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甘心,但還是當着安修廷的面解下項鏈放在口袋裏:“這樣行了吧。”
安修廷的目光像是深不見底的黑潭。
他的嘴角抿出冷漠的線條,沉默着點頭。
溫艾剛要松一口氣,安修廷氣勢逼人的聲音卻再度傳來!
“孟,小,希!”他聲音低沉,一字一頓,将這個原本可愛俏皮的名字念得氣勢如虹。
孟小希忽然被點名,渾身頓時一個激靈,她情不自禁立正站好,挺直胸膛:“到,到……”
黑色的卡片飛刀一樣甩到臉前。
“我剛才的話你都聽見了?”
孟小希緊張地雙手捧着卡片:“聽,聽見了。”
“那就去吧,別讓我說第二遍,也別讓我失望。”安修廷說着,閑散地走向珠寶櫃臺,在一張椅子上做了下來,“如果好看你也有份。選不出讓我滿意的,你今天就不用離開了。”
孟小希一臉的驚愕和難以抉擇,想了想,卻發現自己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
“溫艾,我幫你買個最貴的,我就不信他不心疼,咱們不虧!”孟小希小聲在溫艾耳邊說完,咬牙拿着那張黑卡就直奔珠寶櫃臺而去。
溫艾簡直要氣得跺腳了。
孟小希是她最好的朋友,現在幫着安修廷跑腿去了!
可從孟小希踏出這一步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停不下來了。
要知道,安修廷帶着她們兩個進來之後,她們的每個舉動每一句話,周圍的人都瞪大眼睛豎起耳朵聽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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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見孟小希拿了黑卡,頓時眼睛全緊緊盯了上去。
“孟小姐!這是我們專櫃的新款流星系列的鑽石項鏈,從氣質上很配您的朋友,歡迎光臨,我可以為您介紹一下!”
柔和優雅的櫃臺銷售人員,每一個字都帶着訓練有素的禮貌親和。
孟小希被一個一個的櫃臺當貴賓一樣迎接着。無數平時連看都不敢看的珠寶紛紛被呈在她的眼前。
一個出賣朋友的可恥念頭爬上她的心頭:其實如果沒有武萌,溫艾跟着安修廷也挺好的……
大概是錢的魅力太大,孟小希已經完全忘了朋友的處境,像小獵犬一樣,四處尋找最貴最好的項鏈。
櫃臺前只剩下安修廷和溫艾。
安修廷坐在那裏,一雙修長的腿随意伸着,身後的珠寶櫃臺熠熠生輝也掩蓋不住他的奪目氣質。
“過來。”他對溫艾勾勾手指,目光中滿滿都是得意。
溫艾心裏一陣悲涼,她已經沒有反駁抵抗的必要了。畢竟孟小希都在他的威逼利誘之下投降,她就是哭着打滾也沒用。
“安修廷,你幹嘛要這樣做。”溫艾走進兩步,低着頭悶聲嘟囔。
這樣做還不是被你氣的。
安修廷深吸一口氣。
他也弄不清楚自己這種做法到底是怎麽回事,但當他一路上跟着孟小希,繞了好大一圈,最後卻來到舍倫金座後面的那棟樓的時候,他真的被氣壞了。
她就被藏在離自己直線距離不到五百米的地方!
她的窗戶,甚至能看見5014的房間!
只要她走上屋頂,甚至能将他在房間裏一舉一動都看得一清二楚。
看着他為了她的事情失眠,暴躁,焦慮,怒氣沖沖……
他看着她打開房門,帶着古雅給她的項鏈,那一瞬間,他甚至想親手過去将整個屋子點燃。
除了弄死她,他忽然發現他拿這個女人已經沒了別的辦法。
他曾把她按在身下狠狠的蹂躏過,還剝奪過她的工作讓她走投無路,他還曾經用綿綿威脅她,甚至幹過把她關起來的事情。
能對她做的他似乎都已經做過了。
但結果,是她沒事人一樣已經我行我素,再見面時,他心裏的怒意卻仍然翻江倒海一刻不能平息。
“怎麽,我就不能做點讓自己高興的事情嗎?”安修廷修長的手敲在珠寶櫃臺上。
“這樣戲弄我們,你覺得高興?”溫艾瞪大眼睛,眼中全是不解。
安修廷想了想,點頭。
他做過那麽多事情。多到自己都覺得累了,一切都是徒勞,微一一件能讓他覺得有些高興的,大概就是送溫艾玫瑰園那次。
古雅送的一千多玫瑰幾天就枯萎了,他送的卻可以年年綻放,芳香永存。
就這一件事,能讓他心裏舒服一點。
所以,他情不自禁就帶她來了這裏。
古雅想用騙小女孩的手段騙溫艾,他不會讓他得逞的。
“不管你怎麽想,你得罪了我,就要讓我高興不是嗎?”安修廷理所應該地敲敲珠寶櫃臺,“別傻站着讓孟小希一個人辛苦,你也過來看看。”
溫艾完全搞不懂安修廷的思想,尤其當他說出這些話的時候,臉上一點情緒都沒有,深沉地就像是在開會。
她嘆息一聲,無奈地靠近櫃臺,順着安修廷手指着的方向。敷衍地看了過去。
“……”
下一刻,她真的很想把小獵犬丢給安修廷,自己一個人離開!
