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 20
現在的她已經分不清現實或是夢境,只想找個地方靠靠。
她很久沒有試過醉酒的感覺,此刻腦子一片混沌,積壓了太久的壓力、負面情緒一瞬釋放,讓她瘦小的身體變得不堪重負。
季檬趴在他的肩頭,甕聲甕氣道:
“我只想努力做個的普通人,不想讓爺爺奶奶失望,不想讓二叔三叔失望,也不想讓愛我的人失望。可我現在……應該讓他們很失望吧?”
司霆在她後腦勺輕輕拍了拍,想安慰幾句,又不知說什麽,索性就沉默了。
他健碩的體格将季檬襯托地很嬌小,仿佛手臂一伸,就能将她整個兒包攬入懷。
很有一種黑豹與小灰兔的既視感。
季檬仍絮絮叨叨:“我曾經為國争光,可如今,我的同胞卻不分黑白的诋毀我。沒有人能體會我被粉絲扔臭鞋是一種什麽感受,別人永遠無法感同身受,沒有人會懂。”
都是媒體帶動的輿論。也許對于一個中國人來說,在國外對記者大打出手,會讓很多同胞覺得她丢中國臉,畢竟,她當時代表的是中國。
她當時是有憤怒,是沒控制好情緒,但她絕對沒有做毆打記者的事。
國內的無良記者為了吃口飯,不斷拿她來制造輿論,挑起民憤。
網絡熱度越高,她就越慘,而那些無良記者,活地就越滋潤。
她很後悔從前的高調,假如一直走低調路線,而不去應隊裏要求炒作……現在也就不會摔得這麽慘。
所以她有今天,也真他媽活該!
活該被黑,活該被人明裏暗裏怼,活該沒有男朋友!
“我懂。好了,”季檬的腦袋擱在司霆肩上,他順手拍了拍她的後腦勺,語氣透着一絲不曾有的寵溺,“有沒有好受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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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搖搖頭,表示沒有。
司霆将她扶上車,替她扣上安全帶,從後座取過西裝給她蓋在身上,關上副駕駛車門後,繞過車頭往主駕駛走。
對面有車朝他打閃光燈,光芒刺眼看不太清,但顯然是沖他來的。
等對方滅了燈,他才看清是誰。
對面車上下來四名少年,過來跟他打招呼。
其中有個約摸十九八歲的黃毛青年,口不擇言道:“呦,這是誰啊?司大設計師,怎麽會來這種地方?不會覺得自降身份嗎?”
旁邊有小弟問:“羅哥,這誰啊?”
“他你們都不認識?D&M的靈魂設計師司霆啊!”羅堯湊近司霆,一臉挑釁。
司霆眉頭緊鎖,因為對方的态度明顯不快。
他将聲音壓低,鄭重其事喊了對方名字:“羅堯!”
“行啊,居然擱這兒來嗨了?怎麽,有時間泡妹子,沒時間去照顧你那個廢人大哥?”羅堯掃了一眼他車裏的人,說道。
司霆皺眉,周身氣壓驟降。
羅堯的話擊中司霆軟肋,暴戾的脾氣幾乎不可抑制,目露兇光,抓住羅堯衣領,一把将他提起來。
“呵呵,”羅堯不以為然,嘴一撇:“怎麽?這副表情,是想吃人?還是想打人?”他伸手拍拍自己的臉,“來,擱這兒打,反正你司大設計師,連女人都打,對男人又怎麽會手下留情?是吧?”
司霆被眼前這個屁大點孩子氣得雙目猩紅,額間青筋一凸一跳。
他想起什麽,決定吞下這口氣,随即松開羅堯衣領。
對方得到解脫,氣焰非減反而更盛。
他指着司霆,對周圍的朋友調侃:“你們看見了嗎?司大設計師是個只敢打女人,不敢動男人的孬種哈哈哈哈哈。”
跟着一陣哄笑。
司霆拳頭漸漸捏緊,正要爆發,身後響起清脆的小細音。
“你罵誰孬種呢!”
