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程怡從暈暈沉沉中醒來, 窗外的天已經黑成一片, 只有零星的燈光影影綽綽從透明玻璃上反折進來。
天都黑了。
程怡睜開眼, 鼻內有醫院消毒水的味道鑽入,頓時就眨眨眼睛看着白色鋁合金框的窗戶。
她在醫院嗎?
依稀記得她好像摔了下來?
“醒了?”耳邊,有溫溫的嗓音響起來。
程怡轉過臉, 秦易就坐在她床邊。
眼眸溫柔,黑色的短發在他額間落下一層陰影。
恍惚間, 似曾相似。
程怡愣了幾秒, 慢慢開口:“你……怎麽來了?”他不是在城內嗎?
“你摔了, 我能不來嗎?”幸好那個電話他沒來得及挂。
否則,就不會知道她摔了。
“身體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程怡搖搖頭。
就算不舒服她也不想告訴他。
收回視線, 目光就落在自己綁了一層紗布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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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腿位置,似乎還在隐隐作痛。
秦易看她在看自己的腿,怕她害怕,便說:“不用擔心, 沒什麽大事,醫生說休息一周就好了。”腿部肌肉刮傷,但沒傷及筋骨。
秦易的關心,語氣太過溫柔。
程怡瞬間挪過臉, 沒吭聲。
眸光低低繼續看向玻璃窗。
“餓不餓?”耳邊, 秦易的聲音再度響起來。
程怡輕輕抿了下自己的唇,沒作答。
隔了一會, 想起來謝天弋他們。
房間也沒看到他們?
他們是走了嗎?
想到這,頓時撐着手, 想從床上起來。
秦易見狀,俯身,及時将手按在她肩頭,阻止她起來,“起來幹什麽?你都沒好。”
“我想……”程怡被他按着肩膀,動不了,對着他的視線時,眼神晃晃,想問又不想問他謝天弋他們,猶豫片刻,只說:“我想拿我的手機。”
“你手機摔壞了。”秦易依舊輕輕按在她肩膀處,防止她再起爬起來,“我讓人給你重新買一個。”在山上滾着,手機被她壓壞。
碎屏。
無法開機。
他過來找她的時候,聯系不上她。
動了不少關系,才知道她被電視臺的人送附近的醫院了。
程怡卻忽然有點急,不顧自己身體虛弱,又想起來:“秦易,我的手機在哪?”手機裏有很多女兒的照片。
她想就算壞了,修一下,這些照片都能保存下來的。
“在我這。”她沒說扔,他不會給她扔了。
“給我吧。”
“都壞了,我給你買一個新的。”秦易看她不顧身體只想着手機,眉色隐隐,語氣有點兇:“程怡,你能不能安分點給我躺好?”
程怡只想要手機,拿不到心裏急,加上人病了,各方面總會不合時宜地心軟,所以她的眼睛一下就紅了,濕漉漉地對秦易說:“你還我手機。”
不過是個手機……
程怡竟然給他哭了……
這種久違的熟悉感,讓秦易心底某處一軟,擡手輕輕撫掉她眼角的淚,說:“我給你。”
說罷,從自己口袋拿出她那只已經摔得不成樣子的手機,遞給她。
程怡接過,立刻放到自己枕邊。
這種藏手機的動作,落在秦易眼裏,恍惚間,他看到了程怡以前的樣子。
以前的程怡是怎麽樣?
似乎印刻在他腦海裏有點模糊了但一想起來,卻又歷歷在目。
是溫軟聽話但偶爾也會跟你鬧性子和耍小脾氣。
但絕對不會是對他冷冰冰,拒人千裏之外。
秦易深深看着,骨子裏的某種渴望如氣球脹裂,慢慢膨開,随後,重新在她床邊坐下來,第一次,用最真摯的聲音的再次跟她道歉:“程怡,我想跟你好好道歉,道歉我以前無知時候對你造成的傷害,道歉之前重逢時因為得不到你的目光而對你說了那些狠話,道歉,我以前所有錯誤,程怡……我錯了。”
秦易一字一句說的很認真也很真誠。
“我們能重新開始嗎?我一直都喜歡你……以前打賭是我無知和幼稚,現在我知道錯了……”年少無知,誰都有犯錯的時候。
他不是聖人。
自小生活環境太優渥被捧得太高,骨子有些頑劣的壞毛病沒辦法全部改掉。
程怡垂着眸,默默聽着。
心口仿佛有什麽東西在翻動。
讓她不安,讓她難受。
她不想要這些。
“程怡……給我一次機會彌補好嗎?”
秦易還在輕聲向她示好。
程怡卻抿着唇,一句話都不說。
插着吊針的手卻死死攥着醫院白色的被單。
攥的疼了。
就是不想心軟。
“程怡?”得不到她的回應,秦易有些不安,伸手輕輕摸摸她沒插吊針的手背,“我已經認錯了,嗯?”聲音極低,和以前在一起時哄她的時候,一摸一樣。
手背被他摸得癢癢的又抓着。
程怡想脫開都不行。
放棄。
擡眸,看向他時,總覺得自己下一秒會心軟,就像曾經的自己,在他面前永遠是被動的那一個。
程怡看着,情緒不合時宜又起伏起來,仿佛過盡千帆在碾壓。
曾幾何時,秦易會這樣了?
