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次日,下了一夜的雨終于在淩晨4點10分停了。
晨曦初陽,被夜雨沖刷一晚的帝都,空氣尤為清新。
吸一口,就像肺裏灌氧。
舒爽,通透。
7點一刻,西單路紅坊花店,程怡換好白襯衫配黑褲子工作服系上灰色的圍裙和老板娘一起把店裏的鮮花搬出去。
老板娘年過40歲,染着時髦的紅棕色挑染卷發,臉上畫淡淡的妝容,面相和心态特別年輕。
和程怡很聊得來。
程怡前幾天來應聘,她一眼就相中她。
人漂亮又幹淨,說話帶着江南女孩子的溫軟。
當然她也知道像程怡這種名牌大學畢業的本科生,不可能長久待在她這家小花店工作。
但她就樂意招她,她也不靠這家花店養活,聘個臨時的員工,她還是聘得起。
留程怡下來,一來是覺得她一個外地來帝都打工的小女孩子無依無靠,挺可憐,就當做善事,給自己積福。
二來自己女兒常年在國外念書,老公又經常出差,她就想有個人陪她唠唠嗑。
“小怡,你一會幫我包‘巴蒂眼淚’紅玫瑰,一個客戶訂了999朵。”老板娘扭扭自己圓潤的腰身,富态的臉上笑意盎然,“現在的年輕人可真會搞浪漫,想我們當年,男孩子唱首歌就能把姑娘哄回家,哪裏會像現在的男孩子,動不動就送花,動不動就送名牌禮物。”
程怡蹲在一排藍色妖姬花前,拿着噴水壺,給這些花噴水珠,附和老板娘,笑着說:“時代不一樣嘛,現在的人是很浪漫。”
老板娘轉轉身體,運動兩下,看向程怡,江南水鄉滋養出來的姑娘,比起北方幹燥的天養育的姑娘,皮膚就是白還水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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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帝都美女如雲,但像她這種無公害,看了就舒坦的姑娘還真沒幾個。
老板娘越看越歡喜,在她身旁蹲下來,笑盈盈八卦起來:“小怡,有沒有人送你花?”
程怡關了噴水壺的開關,鼻尖瞬間有灑過水後的花香襲來,眼睛一晃,曾經記憶裏有些遙遠的畫面接踵而來,程怡不願去想,“沒有。”
“不會吧,沒人追你嗎?”老板娘覺得不可思議。
程怡點頭,“真的沒有。”
“那真是可惜的呀!你看你這麽水靈……我要有兒子,我肯定喊他來追你了。”老板娘笑着繼續說:“不打緊,回頭,我看看我朋友圈裏有沒有優秀的小夥子,到時候給你介紹,你嫁來我們帝都,到時候小孩子戶口問題也不用擔心了。”
程怡語塞,老板娘好像替她想的有點遠,連戶口問題都想好了,頓時咳咳兩聲,不想聊關于談戀愛方面的事,趕緊轉移話題說:“老板娘,我去給你包‘巴蒂眼淚’。”
老板娘眯起笑眼,像閨蜜般地扯住程怡的胳膊,笑眯眯說:“一起,一起。”
……
繁華的CBD辦公大廈30樓,鵬遠集團總部會議室,透明玻璃窗外,金色的陽光,沿着邊緣均勻灑進來。
照亮一室。
長長的會議桌兩側,一群西裝筆挺的男人,正襟危坐,各揣心事看着坐在最東位置,英俊的不像話又氣場強大到讓他們這些在集團幹了幾十年的老功臣們在心裏都不免有些被他震住的年輕男人。
昨天鵬遠集團董事長秦泰豪親自宣布将手裏的股權全部授予秦家唯一的繼承人秦易,面對這份巨額的股權,鵬遠集團內部的幾個老股東都有了意見。
秦易大學畢業後一直待在國外,上個月才回來。
他們不太信任他能管理好如此龐大的集團。
要知道從上世紀80時代開始,鵬遠集團的事業從大陸移到香港再移回國內,版圖從亞洲一直擴展到東歐非等國。
日漸成為國內最大的房産、酒店、文化旅游等多元化經營的股份制集團。
目前,國內的事業是鵬遠整個世界化版圖的重心。
正因為這裏是重心,才不容有任何閃失。
可偏偏一向身體硬朗每天都會準時來集團上班的老爺子從昨天開始突然‘消失’,僅僅在視頻上發了個移交股權的變更告示,後續讓律師全權處理。
80%的股權不是小數目,老爺子突然解甲歸田玩失蹤,集團內部人心惶惶。
有人推測老爺子是不是生重病了?
