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外走去,她不能在這裏亂猜,有些事,只有當面問才能知道真相!
孟小希也支持溫艾,兩人一起把屋裏來過人的痕跡抹掉,從原路退出屋子,跑到路口攔了出租車,直奔城郊監獄。
到了城郊監獄,溫艾一個人進去填申請,萌小希在外頭等着。她也沒想到從一個溫柔身上一下子扯出這麽多事情來,溫艾已經夠不容易了,現在只希望她爸別讓人失望……
溫艾坐在玻璃隔牆這邊,看着爸爸被人從那邊帶出來。
溫啓涵看見她的時候眼中有些驚訝,但很快就變成了一種慈祥的喜色。
他在對面坐下,拿起傳音電話:“溫艾,你真是爸的好女兒,你是不是已經跟古家搭上關系了?爸最近在裏面,待遇好了很多,明顯跟以前不一樣了,還有人跟我說只要好好表現,減刑一定會優先考慮我。”
溫艾深深閉了一下眼睛,這大概是她拜托古雅查證證據的時候,古雅的順水人情吧。
她沒有回答爸爸的問題,而是直接張口說道:“爸,溫柔表姐把房子賣了,就咱們家以前那棟老宅。”
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平靜,表情也十分平靜,就像早知道那房子在溫柔手上而且毫不在乎一樣。
她只想看看,爸爸到底是什麽反應。
溫啓涵先是一愣,臉上一瞬閃過震驚和慌亂,但很快就掩飾了下去,他腦中飛速地轉着念頭,隔了一會,才沉下聲音道:“你都知道些什麽?”
溫艾心底一片冰涼:“溫柔表姐也是你的女兒。”
溫啓涵的眼睛猛地瞪大,雖然他瞬間就反應過來這只是溫艾的猜測,她不可能有确實證據。
但這樣的表情正被溫艾收進眼底,她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溫柔,果然是爸的女兒!這樣一來,從小到大很多說不清的事情就都說清楚了,難怪爸爸那麽瞎換溫柔,難怪表姑的男人一直沒有露面。
很多很多細微末節的線索。都從記憶力鑽出來,想蟲子一樣啃噬着溫艾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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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緊緊握着電話:“爸,你還有什麽要跟我說的?”
溫啓涵的表情瞬間慌亂起來,從慌亂到頹廢,最後只剩下絕望和蒼老:“溫艾,爸爸是犯了所有男人都會犯的錯誤,我是對不起你媽和你,但爸爸發誓,我對你和對溫柔都是一樣的疼愛,你小時候在我身邊長大,而她卻不在,她的長相教養處處都不如你,我只想能在經濟上多補償她一些……”
溫啓涵的神情痛苦至極,淚水從他的眼角滑落,他用手掩住,繼續說道:“我那時年輕,一次醉酒把你表姑當成了你媽媽,後來我們倆都吓壞了,更是後悔莫及,可事情已經發生了,已經發生了啊……你表姑現在也不在了,是我對不起所有的人。溫艾,爸現在已經這樣了,就算能出去又有幾年可活?你一定要原諒爸……”
溫艾還是第一次看看爸爸哭成這樣,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捏着一樣,讓她透不過氣。
“你知道溫柔表姐要結婚了嗎?”溫艾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什麽心情,只是麻木地把自己來的路上準備好的問題問完。
溫啓涵點頭:“我知道,她跟我說了……溫艾,你姐姐結婚了我就放心了,我現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等爸爸出去,一定努力重振溫家,讓你嫁個更好的。”
溫艾的眼淚瞬間就砸了下來。
一種深深的委屈和痛苦在心底交織。爸爸說的是真的嗎?她該選擇原諒嗎?還是說,這件事誰給她選擇的權力了?
她久久地沉默,溫啓涵拍打着窗戶求她原諒,一道窗戶隔開兩個世界,兩人卻各有各的痛苦,讓一旁監見慣态炎涼的獄警都覺得有些鼻酸。
探視時間過的飛快,獄警一聲令下,溫艾失魂落魄地掉頭就逃,仿佛她才是那個犯了重罪沒臉面對家人的人。
溫啓涵放下沾滿淚水的手,凝視着她倉皇逃走的背景,眼中一片複雜。
溫艾也是他的女兒,可如果不是這個女兒的任性,一切會不會就簡單多了。
他非要收養一個兒子,跟老爺子說是為了給溫艾支應門庭,卻一直藏了私心,就是為了有一天,能讓養子把溫柔娶進來,讓她和她媽媽能名正言順地進溫家的門,讓溫柔名正言順地叫自己爸爸。
可溫艾卻從小就盯上了安修廷,而安修廷更是個包藏禍心的畜生。
老爺子又只一心疼愛溫艾,護得她密不透風……
現在溫家全完了,溫柔只能嫁給一個沒什麽出息的男人。也許這一切,真的都是自己的錯,從最開始就錯了。
…………
溫艾跑出監獄,一直等在外面的孟小希連忙攔住她:“怎麽樣,你爸爸怎麽說?”
