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白山寺見僧
白山寺地處山腰,所在之山脈便叫做白山,因此喚做白山寺。
白山寺中,香火鼎盛,是方圓十裏的貴族最信重的地方,無論是解簽還是別的,據說都靈驗得很。尤其是空遠大師,不僅佛法高深,更有傳言,說空遠大師已經一百多歲,卻仍然是中年人的面貌。
這話,許木木是相信的,上輩子的時候,偶然間,她曾經和空遠大師有過一面之緣,當時她抽了一支空簽,去問空遠大師,他只是避而不答,只說了一句:“沒結果。”
後來可不就是沒結果的結局麽!
這一次會不會跟那次是一樣的簽呢?時間不對,人也不對,還會遇見空遠大師麽?許木木不敢确定。
想着想着,許木木就不覺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
“郡主,已經到了。”脈香在微微掀開簾子,輕聲道。
“唔......”許木木迷迷糊地揉了揉眼睛,慢慢直起身來,軟軟地開口,“已經到了麽?”
“是,奴婢服侍郡主起身吧。”
脈香輕輕一躍,就上了馬車,理好許木木的衣冠,這才扶了許木木下馬車。
剛一下馬車,許木木便哈了一口氣,很是慵懶的模樣,興許是因為久睡初醒,尚且微醺,那一雙水眸波光潋滟,眼尾微紅,看起來色氣逼人。
蘇時遇身型利落地跳下馬車,一看到這樣的許木木,心神瞬間就蕩漾了一下,緊接着就黑了臉。
“郡主還是快些去客房歇息歇息吧,郡主身子骨嬌弱,哪裏能受得住這般長途颠簸,可叫我心裏不好受得緊。”
脈香皺着眉頭看着擠過來瘋狂刷存在感刷心疼的蘇時遇,只覺得這人怎麽這麽讨厭呢?是來搶她的活兒麽?這語氣,真當自己是郡主男寵了?不要臉。
脈香面無表情地給蘇時遇下了個定義,某種程度上也可以說是和許木木不謀而合了。
許木木剛剛睡醒還沒完全清醒的時候,總是迷迷糊糊的,別人讓幹嘛幹嘛,還賊拉拉甜,聽了這話,便對着蘇時遇甜甜地笑道:“好呀,你陪我一起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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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時遇心神一動,就想應下,可是他畢竟還是有理智,知道這是什麽地方,什麽人來了,雖然心中暗暗扼腕惋惜,可還是開口道:“好啊。”
話音剛落,脈香和素煙素月等人就紛紛向蘇時遇投去憤怒地目光。
蘇時遇摸了摸鼻子,笑道:“快些把郡主扶進去歇息吧,晚些時候還要去拜見長公主和衡陽夫人呢。”
脈香輕哼一聲:“還用得着你說!”
然後便扶着許木木進去了,許木木還止不住地回頭要看蘇時遇,還對他笑,搞得脈香心裏酸的不行,卻又不能說什麽,只能暗自發狠,看她以後怎麽對付蘇時遇這個狐貍精!
蘇時遇看着許木木的背影,還看見她總是對着他笑,只覺得心底都被填的滿滿的,這種溫暖而滿足的感覺,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體會過了。
蘇時遇想到一些過往,眼中殘存的些許溫暖和笑意瞬間就隐沒了去。
微微閉了閉眼,蘇時遇看了看天色,然後便追了上去。
白山寺。
“原來是昌平郡主。”空見大師是白山寺的住持,笑着接見了許木木。
在乾國,德高望重的大師地位是很高的,除了不讓他們沾染朝政之外,他們見到皇族(除皇帝以外)是可以不跪拜的。
“久不見郡主過來了,近來身子可還好啊?”
“托您老人家的福,近來已經大好了。”
空見大師笑呵呵地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開口道:“那就好,那就好,我就說,你這個女娃兒合該是有福氣的。”
許木木聽了這話,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
“對了,大師,我馬上要及笄了,我來這邊,一為祈福,二為求簽。”
“求簽?”空見大師雖然醉心佛法,德高望重,可并不是老古板,“可是為了求個好姻緣啊?”
在空見大師面前,許木木做什麽都感覺很自在,她和空見大師是很相熟的,早些年她生過一場重病,是空見大師為她定魂,硬生生把她救回來的。
“是呀!”許木木笑着點頭道,“我也到年紀了,與其給我塞一個我不喜歡的,我還不如早早給自己挑一個。”
“可是外面等着的那個小子?”空見大師笑着往外面點了點。
許木木下意識地回頭,就和一直在殿外徘徊的蘇時遇對上了視線,許木木愣了一下,繼而笑了,心裏又是羞澀又是甜蜜,羞答答地點了點頭。
“來吧,抽一根吧。”
空遠大師親自去把簽筒搬了下來,遞給許木木道。
許木木一愣:“這就開始抽麽?”