也有人開始隔岸觀火,看看集團內這波高層如何分派?
而以一直陪伴老爺子開疆擴土的功臣彭明央為首的保守派,則想給比他們資歷淺的秦易一個下馬威。
于是在會議上給他抛出了一個難題——集團旗下,建立在度假島的五星級酒店YK最近出了一件棘手事。
就在兩周前,YK酒店鬧出了高層攜款一億私逃和酒店性-賄賂政府高官醜聞,目前媒體那邊他們給了封口費,沒把性-賄賂事件爆料出來。
才讓集團暫時緩口氣。
但也難保這件事總會被爆出來的一天,此前,集團董事會就酒店的事商讨過兩個對策:一是出錢填補漏洞,二是徹底放棄酒店,進行資産回籠并購。
而今天董事會的主題,其實只有兩件事:一、對這家酒店運營模式進行重組或者撤資回籠并購,二、
新任繼承人秦易上任問題。
現在,老股東們安安靜靜坐着,把這個難題抛給秦易。
看好戲。
結果坐15分鐘,秦易并沒說一句話,就那麽低沉着眼眸看着會議室兩排的老狐貍。
新任小秦總不說話,大家有點憋不住,彭明央先打破沉默:“秦總,您要是處理不來,這件事按照集團以往的規矩,就交給我們……”
秦易看着彭明央,低嗤一聲,節骨分明的修長手指有節奏地開始點了點會議桌面,聲音不低不高,夠氣場,“彭總,哪只耳朵聽到我說處理不來?”
彭明央臉色一僵,但也很快恢複如初,“秦總打算怎麽處理?”
秦易淺眯一下眼眸,回頭對站在會議室門口的助手,使了個眼神,助手恭敬地點頭,開門出去。
半分鐘後,會議室內那些股東還在竊竊私語秦易剛才話裏的意思。
剛才出去的助手重新進來,手裏多了一根銀質高爾夫球杆,他的身後還跟着一個陌生的穿着灰色西裝,面色焦慮和害怕的中年禿頂男人。
助手恭敬地把手裏的銀質高爾夫球杆遞給秦易。
秦易接過來,依舊一句話不多說,起身,姿态悠閑地轉了轉手裏的這把高爾夫球杆,随後在在場所有股東疑惑中,對那個中年禿頂男人招招手,似笑非笑般地說:“張經理,你過來。”
張經理看着那杆球杆,心裏有點滲的慌,戰戰兢兢走過來,低聲說:“秦——秦總。”
秦易看着他,唇角一帶,再次淺淺笑了笑,下一秒,當着在場所有股東的面,揮起手裏的高爾夫球杆,毫不留情就狠狠朝他左手一擊。
‘砰’一聲,高爾夫球杆揮過,皮肉與銀杆相撞,如彗星撞地球。
張經理左手差點斷下,疼的立刻捂住受傷的手躺到在地上嗷嗷叫了起來。
而狠厲揮完一杆的男人,陰沉着臉将高爾夫球杆直接扔在那個疼得要死的張經理面前,然後冷冷說:“這一杆,是想讓張經理你好好記住,你到底是在給誰賣命!別以為我不知道高層攜款的錢都是經過你的手,至于性-賄賂,張經理你這兩年在我們秦家的地盤拉皮條拉得挺歡快,賺了不少油水,嗯?”
