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秦易掃一眼推到他面前的那份合同,似沒在意她的質問,‘啪’地一聲,合上手裏的點單,唇角若有似無般地呵一聲,對旁邊的服務生說:“兩杯黑咖,加糖。”
“好的,先生。”服務生微笑着記下,去給他們準備咖啡。
程怡見他不說這事,微微低下頭看一眼鋪着白色水溶絲的桌面,不想和他耽擱太久,再次重複一遍:“秦易,花店不給租是你的意思嗎?”
秦易修長的手指慢慢劃過玻璃杯邊緣,毫不避諱,承認:“是。”
其實她問也白問的。
擡頭,迎上他過于壓迫人的那道視線:“秦易,老板娘和你沒什麽仇怨,請你不要因為我牽涉她。”算是懇求也是請求,聲音慢慢羸弱:“我知道你想和我談談以前的事,放過老板娘的花店,我答應談談。”
秦易沒接話,雙手抱胸,目光沉沉含晦看着她,隔了一會,說:“然後呢?”
然後……
程怡忽然有點詞窮,黑白分明的瞳孔在玻璃杯內水波的投射下,鋪上一層躊躇不安和隐晦。
來的路上她其實準備好了和他談判的腹稿。
他幾次找她談以前的事。
她都回避不想談。
因為沒意義。
所以,趁着這次的事,她不知道把自己心裏的想法和他說出來,他會不會對老板娘的花店放一馬?
“3年前,因為你的賭約,我負氣和你分手,這件事我不會介意了,我好不容易回來這裏生活,我希望你能念在我陪你4年青春的份上……”
“放過你是嗎?”後面的話,秦易幫她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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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怡被他打斷,那些逗留在舌尖的話,盡數噎回,抿着唇,看他。
“是嗎?”他再問,目光随着問話,變得沉沉。
所以即便這樣了,找他談談,還是不忘和他再次撇清關系而已。
沉默幾秒,“是。”
秦易唇角頓時似諷般帶了個好笑地弧度,的确很好笑,他都做好準備和她道歉,彌補她,她卻非要把他推的更遠,讓他連一丁點悔改的機會都沒有,連帶心髒都像被刀片狠狠剮了一刀,疼入經脈,“所以你真的不介意那個賭約了嗎?”
“不介意。”程怡手指慢慢抓牢桌前的那杯水杯,把話題扯回正題上:“秦易,老板娘的花店,你能不收回了嗎?”
秦易沒吭聲。
但眼底的沉色早已晦暗至極。
此時此刻,他真的有種沖動想把她拽進他的懷裏,掐着她的胳膊,對她甩狠話:“程怡,你給我記着,你只要做了我秦易的女人,以後都是,一輩子都是,想撇清關系,沒門……除非我死了……”要麽等他死了,她想怎麽樣,他都拿她沒轍。
“秦易?”秦易沒表态,程怡有點坐不住。
秦易松開手,眼眸沉冷,咬着字眼,說:“不能。”
程怡頓時皺眉。
整個人如被人猛地錘了一擊般窒悶無言。
她倒忘了秦易是怎麽樣的人?
怎麽可能那麽輕松答應?
“那你要怎樣……才能不收回房子?”
“回到我身邊。”哪也不要去,就待在他身邊就好。
程怡瞬間怔愣,看着秦易的時候,仿佛聽到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當初分開的時候,他沒來追她。
她走得也絕,沒回頭。
這樣一刀兩斷的關系,她從來沒想再複合。
以前沒想,現在更不想。
“秦易……”程怡定定看着他,擱在桌上的手指開始發抖,聲音慢慢有些哽咽:“我不可能再和你複合的……你別這樣逼我……”不能複合有很多原因。
她自己的原因,他家的原因。
可能,秦易自己都不知道當年臨畢業的時候,秦家找過她,她覺得自己認識秦易已經夠狗血,不想以後生活更狗血或者活得戰戰兢兢沒有安全感。
所以,好聚好散才是他們最好的歸宿。
不可能複合……
秦易咀嚼着這句話,胸口又隐隐作痛起來,憑什麽痛的人只有他一個人?
而她可以那麽輕易甩開曾經的一切?
是對他一點愛都沒有了?
