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朝回門
所謂的洞房花燭就這樣風平浪靜地過去了。次日清晨, 喜妹準時醒了過來,睜開眼睛, 映入她眼簾的是一派陌生的景象。她這才反應過來,她已經嫁給福寶了。
哦, 福寶呢?她側過身子,卻發現右邊并沒有人。所以,人呢?正待她疑惑的時候,早就已經穿戴一新的福寶走了過來。福寶看見喜妹迷迷糊糊,連衣服都沒有穿好的樣子,忽然哈哈大笑。
“喜妹是個大懶豬,太陽都曬屁股了, 還沒有起床。羞羞羞,小孩子才賴床呢,喜妹就是個小孩子。!”說着雙手拍着, 還帶着得意的笑。意思很是明顯,他早起了, 他就是比喜妹乖。
喜妹擡頭望了望窗外的天色, 天色陰沉沉的, 哪裏有福寶說的,太陽已經曬屁股的景象?他怕不是對晚起有什麽誤解。
不過到底是嫁過來的第一天,連福寶都起來了, 想必嬸子也早就起床了。喜妹倒是也沒有賴床的毛病,她從善如流地穿衣洗漱,但就是不搭理福寶。哼, 這個臭福寶,居然敢取笑她,既然這樣,她才不要理他呢!一時間,她也像小孩一樣耍起了小性子。
經過昨晚的那一場快樂的打雪仗,喜妹跟福寶之間早就沒有了陌生的隔閡。
現在他們兩個人熟悉的很,給福寶甩臉子,喜妹也沒有任何的心理負擔,她悠哉的很。她早就發現了,這福寶啊,是不能縱着的,不然,她就會跟小孩子一樣蹬鼻子上臉。
你看,以前福寶見到她還非常的禮貌,昨天一熟悉,今天立馬就會嘲笑她了,可不是蹬鼻子上臉麽。哼,不理他!
喜妹收拾完畢之後,就打算去正屋見嬸子了。無論在哪一家,早起第二日都是要去見公婆的,在沈家顯然也是并不例外的。雖然福寶并不懂這些,可她也不能當做不知道這個。
等喜妹到正屋的時候,沈嬸子早就将早餐收拾好了。她望着收拾一新的喜妹,喜笑顏開:“喜妹這麽早就起來了,怎麽不多睡一會?昨天累到了吧,肚子餓不餓?”
“嬸子,你歇着,我來。”喜妹說着,就要接過嬸子手上的碗。當人媳婦的,就要勤快點,這是她娘教她的。
嬸子帶笑地望了她一眼:“傻孩子,怎麽還叫嬸子呀。”
說着,順勢将手中的碗筷放到了桌子上:“你瞧我這個記性,咱們啊還是先将這認親儀式先過了再說。”
接着,沈嬸子喚福寶道:“福寶,快去将你的舅舅們叫到堂屋裏面來,喜妹要認親了。”
“哎!”福寶轉身就向着舅舅們住的客房跑去,只是,他還未出大堂的門,他小舅爽朗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叫什麽,我們不就來了麽。”
聞聲識人,有着這麽豪爽聲音的小舅本生就是個豪爽開朗的性子。而跟在小舅身後的則是板着臉,抿着唇,一臉嚴肅的大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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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到齊之後,嬸子,兩個舅舅排排坐到了高堂之上,喜妹很有眼力見地端起了桌子上面放着的兩盞茶,将其中一盞遞給了一旁傻愣愣不知所措地福寶。
喜妹恭恭敬敬地跪了下來,将其中的茶遞給了福寶的娘親,福寶也随着喜妹依葫蘆畫瓢地跟着喜妹跪到了地上。
“娘,喝茶。”喜妹恭敬十足地将茶遞給了福寶的娘,福寶也緊随其後中氣十足地喝道:“娘,喝茶!”
