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兩萬一更) (1)
次日天濛濛亮的時候, 宮玉就已經被代如顏喚醒, 清晨還算舒适。
宮玉哈欠連連, 因着遇刺的事, 代如顏便與宮玉一同乘轎。
馬車裏搖晃的感覺就像是暈車一般,宮玉抱着靠枕,半賴在代如顏身旁睡着。
代如顏捧著書全然不受幹擾,宮玉眯了會再醒來時,馬車仍在緩緩行駛,噠噠地響着實在擾人清夢。
“阿顏看書不頭暈嗎?”宮玉手中裏輕扯着代如顏垂落的衣袖問道。
“習慣了。”
代如顏回這話時, 目光專注的甚至都沒有看一下宮玉。
宮玉坐了起來,伸手打開馬車裏的小暗箱裏頭放至甜食小吃。
無聊的時候, 宮玉就很喜歡吃東西, 尤其是甜的糖果, 卡擦卡擦地咬碎,這感覺真的是非常解壓。
只是這聲響在馬車裏顯得有些明顯, 代如顏忽地側過頭看向宮玉道:“不許吃了。”
“又不能吃東西, 阿顏又不跟我說話,這樣很無聊啊。”宮玉靠着馬車側看着代如顏說。
代如顏伸手拿過那糖果盒子看了看說:“你就不怕你的牙壞掉。”
宮玉笑着說:“不會啊,我的牙堅強着呢。”
“貧嘴。”
“總之不許吃了。”代如顏蠻橫不講理的收走糖果盒子。
“好啊,這裏有杏仁花生, 還有好些糕點也夠我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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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給你路上餓的時候吃。”
宮玉吃着糕點說:“反正阿顏也是準備給我吃的,什麽時候吃不是吃?”
代如顏無奈的看着,卻也再出聲阻止,近午時方才到寺廟。
寺廟雖處山中, 香火卻是不斷,吃的有些撐的宮玉,有的有些慢。
目光環視四周時,發現這寺廟的觀景視野還是很好的。
随着代如顏一塊去了大殿燒香拜佛,難得一見代如顏抽了支簽,小和尚領着代如顏去了後殿。
而宮玉則被攔在外頭,無奈宮玉只好在長廊裏轉悠,不禁好奇代如顏什麽時候對于佛教這般信任了?
宏亮的鐘聲響起時,山林中驚起一群飛鳥,在寺廟上空盤旋不停。
來來往往的香客們不斷從外頭走進寺廟,外頭的日頭也越發熱了起來。
“四殿下原來是中毒而亡。”
“那四殿下身強體壯的,什麽樣的病能這般厲害,其中必有蹊跷。”
“如今官家亂成一團,連帶整個都城生意也越發艱難,陛下又病重不起,國事堆積如山,這大臣們只想着搜刮油水,可憐的只有咱們小老百姓們。”
“可不是嘛,聽聞太傅之女已有身孕,這朝堂恐怕沒那麽容易消停。”
宮玉側頭看了看談話的幾人,忽地設想假若太傅趁機要了四殿下的命,那最有可能行兇的便是趙安月。
打蛇打七寸,若是抓到太傅的把柄,太傅向來重視名聲,要是壞了名聲,想來也是氣的不輕吧。
這般想着宮玉莫名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壞壞的,不過沒辦法時局所逼啊。
待代如顏從內殿出來時,宮玉同身旁的護衛便停了談話,走近着詢問:“結果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代如顏不解的應着。
宮玉湊近着說:“就是那支簽大師怎麽解釋的?”
代如顏眼眸望向宮玉笑道:“大師說要小九少吃些糖。”
哎?
這是被戲弄了?
“阿顏你變壞了哦。”宮玉輕挽着代如顏手臂上說。
“這可是佛門重地,拉拉扯扯豈不讓人看笑話?”
“這有什麽,那些女子不也是手挽着手在寺廟亂逛着?”
說着,宮玉燦爛地笑道:“若不是顧忌這是佛門重地,我還想跟夫人拉拉小手呢。”
代如顏輕嘆了聲,卻沒有拒絕宮玉的親近。
宮玉便也不撒手,陪着代如顏四處亂轉着,繞至姻緣廟時才發現這兒人多的很。
“小九不想進去嗎?”