溫艾帶着微笑:“沒說什麽,房子是我爺爺在的時候就分給溫柔了,我以前小不懂事,大驚小怪呗。”
孟小希一愣,看看溫艾如春風一般的笑容:“你沒事吧?”
“沒事啊,你還希望我有事?”溫艾笑着看看陰雲密布的天空,“快下雨了啊。看樣子還不小,咱們趕快回去吧,你都陪我折騰一天可別在被雨淋濕了,回去洗個熱水澡早點睡,明天還上班呢。”
一提到上班,孟小希才發現時間确實不早了,再看看溫艾确實沒什麽事的樣子,終于也放下心來。
兩人跑到路邊攔了一輛車,先順路将孟小希送回家,這才朝溫艾的小家駛去。
孟小希一下車,溫艾臉上的笑容瞬間消散無蹤,想到爸爸的那些話,她的眼睛又酸又疼,強忍着才能不讓自己嚎啕大哭出來。
車子到了目的地,她渾渾噩噩付錢下車,連外面早已下起磅礴大雨都沒有感覺。
雨水瞬間将她淋濕,她卻呆呆地掏出了電話。
沒有人能懂她現在的心情,就連孟小希也不能。
如果爸爸只是犯了“所有男人都會犯的錯誤”,那她也許還真的會選擇原諒,因為畢竟溫家現在已經支離破碎,剩下那點親情是她心裏最稀有珍貴得東西。
而且如果他說的是真的,表姐和表姑也是無辜可憐,誰願意自己是被酒後意外生出來的?誰又願意自己的男人是永遠見不得人的。
溫艾已經不是小女孩了,人生裏的迫不得已和艱苦她都能理解。
可為什麽她卻覺得害怕。
她隐約覺得,如果這件事沒有被她意外發現,爸爸就會一直隐瞞下去。
讓她覺得可怕的,不是這件事情,而是爸爸這個人。
他能把這件事藏得這麽深,藏到媽媽死了,爺爺死了,甚至表姑都不在了……沒有人知道真相,仿佛所有人都不知道。
她甚至懷疑,溫柔表姐可能也不知道。否則憑她那個性子,早就跟自己打起來嚷出來了吧?
整件事,就像是爸爸在一步一步部署着,安排着,他沒有內疚沒有痛苦,有的只是缜密的籌劃和計算。
但那是爸爸啊!
溫艾望着被雨水淋濕的手機,顫抖着撥出古雅的電話。
這樣的爸爸,已經讓她不敢相信了……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喂溫艾,猜猜我現在在幹嘛呢?我給鳥窩做了一塊擋雨板,這樣他們就不會淋濕了,等天晴了你來幫我一起裝上去好嗎?”
“古雅。我剛才去監獄看爸爸了,謝謝你。”溫艾沒有理會他溫暖而又輕快的話題,任憑雨水順着自己的臉頰滴下,聲音冷得像冰一樣。
古雅微微一愣,有些尴尬地站起來:“謝我什麽?”
溫艾鬼使神差一般答道:“我爸已經都告訴我了,謝謝你幫了他。”
溫艾的聲音深沉而凝重,更透着無限悲涼,古雅的胸口像是被猛地撞了一下一樣,許久才反應過來。
“溫艾,你別難過,那些證據原本就不能證明你爸有罪,而且我只是抹去了一小部分……”
他也有些說不下去了,當他看見那些證據的時候,本能就覺得溫艾的爸爸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又不想溫艾傷心難過,就将證據抹去了一部分,更收買了獄警和被關在警司裏的那兩個嫌疑人。
總之有他出手,一切都平順幹淨,就算是安修廷插手也沒辦法再翻轉。
本以為這件事就會這樣過去,沒想到溫伯父卻自己告訴溫艾了。
溫艾直直地看着馬路上的車來車往,手機無力地掉在地上,裏面似乎傳來古雅喊她的聲音。
她木然看着。屏幕亮了兩下,徹底在路邊的雨水裏無聲熄滅。
古雅改動了證據,如果不是這樣,她現在有可能會被檢方通知,說爸爸主使謀殺罪名成立,刑期延長,而謀殺的對象就是她自己?
