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橋氏家徽
魏滿只覺張讓第一句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 紮在了自己的心窩子上。
而張讓的第二句話, 又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 不止紮在了自己的心窩子上,而且還在心竅中, 狠狠的剜了兩下。
鮮血淋漓……
魏滿當即十分無奈,感覺自己根本說不過張讓,不敢再糾纏這個問題。
便說:“罷了,不用涼旉。”
本就是小傷, 魏滿受過的重傷比這個多得多,壓根兒沒放在眼中。
魏滿因着平日裏輕佻習慣了,就順口來了一句:“還不若你給我吹吹,一吹便不痛了。”
他這般說完, 張讓就捧着魏滿的手,看了看又看,盯着魏滿泛紅的手背, 說:“吹氣的确有擴散空氣, 降溫之功效,但對魏校尉的傷勢并無太多助力,怎麽會吹吹就不痛了?”
魏滿恨不能當場翻白眼, 但又覺這動作粗俗不堪,實在不是自己這等貴胄該做的,便扯謊說:“你想知道?”
張讓點頭說:“自想知道。”
魏滿便一笑,揚起一個痞裏痞氣, 頗有點壞壞的笑容,說:“那你先幫我吹吹,你若是吹的好,我便告訴與你,如何?”
張讓沒聽出魏滿又是打趣,又是葷話,只是一臉正經的說:“這有何難?”
他說着,當真捧着魏滿的手背,輕輕的吹了一吹。
魏滿本是開頑笑,而且說了一些不正經兒的葷話,哪知道張讓如此坦然,而且顯然沒聽懂,還真的給自己吹上手背了。
魏滿一時覺得好笑,但看張讓吹的極其認真,微微低下頭來,鬓發垂在兩側,低頭的這個動作,顯得張讓內勾外翹的丹鳳眼更是勾人無比,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風情。
“梆!”
魏滿心頭莫名一跳,只覺心竅裏似乎多了什麽,在不停顫動發悸,俨然得了心疾一般難受不堪。
魏滿擡起手來按住自己的心口,感受到自己飛快且紊亂的心跳,眯眼瞧着不遠不近的張讓,突然升起一種口幹舌燥的煩躁感……
張讓給魏滿吹着手背,吹了一陣,見魏滿沒個反應,就擡起頭來,說:“魏校……啊!”
他一擡頭,話還未說完,登時輕呼了一聲,不為別的,只因着他一擡頭,竟然莫名其妙的與魏滿撞了一個正着。
張讓的額頭,狠狠撞在了魏滿的下巴上。
“咚!”一下子。
白皙的額頭立時就紅了。
魏滿身材高大,張讓雖高挑,但遠不及魏滿,相差了一個頭,按理來說,他們二人這高度不應該撞在一起。
但張讓方才一擡頭,正巧撞上,而且結結實實。
張讓扶住自己額頭,魏滿也被撞的懵了一下子,說:“你可是要謀殺?我的下巴都叫你撞碎了。”
張讓也不知怎麽撞上的,但的确是自己的過失,就說:“對不住,是讓唐突了。”
魏滿見他賠罪,就咳嗽了一聲,頗為大度,十分好說話的說:“罷了,不與你計較。”
張讓剛要問魏滿,為何吹氣能有陣痛的功效。
結果這時,突然有人從外面走了進來。
張奉從外面走進來,他與張讓一般,不放心讓主公獨自熬藥,主公從未做過如此粗活兒不說,萬一真的把藥量搞錯,豈不是要白白害了老人家性命?
于是張奉便過來看看。
哪知道在外面就遇到了呂布。
呂布正好從校場練兵回來,他住在這裏,白吃白喝的,又已然歸降了魏滿,殺了佟高的眼線,已無任何退路,當然要幫助魏滿練兵。
他剛好練兵歸來,便看到了張奉,沒有回自己房舍,而是請張奉幫自己把脈,說自己舊疾複發,有些疼痛。
這些日子呂布總是三天兩頭過來找張奉把脈,這天頭疼明天胃疼,折騰半天身子骨卻比牛犢子還結實,壓根兒沒病。
張奉覺得呂布又欲消遣自己,便不搭理他,往前走去,進了熬藥的夥房。
他一進去,裏面漆黑,并未注意地上倒着的藥鍋與藥湯,一下踩上去,“呲——”的滑了一記。
“嗬!”
張奉驚呼一聲,立時就要摔倒,呂布見狀,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摟住張奉,将人一帶,猛地抱在懷中。
張奉險些摔倒,不過定眼一看,自己窩在呂布懷中的模樣更是難堪,還不如摔在地上的強。
當即就說:“快放開我。”
呂布卻突然一笑,在昏暗的光線下,呂布冷酷的面容有些不真切,反而是嘴角的笑意影影綽綽,令人心頭猛跳。
呂布壓低了聲音,輕聲說:“布好心救人,張太醫不思感激,反而向布惡言相向,這是何道理?”
張奉也覺自己失禮,但這動作暧昧尴尬,着實丢人羞憤,就說:“是奉的過失,請呂都尉松手。”
呂布慢慢靠近,在他耳邊輕嘆一聲,說:“我若不松呢,你待如何?”
張奉沒來由面上燒燙,只覺呂布聲音低沉,那絲絲的沙啞仿佛是野獸的聲音,一聲一聲傳入他的耳朵,讓人突然心悸。
張奉一時腦袋裏有些發白,也不知如何是好。
張奉和呂布二人進來,并未看到張讓和魏滿,魏滿手被燙傷,張讓帶他去了角落涼旉。
呂布又忙着“戲弄”張奉,因此并未察覺。
就在此間,“呼——”一聲,呂布突見一個大瓢從黑暗中欺臉飛出,直沖面門。
當即放開張奉,側身閃過,“嘭!”一聲,那大瓢直接飛過去,砸中了旁邊的藥櫃子,這才掉在地上。
呂布定眼一看,魏滿一臉戲谑的從暗中走出來,笑着說:“呦,呂都尉,對不住對不住,我方才沒看清,還以為是誰家來的登徒浪子呢!”