“這裏人太多,裏頭恐怕更擠,阿顏還是去別處轉轉吧。”
可代如顏卻并未移開步伐說:“我們還沒有求過姻緣呢。”
“阿顏信這些?”
“小九不信嗎?”
代如顏眼眸滿是認真的詢問。
額……
宮玉不知道該怎麽跟代如顏說,其實自己老早前就求過姻緣符了。
代如顏見宮玉遲疑的神情,便稍稍拉開距離冷淡地說:“那便去用齋飯吧。”
生氣了?
“阿顏?”
然而代如顏自然自顧自向前走去,宮玉踏步緊跟着,便見代如顏神情嚴肅的很,忙開口說:“其實我已經替我們求過姻緣符了。”
代如顏忽地停了下來,凝視着宮玉道:“真的?”
“嗯,不騙你。”
“那姻緣符呢?”
“我已經給阿顏了,就是從寺廟斜坡摔下來那回,阿顏想起來了嗎?”
宮玉輕挽着代如顏手臂,見代如顏神情緩和,這才送了口氣。
不想一旁的代如顏側頭看了過來說:“可你那時候怎麽不與我說?”
額……
“我……那時候只想偷偷給阿顏。”而且那時的宮玉也是才見識到代如顏若是生氣必然是冷冰冰的凍人。
而且女孩子給另一個女孩子姻緣符,宮玉害怕一說完,代如顏就再也不理自己了。
代如顏神情卻嚴肅起來,宮玉輕晃了晃代如顏手臂問:“阿顏還是生氣了嗎?”
“早知那是姻緣符,我便好好貼身帶着才是。”
啊?
“難道阿顏扔了嗎?”
“瞎想什麽呢?”代如顏側頭看着宮玉說:“只是聽聞姻緣符要随身戴着才靈些。”
宮玉忍不住笑了。
代如顏指尖輕捏住宮玉掌心的軟肉,臉頰微紅道:“小九笑什麽?”
“沒什麽,只是覺得夫人好可愛啊。”宮玉伸手輕捏了下代如顏臉頰說。
好似這麽一說,代如顏的臉頰好似更紅了些,宮玉惡作劇的湊近,卻被代如顏伸手輕推開道:“不許胡鬧。”
“我沒有胡鬧啊。”宮玉指腹戳了戳代如顏臉頰道:“只是覺得阿顏臉好紅啊。”
話音未落,代如顏側過頭不願去看宮玉,自顧自的向前走着。
宮玉忙提起衣袍小跑着喚道:“夫人你等等我啊。”
“夫人?”
“施主,乃佛門清淨之地,望自重。”一位小和尚很是認真的向宮玉說着。
“額……不好意思啊,我下回不敢了。”宮玉滿是歉意的說着,而後忙去追前頭的代如顏。
好在代如顏走的不快,見宮玉被小和尚絆住便停了下來,側過頭來很是哀怨的看向宮玉道:“你……羞不羞?”
宮玉厚着臉皮笑道:“不羞啊,我臉皮可厚着呢,阿顏你摸摸?”
代如顏轉過身不與宮玉理論,宮玉伸手輕握住代如顏垂落在衣袖中的手,側頭瞧了瞧代如顏的神情,不禁咧嘴笑道:“夫人這是傲嬌了嗎?”
“何為傲嬌?”
額……
宮玉想了想道:“就是明明夫人心裏喜歡我胡鬧,可偏偏嘴上又總是不準我胡鬧,也可以叫做假正經。”
話音未落,宮玉便感覺無形的壓力,深呼吸着說:“夫人。”
“嗯。”
“我手有點痛哎。”
“是嗎?”代如顏嘴角輕揚起道:“那小九還繼續說嗎?”
宮玉忙搖頭道:“不說了。”
“真的?”
“真的!”