衆人紛紛順着音源看過去,是個濃眉大眼,戴口罩的女孩子。
羅堯伸出去指司霆的那只手還沒收回,甚至沒有反應過來,對方長腿從頭頂劈下,直擊頭頂,将他踢了個七葷八素。
季檬在車內坐了會,腦子已經有幾分清醒,腿上力度控制适當,如果用全力,對方不殘也得廢。
這一腳下去,季檬的經脈仿佛一瞬打通,酒徹底醒了。
借着酒踢了人,季檬清醒後,忙縮回腿,心虛地揉揉鼻子,轉過身怯怯地問司霆:“司霆先生,您……還好吧?”
見對方眉眼依然清冷,她咳嗽一聲又道:“這群不學好的小兔崽子,欠收拾,你也別覺得以大欺小不好意思,千萬別跟他們客氣!”
司霆看着季檬,依然是一副毫無波瀾的表情。
其它幾名少年将被踢得七葷八素的羅堯扶起來。羅堯一臉暴戾,神情似乎有點扭曲,雙目猩紅望着季檬。吓得她趕緊背過身,扯扯司霆領帶,小聲說:“司霆先生,我困了,你送我回家。”
司霆從她的眼神裏可以看出,她有點害怕。
怎麽?揍人的時候威風,揍完就害怕了?
等上了車,司霆系好安全帶,旁邊的季檬打了個酒嗝說:“司霆先生,你別送我回家了,送我去附近酒店吧。”
“嗯?”司霆側過頭看她。
季檬揉揉太陽穴,想起剛才趴在他肩頭吐槽的情景,臉頰有些灼熱:“渾身酒氣,回去被室友逮個正着,不太好……”
“好。”
司霆的車駛上高架橋,季檬搖下車窗,下巴擱在窗框上,吹冷風,半個小時後發現有點不對勁兒。
她轉過臉問司霆:“那個……司霆先生,找個附近的酒店就好。”
“你在A市長居,如果被有心人拍到從酒店出來,發給記者,你覺得他們會怎麽寫?”司霆頓了一下,又說:“我在郊區有一個別墅,你今晚住那兒。”
季檬正要開口說什麽,被司霆打斷:“我是你的經紀人,有權為你考慮周全,OK?”
“o……ok。”季檬聳聳肩,有點無奈。
又過二十分鐘,車子駛進郊區瀾山別墅,路燈照得道路明明煌煌,綠化不錯。
他這套別墅建築面積還挺大,前有泳池,後有花園,只是看得出不常住,泳池裏的水幹涸,庭院花草也明顯很久無人打理。
她跟着司霆走進玄關,燈光明亮,鞋架上擺着一排男士拖鞋,各個款式,簡約風格獨樹一幟。從拖鞋就能看出男人的品味。
季檬準備去拿鞋櫃上的鞋套,司霆拎過一雙男士拖鞋,遞給她:“穿這雙,新的。”
“唔……謝謝司霆先……”季檬将後面一個字吞回肚子裏,接過他手中拖鞋,迅速換上。她穿三十八碼的鞋,而這雙拖鞋,少說有42碼,踩着拖鞋走路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
這聲音讓她想起小時候偷穿爺爺的拖鞋,也是這樣,啪嗒啪嗒,她覺得這是一種很溫馨、很具有安全感的聲音。
小時候因為一雙足夠大的拖鞋,她覺得爺爺是一個超級巨人,所有的安全感都寄托給了那個老人。随着年齡長大,身高漸漸比爺爺高了,她才逐漸發現,從前用來寄托安全感的老人,不再是個無所不能的巨人,身姿變得單薄佝偻。
她忽然記起來,練跆拳道的初衷:保護想保護的人。
可她努力這麽多年,好像一直沒做到這點,挺慚愧的。
她覺得某一瞬間,司霆變成了她心中寄托安全感的巨人。
有這樣一個強大的經紀人,她應該能放心吧?