在安修廷手下,指着一套滿鑽白金項鏈。
這套項鏈的樣子大約是為婚禮上準備的。
整個項鏈沒有任何的設計感,只有滿滿的鑽石鋪成比巴掌還大的一大片,最下面還吊着一顆最為碩大奪目的,活像要吃牛排前圍在脖子上的三角巾!
旁邊還配着兩條一樣款式的耳環。
“我覺得這個好看。”安修廷專心地盯着櫃臺。
他不懂女人的這些東西,不過他指着這一條的時候,專櫃導購小姐的眼中的喜悅和欣賞之情溢于言表,這應該是說明他眼光不錯。
溫艾只覺一陣窒息:“安修廷,那個不适合我……”
“難道你就只覺得椰子殼适合你?”
怒意撲面而來,溫艾立刻識趣的閉嘴。
安修廷這才滿意轉回頭去:“把這款拿出來給她試試……等孟小希回來,要是選得不如我這個好看,她就等着以死謝罪吧。”
“好的先生!”導購小姐激動得聲音都在顫抖。
也不知安先生帶來的這位小姐是什麽來頭,竟然這麽有福氣,別說這套鑽鏈的本身價值,單是她能拿到的業績提成,都夠一個季度的花銷呢!真是讓人羨慕死了。
☆、092:此刻這樣的輕松
導購小姐拿出鑽鏈,安修廷将撐在櫃臺上的手一攤:“給我。”
“好的先生。”導購小姐稍一猶豫,小心翼翼地捧到安修廷手上。
安修廷接過項鏈反複看了看,還拿在手上輕輕抛了一下,絲毫沒有這項鏈很貴重的覺悟。
他手指修長有力,襯得項鏈更加精巧璀璨,明明非常貴氣好看,他翻來翻去地瞧着,眉頭卻微微皺了起來。
難道是不滿意了?
導購小姐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要不是剛才親眼見他掏出黑卡,這時候她一定會以為他嫌貴不想買了。
畢竟這種人她可沒少見。
她在珠寶專櫃服務多年,見過大把女人領着男人在這裏兜圈子,軟話硬話說得喉嚨都啞了,男人卻一個個裝傻充愣就是不肯掏錢的。
也有的男人,拿出來摸一摸看一看,挑出一堆毛病一臉嫌棄,最後還是一毛不拔領着女人離開。
眼前這位會是哪一種呢?
溫艾瞧着安修廷也怪怪的,那可是鑽石,就算再有錢也不能摳着玩,他皺着眉頭在哪看什麽呢?
兩個女人焦急疑惑的目光都盯在安修廷身上,安修廷又看了一會這才擡頭,才擡頭對導購小姐問道:“你教我,這怎麽打開。”
導購小姐瞬間猶如被雷電擊中一樣僵在原地!
有錢的男人她見過,有錢又長的帥的男人她也見過,有錢長的帥又很大方的,她也見過……在夢裏見過。
有錢,長的帥。願意給女人花錢,卻連戴項鏈都不會的,她真的真的沒有見過!
她以為,這樣的男人身邊一定美女如流水,今天你得寵,他就給你花錢,明天她讨了歡心,他就送禮物給她。
游走在女人堆百花叢的男人,別說項鏈了。連每一季新款口紅色號都能做到了然于心。
可安修廷嚴肅的臉上只有認真,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意思。
導購小姐愣大腦已經死機了,直楞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原來他是真的不會!