那被緊握着手才得以逃脫魔爪,宮玉突然覺得生活很艱辛。
待午時兩人共用齋飯,宮玉看着這清淡的顏色,莫名覺得這很适合代如顏。
代如顏盛着清湯放至宮玉手旁問:“怎麽不吃?”
宮玉舉了舉手說:“我手疼。”
“疼嗎?”代如顏握着宮玉的手輕揉着低聲道:“誰讓你方才說我假正經來着。”
享受着按摩待遇的宮玉美滋滋的笑道:“可夫人明明就是喜歡我這款式,為什麽我不能說?”
代如顏松開了手道:“你看誰人像你,整天把喜歡挂在嘴邊?”
“夫人不喜歡嗎?”
宮玉握着湯勺,見代如顏猶豫的未曾應話,壞笑念道:“果然還是喜歡的啊。”
“小九……”
“嗯?”
“還想陪我再喝幾日蘿蔔湯嗎?”
額……
這難道是新的懲罰游戲嗎?
宮玉忙安分了起來應着:“不要,我還是喜歡排骨湯。”
雖然眼下吃的青菜豆腐,喝的是清湯寡水,好在宮玉其實一般不挑食。加上清晨起了個大早,這會肚子确實是餓了。
待宮玉用完齋飯,代如顏才吃了小半碗,而這大堂裏也已經安靜了許多。
山中寺廟有一點好處便是涼快,宮玉目光瞥見一小和尚正吃着饅頭,大抵是長身體的時候,吃的很是急,兩頰胖嘟嘟的很是可愛。
大抵是宮玉的目光太明顯,那小和尚注意到宮玉,宮玉對他笑了笑,只見小和尚也跟着笑了,只是又紅着臉忙收斂了起來,細嚼慢咽的吃着饅頭。
只見門口有一大和尚忽地換喚了聲,那小和尚便急急忙忙的離開大堂。
身旁的代如顏忽地出聲問:“看什麽看的這般出神?”
宮玉回過神應着:“這小和尚好可愛啊。”
“你這般盯着小和尚看很是無理的。”代如顏渾然不感興趣的說着。
“沒有啊,他剛才還對我笑了。”
代如顏忽地沒有聲音,宮玉伸手掰着饅頭細嚼慢咽的吃着。
沒想手中的饅頭忽地被代如顏拿走道:“都已吃了兩份飯,再吃下去你又該喊難受了。”
“我現在正長身體呢。”宮玉伸手從代如顏手裏掰下來小塊塞進嘴裏。
臉頰便被代如顏輕捏住,宮玉一臉茫然的看着代如顏問:“怎麽了?”
代如顏抿緊唇瓣,将小半塊塞到宮玉嘴裏說:“不準笑了。”
哎?
宮玉嚼着嘴裏的饅頭反應過來笑道:“夫人你吃醋了?”
然而嘴裏便又被塞了小塊饅頭,宮玉湊近着說:“嗯,沒錯,夫人吃那小和尚的醋了。”
“不許胡說。”
“好吧。”
宮玉笑了笑道:“我以後不對別人笑,每天都只對夫人笑,不管什麽小和尚小尼姑通通都不行。”
代如顏停了停手無奈的看着宮玉,指尖輕捏着宮玉耳垂說:“你呀,就會說些好聽的哄我。”
“夫人不喜歡嗎?”
“不喜歡。”
“真的?”
宮玉握住代如顏的手,意料之中的沒有得到代如顏回答。
“阿顏?”
“嗯。”
“夫人?”
“我在。”
代如顏側頭看了看宮玉,放下那一旁的饅頭道:“我只是不喜歡小九對旁人這般而已。”
“我知道。”
“你知道?”
宮玉點頭飛快的親了下代如顏的臉頰說:“我也不喜歡阿顏對旁人親近。”
四周有些噪雜,代如顏抿緊唇瓣望着宮玉,指尖輕劃過宮玉的掌心應道:“又胡來?”
“阿顏不喜歡?”
顯然這是個好法子,對于治理傲嬌的代如顏,果然還是行動比較有效果。
近黃昏時寺廟裏人也少了,代如顏捧着抄寫的佛經進入大殿,宮玉想要跟着進去,卻被攔住。
無奈只得一個人賞着夕陽西下的景色,無意間瞥見那小和尚正捧着掃把在清掃,宮玉無聊的喚道:“小和尚?”
