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一回! (34)
麽軟弱,那麽笨,現在似乎明白了,她可能把所有的勇氣和智商都攢着,總是能在危險的時候,爆發出來,幫助她自己,也拯救別人。
兩人一頭紮進叢林的時候,溫啓涵剛好從屋子裏沖了出來。
溫啓涵一出來就用槍指着車子的方向,可正準備開槍。手上一頓,那個方向根本就沒有人!
一種被戲弄了的屈辱感油然而生,憤怒和仇恨交織,就像烈火一樣焚燒着他的內心。
“溫艾,你以為躲起來就沒事了嗎?”他轉身向另一邊的樹林走過去,用聲音試探着:“這裏你們可沒有我熟悉,這片林子,哪裏多一片葉子我都知道。”
樹林裏沒有任何回應,安靜的就像沒有人一樣。
溫啓涵氣得額頭青筋都爆起來了。
他以為天衣無縫的計劃,想不到到了最後,卻被溫艾這個女人給毀了!早知道這樣,他當時就不應該留她活着當誘餌,應該先把他殺了,在弄一屋子炸藥,哪怕最後被追查到,也有這對狗男女給他陪葬!
“溫艾,你出來吧,跟着安修廷有什麽好,他不過就是在利用你,而我再怎麽說都是你爸爸,你可要想清楚,親人就是親人,外人就是外人,安修廷他四年前是怎麽對你的?你應該還沒忘吧?哦,對了,還有一件事,我今天沖他開了槍,就算你們逃出去,他以後肯定也會記恨你的。”
溫啓涵一邊說着,一邊眯着眼睛,緊緊盯着前面的叢林。
他已經越走越近了,這個時候,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絕對逃不過他的眼睛。
而算算剛才的時間,溫艾和安修廷應該就在距離他很近的地方,甚至有可能就在他幾步遠的矮灌木後面!
他說完這番話,似乎聽見右前方的樹叢裏有輕微的動靜。
眼睛眯起,腳步停下。
溫艾是個懦弱又沒膽的女人,聽見他的話有點反應才正常!
也就是說,藏在右邊的可能是溫艾,也可能是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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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緊緊盯着那個地方,又換了一種強硬的語氣:“你們不妨看看時間,再過一個小時,天色可就反白了。到時候別說你們兩個大活人,這林子一旦天亮,就連只兔子都藏不住,你覺得你們還跑得掉?”
這句話,足矣吓哭溫艾了。
果然,他一說完,右前方的灌木裏又傳來一聲輕輕的響動。
這一下,他幾乎可以确定,兩個人應該都在這裏!
為了保險起見,這一回,他沒有冒失。而是用槍指着那個地方悄悄走了過去,等靠近之後,确定絕對萬無一失,才猛地摳下了扳機!
“砰!砰!”
兩聲連續的槍響劃破夜空,震得林子裏一陣落葉簌簌飛鳥振翅。
這聲音,可比之前在地窖裏的聲音要大多的。
可是,讓溫啓涵震驚的是,右前方的矮灌木裏并沒有像他所想的那樣,跳出來兩個人倉皇奔逃。
反而就在這個時候,一把冰冷的利刃從背後割上了他的脖子,一個用力,刀鋒就嵌入他的皮肉。
他悶哼一聲,血腥味道瞬間蔓延在四周。
“你……安修廷……”
溫啓涵驚恐地瞪大了眼睛,他的面前仍然一個人都沒有,可身後卻是高大強壯的力量和安修廷身上特有的那種冰冷的壓力。
“把槍放下。”安修廷沉沉說道。
他說着,手上不忘用力,又将袖刀再割深進去一些。
滾燙粘稠的血液已經流了他滿手,相信溫啓涵也能感覺到疼和危險了吧?
溫啓涵的确感覺到了危險。
當一個人知道自己在失血,卻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的時候,人會有一種本能,就是心跳加快呼吸困難,還有難以抵禦的深深的恐懼。
他雖然擅長謀劃又心狠手辣。但到底沒有經過任何訓練,在這種本能反應之下,他的一切頭腦和手段都用不上,只想用手拼命捂住自己的脖子。
“這個角度,槍打不到我的要害。”安修廷緊緊貼着溫啓涵,他比他更高大有力,貼身近戰,溫啓涵根本不是對手。
溫啓涵很想把槍伸到後面,對着安修廷随便什麽地方胡亂開上幾槍。
但他也知道,如果不能一槍致命,安修廷只需要兩秒鐘就能割斷他的動脈和氣管。
到時候安修廷身被送到醫院。也許還能救一救,可他就徹底完了……
溫啓涵從沒有這麽恨過,要不是溫艾,要不是溫艾!