他居然是個從沒給女人帶過項鏈的男人!
導購小姐心中一陣尖叫,面上極力維持着微笑冷靜,“先生你好,是這樣的,從這裏打開……”
安修廷看了一眼就學會了,粗暴地抓過溫艾:“脖子伸過來!”
溫艾一陣無語,死死閉上雙眼,滿臉視死如歸地梗着脖子。
安修廷似乎也習慣了她這執拗樣子,自顧自解開項鏈,手臂僵硬地繞過她的脖子,将鏈扣輕輕一搭……沒扣上。
他皺着眉頭,又試了一次。
還是沒扣上。
剛才在眼前看着,那小小的鏈扣很是簡單,繞到脖子後面就不會了。
“你到底會不會?”溫艾硬着脖子問道。
原本見他靠近她就屏住了呼吸,也不敢睜眼看他,但帶了幾下帶不上,她實在憋不住了。
清新的空氣帶着安修廷身上的氣味迎面而來,溫艾有些別扭地掙紮:“我自己來。”
“別動!”安修廷頓時有些惱怒,一把把溫艾按在自己胸前,到她頸後看着,這才把那項鏈帶好。
項鏈帶好的剎那,溫艾發間的香味帶着她誘人的溫度直鑽進安修廷的心底。
他這才察覺到兩人的姿勢。
溫艾的臉靠在他的胸膛,他的手環過她的肩膀,他下意識多停了一秒,然後不動聲色地放開。
安修廷才回到正面,就對上溫艾警惕懷疑而又防備的眼神。
他莫名有些心虛,卻在心裏跟自己說那天看古雅給她戴項鏈時間也不短。這麽做只是為了不輸給古雅。
“往後退兩步。”他似毫不留戀地推開她。
力氣不小,溫艾真被推的退了兩步。
安修廷繼續滿不在乎:“行了,就站那兒,讓我看看。”
亭亭玉立……一個詞莫名閃過他的腦海,被他迅速扔了出去。
面前的女人身材颀長,裙子下面的一雙腿,瑩白勻稱筆直纖細,簡簡單單正面站在那裏,不需要任何勾人的妖嬈動作,就已經十分撩人。
他的目光順着腿,看向盈盈一握的腰肢,他知道那是她最柔軟的地方,腦海裏不其然就出現托着她的樣子……
不能繼續想下去,安修廷迅速轉開眼神,終于越過她所有吸引他目光的地方,直接落在頸間的項鏈上。
溫艾穿了一件淺藍的襯衫,輕柔的雪紡質地,看起來很是清爽幹淨。
在沒帶相戀之前,她領口微張,露出一個巴掌大V字,向下若隐若現給人能看到事業線的錯覺,向上更顯得脖子修長好看。
現在那塊地方,正被“鑽石用餐三角巾”給圍住了。
“怎麽樣,我說這款不适合我……”溫艾被他看的渾身不自在,擡手就想解開。
“馬馬虎虎,就是它吧。”安修廷倒是很滿意這種蓋住裸露部分的方式。
一句話差點讓在場兩個女人同時噴出來。
導購小姐內心的尖叫已經停不下來了……這麽貴重的項鏈,帶起來哪怕身披塑料袋都不會難看,何況這位小姐确實十分漂亮,這樣居然還說不适合?她要是不适合,全城還有幾個女人能襯的起這一條項鏈?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要,男人也覺得馬馬虎虎,到最後居然還肯掏錢買下。
真是好大手筆!好奇怪的兩個人!
安修廷扔出卡片,導購小姐已經幸福滴快要暈過去了。顧不上分析這兩人到底怎麽回事,九十度鞠躬從安修廷手上接過錢卡,立刻回到櫃臺之後完成收款交易。
溫艾咬着嘴唇,仿佛在高溝小姐身上看見了孟小希的影子。
不過……這就買下來了?
“你真的覺得這個好看?”溫艾現在反而不關注他為什麽給自己送項鏈了,她認識安修廷這麽久,還是第一次發現他的審美這麽歪!
“是。項鏈好看,醜的是你。”安修廷絲毫不留情面。
果然,審美壞了。
溫艾低頭伸手摸向那串項鏈,臉上頓時一陣糾結。碰上安修廷這種人,她是不是還該感謝鑽石項鏈沒出高領的款?