那小和尚擡了擡頭,身上的衣裳顯然大了許多,顯得他瘦弱不少。
“施主您有什麽事?”
宮玉展開手中裏的糖果問:“你要不要嘗嘗?”
小和尚眼睛盯着,卻沒有伸手搖頭道:“師兄交待不能亂拿東西。”
“我方才吃多了,糖果便吃不下,你就幫幫我,好不好?”
這會小和尚才沒那般堅定,宮玉将糖果放置小和尚的布袋裏說:“多謝了。”
小和尚彎腰應道:“謝謝施主。”
宮玉看着柱子,見那小和尚偷偷往嘴裏放了一顆糖不禁笑了。
只見那小和尚清掃地面,宮玉無聊的問:“這殿內是專門用來焚燒佛經的嗎?”
不遠處的小和尚,握着長長的掃把點頭道:“師兄說這是人為壓制或者懲戒心中的不好的欲,或者是不安又或是被心中罪孽所困擾才會來這一處焚燒經書。”
“施主身旁的女施主好像每月都會來。”
宮玉不禁一愣,代如顏為何會每月都來呢?
難道代如顏已經察覺自己精神的不對勁?
“施主?”
“怎麽了?”
小和尚雙手捧着糖果道:“這糖果是智空吃過最好吃的東西了。”
宮玉笑了笑說:“不過一日不能多吃,尤其是夜裏,否則牙會疼的。”
這可是宮玉的切身體會。
“嗯。”小和尚點頭應道。
宮玉看了看這緊閉的殿內說:“你方才說的那位女施主,她是我夫人。”
小和尚面露困惑,撓頭道:“智空以為那位女施主是施主的姐姐。”
“我夫人長的好看,若是我姐姐,那我也豈不是很好看。”
宮玉想了想說。
小和尚笑了笑說:“施主說的是,施主夫人确實長的好看。”
兩人淺聊了幾句,而後小和尚便去清掃別的院子。
宮玉微皺着眉頭嘆道:“如果是現代社會或許還可以帶代如顏去醫院,眼下怎麽安撫才好呢。”
獨自一人想了好一會,宮玉也沒能想出別的辦法,殿內大門敞開,代如顏同碧玉從裏間出來。
“等很久了嗎?”代如顏輕聲問。
“沒呢。”
宮玉拿出折扇擋住落在代如顏臉上的光說:“這會還有些熱。”
代如顏握住宮玉的手,轉而向一側走去低聲應着:“此時也該回府了。”
“阿顏。”
“怎麽了?”
“我……”宮玉遲疑着竟然不知道要如何同代如顏說,只得改口問:“阿顏什麽時候抄了這麽多佛經?”
“從前陪祖母時,也時常抄寫經書,所以在府邸裏無聊時便也習慣摘抄了些經書。”
代如顏神情很是自然,宮玉看不出來有什麽不對勁,只是想着那小和尚的話,又不得不擔心起來。
宮玉緊了緊握住代如顏的手說:“阿顏若是心裏不高興或者郁悶,可切記要同我說。”
至少也得保持心情舒暢才是啊。
“小九怎麽突然說起這個來了?”代如顏側頭看了看宮玉。
“我想讓阿顏每天都開心些,最好把煩惱都忘掉。”
“煩惱哪裏是這麽忘掉的?”
宮玉見代如顏神情很是平靜,心裏反倒越是不安的很,瞧着代如顏的手說:“那就把煩惱的事告訴我,說不定我能幫阿顏解決煩惱呢?”