他死死捏着槍,心裏掙紮了一番,這一回他不能再放下槍了,如果這一回再放下,他這一輩子都再也沒有機會了。
“安修廷,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求求你放過我吧,我這麽做也是有苦衷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溫艾她來找我不就是想知道這些嗎,我都說,我都告訴你們,你把刀拿開一點,求你了,我要死了,我好害怕……”
溫啓涵的聲音嘶啞而又斷續,恐懼透過他的聲音傳來,真的是被吓得六神無主的樣子。
安修廷的手停在他的脖子上。沒有繼續再割下去,但也沒有離開。
“媽媽是怎麽死的?”溫艾的聲音從另外一個地方傳來。
剛才她已進入樹叢,就把安修廷推開,兩個人分頭藏好。
原本爸爸第一次說話的時候,她就打算弄出輕微的動靜,讓爸爸來抓她,這樣安修廷就能從另一個方向動手。
誰知道安修廷根本不給她做誘餌的機會,而是用比她還快的速度,朝他自己身邊不遠的地方彈了個石頭。
也幸虧是安修廷這樣做。
她剛才親眼看見爸爸的謹慎,他甚至連樹叢後的人是誰都不知道,就連開兩槍。
如果她剛才發出動靜。這兩槍現在就已經打在她的身上了。
溫艾覺得渾身都疼,心裏更疼,如果不是安修廷在這,給她一種還要活下去的希望,她寧願自己能快點被一槍了斷,也不想再承受這種折磨。
“說,溫艾的媽媽是怎麽死的?”安修廷重複道。
“別,我說,我都說。”溫啓涵喘着粗氣,“他媽媽是病死的。”
“你就是個藥販子,醫藥方面的路子應該不少吧?能讓溫夫人病死?”安修廷嘲諷道。
溫艾搖搖頭。媽媽去世的時候她還小,很多事不記得了,但是絕對不是什麽大病,大病肯定是要卧床治一段時間的,而在她印象裏,她媽媽好像一直都很溫柔健康,忽然有一天就不見了。
然後爺爺就告訴她,媽媽去世了。
“她媽媽是個瘋……是個抑郁症,我也是結婚之後才發現的,平時都好好的,有時候忽然就會發病,然後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你胡說,我從來都沒見過媽媽發病。”溫艾沒想到他到了這時候,還要往別人身上潑髒水。“就算媽媽又精神問題,那也是被你刺激的,你和表姑做出那種事情,換成哪個女人能承受得了?”
溫艾雙眼通紅,看着背對着自己被安修廷控制得死死的男人。
她怎麽會有這樣的爸爸?
“不!溫艾,你誤會了!你媽媽她根本就不在乎這件事!她心裏也有另外一個男人,在嫁給我的時候心裏就有別人,我是後來才知道的!所以這不能怪我,要怪也要怪那個男人!那段時間你媽情緒不穩定,就是那個男人出現了的緣故,他好像說讓你媽媽幫他做什麽事情,你媽媽受了刺激,發病之後就寒冬天裏在半冰半水的浴缸裏躺了一整晚……”
第二天就已經半死了,沒救回來,自己把自己折騰死了。
溫啓涵雖然在外有女人孩子,但是當時年輕,聽說自己的妻子心裏有人,他還是非常氣憤的,他想盡一切辦法想要撬開她的嘴,想知道那個該死的男人是誰,可她就是不說。
她是爸爸給他找的妻子,爸爸堅信她會是個賢妻,而且當時他和表姐的事情爸爸也有所察覺,居然用不善待妻子和溫艾就不讓他繼承家産的事情來威脅,他妥協了,心裏卻不甘心,只能用言語去攻擊侮辱她,各種嘲諷和冷暴力,就是希望她早點去死。
後來她終于死了,可惜他還是不知道她心裏那個男人是誰。
安修廷已經聽得愣住了,想不到溫家還有這樣的事情。
溫艾生在這樣的家庭裏,卻從來都不知道真相,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安修廷心中有些心疼,正想讓溫啓涵閉嘴。
溫艾卻擡手摸上了自己脖子上的項鏈:“那個人,是不是姓武?”