“好好,都是乖孩子。”沈嬸子滿臉慈祥的笑容,一一接過了喜妹遞過來的茶盞,呷了一口,再喝了一口福寶的茶,整個人心滿意足極了。
喝完茶,她将早已準備好的兩份紅包遞給了喜妹與福寶,殷切地道:“以後,你們兩個人好好地過日子,相互扶持,白頭到老。”
福寶娘沒說什麽早生貴子之類的話,她只盼着喜妹能夠跟福寶好好地過日子,至于這子嗣之事,随緣便好。
她從來不是迂腐,不堪教化之人。不然當初也不會毅然決然地跟福寶的父親和離,決絕地帶着福寶離開那是非之地,紮根于鄉鎮田野之間,對外稱是死了丈夫的寡婦。
接着,喜妹又依次給大小舅舅遞了茶,認了親。
大舅舅嚴肅,而小舅舅機敏。總的來說,認親的儀式非常的順利。大舅舅囑咐她要孝順婆婆,友愛丈夫,嚴肅而又有一些教條,但是喜妹知道,他也是為了這個家庭的和諧才這樣教導她的。
至于小舅舅,只是祝福她往後與福寶過一個幸福快樂的日子。
認親就這樣過去了,福寶家的人口簡單,即便是多了兩個舅舅也顯得很是淡薄,更不要說這兩位舅舅只是來參加福寶的婚禮的,這婚禮一過,他們就要走了。
算算日子,離開也就這兩天的事情了。等到兩位舅舅一離開,家裏面也就只有他們三個人了,想想都覺得冷清,也不知以前只有福寶和他娘兩個人,兩個人是怎麽過日子的。
認親儀式過後,一家人總算坐下來安安心心吃早餐了,喜妹可不敢直接就坐下。這各家有各家的規矩,有些人家,女人是不可以上桌的,就算是新媳婦,也得站着或者去竈頭上吃。喜妹拿不準福寶家的規矩,又見大舅臉色沉沉好像心情很不好的樣子,行事就愈發地規矩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大舅一直在用一種審視的眼光看着她,總好像在等着她的錯端,于是,她愈發地戰戰兢兢。她沒有做錯什麽吧?為什麽,大舅要用那樣的眼光看着她?
福寶娘自是察覺到了喜妹的緊張,她看了一眼大舅,沒好氣道:“親都認了,你這是什麽表情,可別吓到孩子。”
說着連忙招呼喜妹坐下:“別怕啊喜妹,你大舅他從小就是這樣一副死樣子,并不是對你有意見啊,你看,他連你敬的茶都給喝掉了,想來是很滿意你的。快坐下來吃飯吧。我們家沒有那奇奇怪股的規矩,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多溫馨啊。”
看到自家小妹的抱怨,大舅這才不自在地松了松臉。只是,他早就習慣了伴着臉色,這一下子想給人一個笑臉卻怎麽做怎麽別扭。
最後,他還是放棄了給喜妹一個笑臉的打算。只是依舊很是莊嚴地對着喜妹點了點頭:“你是個好孩子,好好對待福寶。以後有機會去大舅家,大舅家還有幾個孩子,總能跟你們玩到一塊的。”
這已經是他最溫和的态度了,說完自覺今日已說了太多話了,很快就閉上了嘴,專心致志地吃着自己的早餐。
倒是小舅看到大舅這一番情形很是嘲笑了他一番,叫他從小到大都裝模作樣的,吓到小輩了吧,活該!只是,他一想到他們明天就要離開了,再多的嘲笑都湮滅不見了。
他與小妹這麽些年不見了,好不容易相見卻只能相處這麽短的時間。而她的小妹一個婦道人家,于這鄉野之間,想必日子也不是像她說的那麽好過的。況且,福寶又不是個正常的孩子,要是以後有人欺負了他們娘兩可怎麽辦。
雖說,他與大哥一直在背後關照這他們的小妹,只是到底鞭長莫及,若是出什麽事了,他們根本就沒辦法顧及到。
小舅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的三小子今年十歲了,正打算下場考科舉呢。不如就回老家考吧,雖說京城也可以考,但是回原籍也是不錯的選擇啊。就讓他來他小姑家住些日子吧,那個孩子機靈,想來也能照顧到他們母子不少呢。
這麽想着,小舅就做下了決定,打算将他小兒子的戶籍轉到原籍,就在這裏參加科舉了。難得小妹重新接觸了他們,可不是要将這份親處下去麽。
再大一點的小兒不合适,這十歲卻是再合适不過了。說大不大,還不至于到了要跟喜妹避諱的年齡,說小也不小了,在這農家,也是擁有一定的話語權了的。
第二天一早,兩位舅舅就收拾行囊準備離開了,離開前的一晚,小舅将他的想法提了出來。
出人意料的,大舅竟然非常的贊同,若不是他家裏沒有适齡的兒孫,說不得他也要将自家的孩子送到小妹家來,以此來增加感情。
倒是沈寡婦有一些猶豫:“可別耽誤了孩子進學。”畢竟在這裏并沒有什麽好的學堂。
小舅滿是不在乎:“我們家還差那個夫子麽?夫子會跟着他來教導他的,你可不必過過分憂愁。再說這小子本來是回來準備下場的。你不必在意這些。男孩子,總是要多一些磨煉才能長大成人的。”
小舅一錘定音,沈寡婦只能答應下來,其實她也是很想念自己的那些侄子們的。若是他們能夠來,她真的是求之不得呢。
只有福寶懵懵懂懂,聽得很是不真切,什麽意思?過些日子會有客人來他們家麽?