代如顏笑了笑未曾應話,目光看向那遠處遍布天際的晚霞,而輕移着視線便見着眼底滿是擔憂的宮玉。
曾經還只是孩童的宮玉,如今也比代如顏稍稍高出半個頭,可眼眸卻始終是明亮如初。
“嗯,我會的。”代如顏嘴角上揚的應着,便見公公與那擔憂的眼眸方才轉為安心。
宮玉聽着回答勉強安下心來,側頭看着代如顏說:“夫人可要說話算數的。”
代如顏輕聲應道:“這是自然。”
馬車搖搖晃晃的在山間繞着,宮玉坐在轎中,伸手撩開簾子便見那寺廟裏輕露出幾角屋檐,餘下悉數都被樹木遮蓋。
待繞遠時,忽地又聽見三下鐘聲,餘音在山間回蕩。
回府時夜幕悄然來臨,宮玉沐浴過後,盤坐在水榭內,指間折着千紙鶴。
亭外護衛彙報道:“殿下,人已找到了。”
宮玉停了下來說:“好,就按吩咐去做吧。”
“是。”
亭內除卻幾盞燈火,餘下便再無旁的照亮,宮玉将折好的千紙鶴放入箱中。
而後往一旁硯臺裏加了些水研墨,可手執筆卻又不知道寫些什麽。
正當宮玉猶豫時,沐浴後的代如顏一身單薄紗裙漫步走來。
一旁燭火微晃,宮玉正思量着,代如顏靜坐在自然,捧着茶水飲了小口,指尖摩挲那還嶄新的符袋。
“小九……”
宮玉想的出神,并未應話。
代如顏微微側頭看了看一臉正經的宮玉,目光看了看那筆尖停留處,也不過是一場白紙而已。
“這是要寫什麽呢?”
代如顏探近了過來問。
宮玉這才回過神道:“我想要寫狀子,可是又不知道狀子該怎麽寫?”
“小九要寫狀子?”代如顏眼露困惑,細想了一番問:
“難道是在朝堂上受了什麽委屈嗎?”
“沒有的事。”宮玉握着筆說:“只是想要給趙安月的丫鬟寫一份狀子。”
“趙安月丫鬟?”
“對啊,我在捅一個簍子,所以需要一個突破口。”
代如顏伸手從宮玉手裏接過筆問:“你且想法說出來,我替你寫吧。”
“真的?”
“我騙你做什麽?”
宮玉湊近親了下代如顏臉頰,親近地說:“超愛你呦。”
代如顏伸手輕扶着宮玉,眼裏滿是笑意道:“我若是不給你寫,你一個人不知道要折騰到何時去。”
這是被嫌棄了嗎?
“阿顏……”
“嗯?”
宮玉輕拽着代如顏衣袖說:“不準嫌棄我。”
代如顏停了停筆望向倒在一旁的宮玉,指腹輕揉了揉宮玉眉心道:“誰讓小九方才不理我?”
“我哪有不理你?”宮玉睜大着眼睛滿是無辜。
“你自己面壁思過去吧。”
代如顏高冷收回手,提筆寫着,宮玉當然不會這麽聽話的去面壁思過,只是無所事事坐在一旁。
待一紙狀書寫完,宮玉看了看,真真是佩服代如顏的字,真的是超好看的。
“你若是将這狀子遞上尋常衙門,恐怕激不起什麽浪花來。”
“不用遞衙門,這只是一套說辭罷了,但凡攤上官司,太傅就算有理也會受影響,更何況這還是鐵證如山。”
代如顏眼露困惑,指尖捏着宮玉耳垂道:“這事我雖不攔着你,可小九當記住将自己隐藏在暗處,這樣才不會讓人猜透你的想法,知道嗎?”
“嗯,知道了。”
宮玉收起這狀子說:“四殿下喪事正好還差幾日,我身上被潑髒水,怎麽也不能讓壞人逃之夭夭。”
“四殿下喪事我已讓人盡了應盡的禮儀,趙安月近些日子好似肚子逐漸大了起來,想來太傅也該是時候收網了才是。”
“太傅可狡猾着呢,為了保護名聲,又為了讓趙安月腹中的胎兒名正言順,花費不少的心思。”
代如顏目光停在宮玉這身小裙子身上,指尖輕撩起宮玉臉頰旁的細發低聲道:“所以小九要小心才是。”
“我知道。”宮玉笑着應道:“太傅乃兩朝元老,被百姓稱贊宮國忠臣,要是弄不好會被反咬一口,所以我會小心的。”
夜深時宮玉才将信鴿放了出去,代如顏靜躺在竹榻像是睡着了一般。
宮玉剪滅燭火,而後躺在一旁,月光不像前幾日那般明亮,水榭裏黑乎乎的伸手不見五指。
往日裏代如顏很少這般睡,可今夜宮玉因着事情便耗了些時間,這會只能一會孤孤單單的睡覺。
沒成想才閉眼,身上的薄毯忽地蓋住,一旁的代如顏輕聲說:“弄完了?”