溫啓涵臉色一僵硬,打了個冷顫似得抖了一下,随後很快反應過來——他确實認識一個姓武的,不過那個人是一直在暗中幫助他的人,他在監獄裏,那人還不斷傳進消息,替他出謀劃策,還給他聯系了老辛之類的人物。
溫艾猛地這樣一問,差點把他這個秘密給問出來了。
“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那個人是誰,我絕對不會放過他!”溫啓涵肯定滴答道。
溫艾她媽心裏的人是誰他确實一點都不知道,但應該不會是姓武這麽巧的。
溫艾摸着項鏈上那個篆刻的字,腦海中仿佛抓住了什麽線索,但又更加疑惑迷茫起來。
尤其在她聽說了媽媽去世的真實原因之後,她心裏就更疼更難過了。
“我沒有什麽要說的了。”溫艾低頭,轉身走向遠處。
聽見她的腳步聲漸漸遠離,溫啓涵頓時慌了!
“溫艾!別走,你……”
安修廷壓了壓手:“別喊,我不喜歡聽你喊她的名字。”
安修廷覺得這樣很好,等溫艾走回車上,他就給溫啓涵兩刀,不把他弄死,弄到他不得不去醫院就行,然後當然還是交給警來解決。
“安修廷,我錯了,你放了我吧,我真的不敢了,我現在什麽都不想要了……對,你之前說給我錢,讓我去其他地方,我去還不行嗎?”
安修廷倒是少見這麽沒臉沒皮的人。
做了這麽多壞事,自己和溫艾兩條命差點折他手上,他現在還想要錢去其他地方生活?
“之前是之前,現在可不一樣了。”
溫啓涵瘋了一樣哭道:“沒有不一樣,安修廷,我從來也沒做錯什麽啊,我只是喜歡了我的表姐,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為了她,因為我愛她啊,你也愛溫艾吧。換成是你,你也會為了喜歡的女人去做這些的,你知道兄妹戀情多苦嗎?安修廷,你一定知道對吧,因為溫艾也曾經是你妹妹,哈哈哈……你懂得,那種感覺只有你懂的呀。”
溫啓涵哭的泣不成聲,一把年紀,為了一段戀情做錯了這麽多事,得到了這樣一個下場,的确是讓人心酸。
尤其是安修廷,溫啓涵一句兄妹戀,正戳在他心上。
“安修廷,讓我将功贖罪吧,你帶我回去,我把溫艾嫁給你,我給你住持婚禮,我跟大家解釋你們的身份關系,然後我就去一個沒有人的地方生活,我們讓一切都回歸正軌吧,我老了,也累了。我真的後悔了。”
安修廷壓着刀子的手微微松開了一些。
其實今天的經歷,他心裏那種沉重一點都不比溫艾少。
雖然這不是他的親人,卻也是他從小就一起生活的人,親身經歷了之後,這種沉重感讓他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溫啓涵的一番話,實在是美好極了,他現在什麽都不缺,如果說心裏仍有些夢幻一般的渴望的話,那正是溫啓涵所描述的那一番場景。
溫啓涵眼珠向下看了看,雖然還是看不見刀鋒,不過他明顯感覺到安修廷手上的力氣變小了!
他用一種蠱惑人心的語氣。輕輕低聲說道:“而如果你殺了我,我這條賤命倒是沒什麽,可溫艾以後想起來,心裏總會有個疙瘩,你們還能好好在一起嗎?”
溫艾剛從地上站起身來,一回頭就見安修廷用一種極快的速度向上躍出。
“走!”
安修廷一聲厲喝,話音未落身後就響起一聲刺耳的槍聲。
溫艾吓得尖叫一聲本能抱住頭,之前那種失魂落魄的感覺,全被這一槍震醒了。
她一瞬間想明白了,安修廷把她送上來的功夫,爸爸在下面拿到了槍。恐怕之前的昏迷也是裝的。
而安修廷聽見身後有動靜,再想回頭也來不及,只能扔她出來之後快速跳出來。
這不是多想的時候,溫艾一下子清醒過來,毫不猶豫地朝外跑去。
可還沒跑兩步,她發現安修廷并沒有跟她一起。
“安修廷,你幹什麽,走啊!”溫艾驚慌地回頭。
安修廷跳出來之後,一把推開溫艾讓她走,自己卻是直接從一旁抽過了那塊木板,重新把地窖口擋住。
而他就踩在上面。
溫艾一回頭就看見這一幕,只覺的心都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
她面色慘白地看着安修廷,聲音都帶着顫音:“怎麽辦?現在該怎麽辦?”