這其中,還有誤會嗎?她要去哪裏再找證據,證明這一切都是誤會呢?
溫艾一腳踏入雨中,朝着車流一步步走過去……
古雅對着電話喊了幾聲,那邊除了下雨的聲音就再沒人回答。幾秒之後,電話被挂斷了。
他瞬間焦急起來。
知道真相溫艾一定傷心極了,這時候又下着雨……
他急忙将電話再撥出去,可電話已經變成了不在服務範圍。
古雅吓了一跳,拿起車鑰匙就沖了出去。
這場雨來的突然,是盛夏的臺風帶來的雷雨,這樣的天氣留在外面十分危險,随時會有挂斷的樹枝和掉落的廣告牌。
路上每輛車子都開着遠光,可是在灰暗的漂泊大雨裏,還是只能看見面前的一小段路。
所有人卻都将速度開得飛快,一秒也不願停留在這樣令人抑郁的環境裏。
古雅也是如此,車子飛速朝溫艾家駛去,才一個轉彎,差點撞上一個年輕女人,他連忙賠錢道歉,心裏不祥的預感卻越來越濃。
這樣的雨天,如果溫艾也在車流裏穿行……
好不容易到了溫艾家,他也顧不上男女有別,沖上樓去砸門。
裏面是空蕩蕩的回音,沒有任何動靜,鄰居出來不耐煩地叫了兩聲,說是溫艾從中午出去就沒回來。
古雅又跑下樓,想了想,打通了那個他一直不想打的電話。
安修廷看見電話響起,毫不猶豫按下了挂斷鍵。
再響,再挂斷,再響,還是挂斷……
一旁的助理額頭猛跳,也不知這電話是誰打來的,怎麽感覺安董的手要把電話按碎了呢。
電話又一次響起,安修廷終于接了起來。
“古先生,我想我和你應該沒什麽可說的。”
古雅深吸一口氣:“安修廷,溫艾不見了。”
安修廷看向窗外的雨微微一愣。轉而答道:“不見了?然後呢?關我什麽事?”
他可還沒忘了,溫艾是怎麽夥同古雅一起算計他的,兩個人練手在賭約上作弊,還跑到他面前耀武揚威。
這次的事情,他已經徹底夠了,以後絕對不會再管她的閑事,就像他跟她說的那樣。
以後別再落到她手上,否者絕對不會讓她像現在這麽舒坦。
古雅的聲音頓時急迫起來:“安修廷我是認真的,溫艾她爸那件事她不知道,都是我自作主張,誰知道她自己跑去看她爸。不知道哪裏說漏了……你看現在外面這個天氣,她現在很危險。”
她不知道這件事?
他剛硬起來的心腸瞬間又有些松動。
難怪叫的那麽大聲,抻着脖子像只小公雞似的,原來是以為自己真賭贏了?
蠢貨!
“安修廷。”古雅又喊了一聲。
“呵!”安修廷忍不住笑了,“那她現在一定很難過吧,真是活該。”
☆、097:你就不怕我殺了你嗎
“安修廷,我不準你這麽說她。”古雅的聲音嘶啞起來,“她這麽簡單澄淨的一個人,你讓她怎麽面對那些事情,你可以不管她的感受,但不要火上澆油好嗎?”
安修廷本來就一肚子火,聽了古雅的話差點冷笑出聲:“火上澆油的是你吧,難道不是你騙了她,她才會玩消失?”
“我騙她是為了讓她開心讓她安心!女人要男人有什麽用?不就是需要這兩樣嗎?開心和安心我都想給她,所以才這麽做了。”
“別給自己臉上貼金,欺騙就是欺騙。”
“難道你沒騙過她!?我騙她至少是出于好心,你呢?你騙她是為了什麽?”
安修廷的手微微握緊,這事分明是古雅不對,可這一句話卻讓他無法回答。
的确,要說這個世界上騙溫艾最多的,除了自己沒有別人。
十幾年,從小到大,他和她的相處一直都似真似假,連他自己也分不清楚哪一幕才是真的。
電話裏古雅放緩了語氣:“安修廷,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溫艾她現在一定很難過,我們合力去找她,先找到人再計較別的,行不行?”