張經理不知道他是怎麽查到的,但此時他沒有一點力氣反駁,臉色慘白,整個人捂着受傷的手,痛得在地上直打滾。
張經理被打,這一幕也讓在場所有股東都吓懵住了。
他們從沒發現這個小秦總居然這麽狠,打人都不帶眨眼的。
而且還是當着他們的面打旗下酒店財務部主管張經理,擺明是做給他們看,殺雞儆猴。
真狠。
半小時,會議‘圓滿’結束。
所有股東除了彭明央都是捂着小心髒離場的。
空蕩的會議室,靠在轉椅上的男人,一只手随意轉着玻璃杯邊緣,一只手接着電話。
電話那端,在小湯山療養院修養的老爺子半是責罵半是疼惜般地說:“你今天接任第一天,就揍人?是想讓他們抓你的把柄嗎?”
“這麽快就有人向您告狀了?”秦易繼續說:“不揍這麽一場,怎麽讓那幫老狐貍知道我在處理酒店的事?
老爺子長嘆一口氣:“我已經卸任,以後集團的事你自己上點心,另外……那些跟着我的老股東可能一時半會不會完全向着你這邊,你自己注意點。”
秦易:“嗯。”
……
中午11點,999朵‘巴蒂眼淚’紅玫瑰終于包裝完畢。
把這一大捧用黑色高端砂紙包好的玫瑰花放到一旁,等晚上客人來取。
老板娘坐在吧臺後面,點了外賣,招呼程怡過來一起吃。
程怡‘嗯’了聲,去洗手臺洗洗手,拿手機先給昨晚學姐給她的那個號碼發短信:【陳學姐你好,我是嘉大播音系的程怡,劉露學姐介紹的。】
發送完畢,程怡坐到老板娘那邊去吃飯。
吃完,短信那端遲遲沒來回複。
程怡猜陳學姐這種電視臺當家女主播,行程肯定很忙,沒及時回她也正常。
她先等等。
于是整個下午,她都把手機放口袋,一邊包花一邊耐心等她的回複。
一直等到傍晚5點,陳學姐的短信終于來了:【我今晚有個應酬,你一起過來吧,正好我們臺裏的編導也在,地址我一會發你。】
程怡看着屏幕上的字,心裏一悅,快速給她回過去:【謝謝學姐。】
……
下班前,客人來拿999朵‘巴蒂眼淚’紅玫瑰。
客人年紀看起來30歲左右,穿着CBD圈标志的精英範職業裝,舉手投足很紳士。
程怡幫他一起搬到商務車的後備箱。
客人沖她微笑,轉個身去後車座拿了一個小禮品袋出來,遞給程怡:“謝謝你幫我把花弄得這麽好看,我女朋友肯定很喜歡,這個我路上順帶買的,多了一份,送給你。”
程怡一愣,這是她來花店工作這段時間,第一次有客人送她食品。
有些受寵若驚,立刻沖他擺擺手,“謝謝,這個我不能要。”
“以後我還要常做你家生意給我女朋友買花,請你多多費心,這點小意思,就收下吧。”客人拎着袋子的手沒放下,“麻煩你了。”
程怡猶豫幾秒,接了過來,“謝謝。”
客人開車離開,程怡站在花店門口捧着手裏這個有些沉甸甸的禮品袋,拆開,竟然是帝都有名的甜品糕點茯苓餅和奶油炸糕。
光聞着,就很香。
程怡是江南人,江南人愛吃甜食,考來北方,沒事的時候就愛去帝都的大街小巷搜尋甜食。
茯苓餅和奶油炸糕吃了不少。
後來畢業了,回老家,就再沒吃過。
從袋子裏拿出一塊茯苓餅,咬一口,嘗了一下,是久違的味道,唇角頓時滿足地笑了笑,拿着袋子轉身回店內。
花店不遠,一株百年梧桐樹下,一輛黑色的大G穩穩停着。
大G車旁,則恭敬站在兩個穿黑衣的保镖。
5分鐘左右,剛才裝有999朵‘巴蒂眼淚’紅玫瑰的銀色商務車緩緩靠近這輛大G,車子快速熄火。
車內的人下車,快步走到大G駕駛位的車窗旁,低聲向他彙報。
車內,一直坐在駕駛位等着的男人,降下黑色的玻璃窗,聽着他彙報,沒多說什麽,看了眼遠處沒了人影的花店門口,只輕輕‘嗯’一聲,就重新升起黑色的玻璃窗。
踩上油門,駛離。
車旁的兩個保镖也迅速返回另一輛車,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