不過這種婚禮款跟高領款也沒什麽區別了——
太貴重所以平時帶不出去,太沒品位所以宴會也帶不出去,她既不會嫁人,也沒膽變賣他買的東西,所以就只能買回去壓箱底了嗎?
“你不喜歡?”安修廷的聲音冷了三度。
她帶椰子殼歡天喜地,他送的她居然敢不喜歡?
“沒,沒有沒有!”溫艾趕緊努力撐起笑容,一臉陶醉地摸着脖子上的項鏈。
項鏈首飾這種東西,哪個女人也不會嫌多,抛開別的不說單是這貴重的價格……她還是挺喜歡的。
平時自己走過珠寶櫃臺也會有意無意地看看啊,可就是因為是他送的,所以壓力也太大了些,這才會覺得又不好看又不好帶。
其實就是不太敢要他送的東西。
尤其是今天,雖然安修廷一直沒對她們做出什麽太過分的舉動,但她能看出來,他一直就憋着怒意呢。
她從他的掌控下逃跑,又躲在古雅家。還主動騙了他。
他能不怒嗎?
“這項鏈你真送我了?我不是不喜歡,只是太貴重了,要不換個小一點的?”溫艾想來想去還是不敢相信,弱弱又問了一句。
這樣好好解釋,安修廷臉上的神色才好看些。
可他轉頭看看櫃臺上那些細小一點的項鏈,再轉過頭來,仍舊臉色深沉:“還是這個好看。”
“噗!”溫艾終于忍不住笑了一聲!
安修廷從小到大都特別嚴肅正經,做什麽事情都是一臉認真,從認識他的時候,他的優秀就遠超過同齡人,更加超過比他小幾歲的她。
她喜歡過他多久就崇拜了他多久,在他的身上除了高高在上不許人反對忤逆的冷傲性格,幾乎找不出任何缺點。
可今天,她居然找到了一個可以嘲笑他的點。
她想笑,就忍不住笑出來了。
安修廷猛地看向溫艾,看着她忍的那麽痛苦卻還是笑出來的樣子,心裏本能就感到一陣怒意!
可這怒意只維持了一下,就漸漸消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微妙的疑惑。
她笑了。
是不是說明她喜歡?
他在回憶裏搜索了一下,似乎很久沒有見過溫艾的笑容了,這四五年,他們見到彼此都笑不出來,因為之間隔着太多算不清的帳。
這幾個月再見到她,雖然時間似乎塵封了四年前的仇恨,讓那些仇恨失去鋒芒不在猶如利劍般刻骨,但卻仍然化作巨大的山丘橫在心頭,令人沉重而無法忽視。
就算兩人有平靜祥和的相處機會,卻也都是短暫而又一閃而過的,一旦當兩人都想起以前的事情,剛剛好轉的氣氛就會立刻疏遠冷漠變得更糟。
像今天,此刻這樣的輕松,确實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看着安修廷的目光直直盯着自己,溫艾趕緊将笑意按下,眼中猶如雨過天晴般的光芒卻怎麽也掩飾不住。
“先生,交易完成,這是你的卡。”導購小姐捧着禮盒和走過來。看見剛才還別扭的兩個人似乎都笑了,瞬間心頭一松沒來由也跟着高興:“先生,請問項鏈要收起來嗎?你女朋友帶着可真漂亮……”
一般人買了肯定要立刻收起來的,誰會帶着近七位數的項鏈繼續逛街?
不過這兩個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而且那位小姐帶着項鏈确實特別好看!