呂布眯了眯眼睛,顯然不信魏滿的話,當即不說話,轉頭便走,很快離開。
經過這麽一鬧,老者的藥終于還是熬了出來,魏滿雖幫忙熬藥,不過也就是生火,其餘他“笨手笨腳”,也做不來。
魏滿親自端着藥,送到老者面前,老者喝了藥,魏滿又殷勤的背着老者去客舍下榻,甚至幫忙蓋好被子,這才與張讓一起退出來。
張讓早就覺得魏滿居心叵測了,對一個身無五铢的老者,竟然如此關懷備至,甚是可疑。
魏滿見他總是看自己,因此頂不住,又覺張讓嘴巴很嚴,便對張讓低聲說:“你可知這老者什麽名堂?”
張讓說:“老人家自述商賈,因為醫病散盡家財,家中沒落走投無路。”
魏滿冷笑一聲,說:“你這宦官,怕是往日的年歲都是白活的!若不是我認識與你,我當真懷疑你是不是那十惡不赦的大宦官了。”
魏滿感嘆一句,說者本無心,但張讓這個聽者不由眯了眯眼睛,因為魏滿還真的說對了,自己并不是大宦官張讓……
魏滿繼續說:“這老者雖看起來清苦,但他并無面黃肌瘦之态;雖看起來貧困,但露出來的裏衣邊角雪白嶄新;雖看起來走投無路,但你可曾注意,老者佩戴着一塊玉佩,上面雕刻的……乃是橋氏家徽!”
張讓一時想不出橋氏是誰,便說:“橋氏?”
魏滿“啧”了一聲,說:“當年太尉橋玄,不是你的死敵?你怕是貴人多忘事,忘了橋老太公?還有如今的東郡太守橋瑁,第一個發起移書讨伐董賊,你難不成也不識得了?”
張讓是學醫的,後來改走法醫的路,其實對東漢三國歷史只是停留在知曉的類型,并不精通,因此提起什麽橋玄橋瑁等等,他并不清楚。
不過為了不讓魏滿懷疑自己的身份,張讓便沒有多說什麽。
魏滿眯眼說:“這老者,怕是橋氏派來試探我的人,因此才三番兩次苛求咱們,你一定要好生醫治這老者,若是得到橋氏助力,我便可參加讨伐會盟,不必看袁紹臉色了。”
張讓可不管什麽橋氏不橋氏,淡淡的說:“請魏校尉放心,不管那老者是誰,在讓眼中,都是病患,既是病患,必然一視同仁,沒有散漫相待的道理。”
魏滿一聽,這人當真是個死心眼兒,不過如此也好。
當天晚上,已入三更,魏滿睡在舍中,就聽到“哐哐哐!”的聲音,當即就給吵醒,翻身而起,一把抓過佩劍,手臂肌肉隆起,十分戒備。
不過仔細一聽,那聲音沉雜,并不是什麽刺客死士。
“哐哐哐”的聲音乃是拐杖戳地所至,随即就是“砰砰砰”的拍門聲,魏滿的舍門被人拍響。
魏滿有些狐疑,趕緊披衣下榻,還不忘将佩劍握在掌中,前去開門。
一開舍門,就見那老者沖将進來,張口大喊着:“哎呦,我的腿疼!疼死了!疼死了!!”
魏滿趕緊扶住那老者,沒讓他摔在地上,心中卻狐疑的厲害,老者半夜三更找過來,客舍離自己這裏頗遠,能走這麽遠的路,竟然還說腿疼?
魏滿趕緊扶着老者坐下來,又讓人去請張讓。
如今半夜三更的,張讓匆匆趕來,沒有束發,只穿着單薄的中衣,披了一件鬥篷,提着藥箱便來了。
這一番折騰下來,天色都大亮了,老者才消停下來,終于不喊不叫。
魏滿被這一番折騰,只覺精疲力盡,這老頭兒精神頭大得很,鬧騰了一夜,自己也跟着遭罪。
魏滿準備回去小睡一會兒,等他起來,不過過去兩個時辰,還未到正午,便想去校場看看。
魏滿洗漱完畢,出了舍門,正巧看到了張讓,就說:“那老者如何了,可還消停?”
張讓回答說:“哦,老人家說自己大好了,讓診脈之後也覺無事,因此老人家已經走了。”
“什麽?!”
魏滿一聽,驚訝不已,說:“走了?”
張讓不知他驚訝什麽,說:“是了,走了。”
魏滿心裏當真是又驚又氣,那老頭子耍了自己這麽久,難道就這樣走了?沒留下一句話,只言片語也不曾?
或許當真不是橋氏的族人。
魏滿嘆了口氣,心想也怪自己多疑,杜撰了這麽些,還鬧得雞飛狗跳,到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
魏滿正在感嘆,就聽得夏元允的大嗓門,一路跑過來,一路大喊着:“兄長!嫂……不是,張大哥!”
夏元允跑過來,熱汗淋漓,着急的說:“兄長,門口有人送來門狀!”
魏滿有些奇怪,說:“何人送來的門狀?”
夏元允說:“一個年邁老者。”
他說着,将門狀遞給魏滿,合着一只其貌不揚的雕花玉佩。
魏滿一看那玉佩,渾身一震,橋氏家徽!
正是那落魄老者佩戴的橋氏家徽。
随即快速打開門狀一看,上面赫然手書——太尉橋玄之從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