打電話。
此前喬知梁給她過一個號碼, 方便聯系。
電話撥出去, 手機是關機的。
周雲一下就慌了，丢了手裏那杯茶水, 及着拖鞋六神無主地開門下樓去找他們。
先去了喬知梁的公寓。
敲門，開門的是他的同事裴直，看見周雲，立刻就禮貌地喊她一聲：“阿姨, 你好。”
“你好。”周雲沖他點點頭，立刻踮踮腳尖越過裴直往公寓裏瞧去，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帶囡囡在這？“喬知梁在裏面嗎？”
“不在啊，他還沒回來。”裴直不知道什麽情況, 随口補了句：“他今天辭職了。”
“啊？辭職了？”周雲吃驚地看着裴直, 難怪剛才撞見他的時候，看起來和平時不一樣, 但周雲畢竟是小城市待慣了，警覺性不高, 只不安地說：“他剛剛來我那邊陪囡囡玩，我在廚房煮茶，煮完出來，他們都不見了。”
“不見？”裴直頓時疑惑地看向周雲，“給他打過電話了嗎？”喬知梁對這位阿姨的女兒有意思，但人家名花有主了。
喬知梁雖沒表現出什麽，但上班的情緒看得出很不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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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不通。”周雲皺着眉，開始焦慮起來。
程怡把囡囡托給她，就是要讓她好好照顧的，這萬一……
周雲不敢想。
囡囡是程怡的命。
也是她們程家的命。
打不通？裴直默默，表情有點沉重，他不想把喬知梁往誘拐兒童方面想，但也不希望真的發生這種事，“阿姨，他最近情緒不太穩定，你趕緊給程怡打個電話？”
“哦，好。”既然喬知梁不在這，周雲沒必要待着了。
拿起手機一邊按電梯往下走一邊給程怡打電話。
裴直靠在門邊看着周雲焦急打電話的背影，想了想，随手關上門，追上去，“阿姨，我陪你一起找找。”
……
被濃墨層疊浸染的長長護城河，兩側稀薄的街燈在樹影裏淺淺亮着。
一路照着來往散步的人。
喬知梁襯衫歪歪斜斜穿着，眼神呆滞又似抽空靈魂般地抱着囡囡一步步走在護城河的橋面，附近在護城河一帶散步的居民看見他這幅樣子，雖疑惑但也沒起疑他是人販子。
因為他懷裏的小姑娘沒哭鬧。
只猜測這是個落魄的父親抱着可憐的小娃娃。
“喬叔叔……木馬在哪？”囡囡抱着玩具熊，歪着小腦袋問向抱着她的喬叔叔。
喬知梁表情凝重，眼神近乎空洞地看着遠處在夜色裏潺潺流動的河水。
“喬叔叔？”囡囡喊不聽他，皺起小眉頭，繼續奶聲喊一聲。
“嗯？”喬知梁這才回過神，看向懷裏漂亮可愛的小女孩，唇角失笑一聲：“囡囡，木馬在前面，我們馬上就到了。”
“哦。”囡囡乖巧點點頭，一雙大眼看看前面的漆黑一片，頓時就縮縮自己小腦袋，有點怕地抓着喬知梁的襯衫，她怕黑，“喬叔叔……媽媽也在嗎？”
“嗯，在的。”喬知梁吶吶地點點頭，抱着囡囡繼續往橋邊走去。
一直走到橋墩下方，他才坐下來，把囡囡抱在腿上。
看着被幽暗燈影投射的嶙峋的河面。
初秋的深夜，溫度已經降至5-6°左右。
囡囡穿着花裙子，露着一小截白白胖胖的腿，秋意攜帶夜風吹來，囡囡冷得立刻縮進喬知梁懷裏，“喬叔叔……我們為什麽在這裏坐下來？”囡囡仰起小臉，一副懵懂又天真無邪地樣子問他：“你說的木馬呢？我想坐木馬……我想見媽媽……”
“別急，我們一會就能坐到木馬，那裏……有很多很多的木馬……”喬知梁沒看囡囡，自言自語般地盯着波動的河面。