“嗯。”
“快些睡吧。”
宮玉向裏看了看說:“我還以為阿顏睡着了。”
代如顏溫涼的掌心輕搭在宮玉手臂上應着:“說什麽傻話,我在等你呢。”
“等我?”宮玉傻笑着湊近道:“阿顏沒有我這個抱枕睡不舒服了嗎?”
“嗯。”
宮玉臉頰蹭了蹭代如顏的側臉低聲說:“阿顏困了嗎?”
“嗯。”
代如顏的回話已經簡短到只用一個字來應答。
見此,宮玉也就沒再說話,安分閉上眼。
身旁的代如顏微微睜開眼,指尖輕觸宮玉的眉頭,似是嘆息了聲而後收回手。
天邊漸白時,臨近枝頭上的鳥兒叫喚個不停,宮玉整張臉埋在薄毯中。
可躲得了光,又緩解不了熱,宮玉只好冒出頭微眯着眼外頭也不過濛濛亮而已。
只是為什麽鳥兒要起的這麽早呢?
宮玉揉了揉眼,見一旁的代如顏熟的正熟,而眼下自己正被代如顏手臂圈着,也動彈不得。
只是因着夏日的緣由,兩人挨在一塊,實在是有些悶熱。
偏偏代如顏有時候還挺愛這般粘在一塊,宮玉掌心擦了擦額頭的汗漬,心想這也許就是甜蜜的負擔吧。
一旁的小兔子已然醒了過來,正在咬着矮桌的桌椅,宮玉無聊的看着,才終于發現原來最近總覺得矮桌不平穩的原因。
原來是因為桌腳被小兔子拿來磨牙齒,好長一段時間,宮玉都以為這水榭裏有一只大老鼠。
而那正勤勤懇懇的啃桌腳的小兔子,絲毫沒有在意宮玉的視線。
待手臂微微松懈時,宮玉側頭見代如顏微皺着眉頭像是要醒了過來,忙閉上眼裝睡。
不一會,那貼近的臉頰便拉開距離,代如顏松開手,像是坐了起來。
經過這麽多年,宮玉閉着眼有時候都能無形中察覺到代如顏的目光正看着自己。
溫熱的指尖輕按着宮玉的眉頭,鼻梁,就像是一點也不擔心宮玉會醒一樣。
“小九還不醒麽?”代如顏像是笑了的說。
宮玉尴尬的依舊閉着眼,直到那停留在臉頰旁很是無情的捏着宮玉的臉頰時,疼得宮玉一下的醒了過來。
入眼便是只着單薄裏衣的代如顏,那垂落的青絲散落在一旁,甚至有些都能灑落在宮玉臉龐。
“阿顏以後不準捏我的臉了。”宮玉氣鼓鼓地握住代如顏的手說。
代如顏由着宮玉握住手,不解道:“為什麽?”
宮玉輕咬了下代如顏手背,滿是怨氣的回:“本來還臉還挺小的,這會都被阿顏捏成一張大餅臉了。”
“哪裏有小九說的這般誇張?”
“就有。”宮玉揉着臉說:“阿顏怎麽每回都愛捏我臉?”
代如顏像是認真的想了想說:“可能是因為小九的臉很好捏。”
“我又不是包子。”
“真生氣了?”
宮玉側頭不去看代如顏說:“今天我不想跟阿顏說話。”
“小九當真忍得住?”
“當然。”
這是被小瞧了啊。
代如顏掌心輕撫宮玉臉頰低聲道:“那好吧。”
都不帶哄一下的嗎?
