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沙上司
路鹿一路乖巧地緊跟小趙的腳步,小趙似乎覺察出她不是個叽叽喳喳愛說話的小姑娘,也可能是新入司人生地不熟比較腼腆吧。
于是小趙像個知心大姐姐一般主動挑起話頭:“我現在帶你去市場一部報到啦,LS有兩個市場分部,一部的分管領導特別能幹。偷偷告訴你,我們人事部的都很崇拜她,她掌握了我們公司一半的大單呢。”
打着“偷偷告訴”的名義,說的卻是這樣的褒揚之詞。路鹿心下叛逆地想,這就是并不高明但很實用的社會法則。
當然,作為深藏身與名的少東家,她也只能萬般無奈地順應這個法則。
一邊單手虛扶住電梯門讓小趙率先搭乘上去,一邊跟上表贊同:“上司是,女強人嗎?我很幸運。”
小趙摁下關門鍵的同時,有些驚訝:“原來你已經知道沙經理何許人也啦?”
路鹿從對方按下十五層的方形按鈕後,太陽穴便突突跳個不停。
女強人......
十五層......
兩條線索合為一體......
如果說前一秒她還是管中窺豹看不分明,那麽現在她大抵有了頭緒,小趙口中的“沙經理”和一小時前在電梯遇到的曼妙女郎身影逐漸相合。
為了不讓小趙懷疑她預先打聽過上司人選,路鹿略一思索後回道:“如果是因為,女強人,我是從你的話裏,分析出來的。”
随便聊了幾句後,已經習慣路鹿這種老舊複錄機卡頓模式的小趙竟然莫名被勾起了聽她講下去的欲.望。
或許是基于小路不茍言笑的面容搭上軟軟糯糯的語調,形成的一種反差感的加持吧。
“因為我說大家都很崇拜她嗎?”
“嗯,人事部,大多是,女孩子吧。對于男領導,很難想象,會用‘崇拜’這樣的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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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那倒是。現在新時代女性都嚷嚷着自立自強,适當地給自己樹立一個榜樣,向她看齊咯。我們做不到的事情,沙經理好像都能搞定呢。”
“那想必,我在一部工作,也會,崇拜沙經理的。”路鹿狀似腼腆地抿抿嘴唇。
嘴上一套,心裏一套。
實際上對于沙狐貍,路鹿這只草食性動物只想繞道而走。如果不是攜手未來的靈魂伴侶,那麽越是好看,她就越不該多看,以免各種心猿意馬、作繭自縛。路鹿想得有些遠,卻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
小趙盡心盡責地把路鹿帶到了市場一部。
偌大的辦公室裏,出乎路鹿意料地坐滿了人,她以為銷售大部分應該在外面飄着才對。
一見到跟在小趙身後長手長腳的她,大家饒有興致地齊刷刷擡起頭來。工作何時不能做?遠沒有調.戲新人來得緊要。
小趙招攏了衆人,給大家介紹部門熱熱乎乎的新鮮血液。
一個站起來之前張揚得意的小夥子,等站起來之後仰視着路鹿惶恐道:“媽耶!現在的女孩子發育得也太好了吧!小妹妹,你是有一八零嗎?!”
周圍一圈人憋笑憋得有些辛苦。當女性受困于體重之痛時應該要慶幸,畢竟比起男性的身高之痛,此痛尚有治标的塑形衣和治本的抽脂機可用。
路鹿摸了摸腦後微卷的短發,一本正經道:“沒有呢,女生見高。根據,我的目測。”
說到一半路鹿輕咳兩聲,可謂吊足了一廂聽衆的胃口。
“我和你,應該差不多高,我們都是,一七五。”慢慢悠悠地公布答案,讓其他人大跌眼鏡。
但凡沒有諸如斜視眼、鬥雞眼這類眼疾的正常人,都能看出面前的男人至多也就170公分。
但從他帶點兒小跟的锃亮皮鞋和定型得根根筆挺的刺猬頭可以得出結論,這個“臭不要臉”的小子對外報的身高一定是175公分。
真假身高,在路鹿這裏都是無所遁形的。
一開始本不介意自黑的小夥兒像是已經做好了思想鬥争準備為主獻身,卻遭到了主的無情駁回,一時之間有些無所适從。
另一個比他稍高一些,梳着三七分的男人勾住他的肩膀笑開了:“你在辦公室鄭重申明幾百回,都比不上人家小路一句力挺。現在我們都相信你确實一七五了。”
“我本來就一七五嘛……”嗫嚅到一半,小夥兒終究還是臉皮薄,聲音低得難以聽聞。
甭管是怎麽起的頭,現下氣氛活躍了不少。路鹿雖然話不多,但對于同事七嘴八舌的搭茬,基本還是有問必答的。互相加了微信,也分享了工作群號和玩樂群號。
工作方面不想贅述,玩樂方面倒是可以滔滔不絕,各自眉飛色舞介紹起來網羅到的旅游資訊和聚會項目。
路鹿悄悄揉了揉額角,這大概就是一堆銷售聚在一起的後果吧......