程怡……真的不可能再回頭了……
怎麽辦呢？
“真的嗎？”囡囡有點小興奮但興奮後又縮起小腦袋，這裏好黑，她怕怕，唔唔兩聲：“喬叔叔……這裏好黑……我不想在這裏……”說完，就伸出小胳膊突然就很親昵地攬住喬知梁的脖子，很貼心地問道：“喬叔叔，你冷不冷？”頓了頓，從自己裙子小口袋內摸出一塊小餅幹，遞給喬知梁：“喬叔叔，這是媽媽買給我吃的，很好吃，我留了一塊給你，你吃。”
餅幹遞到他嘴邊，喬知梁這才回神，低頭看她，小家夥對他毫無警惕像個貼心小棉襖般地摟着他，拿着餅幹沖他笑。
喬知梁看着看着，眼睛忽然就莫名地有點疼。
仿佛一根銀針猛地紮進來。
疼得他想掉淚。
只是蓄在眼眶裏的淚沒掉下來，他已經抱着囡囡站起來，踩着如灌鉛般的步子一步步往橋墩前的河裏走去。
冰冷的河水漫過他腳背，一陣寒意鑽上背脊，讓他整個人打了個冷顫。
囡囡不知道喬叔叔要幹什麽？
怎麽抱着去河裏？
她怕，她想媽媽了。
而且這裏好黑，是不是有很多小怪物跑出來咬她？
囡囡縮着腦袋，緊緊抓着喬知梁的衣服，開始嗚嗚地哭起來：“喬叔叔……我害怕……我想回家了……嗚嗚嗚嗚……喬叔叔……我們回家……囡囡想回家……”
“喬叔叔……喬叔叔……我害怕……”囡囡還在哭着。
喬知梁的兩條腿已經浸沒了一半，褲管濕透，寒意穿梭。
“嗚嗚嗚……”
囡囡繼續哭，但也沒掙紮，很信任地抓着喬知梁，低低啜泣：“喬叔叔，我們回家……外面冷……我們回家玩……我們不要騎木馬了……”
回家……
喬知梁忽然就像什麽重重敲擊了腦殼，鈍疼異常卻又幡然醒悟。
眼皮一抽緊，蓄在眼眶的眼淚，忽然就掉下來。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卻因為程怡和程怡的女兒……失了男人的尊嚴。
喬知梁微微擡頭，看向懸挂在護城河上方的那彎明亮如鈎的月亮。
眼前有些灰蒙。
記憶也開始倒帶，曾經在校園和程怡的青春歲月如電影般在他眼前流過。
一幀一格。
都是美好。
喬知梁默默閉上眼，眼角澀意難退。
過了一會，再度睜開眼睛，看了看縮在自己懷裏的囡囡，聲音放柔：“囡囡，叔叔帶你去騎木馬，真的木馬。”
……
泰禾院別墅。
程怡接到周雲的電話後，從別墅出來時急得差點從臺階上滾下來。
幸好秦易在後面及時拉住。
之後，兩個人開車回公寓，路上，程怡嘗試給喬知梁打電話，電話始終是關機。
秦易臉色也不好，程怡接完周雲電話那刻，他就報警了。
如果囡囡有一點閃失，他不會放過他。
公寓那邊，周雲和裴直在找尋無果後，站在公寓樓底等着程怡過來。
等了一會，周雲越想這事心裏越難受和自責，看看茫茫夜色想想囡囡萬一有點事，忍不住就哭起來，哭得頭發亂糟糟，鼻涕眼淚一大把。
裴直一個大男人不太懂安慰長輩，只能在一旁說些‘不用擔心，囡囡沒事’之類的話。
程怡從車上下來，快步跑過去，“媽，他們回來了嗎？”
“沒有……也不知道他帶着囡囡去哪了？”周雲抹抹眼淚，開始錘自己胸口，“都怪我，沒看好她……都怪我……”
“媽，你別怪自己了。”程怡按住周雲的手，轉而看向站在一旁安慰的裴直，說道：“裴直，你能聯系上他嗎？”
裴直搖搖頭，“我也聯系不上。”微微嘆口氣，繼續說道：“他今天辭職了……我估計他心情不好。”
程怡一下就皺起眉，眼底慌緊，所以他帶着囡囡到底去哪了？
“我已經報警了。”秦易走過來，輕輕撫撫程怡的肩膀，“我也安排人出去找了，你不用擔心。”
說不擔心是假的。
可擔心也沒用，現在聯系不上他。
大家聚在公寓底下等警察過來。