宮玉內心簡直是奔潰的。
這個夫人真的是一點也不會疼人。
清晨兩人用飯,宮玉眼睛瞄着對面的代如顏,只見代如顏盛着湯遞了過來。
雖然不說話,可宮玉也沒膽子拒接不是,伸展手臂接過湯碗,咕嚕地喝着。
沒成想這湯燙的很,宮玉險些就吐出來了,忙喝着茶水,代如顏見此滿是無奈的遞着帕巾道:“怎麽傻成這樣?”
“這是剛出鍋的,自然是燙的厲害。”
宮玉含着茶水沒有應話,伸手接過帕巾擦了擦嘴。
用飯後宮玉穿戴整齊便出府去上早朝,上馬時,代如顏候在一旁道:“切勿在外逗留。”
也不打算等宮玉應話,直接讓人關了大門,宮玉看着這冷清的場面,這也太絕情了。
就這樣宮玉頭也不回的離開府邸,穿過都城街道時,茶棚裏早早的冒着熱氣,這會天氣也涼快,宮玉走的慢。
待入宮時,朝堂上的大臣們明顯分為兩種,一種是已經站定黨派,第二種便是還沒站定黨派,就是所謂的牆頭草。
每每這時,宮玉經常能看到這類官員趨炎附勢,在朝堂做決策的時候更是看風向做人事。
六殿下稱病未來上早朝,五殿下反常的與太傅走的頗為親近。
大殿內上大理寺卿陳明忽地出來說:“今早有一位婢女前來告狀,告狀則是謀害四殿下性命一事。”
朝堂上頓時鴉雀無聲,宮玉靜站在一旁,就是佩服陳明這種魄力。
太傅轉身看向陳明道:“無憑無據之事,陳大人身為大理寺卿難不成要不分青紅皂白,就要妄斷朝堂命官嗎?”
“太傅多想了,婢女告狀的是太傅之女趙安月謀毒親夫之罪名。”
四周像是掉入沸騰的油鍋裏一般噪雜起來,太傅臉色微變,遲緩的念道:“胡鬧!”
“月兒身懷四殿下骨肉,此時怎入得了大獄?”
皇帝未在,這個官司誰也定不了,太傅自然是清楚的。
當然宮玉也清楚,所以目的僅僅是想拉下太傅的名聲,這樣太傅将來想要扶持幼主,恐怕也難堵悠悠衆口。
早朝結束之時,代丞相諷刺道:“太傅可要快些澄清愛女罪名,否則滿都城都會猜忌不休啊。”
太傅冷哼了一聲,并未理會。
宮玉從袖袋裏拿出小塊的油炸肉餅吃着,心想再怎麽快,這會整個都城也開始傳遍這個流言了。
趙安月的為人不像太傅那般謹慎,她為人潑辣,甚至宮玉猜測趙安月或許還有偏愛折磨下人的癖好。
畢竟宮玉本身就沒少遭罪,因此宮玉便讓人查詢趙太傅府邸趕出來丫鬟仆人,卻沒想到竟然有一位是從趙安月嫁給四殿下就一直陪同,因着不堪折磨被趕了出來。
那婢女被趕了出來也未曾過上什麽好日子,趙安月性情不好,平日裏的仆人丫鬟多數都是死了,就算不死太傅也不會讓人留下把柄。
宮玉派來的手下湊巧救到這婢女,那婢女已然病入膏肓,一心都只想要報複趙安月。
從宮中出來時,外頭烈日炎炎,宮玉握着缰繩特意繞着都城一圈,就是為了看看事情到底傳的怎麽樣了。
“聽聞太傅之女趙安月涉嫌下毒害人,已經被抓緊大理寺了。”
“真有此事?”
“不是吧,太傅乃兩朝元老,曾治水患救災民,功德無量。”
“誰知道呢,四殿下出喪這幾日,聽聞那趙小姐就未曾掉過一滴眼淚。”
“是啊,我也稀奇那趙小姐也是一嬌滴滴小娘子,不過太傅怎麽會将愛女嫁給那虎背熊腰四殿下?”
“這其中真是耐人尋味。”
“你們說有沒有可能是四殿下太花心,所以太傅之女趙小姐氣過頭了呢?”