秦易唯一想到的就只有這個理由了。
程怡不再愛他。
才可以在重逢時沒了任何感情,做到徹底的無視他。
秦易慢慢收攏自己的手指,攥着,攥到掌心留了一片紅紅的印子,臉上所有表情消失,冷淡的和她重逢他時一樣,說道:“既然這樣,那我明确告訴你,我想要你,就算這次你不答應,花店我收回了,你辭職換工作,下次你再找其他的工作,我一樣還是可以弄到你屈服。”頓了頓,“劉學姐的店,好像也快到期了……”
下作的手段,他也不是幹不出來。
“還有,你不想複合,我不強迫,跟了我,我不會虧待你,一個月20萬。”頓了頓,秦易聲音冷漠:“就當我在包-養你。”
就當是包養……程怡的臉色再也保持不了剛才的冷靜平和,慘白然後死死抿緊唇線,一把抓起桌上的合同,什麽話也不說,拿上包走出咖啡廳。
……
咖啡廳外,驕陽如火,均勻灑下。
炙烤的路面來往行人悶熱異常,喘不了氣。
程怡攥着合同,坐在被烈日烘烤的燙人異常的長椅上,眼神空洞看着遙遠的天際出神。
許久,直到額頭冒了一層汗,程怡忽然才似緩過神了似的,垂下頭,伸手捂住自己的臉,想哭卻一滴淚都沒有。
那麽努力想擺脫他的生活,好好生活,到頭來還是擺脫不了。
長椅不遠的咖啡廳透明玻璃窗戶內,秦易看着她彎腰抱着膝蓋似哭的模樣,眼底集聚的陰霾怎麽都消散不開。
……
花店,碧藍色的天花板,墨綠色的吊扇還在吱嘎吱嘎一圈圈轉着。
緩過一上午的老板娘已經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房子不是她的,房東要收回她也沒辦法,總不可能跟人家撒潑打滾賴着不搬吧?
現在最重要的是把這些花低價處理掉。
不然放在店裏也是爛掉。
程怡拿着合同回來的時候,老板娘已經拿出一塊小黑板,放在收銀臺上,拿着五彩的粉筆一筆一畫很認真地寫低價處理的通告。
聽到玻璃門上風鈴的聲音,回頭就看到程怡推門進來。
老板娘頓時就擱下手裏的粉筆說:“小怡你回來的正好,一會幫我把店裏所有花都搬出去,咱們低價賣了。”
程怡站在門口沒動,目光頹然像沒了焦點,手裏那份合同快被她攥壞了。
老板娘沒注意到她的表情,自顧自繼續吩咐起來:“對了,店裏的架子什麽的也要處理掉,我這店一關,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合适的門面。”
“小怡,你怎麽了?光站那不動?”老板娘吩咐一通後,發現程怡還站在門口,擡起胳膊朝她招招手,讓她過來,“你文化高,寫字應該漂亮,這個低價處理的告示你來寫吧。”
程怡這才走過去,将手裏的合同放到一旁,接過老板娘手裏那些粉筆的時候,眼眶猩紅點點,滿是愧疚和歉意,聲音低啞說:“老板娘……對不起。”
“什麽對不起?你怎麽了?”老板娘搬弄旁邊的花盆,一臉地疑惑。
這好好的跟她說什麽對不起?
程怡低下頭,沒再吭聲,拿着粉筆一筆一畫很認真地寫低價處理的告示。
……
花店所有花搬到店外,耗了2個小時。
弄好花,兩人又搬着小凳子坐在外面,不停地接待過來買打折花的顧客。
忙得暈頭轉向,那些花漸漸少了,程怡心裏的愧疚卻如滾雪球般越滾越大。
她再次回來帝都,找了很多份工作,沒人願意收一個只想短暫留下來當過渡期的員工,除了老板娘。
雖然相處時間不短。
但對她确實很好。
程怡不是不知道知恩圖報,只是碰上秦易……
程怡呆呆地坐在小板凳上看着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流,秦易說就算她不待在花店,只要她去其他地方,他一樣可以讓她待不去……
如果她進了電視臺,他是不是也會用背景讓她走人?