導購還捧着盒子等兩人回答,卻忽見兩人都愣住不動了。
女朋友……
溫艾的眼神閃了閃,安修廷也忽然将臉轉向別處。
沒人注意到他放在櫃臺上的手微微緊握,張口想要否認,卻不知是不想說還是說不清。總之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不必裝起來了,好看就帶着吧。”安修廷的語氣忽然就平和下來。
一絲冷意和憤怒都沒有,甚至還有一絲恍惚的溫柔……
溫艾正想搖頭解釋,想要說的話卡在喉嚨,說不上的辛辣酸澀。
“現在不醜了,可以履行承諾請我喝茶。”安修廷收了卡,丢下一句話轉身向電梯走去。
溫艾看着他的背影,低頭想了想,提步追了上去。
電梯直達天臺茶座,兩人雙雙走出,同時深深吸了口氣。
這裏視野開闊空氣清新,平視出去,只有幽藍的天空沒有一點世俗繁雜,雖然仍舊是那種很适合說分手的氣氛,但仔細想想,卻也适合撫平傷口之後的再次重聚。
安修廷走過去找了位置坐下,服務生拿過茶單,他看也不看就點了兩杯最貴的翡翠莊園咖啡。
“你不是不愛喝這種?”她記得以前……這是她最愛喝的。他一直總說難喝。
安修廷心底閃過一絲異樣。
“因為孟小希付賬。”
原來是這樣……溫艾頓時一陣無語,真是有仇必報的男人。
不過這可是孟小希六分之一的月薪呢,夠她心疼好一陣子的。眼神掃過茶單,比起翡翠莊園瑰夏的盛名,這将近上千的售價也不算高,尤其對于安修廷來說,根本就是不放在眼裏的錢。
服務生也開開心心地下去。
溫艾由衷地嘆息:“像你這麽逛街,走到哪裏都能讓人開心。”
比如鑽石項鏈的導購,比如剛才的服務生。
“我不是來逛街的。你知道我費這麽大力氣找你,其實是有些事要告訴你。”安修廷凝着眸子看向外面的天空。
溫艾搖頭:“我不想聽,安修廷,你也發現了吧,咱們兩個不能坐在一起說話,一說話就吵架……既然誰也不能說服誰,幹脆不要說了不是更好嗎?”
她努力過很多次了,想跟他說綿綿的事情,想跟他說他們兩人以後和平共處的事情。還曾想告訴他,很久很久以前在浮冰海面上同生共死的相遇。
但每一次都失敗了。
她說的他不聽也不信,他說的對她來說總是傷害。
不如不說,不如不見。
“這回的事情不一樣,你必須知道,至于知道之後怎麽做,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安修廷搖頭拒絕了溫艾的提議。
他之所以這麽執着,甚至放下心裏的仇恨芥蒂也要來找她,就是因為這件事太重要了。
綿綿沒有這件事重要。她和哪個男人在一起也沒有這件事重要,以前這些讓人反感讨厭的事都可以暫時放一放。
他現在無法忍受的,是溫啓涵要謀殺溫艾。
“我上次跟你說,你爸他不是好人……其實是有原因的。”安修廷轉回視線,對上溫艾的眸子。
溫艾的眼神有些悲傷,像是已經預見了短暫的和平又要消失一樣,她搖搖頭:“別說了好嗎,我不想聽。”
她的聲音帶着哀求,安修廷停了片刻。
上次把她關在在山居別墅裏。本來是想要懲罰她跟古雅見面,本想消氣之後就放她走,誰知就是那時查到了游樂場的事情。
如果換成別的事,可以不說不管,但這件事他必須要說。
“我上次沒說清楚你就跑了,你還記得游樂場的事情嗎?毀壞纜繩的人被抓到了。”
“你是說……”溫艾抗拒的眼神漸漸轉為疑惑。
游樂園的事情至今令她驚魂未定,那血淋淋的場面沒有個三五年都忘不掉,尤其是再想到綿綿當時也在纜車上,她就只感覺從頭到腳一陣冰涼。血液都像是冷凍凝固了一般。
如果毀壞纜繩的人抓到了,她是希望法律能将他們判罪嚴懲的。
她想張口問問,卻又猶豫了,安修廷的話似乎還沒說完,而且她也想不明白這跟爸爸是不是好人有什麽關系。
看着溫艾欲言又止的模樣,安修廷繼續解釋道:“那兩個人是從服刑完畢從監獄裏釋放出來的,他們是受人所托,跟着你,要謀殺你。”
溫艾的眼睛瞬間瞪大。
腦海中飛速回憶起當時的情況。如果不是那兩個人插隊,她和綿綿必死無疑,她當時心裏就是又怕又怒,認為這絕對算得上是一場謀殺了!
但她一直以為壞人的動機也許只是報複社會!
怎麽可能……怎麽回事受人所托,專門來殺她的?
心底激起一陣寒意,她忽然想到了什麽,猛地打了個哆嗦:“安修廷!你什麽意思?”