安修廷沒有說話,腳下的木板大概一拳厚,不透光,也能阻擋一些聲音,但是卻絕對阻擋不了子彈。
不過好在他堵對了。
剛才兩個人如果直接跑出去,溫啓涵追上來就是片刻的事情,他手上有槍,他們再快也跑不過槍。
而他選擇把他堵在下面,這樣一來,他反倒不怕他開槍了。
這個角度。溫啓涵站在正下面,打不到他的要害,只多是讓他重傷,而且還有可能壓根就打不中他,只要他不要發出聲音,讓溫啓涵不好判斷位置就好。
他緊緊盯着溫艾,眼中是從來沒有過的溫柔,用手指指外面。
口型無聲道:“你先走。”
一句話剛說完,腳下砰地一聲槍響。
安修廷險些被震得站立不穩,好在這一槍是從另外一個地方打進木板,并沒有傷到他分毫,而且木板也沒有被徹底擊穿只是在上面爆開了一處。
溫艾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了。
她不能留安修廷一個人在這裏,她要跟他一起走。
安修廷已經想不出任何辦法,這種情況,能活着回去一個人都十分不易,要兩人一起幾乎是不可能的。
他還想再勸說溫艾,卻見溫艾低頭凝重地思索了一瞬,忽然擡頭用口型跟他說了一句話。
安修廷一愣。
溫艾居然跟他說……
溫艾等的就是他這一愣神的更夫,一秒鐘就夠了,她撲上去,一把拉起他的手就朝外跑去。
安修廷腳下一動,刺耳的槍聲立刻響起,這一下,安修廷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只能跟着她跑。
兩人剛跑出屋外,就聽見裏面木板被掀翻的聲音。
安修廷握着溫艾的手緊了緊,滿腦子都是她剛才說的那句話。
溫艾不是平白無故這樣做的,她只是想到了一件事——爸爸之前躲在外面去而複返,她和安修廷為什麽不能如法炮制,也先躲起來呢?
她們有兩個人,如果分別躲在兩個可以互相關照的地方,爸爸也要有所顧慮!
安修廷一出門就告訴溫艾車子在那邊路上,溫艾卻頭也不回拉着他往黑暗的樹林裏狂奔。
他一下明白過來溫艾的意圖,心中頓時又升起了一抹希望。
☆、156:
“溫艾!放手!”
模模糊糊之間,溫艾好像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心裏一陣激動,睜大眼睛想看,眼前卻一片漆黑,耳朵裏也嗡嗡響,總是聽不真切。
“沒事了,沒事了,別怕,有我在呢,絕對不會讓你有事,安修廷他也會沒事的。”
那聲音又快又急,卻十分好聽,溫艾心裏漸漸安定下來,眼前這才隐約看見了東西。
一個寬闊帥氣的輪廓,是謝卉。
溫艾身子一松,徹底沒了知覺。
謝卉一把抱起溫艾,一旁安醫生也和人找了擔架擡起安修廷,幾人上了救護車就直接開始手術,溫艾倒是沒什麽大礙,只是精神受了刺激這個嚴重程度很不好說,一個弄不好瘋了傻了失明失憶,那可是都有可能的。
但這事別人也幫不了她。只能靠她自己的內心,足夠堅強才能挺得過去。
安修廷的情況就比較嚴重了。
之前謝卉好不容易找到安修廷的助理,卻發現安修廷真的沒有告訴任何人他的去向,真的就一個人一根筋的去找溫啓涵交換溫艾了。
謝卉氣得直想掐死他,但也沒辦法,他先報了警,警方對這種沒有頭緒沒有證據和線索的按鍵根本束手無策,只能一邊盡力搜索,一邊等他提供線索之後在出擊協助。
時間就那樣一點一滴的過去,從天黑到深夜,謝卉心裏一直慌亂,綿綿的眼淚也沒緣由地往下流。
他看着綿綿哭,心裏更不穩當,終于坐不住了,想來想去,居然想到了安醫生這個人。
綿綿生病在安醫生那裏看病的時候,他經常出現,跟安醫生也有幾次照面,憑他對安修廷的了解,他總覺得能讓安修廷把兒子女人送到手上的人,應該不是一般的關系。
後來安修廷自己出車禍,不也是在安醫生那裏續命來着。