安修廷眼中似乎閃過迷迷蒙蒙的回憶,他的唇角微微勾起:“我告訴你地方,你自己去找。”
“好。”古雅立刻答應下來。
一個人想要藏起來,非得是很了解她的人才能找到,尤其是當她刻意想回避朋友,甚至想擺脫這個世界的時候……溫艾現在在哪裏,大概也只有安修廷知道,否則他也沒興趣費這麽大力氣跟安修廷說話。
安修廷停了片刻,似乎在思索什麽,就在古雅已經快要等不及的時候,他才慢悠悠報出一個地址。
“江寧路有一個藝術圖書館,她喜歡去那裏,附近美術館和雕塑展館也是她喜歡去的地方,我記得她只要生氣或者傷心,就一定會一個人去那裏靜靜。”
古雅的聲音一窒,那片地方他倒是知道,只是……
那附近大學林立,圖書館美術館裏每天人流量都是成千上萬,要找一個人可不容易。
現在只能希望今天因為下雨,那裏的人會少一點了。
“如果我找到她,我會告訴她都是你的功勞。”古雅補充了一句。
安修廷眼神冷漠:“我不需要這種功勞。”
“不管怎麽樣,還是謝謝你,我這就去找她。”古雅顯然比安修廷有風度得多,即便是被他的态度氣得焦頭爛額,最後也十分君子地挂斷了電話。
安修廷聽見電話裏傳來車子發動的聲音,将手機收進口袋裏,轉身向門口走去。
助理連忙準備車鑰匙和雨傘,安修廷揮手:“不必,我不出去。”
他說完,趁助理愣神的功夫,只拿起自己挂在門口的外套一個人走出走廊。
助理微微嘆了口氣。
看來,安董是真的不打算再管溫小姐的事情了。
連地址都告訴古家少爺,可見是随他跟溫小姐自己胡鬧去了。
不過也不能怪安董,這事放誰身上誰不郁悶?
安董前幾天調查溫啓涵的事情,也是費了不少精神,告訴溫小姐真相,雖然不完全是為了她。但絕對是對她有好處的。
沒想到到頭來卻被她和古家四少氣成這樣。
今天這麽快就風水輪流轉,不落水下石已經不錯了!換成是他,恐怕也不會給這兩個人好臉。
助理這麽想着,看安修廷已經走了出去,連忙跟上去。
可是,安董真的就不管溫小姐了嗎?那個古家四公子,雖然什麽都好,可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讓人喜歡不起來。
尤其是他那種彬彬有禮的斯文樣子,還有那種不管發生任何事我都會守在你身邊的超級溫暖感。
從他這個男人的角度上看,古雅簡直等同于女人口中的綠茶婊啊——所有的異性都喜歡他,他渾身上下又完全無懈可擊挑不出毛病,讓你一看見他就覺得自己輸定了。
反正任何男人都不會希望自己有個這樣的情敵。
安董會不會是覺得自己輸定了,所以根本就不打算掙了吧。
“如果我找到她,我會告訴她都是你的功勞。”助理小聲學着古雅的聲音,在心裏翻了個白眼:“誰稀罕!”
“你在念叨什麽呢?”安修廷冷冽的聲音傳來。
助理吓了一跳連忙閉嘴。
安董最不喜歡聽人搬弄是非閑話,還好他聽不見他心裏的聲音。
“什麽都沒說,嗯,我是說安董這是要……下樓?”
助理看着眼前消防通道的樓梯,心裏有些奇怪,安董怎麽不知不覺走到這裏來了,就算要下樓也應該做專屬電梯啊,消防通道對于舍倫這樣級別的酒店,只是個裝置而已,平時除了保潔員,很少有人會從這裏走動的。
“你要是很清閑,去房間裏拿兩條幹浴巾過來。”
安修廷推開安全通道的門,自己率先向下走去。
助理扶住門的手一頓,一臉愁容,安董大概是煩心透了,所以才用這麽不着邊際的借口把他支開吧。
不過拿浴巾幹嘛?又不洗澡。
那現在他到底是回去拿呢,還是死皮賴臉的跟上呢?