安修廷不善跟人解釋任何事,他從來都是只說結果,或者用命令的口氣去要求。
能跟溫艾解釋這些,他已經很盡力了。
看着她越來越驚慌的眼神,他點頭:“我的意思,就是你心裏想的那樣,他們從監獄裏出來,受人所托要殺你,而那個委托他們的人,是你爸。”
“不可能!”溫艾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雙手緊緊捏着,臉色慘白渾身都在顫抖:“這不可能。安修廷。你不要說了,我爸他是清白的,他沒有害你家人,更不可能害我,我前幾天才和他見……”
她停了下來,沒有繼續說下去。
她前幾天才瞞着安修廷見過爸爸,爸爸把過去的事情都告訴她了,言語懇切清晰,沒有任何隐瞞和不合理的地方。爸爸不會騙她的。
她決不會相信爸爸害了安家,更不相信爸爸還要收買人來殺她。
這完全就沒有任何道理!
“我知道你前幾天見過他。”安修廷望着溫艾,“雖然我不知道他和你說了些什麽,不過我可以肯定的說,他不會無緣無故見你,肯定不是單純的父愛和想念,必然還有什麽附帶的要求吧……這件事,你不用跟我争論,你自己心裏明白。”
溫艾的臉又白了幾分!
爸爸四年不肯見她。前幾天忽然要見她,而且算算時間,也就在游樂園事件之後不久。
安修廷說他不是出于父愛和思念,而是對她有所利用和要求……
爸爸的聲音在耳邊浮現:“溫艾,那小畜生才是咱們的仇人,爸爸聽說你最近認識了古家的人……”
爸爸的确要她利用古家,去對抗安修廷,奪回原本屬于溫家的!
再深入想下去,游樂場纜車墜毀之後。她才去了古家赴宴,而她對古家有恩情的事情也才漸漸傳開,再到後來古老默許了古雅對她的追求,之後沒多久爸爸就提出要見她。
溫艾雙腿一軟,重重地跌在椅子上。
不,不會是這樣的……一定是安修廷在騙她!
以他的本事,知道自己和爸爸的對話一點都不難,他一定是知道爸爸要她利用古家來反抗他,所以才這樣說。
他和她從來就不是朋友。他們是仇人啊!
她怎麽差點就忘了……
溫艾輕輕摸過頸間的項鏈,心裏說不出的混亂,她相信爸爸不會害她,而且就算爸爸要利用她,之前也沒有任何理由非要害她不可啊!還是連她和綿綿一齊害死?
這也太荒謬了。
“安修廷,在你眼裏我爸爸是殺人犯,是害了你們一家的兇徒,所以你才會這麽認為……可在我眼裏,他把我養大。也把你……他從來沒有動手打罵過我,這四年來,他最恨我的方式,就是當我這個不孝女不存在……你說的話,我不信。”
溫艾說着說着,眼淚就不争氣地流了下來。
安修廷地把頭轉開:“既然我說的不信,那你就是問問警察吧,我的人也參與了調查,會配合公安警察提交一切證據。”
“你說什麽?”溫艾的臉瞬間僵住。
有證據?他要提交證據?
爸現在還在牢裏,好好表現也許會減刑,過幾年就能出來了,她這幾天一直想着,等爸爸出來,就接他離開淮城,去到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過些樸素的小日子。
但要是他這樣一提交證據……
別管證據是真是假,減刑提前釋放是不可能了,要是證據确鑿,說不定就再也出不來了!
溫艾紅着眼睛,瞪着安修廷,一瞬不瞬就那麽瞪着他。
他已經讓她沒了綿綿,現在又要讓她沒了爸爸嗎?
可他的樣子看起來這麽坦蕩磊落,這麽正氣凜然,他會是在故意騙她?
“你還是不信?”安修廷說這話的時候,破天荒的一點都沒有生氣。
她不信,這是在他意料之中的。
她不信,他就只能把證據都交給警察,如果能通過法律手段讓溫啓涵滅了他的野心,她信與不信溫啓涵都很難再傷害到她,除非她自己跑進監獄裏送死。
☆、093:賭注就是你的身體
溫艾終于聽明白安修廷的意思了。
她也終于明白他今天為什麽會看起來不太一樣。
她騙了他,他明明應該暴怒,卻始終壓抑着沒有發作,原來是因為他早就打算好了。
他手上握有爸爸犯罪的證據,不管是真是假,只要他将證據公開提交,爸爸很有可能就再也出不來。
他最恨的溫家人又少了一個,他當然用不着暴怒!