他抱着賭一把的心态去找了安醫生。
果然,事實證明他還是很聰明的,安醫生聽說安修廷幹出這種事,雖然也很凝重,但一點都不意外。
安醫生當即擺弄出一個定位儀。
這東西找不到安修廷,但是能找到他的車,自從上次安修廷出車禍之後,他就在他車上裝了這麽個東西,平時就當定位導航用,關鍵時候萬一有什麽事情,他也能放心。
這樣一來,加上警方的力量,一行人終于趕到了事發地點。
看見安修廷的車停在路邊,又聽見遠處嘶喊的動靜,謝卉一躍而起翻過公路欄杆,第一個沖了上去,警方的人也跟着一擁而上,安醫生帶來的救護人員也緊跟了上去。
謝卉看見溫艾的第一眼,就是她把袖刀紮進別人脖子裏的樣子。
那一幕的溫艾,就像她當時跳下海裏去救人時一樣,讓人仿佛在她身上看見一種耀眼的光輝。
謝卉趕緊在警方人上前之前,把她的手捏開,又把溫啓涵從她身上推下去。
可是那一幕,在他心裏,這輩子恐怕都忘不掉了。
謝卉全神貫注地關注着溫艾,到了救護車上,才驚覺安修廷的傷勢有多嚴重。
安醫生表情凝重的就像此時的天色一樣,黑壓壓的看不見一點光亮和希望。
幾個醫生圍着安修廷,謝卉在另一邊幫不上忙,只能握着溫艾的手,從心裏跟安修廷說話。
你可一定要沒事,要是死了,這個女人我就領走了啊……
…………
溫艾感覺一陣冷風灌進脖子,她打了個寒顫,脖子上立刻多了一條大大的圍巾。
“你輕點,這是想勒死我嗎?”她揮着兩只胳膊抗議。
記憶裏明明還沒到冬天,可她揮舞雙手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穿得十分厚實。
一件白色的羽絨服,外面還有一件筆挺的男士冬裝外套,水滑烏黑的頭發分在兩邊的肩膀上,帶着綿綿的帽子和手套。
再看看周圍,天地都是白色,腳下的雪足足有半尺多厚。
心裏有些奇怪,這個場景怎麽跟她想得不太一樣,不過她還是順其自然地問身邊的人:“你看那棵樹,那麽大,孤零零的,葉子還都落在地上了。”
溫艾張嘴說着話,這話像是她說的,卻又不像,仔細想了想,終于想明白了。
這是很久以前的她。
那時候她喜歡安修廷,整天纏着他,淮城的冬天第一次下雪,他要在家溫習功課,她卻非要鬧着他陪她出去看雪。
“樹怎麽會懂的孤單!?”冷冷的聲音從身邊傳來。
溫艾忍不住偷偷一笑,她就知道,果然是他。
聲音這麽冷淡,給她披衣服的手法這麽生硬,圍巾也纏得這麽粗暴。
除了安修廷還會有誰?
可是,她怎麽會回到這個時候了呢?
溫艾張開嘴,想要問問安修廷,可清脆歡快少女一般的笑聲卻不停她使喚。
她張嘴十分驕傲地哼了一聲:“樹怎麽會不知道孤單?你看,它把葉子都落在地上,就是為了跟地交朋友啊,它一定很喜歡大地!”
“歪理。”安修廷沒有半秒鐘停留就否認了她。
溫艾氣哼哼地撅噘嘴,做了個鬼臉,用肩膀去撞安修廷:“哎,你說,樹把葉子都給了地面,他自己冷不冷啊?”
溫艾認認真真地看着那顆大樹,問問題的時候也十分認真。
她是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
一旁的安修廷終于頓了一頓:“不冷。”
“哈!”她拍着手大笑起來,“你剛才不是還說樹沒有感覺的嗎?那你怎麽知道它把樹葉給了大地,它自己不冷呢?”
她興奮極了,要知道他可是從來不會犯錯,不管在學校裏還是在家裏,他都是謹言慎行的超級學霸!
抓住他一次前後不合的錯誤,這足矣讓她開心好幾天了!
“走了。回去了。”安修廷翻個白眼,兩手插進褲子口袋,頭也不會滴往回走。
溫艾看着他穿着襯衫的背影,眼裏又冒出一串粉紅色的小星星。
連背影都這麽好看!
小鹿跳着追上他,硬是把自己的手穿過他的臂彎拉着:“說嘛,你怎麽知道樹不冷的?”