然而,熱鬧不過須臾。
一陣熟悉的足音仿佛愛煞風景的宿管阿姨,“篤篤篤”地回響于躲在被窩看小說、刷手機、談戀愛的做賊心虛的學生耳畔。
高漲熱烈的說話聲猝然消止,給路鹿一種播到一半的音響突然被人扯了插頭的別扭感覺。适應了之後,路鹿真要為她“不解風情”的沙上司拍手鼓掌,實在是其他家夥過于聒噪了。
氣壓下降,人群緩緩退散,露出一條直通路鹿和小趙的寬道。
“聊什麽呢?”早上剛剛孤女寡女共處一室過的女人此時施施然地環着胸,徑直朝自己走來。
路鹿不确定她問話的對象是誰,但先前還十分健談的小趙突然閃躲起沙經理的目光來,噤口不言。
路鹿能夠理解,有時敬的成分過了量,反而會叫人心生畏懼。
這個女人不簡單,不僅美得殺氣騰騰,似乎進入工作狀态後的行事作風也是Double的殺氣騰騰。看下屬們的反應可見一斑。
仍是沒有指明對象地,沙經理抿出一絲似是而非的笑意,本就勾人的桃花眼彎成溺死人的弧度:“這是送來我們部門受刑的新兵?”
沙經理碧波蕩漾的眼中蓄着一汪深海,而路鹿的小心肝正在裏面撲楞撲楞潛着泳。
何時得見天日,抵達自由的彼岸呢?此刻的路鹿自然尋不到答案。
不過值得自我寬慰的是,周邊一起浮浮潛潛的泳伴還真不少,雖然大家的心境大異其趣。
随着沙經理的不斷靠近,空氣中隐隐約約又飄送起那股有點像馬鞭草,又有點像檸檬的清新氣味兒。因為家裏種着漫天漫地的馬鞭草,所以對于路鹿來說,更常見的檸檬香味反而容易混淆。
“沙經理好,我叫路鹿,‘馬路’的‘路’和動物的‘鹿’。”路鹿自己都深感意外,她竟然能把對她而言老長一段話說得如此順溜。
莫非這香氣既是毒藥,又是解藥......聞一次是毒入骨髓,藥石罔效,聞兩次是以毒攻毒,脫胎換骨?!
路鹿牽起嘴角,差點被自己江湖意味濃重的腦洞逗笑了。也怪先前在電梯分別時,沙美人那句“香氣未必不是毒氣”餘韻難消。
“小鹿,你好。我叫沙九言,是市場一部的負責人。”沙九言像是一條剛從冬眠期裏蘇醒過來的小蛇,游了幾步就累了,依在桌角休憩。
在工作場合的正式會面顯然不會給路鹿心神蕩漾的機會。鏡片之後的小眼睛精光聚焦,眼看只距可靠的下屬形象一步之遙——
“沙經理,請用力。”路鹿自以為萬無一失,信心滿滿地起了個頭,可說到一半又斷電似的卡住了。她有些難熬地一邊回憶,一邊用拇指和食指交替搓着襯衫領口的圓扣子。
其他人盡力做着表情管控,內心卻炸開了鍋。一個個的,眉毛生生扭曲成了毛毛蟲。
請用力?!
如果換一個場合,簡直是太太太勁爆了!雖然放在現在,效果也是不遑多讓。不能怪人想歪,實在是這聽上去就像堂而皇之出于調.情的性.暗示。
在大家心目中,沙九言本就是亦正亦邪的做派,尤其是私.下.濫.交那方面的傳聞甚嚣塵上。只是......估摸着剛剛二十歲冒尖的小路,三十好幾的沙狐貍怎麽下得去嘴呢?雖然現如今老牛吃嫩草越來越多見,但這頭老牛大抵是不安于室,不願遵循“弱草三千,只取一口”的忠貞法則的。
作為另一個當事人的沙九言倒是挺淡定的,三教九流她都打過交道,一個職場新人斷不可能在她平靜的心湖中擲出什麽波瀾。
這只初出茅廬的小麋鹿大概是第一次置身迷霧重重的薄暮中太過緊張的緣故吧。聯系到剛才在電梯裏的“你好香”,沙九言總覺得小家夥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憋了好一會兒,路鹿麻木的舌頭才逐漸找到了供其活動的方向:“唔,我是說,用力操練我。”
前後文相隔已遠,于是路鹿補充道:“我是新兵嘛。”
新兵所以耐操?
究竟是哪個操呢???
請允許愛看熱鬧愛聽戲的衆人在自産自足黃段子的路上一去不複返......
......