司霆去廚房給她倒了一杯酸奶,季檬環視了一圈客廳,從他手中接過玻璃杯,問他:“這裏你很少住吧?院子裏,草長很深了。”
“嗯,”司霆簡短解釋,“這裏是我哥的家,他住院之後,這裏一直空着。”
“你還有哥哥?”季檬身小抿一口酸奶,牙齒磕着玻璃杯看他,目光被簡易收納櫃裏一副相框吸引。
相框裏,兩個少年相互勾着肩,滿臉泥土,腳下放了一只足球,背景是球場的綠草坪。
少年的笑容和陽光,運動的汗水和綠草坪,都給人一種心情愉悅的快樂感。
季檬指着個頭稍高的少年問:“這個是你哥哥吧?好帥啊。”
司霆嗯了一聲。
季檬又問:“你哥哥病得嚴重嗎?今晚借住他這裏,挺不好意思地,改天去看看他,跟他道一聲謝謝。”
“不用了。”
遭到拒絕季檬有點尴尬,紅着臉抓抓紅腦勺吞吞吐吐說:“呃……也是,畢竟不熟,我去看望他有點唐突,見了也很尴尬。”
司霆解釋:“他聽不見、看不見,對外界毫無知覺,睡了很多年了。”
“啊??”
植物人??季檬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
季檬連忙抱歉:“抱歉啊……”
“沒關系,走吧,上去看看你的房間。”
季檬立刻放下玻璃杯,趿拉着大拖鞋跟着司霆往上走。
三樓有兩間客房,中間一條走廊出去,就是一個大陽臺。看過房間後,季檬又出來在陽臺站了站,風将身上酒氣吹散不少,頭腦也變得無比清醒。
晚風一吹,擡頭就是星空,大陽臺上有一個兩人座的花藤秋千,她坐上去蕩了蕩,突然又想喝酒了。
季檬起身,雙手搭在陽臺欄杆上,深深吸了口氣,扭過頭問身後的司霆:“大經紀人,如果我真的讓你的新設計口碑一敗塗地,你會不會弄死我?”
“那也得先看看拳頭是否比你硬,不是嗎?”
司霆上前幾步,也将一雙胳膊搭在欄杆上,微微彎下腰,如炬的目光直視黑夜前方。
季檬摸摸鼻子,輕咳一聲:“我的口碑實在太差,我想不出來廣告和雜志上市後,網絡會是怎麽樣一番攻擊,你可能不知道網絡暴力的恐怖,不過我還是得提醒你……有個心理準備。”
司霆嘴角微扯,扭頭看她:“問你一個問題。”
“嗯?”
“獨自經歷過那些事,怎麽熬過來的?”
這個問題勾起季檬不好的回憶,她有些頭疼,深深吐出一口氣:“哎,不然呢?自殺嗎?才不呢,如果我死了,那是小人得志,而愛我的人會無比痛苦。我要好好活着,活得比他們都快樂。今年娛樂圈兩個藝人抑郁自殺,我替他們惋惜,也替他們不值。”
季檬頓了一頓,又說:“可能也是因為我經常用運動發洩的原因,汗流得比他們都多,想得也比他們都開,所以網絡暴力還不至于讓我精神抑郁。”
陽臺燈光明亮,小姑娘說話的時候,漆黑的眼底有熠熠淚光。
鼻尖有點泛紅。
就像一只飽受風雪的小兔子,遭受過冰刀割破皮毛的痛苦,卻仍堅持用冰冷白雪裹住傷口。
這樣的她,讓人有點心疼。
大黑豹也有心疼小灰兔的時候。她這樣的性格,讓野獸怎麽忍心下嘴去吃,只想用那只獵殺過無數仇敵的爪子,輕輕地,攬過這只小灰兔,給以安慰,給以一個最溫暖的所在。
感受到司霆的目光過于灼熱,季檬深吸一口氣,到眼眶的淚水給吞了回去。
她轉過身,腰抵在鐵欄杆上,扭過頭看司霆,嘴微一張,正有話要說,男人長臂一伸,用手勾過她的後腦勺。
他動作很迅速,也相當自然,沒有絲毫違和感。
季檬的腦袋,被男人的手勾過去,直抵他的下颌。
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将她吓傻了,腦子頃刻當機。
她下意識縮縮脖子。
她的後腦勺被男人的力量再往前一帶,男人的氣息壓得她有些透不過氣。
一個非常陌生的嘴唇,落在她的頭頂。
司霆在她黑發間,落下一個吻。
季檬徹底懵逼。
頭頂落下一道溫柔略帶安慰的聲音:“你很棒,值得有更成功的路。”
我靠……這是什麽意思?這意思是想包養她……嗎!?
我靠……季檬受到驚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