福寶想一想又有些高興,雖然他已經有了喜妹這麽一個好朋友了,可是他還是想要更多一些好朋友的。
舅舅都離開以後,福寶這才想起來,這兩天,喜妹這兩天可是跟他睡在了一張床上的。這怎麽行呢?好不容易舅舅們走了,既然喜妹不想跟他的娘親睡,那麽就可以去睡客房了吧?
雖然喜妹很乖,睡覺從來不踢被子,可是,跟喜妹睡在一起,他總是容易睡不着。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是莫名其妙地想要靠近喜妹,這太容易影響他睡眠了。沒見這兩天,他都有了大黑眼圈了嗎?他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娘,喜妹是不是應該從我的房間搬出去了啊。”
福寶娘很是疑惑,這孩子,怎麽說這話了?誰家夫妻兩個不睡一張床上的?
“怎麽,喜妹怎麽你了嗎?你怎麽說這話?”
福寶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他能說因為他總想着靠近喜妹所以睡不着嗎?雖然他傻,但是他也知道,這個理由不能說出來,說出來,他娘親肯定會笑話他的。
所以,他沒有辦法說出一個大家都信服的理由。
“福寶,你這是不喜歡我了麽?”喜妹泫然欲泣,搖搖擺擺的好像很是受不了這個打擊。
“喜妹 ,喜妹,你怎麽了?”
福寶娘當然看出喜妹這是在演戲,可是,福寶他看不出來啊,他以為喜妹被他給氣到了,當下吓得不知所措,所以,他是不是又做錯了?
要不,要不他勉為其難地就讓喜妹繼續跟他一起睡吧,大不了他就頂兩個黑眼圈好了,可是心裏不知道為啥有一點竊喜。
“你是不是因為讨厭我了,所以才不想跟我一起睡的?我,我就知道,你肯定是讨厭我了。”喜妹假裝哭唧唧,就差那一條帕子出來擦眼淚了。
福寶無奈極了,他該怎樣說才能讓喜妹知道,他并不是因為讨厭喜妹才這樣的啊。想了想,最終,他橫了橫:“福寶喜歡喜妹,喜妹,你想在這裏睡多久,就睡多久,我不趕你了。”這話一出口,福寶總覺得有什麽定了下來。
喜妹這才止住了假哭的聲音,玩着眼角,嘴唇上揚,笑眯眯地對着福寶說:“我就知道,福寶你對我最好了!”
看到兩人鬧劇的福寶娘搖了搖頭,都是孩子呀,都還小呢。
這一打岔,直接連她兩位弟弟離開帶給她的離愁別緒都消散掉了不少。日子總是人在過的。總要開心一點的。
“福寶,去将庫房裏面的肉還有雞蛋給收拾一下,明天你陪喜妹回她的娘家。你提上兩斤豬肉,一籃子雞蛋,再帶上一匹絹布去啊。可別忘了。”
原來,明日就是喜妹三朝會們的日子,福寶第一次以正式的姑爺身份上門,總要帶一些回門的禮物,以彰顯他們對喜妹的重視。
回門的日子總算到來了,福寶提着他娘為他準備的禮物,帶着喜妹,喜赳赳,氣昂昂地就去了。哎呀,今天又要見到弟弟了,上次他跟喜妹告狀了,喜妹今天會不會幫着他去教訓弟弟呢?肯定會的麽,喜妹對他這麽好,而且那天也确實是弟弟做的不對咩,就應該好好說說他的。
一想到喜妹會幫着他教訓晨哥,他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
在同一個村,回門也根本不費事,日頭上來的時候,他們就去了喜妹的家。喜妹的爹娘也早早的就在家裏面穿戴好了就等着新女婿的上門呢。
如今還在正月裏,學堂還沒有開始上課,晨哥自然而然地還呆在家裏面。所以,他也早就做好福寶上門的準備了。但說實話,他心裏面其實是有一點焦躁的。
前世裏,她的姐姐還沒有來得及嫁給福寶,福寶就意外身故了。今生,他福寶還活的好好的,他姐姐順順利利地嫁給了福寶,而不是成為了以為未亡人,那麽今生,他們一家總不會依舊走上家破人亡的道路了吧。
福寶很是興奮地将帶來的禮物恭恭敬敬地交給了喜妹的爹。如今木已成舟,喜妹爹自然也是認下了這個不同于一般人的女婿。一家人好酒好菜招待自是不提。
酒足飯飽之後,晨哥喚上了喜妹,想私下跟她說說話。看着喜妹動身跟着晨哥離開的背影,福寶得意地認為,喜妹這是去幫他教訓晨哥了,他喜滋滋地等待着看晨哥被訓的樣子。
喜妹不知晨哥為何喚她。
“沈家人對你還好嗎?”晨哥問的有點急,他很想知道,沈家到底是怎麽對他的姐姐的。
“很好。”喜妹說的有條不紊:“嬸子還有福寶對我都很好。”這不是假話,喜妹這些天确實感受到了春風般的溫暖。
晨哥點點頭:“那他的舅舅們呢,對你怎麽樣?”