安修廷自顧自地向下走去,腳步聲在安全通道的樓梯上響出一陣回音。
他從自己所在的五十樓一層一層向下,腦海中想起的卻是古雅電話裏對他說的話——我們合力去找她。
世界這麽大,找不到就是找不到,有必要合力嗎。
能找到的人,閉上眼睛都能找到。
他繼續向下走去,一圈一圈悠悠閑閑,像是踏着天梯從雲端走到人間那樣,直到看到地上點點的水漬,這才停下腳步。
順着腳印推開門,二十層是舍倫酒店會員制的健身會所,沒有入住的客人,或者是沒有會員卡邀請的客人,是不能進入健身會所的。
不過有一個地方可以。
在走廊的另一頭,一間看起來有些沉悶的房間,那是他小時候的射擊室。
安修廷走向那裏,将手放在厚重的門上,看着門下一小灘水漬……
古雅,等我找到她,我也可以告訴她都是你的功勞。
門被推開。黑暗的房間裏飄散着沉悶的灰塵味道,這房子當年裝修的時候為了隔音,各處門窗都是密不透風,如果不常來,裏面的空氣都像是凝固的一樣。
他松開手讓門自己合上,卻沒有開燈。
在今天之前他是很想看看她狼狽的樣子,不過現在,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自己也需要黑暗來掩飾自己的表情。
眼睛漸漸适應了黑暗,他朝房間的盡頭走過去。弓箭箭靶的後面有個盥洗臺,以前他練習射箭,某人信誓旦旦說要一起練習,最後就是躲在這個盥洗臺下睡覺。
那個地方站在這屋裏哪個角度都看不見,除非練習完畢去洗手時才會看見,也虧她能找的到。
他在黑暗中繞過箭靶,腳步不自覺地放輕,可當他看見空蕩蕩的盥洗臺,整個人都愣住了。
不在這裏?
怎麽會呢……
安修廷有一瞬間的失神,從小到大她任性的時候可不少,每次玩消失都會躲在這裏,到最後連他都懶得再找,都是這樣直接沖過來把她拖出來……所以,當古雅說她不見了,他閉上眼睛就能想到她縮成一小團躲在這裏睡覺的樣子。
可現在,看着盥洗臺下面空蕩蕩的,他的心也跟着空了起來。
算了……終究這麽多年過去了,也許……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輕響,就在他準備放棄的時候。
他的身子猛地繃的筆直,繞過箭靶走出來。正看見黑暗中,一道森寒的光芒指着自己。
那是箭簇的光芒。
黑暗裏,溫艾渾身滴着水,頭發和衣服全都濕透的站在那裏,手上握着一把黑鷹大弓,弓身通體墨黑,合金鋼的材質像是要吸收一切光線一樣。
只有那根精鋼箭頭又冷又亮,正對準他的胸口。
他腦中一瞬間閃過的情緒,卻是有些高興。
看見她果然在這裏,就仿佛那些被他們親手摔碎在地上的時光,還能再撿起來一樣……
“你現在也能拉得開這張弓了。”
黑暗中他的聲音深沉而又充滿誘惑,對着那箭頭毫無懼意地走過去。
溫艾像是已經風化的石塑,一臉的淩厲和淚水雨水交雜在一起。
他的胸膛幾乎抵住那箭頭,她的淚流的更加洶湧,眼中滿是怒意恨意,卻始終沒有松手:“你就不怕我殺了你嗎?”
安修廷沒有回答,低頭不忍去看她的眼神,他将手放在箭頭上,順着箭頭摸向她的手。
他把她的左手緊緊握住,又繞過她的身子,握緊她的右手。
他微一用力,整張弓又更拉開了三分!
像小時候教她開弓射箭時那樣,她輕巧地嵌在他的臂彎中,不用費什麽力道,只需要瞄準前面的箭靶……就算瞄不準也沒關系,總之有他在,箭簇是一定會正中紅心的!
感受着他的溫度貼着背後傳來,溫艾微微眨了下眼。
大顆大顆的眼淚滾滾而下,她再也握不住弓弦,顫抖着用最後的力氣将手放開。
一聲破空尖嘯。箭簇劃破凝重的空間,朝遠處的箭靶射去,安修廷目光微凝,在離弦前就做好了最後的調整姿勢呢過。
“铮”一聲銳響,那箭簇的寒光照亮靶子,果然正落在紅心之上。
溫艾手中的弓已經遠遠摔開,稀裏嘩啦地落在地上。
“你來幹什麽?”她哭得傷心欲絕,轉身抱住他将臉撞在他的胸口,“我這樣好看嗎?”