“我說不冷就是不冷!”
安修廷丢下一句話,再不理她,一個人加快腳步先走了。
溫艾留在原地,心裏委委屈屈的,也不知道自己哪裏又做錯了,惹得他不開心。
一定是因為剛才抓住他的錯誤。直接喊了出來,害得他很沒面子,這樣不好這樣不好,下一回她一定不能這樣了,要給男人留點面子的嘛!
她想到這裏,捂着嘴偷偷笑了起來,笑着笑着,眼淚卻流了出來。
這麽多年了,她直到現在才明白。
她身上的外套,脖子上的圍巾,他穿着單薄襯衫匆匆氣哼哼離去的樣子。
她直到現在回頭去看,才明白他為什麽會知道那顆樹不會冷……
“溫艾,溫艾你醒了?”
“媽媽!媽媽你別哭,綿綿愛你!”
溫艾微微睜開眼睛,只這一個動作就像是用盡了渾身的力氣。
記憶如同潮水一般湧入她的心底,安修廷,爸爸,還有那個地窖,那片漆黑的樹林,最後的那聲槍響,一下子都灌入她的心裏。
“啊!”
溫艾尖叫一聲就要掙紮起來,身子卻被一個小小的人抱住。
“媽媽。媽媽你你怎麽了?別怕,有綿綿保護你。”
溫艾被小小人壓住,本能地怕弄傷他,不敢用力掙脫,又看着他發了一會呆,這才漸漸平緩下來。
綿綿擔憂地看看她,又看看一旁的謝卉。
謝卉上前看着溫艾:“你醒了就好,一切都過去了,你也要振作一點。”
“振作……”溫艾念着這兩個字,眼淚倒流進心裏,又哽在喉嚨。
他怎麽樣了?
她想問。卻連他的名字都不敢提起。
答案她早知道的不是嗎,她親眼看見爸爸把子彈打進他的胸膛,親身感受着他的體溫從她懷裏一點一點消散。
那一刻她真的明白了,明白她根本從來就沒有忘記過他。
可是已經晚了。
安修廷一定很恨吧,恨她為什麽這麽笨,笨到看得見樹落葉會冷,都看不見他脫下外套的心思……
她真的是太笨了。
溫艾嗚地一聲哭了起來,把頭狠狠地埋在被子裏,捂着嘴一聲一聲地哭着。
綿綿的眼圈跟着也紅了,撲到她身邊抱住她,也跟着哭了起來。
謝卉頓時手忙腳亂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偏又在這時候外面響起三聲敲門聲。
“溫艾,快別哭了,這是醫院,一會安醫生又該說我了。”謝卉壓低聲音,有些緊張地說道。
在醫院這段時間裏,他可是沒少聽訓,那個安醫生,看起來是比安修廷暖和一點,但接觸起來才發現兩個人根本就不相上下,都是冷酷的野獸派,反正他現在是寧願面對安修廷。也不想面對那個安醫生。
拍拍溫艾的肩膀,拿了一盒紙巾塞進綿綿懷裏,然後趕緊跑去開門。
“出了什麽事?”
門外,一個低沉冷酷的聲音響起。
謝卉松了口氣,讓開身子:“你總算來了。”
溫艾只覺身上一輕,綿綿已經從床上跳了下去:“爸爸,你快看媽媽醒了,可是一醒來就好傷心,哭個不停,是不是醫生說得後遺症!”
“好,我來看看。”
溫艾把臉捂在被子裏。聽見這個聲音,整個人都僵住了。
她沒聽錯,絕對不會錯!
那是不是在做夢?就像剛才那個夢一樣?
不,這一回她要控制自己,不能那麽快醒來,她不能擡頭,也許看見了夢就醒了!
臉用力往被子裏拱了拱,雖然不敢哭了,心酸卻一點不少,聽着他漸漸靠近的腳步聲,她的心疼得就像刀割一樣。
溫艾只覺一只手輕輕摸上她的頭發。那種溫度和力度,完全和她想象中的人一模一樣。
“擡頭,也不怕把自己捂死。”
他的聲音也還是這樣又冷又硬的……
“不擡頭我就走了。”
“別走!”
溫艾猛地從被子裏擡起頭,朝着來人就撲了過去!