空遠大師難得見許木木這般瞻前顧後游移不定的模樣,不禁忍俊不禁:“可不就是這麽抽,難不成為了根簽,你還要齋戒三日,沐浴焚香而來麽?未免也過于匠氣了些,就這麽着,沒那些花裏胡哨的講究,才是好呢!”
許木木低頭笑了笑,怪不好意思的,伸出手,便從簽筒裏面随便拿了一根出來,也沒看簽文是什麽,就直接遞給空見大師。
空見大師接過來,細細一看,便笑道:“這是上上簽。”
“那簽文該怎麽解呢?”
空見大師笑着搖頭:“沒得解,沒得解。”
說完,就把簽文遞回去,示意許木木自己看看。許木木接過來,一看,果然還是一根空簽。
不知為何,許木木只覺得心底空落落的,雖然早就有這種預感,可是當事實真的擺在她的眼前的時候,許木木還是有些失落。
白山寺的簽文是很靈驗的,她沒有簽文,自然也就談不上解簽二字。
空見大師眼光老辣,一眼就看出了許木木心中的躊躇:“人生在世,何苦糾結于這小小一根簽文?”
“可這是人人都有的,獨我沒有。”許木木分辨了一句。
“你也有很多旁人都沒有的東西。”空見大師堵了回去,“更何況,世事無常,把自己的未來寄托于簽文之中的人,那才是傻呢!焉知,人不能勝天呢?更何況,要我說,你這根簽,比這簽筒裏面的簽都要好。”
“為什麽?”
“因為啊,一片空白,就說明一切都是可以改變的。”空見大師慢慢說道,他的眼神飄向遠方,好像在看什麽人,“這說明,未來是掌握在你自己手裏的,還不好麽?”
許木木低下頭看着自己的手,喃喃道:“真的是控制在我自己手裏的嗎?我可以控制得住嗎?”
“我師兄想見你,你去罷。”
空見大師雙手合十,念了句佛號,便重新坐在佛祖面前的蒲團上,開始慢慢地敲着木魚。
木魚聲聲,許木木還想說些什麽,最終還是沒說,轉身離開大殿。
“郡主。”蘇時遇一見許木木出來,便迎了上去。
“空遠大師要見我,我們去吧。”
二人走到空遠大師的木屋子前,一路無話,蘇時遇看許木木臉色不好,便沒問裏面到底發生了什麽,默默地陪着她。
“阿彌陀佛,小僧明悟,女施主可是昌平郡主麽?”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沙彌從屋子裏面走了出來,有模有樣地念了句佛號。
這小沙彌面容稚嫩,看起來剃度不久,腦袋上還沒有戒疤,還是光溜溜的一顆腦袋,年紀不大,可總要做出成熟老練的姿态來,總有些讓人忍俊不禁。
許木木覺得這小沙彌有些意思,便故意為難道:“佛曰衆生平等,既然是施主,為何偏要叫女子女施主,卻不叫男子男施主呢?”
明悟雖然已經剃度,也學了些佛法,可畢竟年紀尚小,聞言撓了撓頭,憨憨地笑道:“那就是小僧說錯了。還請郡主随小僧前來,大師要見郡主。二位一起進來吧。”
許木木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蘇時遇,繼而對明悟笑道:“那就麻煩小師父了。”
明悟急忙擺手:“不敢當,不敢當!”
跟着明悟小師父進去,就見一個風姿卓然的身影站在一張畫的前面,他的身形板正,僧袍上一絲褶皺也無。
“空遠大師。”許木木打了個招呼。
只見那僧人轉過身來,他應該是一百多歲的年紀,看起來卻很年輕,臉上沒什麽皺紋,就是一個美大叔。
一看到這張臉,許木木恍然就有些明白,為何當年空遠大師一個和尚,都能吸引住當年的乾國公主為他癡狂為他死了,真真是仿佛天地間的靈氣都彙集在此人身上,讓人一見,就心向往之。
“許姑娘。”空遠回身,微微颔首。
“姑娘看起來,最近過得不錯啊。”
許木木笑道:“借大師吉言。”
“日後,閑話莫說,閑事莫管,萬事不經心,方可安好。你記着我這話,便去吧。”
“大師此言何意?”
空遠沒回答,徑直對着蘇時遇又道:“往事莫追,不必執迷,公子是有慧根之人,不該如此。”
蘇時遇聞言,登時冷笑一聲:“你既然知道讓別閑事莫管,怎麽就不知道提醒你自己這個道理呢?”
許木木雖然也不相信這些,可她素來對此頗有敬畏之意,下意識地就拉了拉蘇時遇的袖子。
蘇時遇回頭看了許木木一眼,便不再說話。
“話已至此,日後該如何,便不是貧僧能管的了。你們走吧。”
“莫名其妙。”蘇時遇抱怨了一句,轉身就走出去,一轉身,他的眸子裏便閃過一絲冷光。
這個空遠,到底是什麽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