安修廷很自然地圈住溫艾,臉上沒什麽表情,眼中卻閃過一絲悲傷。
好在有黑暗掩護,再失态也沒人知道。
“古雅讓我來找你的,能找到你,都是他的功勞。”安修廷語氣平靜,抱着濕淋淋的一團,自己也濕了半個身子。
古雅……
提起古雅,溫艾的心裏又是一抽,就跟被箭射了個對穿一樣。
“安修廷,你知不知道,古雅幫我在證據裏作假了,我爸他,我爸他有可能真的想殺了我!”
她緊緊地抱着他,放肆地在他懷裏大哭。
沒有人能懂她現在的感受,孟小希、古雅,他們都不會懂……只有和她一起長大的,曾經是她的家人的安修廷能懂。
他親眼見過她的一整個人生,他知道溫家曾經是多麽的幸福美好,所以只有他知道當這些幸福被撕裂之後,她的心裏有多痛苦。
“我知道,我不是早就跟你說了?”安修廷嘴角扯出一抹悲涼。
溫艾的痛苦還真是只有他懂。畢竟溫啓涵也挺想殺他的。
自己和溫艾兩個,原本可以好好做仇人,現在活生生被溫啓涵搞成了難兄難弟的樣子……
“是啊,你都告訴了我……”溫艾哭得更兇。
安修廷将外套給她裹住,勉強算是個保暖的意思:“事情已經這樣了,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溫艾心裏亂極了。
當她确定這件事被古雅做了手腳之後,整個人就像被抽幹了力氣一樣,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
她一路在雨裏走着,看着在身邊來來回回那些急速行駛的車,多希望自己能一不留神撞上一個。
從此一了百了,不用在這麽苦苦掙紮。
他問她打算怎麽辦,她不知道。
腦子裏有個苦澀無味的想法,她現在應該先給古雅打個電話,告訴他自己沒事,然後再把自己洗幹淨打理整齊漂亮,去問問爸爸,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麽誤會,等爸爸給她一個理由之後,就皆大歡喜等爸爸出獄……
可只要想到這些事,她連動一下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
“我沒什麽打算。折騰一圈夠夠累的。”溫艾收了眼淚,從他胸膛裏擡起頭苦笑:“現在被你發現,這地方也藏不住了,我先走……”
“我來找你,可不是為了放你走的。”安修廷的聲音冷下來,适時打斷她。
溫艾的眼神空洞無力,看起來完全是一副厭世的态度,他能在這裏找到她,心裏慶幸之餘何嘗沒有後怕。
這濕淋淋傻乎乎的樣子,再放她走出去不遇到危險簡直不可能。
果然。溫艾連掙紮的心思都沒了,有氣無力地擡眼看他,等着他的下一句話。
他完全沒有猶豫:“賭注的事情還沒完,既然你知道自己作弊,賭注是不是應該歸我……”
“你說,賭注?”溫艾的表情像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她沒想到安修廷要說的是這件事。
賭注不就是她的身體?她唯一擁有的,也是他唯一感興趣的……
“安修廷你混蛋,我都這樣了,你居然還想……”羞辱之心瞬間取代了之前那種空蕩蕩的絕望,她拳頭猛砸在他的身上,眼淚又流了下來。
安修廷握住她的拳頭,目光從她濕透的胸口掃過,生硬地轉向別處。
“你想多了,我對你沒興趣,但願賭服輸,這賭注就是我的。”
本來就是他的,就算沒這賭約,他說是就是。
溫艾的臉上終于有了些除了痛苦之外的表情,她警惕又防備地看着安修廷:“你要拿我去幹什麽?”
“還沒想好,不過先放我這裏,就算再沒用的東西,我也能開發出來一點用處。”
“你!”溫艾簡直要瘋。
就算願賭服輸沒錯,但這事能不能挑個時候說?
她現在這個樣子,他就非要這麽逼她麽?
“安修廷!”她真的是跟他同歸于盡的心都有了。
安修廷之前讓她打了幾拳已經是照顧她心情,怎麽可能讓她沒完沒了地拳打腳踢?他早在她擡手的時候就一把握住她細瘦的手腕朝外面拖去。
厚重的大門打開,光線晃得兩人都睜不開眼,助理抱着兩條幹淨的浴巾正在外面探頭探腦,研究着地上的腳印,猶豫着該不該進來。
看見安修廷出來,他眼前一亮。看見他手上抓着的人,他眼睛睜得更大!