等的過程，程怡的手機響了一下，拿出來一看，是喬知梁發來的：【程怡，我帶囡囡在麗都的游樂園玩旋轉木馬。】
發完，接着又發來一條：【對不起。】
程怡看完信息，直接拉了秦易的手，說：“我們去麗都。”
秦易不知道程怡剛才那條短信是喬知梁發來的，問道：“去麗都做什麽？”
“囡囡在那邊。”程怡說的時候，眼睛有點淚汪汪。
她怕有事。
喬知梁突然帶走囡囡，她猜可能是因為她答應和秦易複合的緣故。
本來他就一直喜歡她，她沒一點警覺。
才會發生這種事。
“嗯。”秦易看她哭，很心疼，擡手替她抹掉眼角的淚水，聲音沉沉：“我會好好收拾他。”
……
麗都游樂園。
已經關閉大半部分游樂設施的樂園裏，靜悄悄，只聽到旋轉木馬發出的悅耳兒歌聲。
喬知梁濕着兩條褲腿，陪着囡囡坐在旋轉木馬上。
木馬一上一下，喬知梁抱着囡囡，一邊陪她坐，一邊扮小醜逗她笑。
囡囡玩得很開心，不停地發咯咯的笑聲。
直到程怡和秦易過來，程怡看得女兒安然無恙坐在木馬上，直接就哭了，兩只手捂到唇邊，眼淚直掉。
秦易沒程怡那麽煽情，但他會做的更狠。
單手撐到木馬的護欄，長腿一跨，直接就翻進了裏面，站在正在轉圈的木馬前，等着他們轉到他面前，也不在女兒面前動手，而是很精準地把囡囡從木馬上抱下來，抱到懷裏，随後遞給外面的程怡，“先帶她去車上等我。”
程怡知道秦易要幹什麽？但現在囡囡安然無恙，他們也報警了。
她不想在女兒面前，弄出流血的事。
“秦易，交給警察吧？”
“去車上等我。”這次，秦易不想聽她的，喬知梁随随便便把他女兒帶出去，還玩失蹤。
他不教訓一下，怎麽解氣？
這是他的女兒，他怎麽敢随随便便動？
“秦易！”程怡想拉他。
秦易已經往喬知梁那邊走去。
此時，喬知梁已經從木馬上下來，眼神鎮定，表情自若，一副等着你揍我的姿态。
秦易沉眸，捏着拳直接一拳爆裂般地就砸過去。
下手很重，喬知梁被砸地如一團棉絮，直接跌倒在地上，唇角還滲出了血，不過他也不在乎，擡起手背擦擦唇角地血，說道：“秦易，你的這一拳，我接受。”說完，看一眼還在外面的程怡，有些苦笑：“秦易，這麽多年……還是你贏了。”他認識程怡比他早，比他久。
還是抵不過他4年。
“這也不是你拐走我女兒的理由。”秦易冷冷說着，擡手又想揍他，忽然，原本在程怡懷裏的囡囡就跑進來，一把抱住他的腿，仰着臉聲音軟軟說道：“不要打喬叔叔，喬叔叔不是壞人。”
小孩子善惡還沒完全分明，在她看來，喬叔叔不是壞人。
秦易低頭看她，想動手最後還是克制了。
他不會在女兒面前揍人。
給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随即，蹲下身，将囡囡抱起來，摸摸她軟軟的頭發，說道：“好，我不打他。”
囡囡乖乖點點頭。
秦易再次摸摸她頭發，抱着她往程怡那邊走去，不遠處，警車鳴笛聲由遠及近傳來，喬知梁依舊坐在地上，目送他們一家三口離開。
最後，頹然地垂下腦袋。
今晚過後，他不可能再待在帝都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原本的打算是讓喬自殺，不過我後來想想我不想用這種方式提升某種虐點，我這個雖然不算真正的小甜文，但我也想讓每個人有完整的生命，然後給這個文一個溫暖的結局。
善惡自有心斷，回頭是岸。
基本配角都解決了，剩下就真的甜了，O(∩_∩)O。
追文辛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