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防鹿如防狼
和路鹿差不多的意思, 然而落到沙九言嘴裏別有一番言語的藝術。
沙九言莞爾一笑:“林先生屬于技術不通,耳根又軟最好‘對付’的那類客戶。你和他接觸過程中,信息傳遞發生了折損, 這裏面有很多值得反思的部分。”
許如依咬了咬嘴唇,一臉認真道:“我會的,沙經理。關于業務介紹, 我應該先拿我家人演練一下, 看能不能說服他們。”
“不錯的想法。”沙九言颔首,盡管唇畔漾着的是一抹了然的笑意。
哪一天許如依當真有這樣的上進心, 那離天上下錢雨也不遠了。
“嘿嘿!沙經理,我就随口一提,沒想到你真陪我來拜訪林先生了。你幫了我大忙,我請你喝奶茶吧?”
幹啥啥不行, 溜須拍馬第一名。不過許如依心裏的小九九倒也沒什麽彎子可繞, 她只是為之後“倒戈”搭路鹿的摩托做鋪墊。
“不用了,你……”沙九言說到一半,又半轉身警告意味十足地瞪了一眼默默跟随的護衛隊隊長路鹿,“還有你。你們現在也學着其他人造我的謠了?”
“沒沒沒!”許如依一通猛搖頭,搖得臉皮直打晃,像只垂着大臉盤子的八哥犬,“我們剛才是在讨論你身材好呢,誰承想……”
路鹿扶額,這解釋倒不如不解釋的為妙。
沙九言也是被氣笑了:“身材好得像懷孕?這就是你們年輕人前衛的誇人方式?”
許如依吐了吐舌:“其實我們的意思是……”
被路鹿拽着她的胳膊從後面打斷:“你是你,別帶上我。”
“嘿,你怎麽回事啊?有沒有點義氣了?”
“義氣不是,體現在,這種地方的。”
“別的地方也沒見你講義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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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你送, U盤。”
“那話又說回來了,如果你沒跑來送U盤,就不會有某只豬隊友鬼叫沙經理懷孕了。”
“……”
許如依的神邏輯讓路鹿吃癟。
走在她們旁側的沙九言不發一言,卻一直側耳傾聽着。
少年人的鬥嘴,少年人的朝氣。
她告訴自己這樣很好,沒什麽不好的……是吧?
。……
來到電梯旁摁亮了下行鍵,沙九言薄唇輕抿,背牆而立。
跟着走來的路
鹿遲疑地扭過頭問許如依:“你走樓梯麽?”
“啊,那個……”許如依扭捏了兩下道,“其實有人陪着的話,我就沒那麽害怕了。”
“害怕?你害怕搭電梯麽?”沙九言秀眉微蹙,似不解又似關切。
“嗯,我有點幽閉恐懼。”許如依聲若蚊吶,倒好像這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沙九言松松地環着胸,微一颔首很快做出了決定:“走樓梯吧,一起。”
路鹿搖頭嘆息,這就是沙九言。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也要和下屬共進退。
生活中幾處溫柔的小細節,她不求回報,但懂得的人自會感念在心。許如依很是過意不去地捶了一記路鹿的肩膀:“都怪你啦,剛才過來的時候我都克服好了,你跟沙經理提什麽。”
沙九言淡淡地掃了她們一眼,不以為意地往樓梯間去:“走吧,我又不搞領導出行那做派。”
即使下個樓梯,沙九言也是一馬當先,兩條小尾巴像左右護法似的兩邊各綴了一條。
“小許,下次有什麽情況可以直說。”沙九言從不刻意親和,但她覺得自己看起來應該挺好說話的。可惜事實上,大家對她要不就是憎,要不就是怕。
如此說來,路鹿是個特例。看着又軟又慫,實則又猛又剛,都敢和自己溝通到喜不喜歡愛不愛的份上了。
盡管她們剛剛認識一個多月,但年輕人的感情一向來得熱烈又迅猛。
“嗯嗯,沙經理你真好。”許如依一副笑眯眯的樣子。
然而,這一派上司下屬其樂融融的景象,某只炸毛鹿看不下去了——
“你以後,凡是五樓,以上的,客戶,不許找,沙經理陪你!”路鹿慷慨陳詞。她自己或許都沒意識到,她說這話的時候滿臉寫着“我媳婦兒我心疼”。
開什麽玩笑?
沙經理是陪許如依跑客戶的,又不是爬樓梯健身的。用敖大小姐的話說,沙經理這副身子骨是挨過柔道對手暴揍的,随便一折騰很有可能就折騰散架了!