“別走……”
來人站在床邊,溫艾半個身子撲出去,緊緊抱着對方的腿:“別走。”
“謝卉,去找安醫生過來,她好像有點不對勁。”
綿綿的臉上閃過一絲尴尬,謝卉一陣頭疼,他非常不想去找安醫生:“怎麽不對勁了,這不是挺好的。”
安修廷:“我覺得……她怎麽好像變成小時候的性格了……”
謝卉:“啊?不會吧。她小時候是這樣?噗哈哈,難怪你以前要把她甩了。”
綿綿:“媽媽小時候是這樣?那看來我還是像爸爸多一點,是不是?”
溫艾緊緊閉着眼睛,抱着自己“想象”裏的安修廷,眼淚還在一個勁的流,心裏的疼也一點都沒減少,可聽着聽着,卻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幾個人在說些什麽呢?
一雙手把她的懷抱掰開,彎下身子反過來抱住她,把她從扭曲撲出去的姿勢,換成在床上坐好的姿勢,又給她把枕頭墊子啊後腰,被子蓋在胸前,這才在她床邊側身坐下。
“我不走,你看着我,告訴我你到底在哭什麽?”
我……我在哭……溫艾心裏結結巴巴,嘴唇翕翕,卻不知道怎麽說。
想了想,咬牙還是向來人看去!
她實在太想看看他了。
“啊……”
溫艾捂着嘴愣在原地,安修廷并不是小時候的樣子,這似乎不是夢。
“你不是死……受傷了嗎?”溫艾像個犯錯的孩子一樣,不敢看他的眼睛,餘光卻忍不住總去瞟他的胸口。
雪白的襯衫,幹幹淨淨,從外面看什麽都看不到。
安修廷一手扶着額頭,回頭對謝卉無奈道:“不用去找醫生了,她沒事,她這是笨的。”
溫艾咧咧嘴,想笑,卻“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她看看安修廷,又看看謝卉,連看着綿綿的眼神也是一樣。
就像是一個被所有人都騙了的孩子。委屈的不行。
安修廷被她哭得心都亂了,就算再不愛說話,也只能耐心地安撫她。
“別哭了,都過去了。”
“到底怎麽回事?你怎麽會沒事的?”溫艾扁着嘴,雙手拽住他胸前的衣服,用力扯了扯。
安修廷心裏一陣酸澀,溫艾一覺醒來,性格真的帶了小時候的影子,終于不再那樣憂傷壓抑,而是從骨子裏滲透出來活力和生氣。
他敢肯定,自己如果再不說清楚。她一定會當衆把他脫光。
“你已經睡了三個月了。”安修廷把她的兩只手揪下來,控制在自己手裏,握緊。
他并不是真的沒事,三個月前,他也是在生死線上走了一遭。
之前車禍斷了一身骨頭,從左肩到胸前,裏面上了內固定得鋼板。
“溫艾!放手!”
模模糊糊之間,溫艾好像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心裏一陣激動,睜大眼睛想看,眼前卻一片漆黑,耳朵裏也嗡嗡響,總是聽不真切。
“沒事了,沒事了,別怕,有我在呢,絕對不會讓你有事,安修廷他也會沒事的。”
那聲音又快又急,卻十分好聽,溫艾心裏漸漸安定下來,眼前這才隐約看見了東西。
一個寬闊帥氣的輪廓,是謝卉。
溫艾身子一松,徹底沒了知覺。
謝卉一把抱起溫艾。一旁安醫生也和人找了擔架擡起安修廷,幾人上了救護車就直接開始手術,溫艾倒是沒什麽大礙,只是精神受了刺激這個嚴重程度很不好說,一個弄不好瘋了傻了失明失憶,那可是都有可能的。
但這事別人也幫不了她,只能靠她自己的內心,足夠堅強才能挺得過去。
安修廷的情況就比較嚴重了。
之前謝卉好不容易找到安修廷的助理,卻發現安修廷真的沒有告訴任何人他的去向,真的就一個人一根筋的去找溫啓涵交換溫艾了。
謝卉氣得直想掐死他,但也沒辦法,他先報了警,警方對這種沒有頭緒沒有證據和線索的按鍵根本束手無策,只能一邊盡力搜索,一邊等他提供線索之後在出擊協助。
時間就那樣一點一滴的過去,從天黑到深夜,謝卉心裏一直慌亂,綿綿的眼淚也沒緣由地往下流。
他看着綿綿哭,心裏更不穩當,終于坐不住了,想來想去,居然想到了安醫生這個人。
綿綿生病在安醫生那裏看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