喜妹很是詫異地擡頭望了一眼晨哥:“你怎麽知道他的舅舅。”
“你成親那日,姐夫的舅舅陪着姐夫一起來接親的。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的舅舅們看起來很是不好相處,他們對你好麽?”
晨哥其實最想知道的就是福寶的舅舅對待他姐姐的态度。
前世的時候,在福寶死後,福寶的娘似是被抽去了生氣,很快就倒了下去。這個時候,福寶的兩位舅舅出現了。大家這才知道,原來福寶還有舅舅,并且還在京城裏面當着官,并且官位還很是不小的樣子。
福寶的兩位舅舅很快就查出來,福寶是被他挑唆了,才會去到池塘裏面的。究其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因為他們家嫌棄福寶是個傻子。
他的姐姐對于這樣的一個原因很是震驚和愧疚。她自覺是因為自己的緣故才導致福寶出了意外,又導致嬸子整日郁郁寡歡。她毅然決然的決定此生都要照顧福寶的娘,就像是對她自己的娘一樣。
沈嬸子不怨恨他的姐姐,對他亦沒有什麽恨意,但是對于他姐姐的愧疚,她也視而不見。曾經有多麽喜歡他姐姐,後來就有多麽的漠視她。
他姐姐難受的緊,照顧沈嬸子就愈發地仔細。可嬸子的身體還是很快就衰敗了下去。不出半年,沈嬸子也沒有了。
再一次回來為自己妹妹主持葬禮的沈家舅舅看着他們一家很是陰沉。竟然在他們離開的時候提出來,要替他那個死去的外甥迎娶他的姐姐過門,為的就是想要有一個人供奉着福寶母子兩人。
他姐姐想也不想就答應了,任憑他和他的爹娘怎麽勸都不改變主意。當然了,就算她改變主意也沒有辦法改變既定的事實,他們哪裏反抗的了福寶舅舅一家對于他們的報複。
他的姐姐嫁過去以後,他的爹娘整日以淚洗面,總覺得是自己害得女兒這慘淡的一生。很快,他的爹娘身體就衰敗了,藥石無靈。短短兩年期間相繼離世。他的姐姐連番接受着最親近的人的逝世,愈發地郁郁寡歡。
年紀輕輕的身上就籠罩着一股沉沉暮氣,她郁結于心,無論如何都走不出自己給自己設下的牢籠。于是在他爹娘離世後的三年後,也撒手人寰了。這個世界,只留下了他一個人,茕茕獨立形影相吊。
好好的一個家就這樣分崩離析。
晨哥從回憶裏收回思緒,他等待着他姐姐的答案。
“很好,大舅小舅都對我很好的。”語氣雖是輕柔卻很是肯定。
晨哥無意識地右手握拳,錘擊上了左手:“很好,這樣就很好。”
“剛剛你是幫我去說弟弟了嗎?”福寶睜着眼睛,滿是希望。
“嗯,對,我已經說過晨哥了,他知道他錯了。”喜妹順着福寶的心思。
福寶拍拍手:“這就好,既然你已經說過他了,那我就大度地原諒他了。”福寶說的鄭重其事。
日子總是要這樣平淡的過下去,也總是會發生着不同以往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