深謀遠慮的路鹿甚至詳細籌劃了未來一連串嬌養寶貝金疙瘩的計劃……可不能在計劃啓動之前就折在許如依這個不着調的手裏。
樓梯間雖然開了通風窗,但這樣的大暑日縱然什麽都不做地閑坐幾分鐘都能冒一腦袋汗,更何況她們辛辛苦苦地賣了一堆體力。
水分嘩嘩地流逝,就像漏電似的,随時可能引至宕機。
許如依一邊把紙巾分給其他兩人,一邊從善如流道:“知道啦,這次沙經理體諒我。以後我找沙經理出來,就算兩樓也坐電梯。再累也不能累領導呀。”
領導現在不就跟着受累呢嗎……
說話間,走在前面的沙九言不知從哪變出了一只發圈,雙手靈巧一兜,将披肩的長卷發高高地豎起來,露出膚色白皙透亮,線條纖細優美的頸項。
如果不是熱得緊了,沙九言這般慵懶的性子不會有此一舉。
走過窗邊,天光映襯下,脖間那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汗珠仿佛吸飽了朝陽初升前天地精華的露珠,随着沙九言起伏的步調湧動着青春和元氣。
路鹿不由看癡傻了,腳步颠颠的沒有了準頭。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沙經理綁高馬尾的樣子,比披發或挽發更為驚豔。
恰恰今天她穿了荷葉寬邊領子的白襯衣,是某一陣在女大學生間流行的校園裝束,青春風暴撲面而來。
不同以往的成熟魅惑,只要沙九言想,她可以輕松駕馭任意一種風格。
宛若一棵剛冒嫩尖的青苗,隐隐浮動着天然純淨的青春氣息,終于和她身上慣有的酸酸甜甜的檸檬香味嵌合了。兩條支流彙成一統,不同形式、不同特質的美,其實都可以美得驚心動魄。
因為诠釋美的人是沙九言啊,她舍不得死心,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為她怦然不止。
溯流而上,彙成一股的記憶之河盡頭,亭亭而立着那道或青澀、或溫婉、或張揚、或優雅,千姿百态她卻再也無緣得見的身影。
路鹿為這樣的缺憾而嘆惋。從清純懵懂到獨當一面,這個女人經歷過什麽,害怕過什麽,喜歡過什麽,對路鹿而言都是一片空白的。
而她也沒機會去填補這段空缺,因為沙九言似乎永遠不會對外開放。
這廂路鹿剛從自己的臆測中摸到了一點關于沙經理的邊角料,那廂許如依就猛拍她的肩膀大叫:“你流鼻血了!!”
“唔,唔,唔。”許如依每拍一下,她就随之悶哼一聲。
喂喂!知道我流鼻血,你不來幫我止血,還可勁砸我肩膀,是想我把血徹底放幹麽……
身邊這個已經夠過分了,沒想到前面那個有過之而無不及。
剛聽到許如依的咋呼,沙九言腳步一頓,頭也不回、想也不想地立馬把發圈解下。末了,還怕路鹿不知道她防她如防狼一般地,特意兩邊開撩,盡力将發型撩回紮頭發的狀态。
喂喂!知道我流鼻血,你不來親親摸摸,還可勁傷我心,我是那種糊了一臉血還貪圖着霸王硬上弓的人嘛?!
路鹿滿肚子氣,用擦過汗的紙巾粗魯地掩住鼻子,仿佛那鼻子不是她自己的,可以肆。意蹂。躏。冷漠無情的沙九言,枉費她心疼她心疼得跟什麽似的,終究是錯付了!!
來到樓層之間的平臺,沙九言頓住腳步讓許路二人先過。
這是她的良苦用心。
小家夥的抵抗力有多差勁,第一次見面她就深有體會,盡可能地排除她對她的刺激吧。
孰料許如依的确是沒什麽心眼地往前走了,但路鹿卻死活賴在原地,倔強地同她對視。
小家夥腰杆一挺、眉毛一豎、嘴唇一撇,不屑一顧中又帶着點義正言辭:“我這幾天,酒喝多了,上火,天熱,才流鼻血的。”
哦?
沙九言似笑非笑地掀了掀唇。
路鹿的潛臺詞再清晰不過:我流我的鼻血,和你無關,請別自作多情。
有點小霸氣呢,可果真是她自作多情麽?
沙九言浩腕一揚,不經意地撥了撥額前略略汗濕的劉海。前一剎眼波流轉,後一秒嫣然而笑,在路鹿眼前盡情演出最活色生香的一面。
要換作往常,路鹿早被勾去魂兒似的目不轉睛盯着看了,但她在下樓前其實早已下定決心。
為了長期抗戰的決心,她長進了,也争氣了。只是随意瞥了一眼,便大搖大擺從誘人可口的沙經理身邊路過。見鬼地,大概也只有天知道她有多想開個天眼一次性看個夠本!
在前面等着路鹿的許如依一把挎住了她的胳膊:“沒想到你看着乖乖女,原來還喝酒?”
“喝酒,也沒有,不乖吧。”就這天氣還熱乎乎地黏在一塊,路鹿有些不适地扭動手臂,雖然最後仍是不好拂了對方的面子強行甩開。
沙九言凝視着她們的背影,靜靜沉思。
看來路鹿是真的願意嘗試走出來,或許也有給她收骨頭的人回來了的因素在。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沙九言莫名有種老懷安慰的感覺……
其實這樣想也沒錯。畢竟也是快四張的人了,她是花期過後日漸凋零衰老的殘花,而小許和小鹿還是迎風舞動新鮮稚嫩的花骨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