“也是,那四殿下出了名的愛美人,從前就喜愛邀代家姑娘,可代家姑娘瞧不上,當初赈災竟鬧出這般醜事來。”
話語噪雜,宮玉慢悠悠的轉着,目光瞥至都城街道上巡邏的一行人仆人,像是在找什麽人?
一旁的護衛們道:“殿下,這像是太傅家的仆人。”
那婢女早就被宮玉安排在隐秘地方,一時半會可不是那麽容易找到。
“讓人跟着他們。”
“是。”
也許太傅找的是別的什麽東西也不一定。
畢竟大理寺工作效率還沒有那麽快,四殿下已經過去那麽多天,如果真是下毒那一定得由仵作驗屍。
而且還有一點就是那個給四殿下看病的太醫,居然到現在還活着。
如果不是太傅那邊的人,宮玉都不信了。
待馬停下來時已經到府邸了,宮玉下馬,老管家出來迎接道:“殿下今個回來真早。”
“夫人呢?”
“夫人同宮郡主一同赴宴會了。”
“什麽?”宮玉一臉震驚的看着老管家。
被吓了一跳的老管家應着:“殿下您這是怎麽了?”
自從成婚以來,宮玉除卻早朝,甚至連店鋪都沒再去過,就是因為想要多陪代如顏一會。
而且代如顏平日裏也不許宮玉胡亂出去,宮玉自然也就乖乖聽話的很。
可沒想到代如顏居然會抛下自己去赴宴會去了。
宮玉轉身欲去府邸,老管家撐着傘道:“殿下飯菜都已設好,您這是要去哪?”
“我要去喝花酒!”
就這般宮玉騎着馬領着一幹仆人來到宮輕燕設宴的地點冬珞樓。
這冬珞樓是女子設宴常去的地方,裏頭雅間居多,加之賣的酒水也是适宜女子飲用。
前腳踏入冬珞樓店小二看了看宮玉遲疑道:“這位小公子莫不是走錯地方了?”
宮玉打開折扇說:“宮輕燕可在此設宴?”
“宮郡主是在三樓一號。”
“帶路吧。”宮玉給了一錠銀子。
上樓,宮玉環視這冬珞樓格局,只見這裏頭鋪設頗為耗費心思由鵝卵石鯉魚圖像,甚至一旁池水裏還養着紅鯉魚,四周珠簾密布,卻很是安靜。
待停在一號門口,宮玉又猶豫起來這宮輕燕設的宴,一向只請閨閣少女,當然偶爾也有小公子,只是為何要邀請代如顏呢?
并且這已經不是第一次邀請代如顏了,宮玉推開門,裏頭莺歌燕舞,很是熱鬧。
入眼的皆是女子,唯獨幾個小公子哥眼睛蒙着布,正在玩游戲。
宮玉環視四周,卻并未見到代如顏,不免有些意外。
那坐在席間的宮輕燕飲盡杯中小酒笑道:“呦,這九殿下怎麽今日來這了?”
“你那大娘子前腳剛走,怎麽後腳你便跟着來了?”
“我……走錯了。”
宮玉合上門,懊惱的搖頭,轉身下樓。
不想卻撞見一女子,宮玉忙道歉說:“走的急,對不住了。”
這女子手握長劍巡視四周道:“給我銀子?”
啊!
這是碰瓷嗎?
宮玉猶豫的打量這女子,又覺得這女子一身正氣,實在不像個騙子,便拿了一袋銀子遞于這女子。
只見這女子掂量着這銀子的份量說:“多謝。”
額……不客氣。
話音飄落了下來,這女子居然騰空從二樓跳了下去。
宮玉整顆心都懸了起來,忙跑去查看,方才見那女子好似已經安然無事在人群走遠了。
兜兜轉轉了大半天,再回府時宮玉肚子已然餓的不行。
走至殿內時,碧玉端着茶水從裏頭出來,宮玉忙問:“夫人在裏頭嗎?”
“嗯,正在裏頭休息,夫人特意讓我通知殿下一聲,切莫來擾亂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