程怡記不起來。
她記憶裏關于秦易的畫面,多半是自己在付出。
秦易想見她,她會馬上過來。
秦易想吃她做的飯,她會去超市買菜,給他精心準備晚餐。
秦易和同學在外面喝醉了,喊她來接。
無論多遠,她二話不說都會跑過去接他。
還有太多太多……
但這些回憶似乎對現在的她來說也沒什麽太多的意義。
輕輕合上眼睛,再度睜開,抿住唇線,忽然就感覺嗓子有點幹幹,連帶說話都是幹巴巴,酸澀地像嚼了蠟,頓了頓:“秦易……我不想和你複合……”說着,拉拉被子,又一次側過臉。
不去看他。
這次,秦易沒生氣,修長的手指依舊撫在她軟軟的手背,像是承諾又像抓着永不放手,“我會一直等你。”
這輩子都等。
直到他死了為止。
程怡只當沒聽見,閉眼睡覺。
不過,閉眼沒多久,程怡想上廁所。
但她的腿不方便下床。
這裏除了秦易又沒有女孩子。
程怡閉着眼,輕輕咬咬自己的唇,想了想,睜眼,伸出胳膊,準備按鈴。
她想讓護士過來幫她一下。
“怎麽了?哪裏不舒服?”秦易看她想去按那個床頭鈴。
“沒什麽。”程怡不想告訴他,她要上廁所。
匆匆按了下去。
按完,沒一會,端着托盤的護士小姐推門進來,态度可親:“3號床,有什麽事嗎?”
“我……”程怡覺得當着秦易的面說上廁所,有點無法啓齒,咬着字,悶了好一會也沒下文。
氣氛有點尴尬。
護士小姐不是只有她一個病人,看她不說,就要離開。
程怡這才開口:“我想……上衛生間,請你幫我一下。”程怡用了很禮貌和很誠懇的‘請’字,顯得态度好。
讓人拒絕不了。
護士準備應了,旁邊的秦易先搶話,對護士說:“我來吧,謝謝。”
護士瞬間明白地點點頭,端着托盤出去。
順帶替他們關好門。
護士走了,房間靜的可以聽見針掉落的聲音。
程怡揪着被角,臉上表情複雜看向那個替她打發走護士的男人,看了一會,伸手正欲再次按鈴,她不想他幫忙。
指尖剛碰到按鈴的表面。
她的身體,就被秦易輕輕松松從被窩抱出來。
帶進衛生間。
木質門開,秦易聲音低低說道:“我不想任何人碰你的身體。”
無論男女,只有他自己能碰。
程怡瞬間就無言。
秦易霸道霸權,她從沒懷疑過。
……
上衛生間,秦易很安分。
幫她脫了病號服,也沒動手動腳。
就扶着。
程怡卻臉憋紅了,褲子落空,蕩在她小腿肚上,兩條腿雪白細膩的完全就暴露在空氣中。
模樣沒色情倒是很難堪。
随即,用所有力氣推開他,讓他出去。
秦易被她推開一些,怕她生氣,沒再繼續待着。
只是,拉開門出去前,似想起來什麽,回頭問了一句:“程怡,你腹部怎麽有疤?你做了什麽手術?”他之前和她做的時候從沒在意。
但在醫院,幫她換病號服時,就發現了。
當時也沒問醫生。
秦易提疤痕提的突然,程怡吓了一下,臉色有點慌,咬住點唇角,扯謊:“闌尾炎。”
秦易沒懷疑,“嗯。”
等秦易出去,程怡瞬間就拉起褲子,臉色有點慘慘,捂住自己的腹部。
她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發現她懷孕的事?
萬一發現,她該怎麽辦?
……
從衛生間出來,程怡心思有點沉重,被秦易抱回床上的時候,側過臉,就不再說話了。
她不願意說話,秦易也不勉強,就安安靜靜坐在椅子上陪夜。
一夜慢慢流逝,窗外,天剛剛放亮。
之前被秦易保镖擋着不準進病房的謝天弋,帶着特意買的粥想進病房探望程怡。
這次的意外,出白了,都是他的責任。
他低估了這種戶外節目的危險度。
所以,愧疚讓他很不安。
但是,昨晚憑空出來一個男人,自稱程怡前男友,還帶了幾個男人,将他擋在外面,不準進去。
他想報警都沒用。
最後又怕走了程怡有事怎麽辦?所以只能在外面走廊待了一夜。
一待待到天亮,他趕緊去醫院食堂買早餐。
買好白粥和兩只肉包,想進來。
擋在門口的兩個黑衣男人又攔住他了:“不好意思,我們秦總說不準任何進去。”
謝天弋有些惱,語氣也不太和善:“你們不能這樣,程怡和我是朋友。”
保镖繼續攔着:“不好意思,秦總吩咐。”
謝天弋在國外待過,脾氣和素養算是比較好的了,現在被這些保镖弄得脾氣也上來了,但就算脾氣來了,他用詞都很溫雅,不會罵髒話:“請讓開,我今天一定要進去看她。”
保镖依舊公事公辦,高壯的像堵牆一樣堵着,不讓。
……
病房內,程怡暈暈沉沉睡醒,并沒聽到病房外的争執聲音。
擡起,按按略沉的眼皮,手背的針頭,不見了。
只貼了一層透明膠帶止血。
大概半夜護士給她拔掉了。
微微轉過臉,秦易坐在床邊,單手撐着下巴,眼眸阖着,似睡着了。
慢慢挪動身體,想側個身。
不過腿綁了紗布,挪了幾下,床發出吱嘎的響聲,瞬間驚醒在打瞌睡的男人。
起身,又一次抓住她的肩膀,語氣是清晨初醒的沙啞混着滿滿得責備:“你又起來做什麽?不想好了是嗎?”
程怡不想和他多說,只能乖乖重新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