溫,溫艾小姐!?
此時兩個人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渾身濕透,他助理低頭看看手裏的浴巾,又看看遠在天邊的圖書館方向……
天,安董還真是個有仇就報的人,古雅現在恐怕還在那邊找人……以後得罪誰也千萬不能得罪安董,哪怕是口頭上的也不行。
安董他不是不管溫小姐,而是心裏什麽都明白,一切都算好了。
安修廷滿意地投給助理一個眼神。接過浴巾,往溫艾頭上暴力一兜:“自己擦。”
說完拖着她走上電梯,直接按下頂層,将她扔進5014房間。
…………
溫艾頭上挂着浴巾,一進屋子就半死不活地坐在安修廷床上,渾身的雨水瞬間将床弄濕了大片。
她還不甘心,直直地躺了下去。
身下黑絲的被子被印出一塊人形,安修廷額頭上青筋直跳,快步走過去,用被子将她整個人一圈,扛在肩上直接扔進浴室。
溫艾被摔在沒有一滴水的浴缸裏,好在有被子裹着也不算太疼。
她擡眼倔強地看着他:“你要用我的身體幹什麽?”
安修廷咬牙切齒:“你先洗幹淨,洗不幹淨我就自己來洗,你自己選。”
浴室門被重重關上。
溫艾打開熱水把自己和被子泡在一起。
看着被子吸水越來越多,她又把被子扔出浴缸,連帶自己身上濕透的衣服,也一件一件脫下來扔出去。
溫熱的有些發燙的水瞬間将她包圍起來,她忍不住顫抖将自己整個人埋進水裏。
濕冷的感覺漸漸消退,熱水的力量,讓她稍微振作了一些。
浴室門猛地被打開。她連忙捂住胸口。
安修廷伸進一只手,一套帶着标簽的男士襯衫和長褲扔在地上:“出來穿這個。”
她松開捂住自己的手,愣了愣,不知為什麽眼淚又開始往下掉……
安修廷把衣服扔進去,看着自己濕了一角的床,頓時也是一陣苦惱。
他又沖動了。
也不知是太想嘲笑她現在這個樣子,還是想報答古雅多管閑事的仇,總之,他又沖動了。
他現在把人抓到這裏,卻完全沒想過要拿她怎麽辦。
難道真的洗幹淨喂飽。然後在好聲好氣地送回去?送回去看她繼續跟古雅你來我往?還是送回去等着他爹再來騙她?
可留下來……
安修廷眼神越來越冷,她是女人,不是寵物,他身邊沒有可以給她的位置。
不能留,又不甘心放了。
他為什麽要給自己找這個麻煩?
要不然這樣……安修廷看着桌面上一份沒審完的文件,心裏胡亂出了個主意。
溫艾從浴缸裏爬出來,用幹燥馨香的浴巾将自己擦幹,穿上他那件大大的襯衫,袖扣挽起,露出半截白生生細嫩嫩的手臂。
浴室鏡子裏,兩條筆直修長的腿散發着瑩瑩光輝,襯衫的領口能看見漂亮的鎖骨,溫熱的水氣熏的她臉色微紅,看起來禁欲而又誘惑。
她搖搖頭,毫不猶豫地把褲子也穿上了。
長腿被掩蓋起來,欲望一下少了大半,相信安修廷沒有興趣自己脫自己的褲子,溫艾這才放心地走了出去。
“我洗幹淨了,你想好要讓我幹什麽了嗎?”溫艾對自己的模樣很有信心,毫不懼怕地走到他身後。
安修廷似乎早就知道她必然不好看,壓根連頭都沒回。
“你那天去過安氏,感覺怎麽樣?”
溫艾一愣,她那天是去找他吵架的,哪有心思仔細看安氏什麽樣?
“我記得我走出來聽見不少議論,看起來閑人挺多的,整體水準也就那樣了。”她輕蔑評價。
口氣倒是不小,安修廷冷笑一聲:“明天去上班,這個案子給你負責。”
一沓文件拍在溫艾胸前,溫艾愣神的功夫,安修廷已經繼續說道:“一個月工資六千。就算你值個一百萬吧,給安氏服務,掙夠一百萬就可以贖身走人,否則,就一直在安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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