還有劉學姐的臺球店……
程怡不敢想,越想胸口越窒悶,仿佛像是被關在一塊密閉的玻璃內,讓她透不過氣。
“明天你就不用過來了。”老板娘在她身旁坐下來,指指堆在她腳邊的一大捧還沾着水珠的粉玫瑰,說:“這捧粉玫瑰你帶回去,插在玻璃瓶內當個擺設也好,反正低價處理也賣不了幾個錢。”
程怡低眸看向自己腳邊的這一大捧粉玫瑰,沒作聲。
老板娘喝一口檸檬茶,對自己花店被收回已經差不多釋然了:“你一個人來帝都打工不容易,我幫你留意留意有沒有合适你的工作,你這麽高的學歷……真不該埋沒了……好好找份……”能從外省考上帝都的那幾個能在全國排上名的大學,不好好發揮作用。
真的可惜寒窗苦讀的3年。
老板娘還要繼續說下去,程怡側眸看向她,打斷:“老板娘。”
“嗯?”
“花店……說不定明天就不用收回了。”
老板娘一愣,沒聽明白,“怎麽不用收回?”
“沒事。”程怡搖搖頭,“老板娘,我們還是把這些花搬進去吧。”剛才,白忙活一場。
老板娘更懵了:“你是不是有什麽辦法?”
“嗯。”好像也只能妥協。
下個月她就要筆試了,筆試她一直在用心準備,以她的成績沒有問題的。
如果真的進了電視臺。
被秦易阻擾。
她會後悔一輩子的。
秦易要的不過是她的身體而已,玩膩了,說不定就扔了,也不會再來打擾她的生活。
想明白了,就破罐子破摔。
……
晚上下班,程怡因為秦易,有心事,沒馬上回公寓,一個人買了點水果又去了麥田看劉露。
6點鐘,麥田幾乎沒什麽客人來打桌球。
要有也只有三四個常客。
劉露依舊坐在吧臺後,抽着煙玩手機。
程怡拎着水果進來,劉露瞧見,立刻朝旁邊吐了一圈煙霧,笑着說:“稀客呀,今天怎麽想到我這裏來了?”
“正好下班,想到好久沒來你店裏坐坐了,就過來了。”程怡把水果往她吧臺上一放,聲音沒有之前那麽啞。
但精神有點頹靡。
顯得整個人心不在焉。
“過來玩就行,買什麽水果啊,多破費?”劉露笑着彈彈指間煙灰,沒察覺到程怡的異常。
“你幫我那麽多,我都沒好好謝過你,這個應該的。”程怡将水果袋子拉開,從裏面拿出一只橘子,給劉露剝橘子。
橘子皮厚,剝的程怡指甲一陣生疼。
但再疼也沒心裏疼。
劉露拍拍她的手,笑着說:“你能當上女主播就算是對我最大的謝謝,以後記得出名了來采訪采訪我這個小店主?”
程怡點頭,目光停在劉露微笑的臉上。
這家店是學姐的命。
如果被秦易毀了,她該怎麽對得起她?
“對了,你和我那同學聯系的怎麽樣?”
程怡收回視線,将剝開的橘子遞到劉露面前,“挺好的,他約我參加戶外節目錄制。”
“是嗎?看來我沒白搭線。”劉露挺高興他們的‘進展’,拿起一瓤橘子,放嘴裏嚼,“好好把握,再多聯絡聯絡,沒好處。”主要她這個高中同學,人品啊學歷啊都不錯。
程怡若是和他成為朋友,簡直撿到寶。
程怡默默點頭,輕輕撫撫剛才剝橘子皮弄疼的指甲,心思飄遠:“嗯。”
兩人聊了會進電視臺的事,店內的客人漸漸多起來,劉露得去招呼他們,程怡一個人尬坐無聊,和她打個招呼先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秦公子說包養,不是真的。
就是借着這個幌子,給我們程怡花錢。
其實我寫這麽多,男女主大學分手的原因其實對女主來說已經不是很重要了,她就想遠離之前好好生活。
另送個恩愛的大學小場景:
2012年,8月20號,程怡和秦易在校交往第二年,秦易20歲生日。
滿是氣球和彩帶的昏暗慶生包間。
沙發最角落,穿着連衣長裙的程怡面紅耳赤坐在抱着她的男人腿上,沙發前,大家嗨場尖叫,玩得興奮。
沙發上,抱着的人裙內被迫春光無邊。
于是……整場……程怡就沒辦法從他身上下來……
詳細版在番外大學和後面我會情景再現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