他應該高興歡慶才對。
他還饒有興致給她買了項鏈,連着孟小希也被他逗弄了一翻,最後高高在上的通知自己一聲,這場談話就算結束了。
溫艾眼裏噙着淚,胸口劇烈起伏着。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蔓延在整個心頭。
“安修廷,綿綿我不要了行嗎,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管我家的事。”
說這話的時候,溫艾的心就像刀割一樣難受。
她這一生珍貴的東西不多,想護着的一樣都護不住,再努力去積極向上的去樂觀生活,缺總是被他輕易摧毀。
安修廷緊皺的眉頭一直沒有松開。
她說。要他不要再管溫家的事?
她寧願跟綿綿再無聯系,也要徹底甩開他?
看着她從剛才活潑微笑的樣子,一下子哭紅了眼眶,他心裏就像被什麽拉扯着一樣,也跟着微疼起來。
他還是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有些莫名地用手輕輕按在胸口。
不動聲色地擡眼。
這世上糾纏他的女人不少,當然包括溫艾。
從小,溫艾就是甩不開的粘人,直到四年前分開,又到四年後再見,她仍然為了綿綿的事情,不死不休地纏着自己。
可當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才發現,兩人的關系似乎在不知不覺中變了。
從什麽時候,反過來變成了他在纏着她?
當她徹底決定把綿綿交給他的時候,原本他最想掙脫的繩索,忽然就從兩人中間斷開,被抛棄在恍如夢境的角落,再也連接不上。
他十分不習慣。
所以,他慌亂,他憤怒,他做了很多蠢事,其實都只是想試探她是不是真的放手?
一種名為懊悔的感覺從心頭拂過。
他真不該要回綿綿,如果上一次沒有簽下那份該死的契約,現在他還可以看見她拼命保護綿綿的樣子。
有綿綿在她身邊,她也就沒時間去應付謝卉古雅之流。
他也就不用把自己搞得這麽莫名其妙……
“你說不要我管溫家的事情,我告訴你,不可以。”
他沉聲說出了自己的答案。
看着她眼中的希望慢慢熄滅,最後變成倔強的厭恨……随便她怎麽想吧!
他神情不變,重複道:“游樂園的纜車事件差點害死了我的兒子,你可以不管,我不能不管。”
溫艾氣得猛地端起面前的咖啡,想要朝他臉上潑過去!
他這個人怎麽能這樣!不要兒子的也是他,現在拿兒子當借口的也是他!
可對上那雙一瞬不瞬的鳳眸。
下一刻,她卻硬生生忍住了。
他眼中有着她看不懂的東西,直直地盯着她。似乎就在等着她動手。
咖啡端在手上,一滴也沒撒出來,她的眼淚卻砸了下來。
安修廷仍舊一動不動。
她有些呼吸困難地放下了杯子,低頭垂下眼眸:“安修廷,這樣沒意思。”
她最讨厭暴力了,尤其在她和安修廷之間,她打不過他,動手又有什麽意思?
一杯咖啡潑下去,就更給他找到一個欺負人的借口了。
她要的是救爸爸!也要救自己!
安修廷見她冷靜下來,目光掃過那杯咖啡,竟有些淡淡的遺憾……剛才那一刻,他其實很有些期待,如果那杯咖啡潑下來,他也許能對她更狠心一點。
他沉默了一會,起身看着溫艾,“我說出的話不會收回,這件事我一定會管到底,你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我這個人就是這麽沒意思。”
他說完轉身就要離開,身後卻傳來溫艾的聲音。
“安修廷!你站住!”
他腳步一停,卻并沒回頭。
溫艾緊緊盯着那個背影,說出了自己已經想說很久的話:“既然你堅持認定游樂園的事情跟我爸有關,我們來打個賭怎麽樣?”
一陣沉默之後。
“賭什麽?”他的語調中終于有了些可以商榷的意味。
溫艾咬牙:“就賭你管溫家的事情,如果那件事情跟我爸無關,以後你再也不許插手溫家任何事情。”
“那如果有關呢?”他的聲音似帶着嘲諷。
“不可能。”溫艾脫口而出。
安修廷擡腿就走。
“你站住!如果有關,你以後愛怎麽管就怎麽管,這樣行了吧!?”
溫艾追上兩步,安修廷卻猛地回頭朝她走而來回來。
她險些撞在他的身上,卻被他一把拉住手腕:“你當我是傻子?我管溫家的事情,對我有什麽好處?聽你這口氣還像是獎賞我了?”
他俯視着她的眼睛,眼中的火一直就沒有熄滅過。
“溫艾,賭注要公平,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